云挽也停下了脚步,她望着面前的青年,看着他那双含着深情的眼眸,竟突然有些恍惚。
时间仿佛退回到了许多年前,退回到了她偷偷喜欢着他,却碍于厄骨和无情道,不敢告诉他的那些年;又仿佛是退回到了他刚失踪归来,她满心欢喜地去寻他,却看到他将满眼的爱意都给了另一个人的时候......
眼眶突然变得湿润,心底也泛起了一种酸麻的疼痛感。
“师兄......原来你真的只爱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其实一直明白,自她想起从前后,她就是明白的,所以她并未怨恨他,也没责怪他,即使心底总觉得委屈,他也并未将一切归咎到他身上,她甚至主动忍着疼痛向他走去,她不得不承认,她根本就不想失去他。
可她伤得太重了,直至此时,她仍会忍不住这样不确定地问他,甚至带着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心绪。
她想要去相信他的话,可心底的那份疼痛却又总是一寸寸将她抽离。
“我......”他的喉咙像是一下子被哽住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我们先将此处的事解决了,”云挽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她笑道,“等回了太虚剑川,我们就结契,你以后可以慢慢向我解释,我总会相信的。”
“好。”
......
给戮心准备的鸿门宴,是由楼招澜一手操办的,她指挥着纸傀儡做了一桌子的菜,甚至毫不避讳地布置了各色的阵法在周围。
“真当我没了修为就是任人宰割的病猫了。”她手叉着腰,面上并无丝毫担忧之色。
云挽和沈鹤之刚回来,却吓了一跳,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此次准备宴请的戮心竟已经来了,还恭恭敬敬地站在楼招澜身后。
但惊吓之后,两人又很快反应过来了,那并不是真正的戮心,而是楼招澜捏出来的傀儡,这具傀儡在云挽第一次来天渊城时便见到过,她那时也被吓了一跳。
楼招澜看他俩这副模样,直接笑出了声:“虽然以前就给你们介绍过,不过时间这么久了,就再给你们介绍一遍。”
“这位呢,是我的道侣,姬如遇,”她道,“是当年戮心挖走我的心脏时,我拼死从他身上夺走的一魄捏造而出的。”
“戮心既然想见我,那也该让他这个冒牌的赝品和真正的正主见上一面了,要不然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竟然敢在我的天渊城布下化乾阵。”
那具与戮心生得一模一样的傀儡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并未做出任何反应,显得有些呆板,又仿佛是一个没有睡醒的人。
第137章
戮心是和燕少慈一起来的, 他们由纸傀儡领着,一路顺着楼梯向最顶层的厅堂而去。
由月光石堆砌而起的装饰物,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 照出一片灯火通明。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虽说表演歌舞之人,皆是没有生气的纸傀儡, 但一眼望去, 这倒的确是一场极为热闹的宴会。
戮心这个赫赫有名的万魔护法, 总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他出现后, 便向已经入座了的云挽几人望去, 这场宴会是以楼招澜的名义宴请的,她自是坐在主位上, 而云挽则和沈鹤之一起坐在她身旁, 但再往楼招澜的另一边看去,戮心脸上的浅笑突然就僵住了。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他的脸。
云挽一直在关注着戮心,见他竟控制不住地沉下了脸色,她终是生出了几分痛快之意。
“戮心先生, 燕公子,”她出声提醒,“请坐吧。”
戮心终是回过神来,他重新将那张含笑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燕少慈的神色则有些古怪,待二人入座后, 楼招澜便一挥手,对纸傀儡吩咐道:“上菜吧。”
纸傀儡很快将一道道佳肴摆在了众人面前, 那些精美的菜品皆蕴含着淡淡的灵气,戮心扫了一眼,却并未有任何动作。
“怎么不吃呀!”楼招澜道,“咱们可是老交情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筷子都不动一下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戮心当然不可能吃这些东西,因为他是魔,魔气与灵气是相互排斥的。
楼招澜却一副极热情的模样,她甚至主动夹了几筷子菜到戮心面前的碗里,再接再厉地劝他吃。
戮心还是没动,他抬眸看向了楼招澜,转而又将目光落在了楼招澜身旁的那具与他生着同一张脸的傀儡身上。
他能在那具傀儡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那是来自于他的气息,是从他身上剥离而出的一魄,可那气息也是陌生的,因为早在他彻底堕魔之后,他便已经彻底抛却了属于人类时的灵魂。
自戮心走上这条入魔的不归路后,他从不觉得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为了和他的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可楼招澜却抛弃了他。
抛弃了他,又捏造出了这具傀儡,强行与他划清界限,何其可笑。
难道他堕了魔就不是他了吗?戮心实在不明白魔有什么不好。
人人都向往的修行大道,他曾经也向往过,可惜天道从不是公平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入道的资格,只有拥有灵根之人方能汲取天地灵气,与天同寿,那像他这般没有灵根之人,就只能认命吗?
他明明是在与命抗争,只要天下归魔,所有与他一般无法入道之人,便可通过堕魔获得长生,这有什么不好?
戮心终是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拿起了筷子,又慢慢夹起了一筷子菜,放入了口中。
尝不出味道来,因为入口之后,便是灵气带来的刺痛,他面容之上却并无任何异常。
“戮心先生,”这次开口的是云挽,她虽对他用了敬称,语气却并不客气,“不知你和燕公子突然来访天渊城,又布下化乾阵,是有何用意?”
“我有何意?”戮心笑了,“不是你们想引我来的吗?”
“我原本可以不来,毕竟这可是一场鸿门宴,”他扫了一眼布置在四周的各色阵法,“但我还是来了。”
“祝掌门,我们也算老熟人了,我却还从未坐下来和你好好聊聊,”他说着,又看了一眼云挽身旁的沈鹤之,“还有沈剑君也是,从前你在归墟魔域之时,我们之间也是有些接触的,却也未曾找到这般和谐地坐在一处的机会。”
沈鹤之抿住了唇,云挽离开的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寻找着戮心的下落,不仅是要找到厄骨,他更是恨不得将这个人碎尸万断。
如今戮心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几乎有些压不住心底的怒意,可现在不能动手,一旦戮心启动化乾阵,那天渊城中的所有人都会被阵法吞噬。
若只有他自己,他倒不介意和戮心同归于尽,但他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冒险。
戮心仍在笑:“我虽然知道天渊城很危险,但我还是忍不住,我实在太想来见见你们了。”
他有着一张看不太出年纪的脸,说着这些话时,他脸上也是那种很淡的笑容,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让人觉得亲切,云挽却一阵恶寒。
这个一直在幕后策划着一切的戮心,云挽不能用残暴来形容他,毕竟她从未真正见过他动手杀人,虽是魔,却并不暴戾嗜血。
但戮心给她的感觉,却是一种粘腻的阴冷残忍,操纵人心,玩弄他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从未将任何一条性命放在眼中,甚至于他折磨旁人的方式也从不是身体上的伤害,而是一种心灵上的打击。
戮心的所有行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对魔的诠释。
云挽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了有苏濯灵,她下意识看向了燕少慈,却见燕少慈只是低垂着视线,也不知在想什么,但的确没有任何要加入交谈的意思。
“你跟他那么多废话干嘛!”楼招澜冷哼了一声,“他是不会真的打开化乾阵的,他如果不是贪生怕死,你们当他会堕魔吗?”
“要我看,这世间还真没人比他更怕死!”
“贪生怕死,”戮心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你是这样看我的?”
“是又怎样?”楼招澜颇为不屑,“别一天天扯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说什么为了让天下众生皆能入道了!你要是那些在乎天下众生,又怎会布下化乾阵,将其他人的性命作为人质来要挟我们,又怎会在昔日的凶冢除秽之时,故意令太虚剑川的弟子全部阵亡!你在乎过别人吗?你只在乎你自己而已!”
大多时候,戮心给云挽的感觉都是深藏不露,且情绪极为稳定,但面对楼招澜的这番指责,他的脸色竟逐渐沉了下来。
“任何宏图伟业,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
楼招澜冷笑了起来:“别说这些让人恶心的话了,你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你牺牲你自己,我倒还高看你一眼,可你拿无辜之人的性命给你当垫脚石,你凭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云挽和沈鹤之,继续斥道:“我就问你,他们两个哪招惹你了?你要拿他们给你牺牲?你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戮心被她指着鼻子一通骂,倒也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笑道:“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我此次来天渊城,的确是有个目的的。”
他竟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而后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燕少慈的肩,始终沉默着的少年终于抬起了头,迎上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孩子叫我一声师父,我便也担了这个长辈的名分,今日上门叨扰,便是专门想替我这个徒弟提亲的。”
此话出口后,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唯有不远处的丝竹乐曲仍不停歇地响着,众人的神色皆变得诡异起来。
楼招澜咽了口吐沫,问道:“你什么意思?向谁提亲吗?”
“自然是向祝掌门提亲,”戮心笑盈盈的,“我知晓祝掌门的父亲早已去世,祝掌门也离开太虚剑川多年了,但招澜你即将修为给了她,应也算得上是她的长辈,是可以为这件事做主的。”
他看着楼招澜:“我们也是老交情了,不如借此机会做个亲家如何?”
“至于聘礼,我也已经准备好了,”戮心手掌一翻,一枚灵玉就出现在了他掌心,“此物便是化乾阵的阵眼石,只要将其捏碎,化乾阵便可自动解除了。”
楼招澜骤然站起身来,怒骂道:“你找死?!”
“没错,我是找死,”戮心竟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我要看到祝掌门和我这徒弟在我面前结契,待结契之后,他二人立马行双修之礼,我便立即将阵眼石奉上,到时我身处天渊城内,化乾阵又已解除,你们大可随意对我出手。”
楼招澜难得露出了困惑之色,她皱眉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我并不是想对你们做什么,我这一次,是在针对厄骨,”戮心道,“我希望厄骨的力量可以为我所用,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想达成的目的,我想要天魔复生,但我不希望它独立而出,而是依附于我,成为我的附庸。”
“当年针对祝掌门和沈剑君,便是因为我那时也是想通过情来孵化厄骨,从而令沈剑君堕魔,让天魔再次降生。”
“但我失败了,或者说沈剑君自身的意志太强,即使天魔再次降生,也不会成为我的附庸,而是成为沈剑君的力量。”
“魔域有我一人做主便够了,我可不想再来个沈剑君与我相争,更何况,堕魔之后的沈剑君,一旦回过神来,第一个便会拿我开刀吧。”
戮心说得很自然,自然到几乎有些真诚:“此番我将厄骨安置在小慈身上,亦是同样的目的,小慈与祝掌门是青梅竹马,他一直很喜欢祝掌门,魔以情为食,情欲更是厄骨最好的养分,加之小慈身上已有了一部分来自沈剑君的琉璃骨,只要你二人双修,我便有把握将厄骨的力量完全剥离出来,再彻底炼化为己用。”
“当然,我明白你们不会希望我炼化ῳ*厄骨的力量,但这一次,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所以我也给你们提供了一个杀我的机会。”
“在我交出阵眼石后,并完全炼化厄骨之力之前,你们若真能杀我,我便认命。”
戮心的眼底几乎透着某种疯狂的情绪。
云挽抿住唇, 整个人都紧绷着,坐在她身旁的沈鹤之则彻底沉下了脸色。
楼招澜冷冷地看着戮心:“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相信你?”
戮心摊开双手:“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同不同意就要看你们了。”
他又对云挽道:“祝掌门虽想起了过去的事, 但从前的过往便好似镜花水月, 你与小慈却是真实的青梅竹马,是一同长大的, 小慈同样也不被困在过去, 祝掌门何不也放下从前呢?”
一番话下来, 云挽还未有所反应, 沈鹤之却已握紧了剑, 然而戮心面上竟仍挂着盈盈的笑, 甚至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云挽没吭声,她心底隐约生出几分异样感来, 燕少慈的沉默则愈发令她不安。
不太对, 至少戮心刚刚所说那些话不全都是真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掩藏在其中的,他不可能对他们说真话。
“我可以同意,”她突然道,“但是, 戮心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并非生来就是昆仑墟的人,我来自俗世, 若想与我结为道侣,就得按照我的习俗来, 不能随便说说就直接结契了,我需要准备时间。”
“这当然没问题, ”戮心一口就应了下来,“如此来看,我与祝掌门其实还算得上是同乡,这婚礼的准备,我亦是能帮上些忙的。”
楼招澜眉头紧缩,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云挽的模样,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既然云挽都已经同意了,那就按照她的意思来吧,”她对戮心和燕少慈道,“这段时日你们就住我这儿,结契的各项准备也用不着你们。”
她这是想借机将戮心和燕少慈囚禁,不过戮心倒并未提出异议。
自此两方便算是谈妥了,戮心也知晓他们几人看他不顺眼,他也不久留,便和燕少慈一同去了给他们准备的住处。
“你为什么要逼云挽与我结契,”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燕少慈终于开口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沈鹤之。”
“是啊,她喜欢沈鹤之,”戮心笑着转过头来,“你一直想让我杀沈鹤之,不就是为了得到云挽吗?但是,你不觉得就那么轻易地让他死了根本不够吗?”
“让他亲眼看着他喜欢的人嫁给你,不比直接杀了他更折磨他吗?”
“向来与你有着云泥之别的沈剑君,甚至高高在上地施舍你琉璃骨,如今却只能看着你夺走他的心爱之人,你还有什么不满?”
燕少慈呼吸起伏了片刻,才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你不与他们说,总该告诉我吧。”
“我只是想帮你而已,”戮心道,“你毕竟是我养大的,我们之间还是有师徒情谊的。”
“那你会将阵眼石给他们吗?”
戮心却伸手入怀,将那枚阵眼石放入了燕少慈掌心:“既然是聘礼,自是要交给你处置的,给不给他们,你说了算。”
燕少慈露出了吃惊之色,他心脏一阵狂跳,下意识便握紧了那枚玉石。
此物给了他,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可以现在就偷偷找个机会把它转交给云挽。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他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戮心在试探他。
从太虚剑川出来后,他一直只是嘴上说着怨恨沈鹤之,想得到云挽,戮心便也在按照他所说的帮他,可他并不完全相信他。
“师父,”他将掌心的阵眼石握紧,“若是我根本不想将此物交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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