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害羞吗?”他的声音很轻,又像是在取笑她。
“我没有!”
她恼怒地将脑袋埋进他颈窝,甚至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沈鹤之的胸膛震荡, 他竟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 他的眼神又变得很淡。
“该起床了,今日......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今日便是云挽和燕少慈结契的日子, 云挽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整个人也有些紧绷。
沈鹤之拿起了堆叠在床尾的嫁衣,一件件地披在了云挽身上,又细致的为她系好衣带,理好衣摆的褶皱。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沈鹤之将头冠稳稳地戴在了她头顶,“所以不必太紧张,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云挽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对沈鹤之重重点了点头。
......
今日的天渊城张灯结彩,格外热闹,只是那些被宴请来的宾客皆面色凝重,看不出丝毫喜色,他们都是被迫留在天渊城中的修士。
在焦急地等待了半个多月后,他们并未等来天渊城开放的消息,反而被邀请来参加起了婚宴,这结契的两人还颇为奇怪,一个是太虚剑川的祝掌门,而另一个据说是那个万魔护法戮心的徒弟,叫燕少慈。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多少能猜得出来这场婚礼大概不是双方自愿的。
至于云挽,她则终于找到了和燕少慈单独见面的机会。
天渊城内没有姻缘树,但是结契也不一定非要在姻缘树下,他们的结契地点便被定在了鬼市中心的流光河旁。
处在永夜中的鬼市,永远陷在夜色的暗沉中,流光河则在夜色中闪烁着粼粼的荧光,有种绚烂璀璨之感,水面上漂浮着一朵朵的莲花,正是痴情莲。
云挽一身嫁衣,和同样身着红色喜服的燕少慈,共同站在木舟之上,立在流光河中央。
沈鹤之与戮心几人则站在河岸边观礼。
云挽收回目光,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少年。
燕少慈也在看她,在她开口询问之前,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云挽愣了一下,便觉掌心一凉,他竟塞了个东西给她。
她手指微微摩挲,心中就有了数,是那枚控制着化乾阵的阵眼石。
“你就这么给我了?”
云挽蹙眉,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
她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了。
“是戮心亲手给我的,”燕少慈道,“他说此物自是拿来当聘礼的,自该交由我处置,既然是聘礼,那就该在成亲前拿出来,哪有都已经成婚了才给聘礼的。”
云挽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想要戮心死,”燕少慈的眼神很认真,“自我想起前世之事后,我就想戮心死,所以才会假意与他合作,让他帮我解开螭龙链。”
“但是,他太狡猾了,这些时日我虽一直跟在他身旁,却始终未能发现他的弱点,更没找到杀他的机会。”
“所以,我希望你能杀了他。”
燕少慈道:“这枚阵眼石,是在那次宴会结束后,戮心交给我的,他那时怀疑我与你是一伙的,所以刻意试探我,但我这段时日都未与你有联系,我能感觉出来,戮心已经彻底相信我了。”
“我现在将阵眼石给了你,你也不会再受到戮心的牵制了,所以,”说到此处时,燕少慈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请你一定要杀了他!”
云挽的眉头皱得更紧,太容易了,容易到出乎她的预料,她倒不怎么怀疑燕少慈的话,却实在怀疑这枚阵眼石的真实性,毕竟戮心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人。
燕少慈自是看出了云挽的顾虑,他便道:“你先试试能不能用,就算是假的,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这话倒不假,云挽很快收紧了五指,灵气也随之流入了那枚阵眼石中,感官逐渐勾连,她惊喜地发现,这枚阵眼石的确能操控那道外绕在天渊城外的屏障。
不是假的。
她很是欣喜,而仍站立在岸边的戮心似并不知晓她已经得到了阵眼石。
接下来,只要将化乾阵关闭,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动手了!
云挽这般想着,便迅速催动起了那枚阵眼石。
灵气在瞬间荡开,但那道屏障却并未消失,云挽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这枚阵眼石无法关闭化乾阵?云挽很失望,但这倒并不算太出乎她的预料,毕竟戮心可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接下来还得再想新的办法。
思索间,云挽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她抬眸看去,就见燕少慈突然用袖子挡住了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你在做什么?”云挽心中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燕少慈说他想杀戮心,云挽倒是能够相信,但他毕竟是越无疾的转世,她对他还是心存芥蒂的,谁知道他对她有没有敌意?
“没什么......”少年摇头,声音闷闷的,显得有些怪异。
隐约间,云挽总觉得自己好似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气。
她突然抬起手,迅速拽开了燕少慈那只挡住脸的手,随后她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片猩红之色,一股股的血从他唇角溢出,挡也挡不住似的。
“你、你怎么了......”
云挽的目光有些呆滞。
“我没事?”燕少慈摇头,他仿佛强打起精神般地道,“那枚阵眼石你试过了吗?能用吗?”
听他提起阵眼石,云挽便觉得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有些骇然地看着掌心的玉石。
“这个不是、不是阵眼石......它是用来、用来杀你的。”
云挽不清楚戮心到底做了什么,但燕少慈吐血,就是从她尝试用阵眼石关闭化乾阵开始的。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根本就是戮心给燕少慈设下的一道陷阱,一旦他将此物交给云挽或者沈鹤之,再由他们操控阵眼石,燕少慈便会受伤。
“不是吗?”燕少慈露出失望之色,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落寞,他又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口血,“我还以为我们要赢了......”
越来越多的血涌了出来,燕少慈也摇摇欲坠,眼看便要站立不稳。
云挽终于慌了。
“少慈哥哥......”她伸手扶住他,手指压上他的唇角,想将血止住,可她根本看不出来燕少慈到底哪里受了伤。
她又手忙脚乱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想查看他的脉象,可令她更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他的经脉丹田竟已经完全破碎了,像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量骤然搅碎,再没了修复的可能,而更可怕的是,他的神魂竟也彻底粉碎。
也就是说,一旦他在此时死了,那便是魂飞魄散的死法,他不会再有来世......
这是非常精准地针对燕少慈的死法,因为有苏濯灵与他结下的缘法,会令他每一次的转世都能与前世串联,令他复活如初。
但若是魂飞魄散了,那他又怎么可能转世呢?他不会再转世了......
这时岸边观礼的其他人也总算察觉到了不对,他们一阵骚动,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挽,你终于、终于愿意叫我哥哥了......”因为大量血液的涌出,燕少慈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他说得很慢,脸色也愈发苍白。
“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云挽摇头,说出的话已带上了克制不住的哭腔。
失忆的那十几年,也是和燕少慈做青梅竹马的那十几年,对云挽而言就像一个梦,不太真实,却是一个没有烦恼的美梦,就像她与沈鹤之说的那般,她从前,是真心将燕少慈当作哥哥的,只是因为那些纠葛交错的过往,这份情感便也染上了杂质,令她再面对燕少慈时,总有些心情复杂。
但她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燕少慈好像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无奈:“我说的......是前世......是越无疾那一世。”
“还有濯灵,她做了很多错事,是我们、我们对不起你......”
“我、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们能成功杀了戮心,能获得幸福,云挽,我希望你能幸福......”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在ῳ*发抖了。
“我活得一直很失败,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一世比一世窝囊,从前无法保护心爱之人,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了她面前,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变成现在那样;后来想杀戮心也未能成功,还被他害得这么狼狈......”
泪水从他眼角滚落,又混入了斑驳的血迹中,他眼底满是悲戚之色。
“能在死前与你说这些,我应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这般说完,却又突然哽咽起来,沾满血的手也一下子攥紧了云挽的袖子。
“云挽,我其实还是遗憾的,濯灵还不知道、不知道我一直爱她......我想再见她一面,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每吐出一个字,都有更多的血涌出,直到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他终是满怀着绝望咽了气,四周仿佛在霎时间静止,云挽愣怔着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一种强烈的阴冷感从脊背升起,令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燕少慈死了。
“是你杀了他。”
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云挽猛地抬起头,她就见戮心此时正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若你不催动阵眼石,他也不会死。”戮心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沈鹤之和楼招澜也紧随其后,一来便将戮心围住,戮心却并未露出任何恐惧忌惮之色,反而抬起了手,摊开了掌心。
而他掌心躺着的,正是那枚真正的阵眼石。
云挽的神情愈发冰冷, 她扶着燕少慈已彻底失去了生息的身体,抬眸向空中望去。
浓郁的魔气很快以戮心为中心散开,遮天蔽日地将整个天渊城笼在了其中。
驻足在岸边的修士们皆面色凝重, 一个个也拿出了自己的法宝, 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戮心没理会旁人,而是看向了距离他最近的沈鹤之, 他面上带着气定神闲之色:“沈剑君, 你大可现在就对我出手, 不过你觉得是你的剑更快, 还是这枚阵眼石更快呢?”
沈鹤之收紧了五指, 却的确迟迟不敢出手, 另一边的楼招澜同样投鼠忌器。
也就在这僵持之迹,头顶的天空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天幕像是被猛地撕裂开了, 张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戮心面色一变,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下意识就想催动掌心的阵眼石,可令他吃惊的一幕却出现了,阵眼石竟然失效了!
或者说, 是化乾阵被破开了!
怎么可能?这世间又有谁能有这般的神力?
众人皆闻声仰头望去,就连对天渊城最为熟悉的楼招澜也露出了困惑之色,这场异变并非由他们策划而出。
而在众目睽睽之中,竟有一股浓郁的赤红的妖气扩散开来, 一道巨型赤狐的影子自裂缝中浮现,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那是......有苏濯灵?
云挽蹙眉, 因为她清晰地看到,那条赤狐之影只生了三条狐尾, 她记得有苏濯灵有八条长尾,但很快的,那道狐影就幻化成了人形。
熟悉的面容显露而出,却沾着满脸的泪痕。
见此情形,云挽立即明白了过来,有苏濯灵本已没了妖力,又被关押在太虚剑川,她原本再无翻身的可能,但她应是察觉到了燕少慈的死亡,自行断了五条狐尾,在短时间内重新获得了逆天的能力,甚至一口气将化乾阵冲破,闯入了此地。
戮心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原本胜券在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如今却被有苏濯灵彻底破坏,真要打斗起来,他既不是沈鹤之的对手,也不敌祝云挽。
若不赶紧找出生路逃脱,他或许当真会折在今日。
从前的戮心是从未将有苏濯灵放在心上的,这只愚蠢的畜牲,注定只能被他利用,他又怎会想到,他竟会在临门一脚时,被她给坏了好事!
有苏濯灵根本没关注旁的任何人,一双眼睛径直便落在了被云挽扶住的燕少慈身上,只是满身是血的少年早已变得冰冷,也再不可能睁眼看向她。
燕少慈死了,是彻彻底底地死了,魂飞魄散到再不可能转世,而在他死之前,他还在念着有苏濯灵的名字,但凡再早一些,或许有苏濯灵还有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她忽一现身,就猛地向浮在水面上的小舟冲去,浓郁赤红的妖气几乎形成实质。
自断五尾爆发而出的力量强得有些过分,沈鹤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此时与燕少慈待在一起的可是云挽,谁知有苏濯灵是否会因燕少慈的死而迁怒她。
他几乎下意识就一剑向有苏濯灵砍去,但那俯冲而下的狐妖却并未有任何闪躲之意,锋利的剑芒瞬间削在了她的肩上,留下一片深可见骨的血痕,她的动作没有因此而停顿丝毫,转眼就到了云挽眼前。
“把他还给我!”她对着云挽尖叫着,那尖锐的声音仿佛真如兽类的嘶吼,沙哑中,又带着低低的咆哮。
云挽轻抿着唇,毋庸置疑,她很讨厌有苏濯灵,甚至是怨恨她,但此时此刻,她却突然生出了些复杂的心绪,尤其是联想到燕少慈在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把他还给我!”有苏濯灵又尖叫了起来,这一次,她甚至猛地探手抓来。
云挽没与她争,反而直接将燕少慈的身体推入了她怀中,随即她手中往腰间一压,止戈剑便被拔了出来,她整个人也旋身而起,飞至半空,悬停在了沈鹤之身旁。
有苏濯灵没有对她出手的意思,或许对于此时的她而言,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她只是呆呆地环抱着燕少慈的身体,显出一种空洞的麻木。
少年穿着红色的衣服,上面沾着斑驳的血迹,而他临死时,却是正准备与另一个人结为道侣。
几世的纠缠,最后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同样是不欢而散,直至他死,她也再没能听到他说爱她。
另一边,云挽与沈鹤之一左一右地封住了戮心的退路,他们不能让他跑了,一旦让他逃脱,再想杀他就会变得格外艰难。
戮心紧咬着牙关,他的目光在左右两人身上游弋片刻,最后他竟猛地调转身体,迅速向后方冲去,而立于后方的,正是楼招澜。
“怎么?觉得我修为不济,便想杀我不成?”楼招澜目光微眯,手指迅速掐起了诀。
戮心自是不敢轻视楼招澜的,他的全部注意力一瞬间集中在了楼招澜身上,却并没有躲闪的意思,只要强行接下这道攻击,他便能从楼招澜身旁穿过,从而逃脱掉云挽和沈鹤之的追捕。
待到离开天渊城后,他就有办法隐藏踪迹了。
云挽和沈鹤之自也看出了戮心的意图,两人紧急放出飞剑,想赶在这之前将他拦截。
但恰在此时,所有人都猛地停住了,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戮心。
就连戮心自己也停下了动作,像被定格般地僵在了原地。
只见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窜出了一道人影,那人影的右手已完全探出,彻底没入了戮心的心脏,又从他的前胸穿出,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正被他握在手中。
戮心慢慢回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那是他的脸。
是楼招澜操控着这具傀儡挖出了他的心脏吗?
不,不对!
戮心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竟在那具本该呆板的傀儡眼中,看到了一丝神采。
对了,以他此时的警戒程度,若非是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轻易近他的身?
杀死他的,是他自己!
那只握住他心脏的手很快重新抽了出来,随后五指猛地一捏,鲜红的心脏便碎裂开来,而与此同时,咫尺间的那具傀儡竟自燃了起来,在荧荧的火光中,他似是流下了一滴泪。
戮心的身体缓缓向下坠去,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最后一幕,他看到楼招澜向他而来,可不管他怎么努力睁大眼睛,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视线变得模糊,过往的记忆却突然清晰,如水般涌来,充斥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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