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有你和沈鹤之那臭小子在,我倒还不至于担心我的人身安全,你们俩难不成还能看着我落到戮心手里不成?”
云挽的表情很严肃,楼招澜继续笑道:“鬼市蜃楼明日傍晚会开启,你们俩明天上午过来,咱们还是有些时间再商量商量对策的,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楼招澜语气轻松,云挽却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杀气。
她离开的时间太长了,许多事在这些年里都被耽搁了下来,她知道楼前辈等不及了,她又何尝不心急?
她与沈鹤之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会经历那些蹉跎,皆是戮心造成的,她比谁都想将他碎尸万断。
她不是一个会沉浸在仇恨之中的人,但戮心,的确是她的仇人。
她与戮心之间,亦或是说,他们与戮心之间,是必有一战的。
云挽原本还有些犹豫,如今得了楼招澜的支持后,她下意识就收紧了拳头。
这一战,的确不该再拖了。
放下传音石时,云挽的神情仍有些紧绷。
沈鹤之安慰她:“我从前与戮心交过手,虽始终未能明确探清他的全部实力,但我亦能看出他是有些忌惮我的,如今我们联手,总不至于让他跑了。”
“戮心太狡猾了。”
不仅是狡猾,甚至是阴险,是一种让人想到他的所作所为便禁不住全身发冷的狠毒。
云挽道:“我们必须要再谨慎一些,绝不能再落入他的圈套。”
当年的他们就是太年轻,也太大意,才被他耍得团团转。
纵使有苏濯灵再可恶,她如今也已掀不起什么浪花了,戮心却仍是危险的,分明当初的一切都是他策划而出,他现在倒安心地躲在幕后,躲过了所有的制裁。
沈鹤之显然也想起了从前的事,他忍不住将云挽环入了怀中,紧紧拥着她。
沉默片刻,他突然问道:“你会回太虚剑川吗?”
云挽目光微动,她反问他:“我不回太虚剑川,又能去哪?”
那环着她的臂膀又收紧了几分,沈鹤之眼底露出些许笑意:“从鬼市蜃楼离开后,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云挽点头,她又轻声道:“我想见妙安了......”
这个话题好似有些沉重,沈鹤之将她搂在怀里,故作轻松道:“回去之后,我们便结契吧,妙安前些日子还在怪我,怪我要眼睁睁看着她的娘和别人跑了。”
云挽曲起手指,竟有些紧张:“她是怎么说我的。”
“你还怕她不喜欢你吗?”沈鹤之道,“妙安早知道你的身份了,她可是恨不得天天跟你待在一块的。”
云挽“嗯”了一声,没再接言,沈鹤之却发现胸口隐隐有些湿润。
她哭了......
沈鹤之心底酸涩又疼痛,他托起她的脸颊,先是吻干她的泪痕,又慢慢含住了她的唇。
他今日吻了她很多次,却都不如这次这般温柔缱绻。
亲吻片刻,云挽又忍不住主动来咬他,她咬得很重,像是唯有这般才能发泄心底那些崩溃的情绪,直至他锁骨颈间皆是渗着血丝的红痕时,她才有些哽咽地停下。
那一寸寸的刺痛感很尖锐,却令沈鹤之莫名沉溺其中。
“从前不知你这么喜欢咬人。”他的语气中透着爱怜。
“因为你就知道欺负我。”
少女声音轻细,带着淡淡的哭腔,竟好似在同他撒娇。
沈鹤之没有欺负过云挽,可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的师妹是从来不会与他撒娇的,她总是坚强得过分,将所有委屈独自咽下,连哭都不愿被他撞见。
沈鹤之抱着她,只觉得一颗心酸涩又柔软。
“都怪我,”他应她,“都是我不好。”
沈鹤之用沾湿的帕子轻轻擦拭她哭花的脸颊,又将她的发簪取下,褪下她的外衫。
他用梳子将她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梳得整齐,动作很是轻柔。
待他将烛火熄灭,在她身旁躺下后,云挽便翻过身来,侧身抱住他的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也不住往他怀中钻,极尽依赖。
沈鹤之的呼吸一时有些乱,他知晓重逢之后,云挽对他始终有些别扭,但此时此刻,他却突然觉得,若他现在想对她做什么,她应是不会拒绝的。
臂弯间的身体格外柔软,因为他的师妹总会在面对他时,收起所有棱角,松散的领口轻贴着他,只需探手拽开,她便会在他怀中不着寸缕......
思绪被及时止住,他仍只是抱着她,并未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他压下起伏的呼吸,对她道:“睡吧。”
现在还不合适,他们重逢不久,她的情绪一直有些不稳定,虽然面上总是云淡风轻,但他知道,那些伤口是不会那么快愈合的。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过于轻浮的触碰,都可能对她造成第二次伤害。
他不能再让她难过了。
“哥哥......”
云挽突然叫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沈鹤之目光动了动,垂眸看向她。
“其实,”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若没有那些阴差阳错,我是不会想和你生孩子的......”
即使是在前往凶冢除秽之前,是在最爱他的那几年,她也从未想过要给他生孩子。
“但是生下妙安......我从未后悔过。”
“......我只是后悔,没能陪她长大。”
最后半句,是轻颤着的、哽咽的哭腔,她却将头埋入了他的颈窝,不愿让他看到她落泪的模样。
圈住她的怀抱再次收紧,那搂着她的青年急促地喘息起来。
“以后......会好的。”
响在她耳边的声音也在发颤,尾音甚至只剩下轻轻的气音。
云挽突然就想起,其实她的师兄同样与她一般,伤痕累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窗外就吵了起来。
云挽所住这间客栈位于二层阁楼上,她推开窗向外看去,便见不算宽敞的街道上已出现了许多人, 这处小镇竟比昨晚还要热闹, 想来他们都是慕名来鬼市蜃楼的。
也不知戮心是否也混在人群之中......
云挽深吸了一口气,又露出了轻松之色, 她对沈鹤之道:“总之我们先去见见楼前辈吧, 若戮心真来了, 我们也不能让他跑了;若他不来, 那就从长计议, 也不急于这一时。”
鬼市开始的时间是傍晚, 而云挽早和楼招澜约好了在今日上午见面,她和沈鹤之按照楼招澜给的提示, 很快便找到了鬼市的入口。
这是云挽第二次来这里, 上一次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这座天渊城好似仍与记忆中一般,并无任何变化。
云挽的心情倒是很放松,沈鹤之却格外沉默,她知道他应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毕竟当年楼招澜会将他们几人骗到此, 似乎是为了撮合他俩。
她给了他们很多提示,甚至连痴情莲都给搬出来了,可沈鹤之被移情蛊影响得太深,直至那时仍不相信。
如果那时便及时回头了, 也许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云挽离开的这些年里,沈鹤之总是会这样想, 而当他们再次踏足这片土地,这个念头也又一次在他心底发酵, 令他悔不当初,也克制不住地痛恨着自己。
对上云挽有些担忧的眼神后,他心底的疼痛感愈发强烈。
“我没事。”他拉起她的手,轻摇了摇头。
他不想要她的安慰,他怎么配得到她的安慰?
......
楼招澜派出来接待他二人的是她自己捏出来的纸人傀儡,这是来自星机宫的一门技艺,云挽此前跟着谢绮眉生活在掖星洲时,谢绮眉便捏了好些纸人傀儡来照顾她,后来她也偷学了一手,因此她如今见了,竟有些亲切。
鬼市还未开,纸人傀儡却三三两两地在街道上四处奔跑着做准备。
天渊城常年处在黑夜之中,闪烁着磷火的鬼灯和各色绸缎高高悬挂,将这座永夜之城映出了一种诡异的繁华旖旎。
云挽一边走一边看,很快就随着纸人傀儡走入了天渊城最顶端的高楼中,那正是楼招澜这个城主居住的地方了。
云挽和楼招澜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长,但楼招澜却将一身修为给了她,又与她一般同样将戮心当作仇人,这位长辈在她眼里,便等同于半个师父,她对她,一直是怀揣着感激的。
楼招澜再见到云挽后也很高兴,她拉起她的手,先是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行,谢绮眉和扶向柔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
云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么多年过去了,楼招澜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奇怪的脾气。
她与云挽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之后,总算腾出时间来关注沈鹤之了,而后她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再不是那个慈祥的楼前辈,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什么“蠢货”、“白眼狼”之类的词轮番上阵,一股脑地倒在了沈鹤之头上。
沈鹤之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也不生气,甚至垂下头,一副老实挨训的模样,骂到最后,楼招澜嘴都干了。
她不甘心地瞪着沈鹤之,冷哼道:“真是便宜你这个臭小子了!真不知道云挽喜欢你什么!”
偏云挽还在这时小声接了一句:“楼前辈,他对我其实挺好的......”
楼招澜吹胡子瞪眼,好半天没吭出一声来,随后她又叹了口气。
“唉,倒也不能怪你们,移情蛊那种东西,本就应和了因果之力,隐含天道法则,又有谁能与天道抗衡呢?”
好在天道虽然无情,却也公平,最后竟阴差阳错又给了他们一次重来的机会。
想起这些过往,云挽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了。
“我也知道你们的来意,”楼招澜道,“我倒不介意用鬼市蜃楼作为诱饵,只要能将戮心引出来,能成功置他于死地,让我冒多大的险我都愿意。”
“只是,”她的神情很严肃,“戮心这个人,疑心很重,也足够阴险,我估摸着,鬼市重开的消息一放出去,他应该就已经猜出来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避世,对外界的状况不算了解,他会不会主动踏入这道陷阱,我也不好说。”
云挽点头表示明白,她道:“我们也只是想试试,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反正保证楼前辈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楼招澜笑了一声,她抬手扔出两枚玉简。
“这是鬼市蜃楼的构造图,鬼市蜃楼的秩序一直都是纸人傀儡在维护,”她看着云挽道,“我知道你从谢绮眉那学过怎么驱使傀儡,所以现在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
纸人傀儡分布在鬼市蜃楼的每一个角落,而操纵傀儡之人,就仿佛拥有了无数双眼睛,可以通过这些傀儡,看到每个角落中发生的事。
云挽知道,楼招澜这是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到了她手中。
她双手接过玉简,认真而郑重地冲她点了点头。
鬼市傍晚就会开始,云挽和沈鹤之也不再耽搁,趁着开市前,二人开始在天渊城里道处走动,当他们彻底将这处的结构完全摸清楚后,鬼市也终于真正开始了。
来参加鬼市的修士皆披着黑色的斗篷,带着巨大的恶鬼傩面,将面容和身形完全遮盖。
他们在纸人傀儡的引导下,排着队步入了这座诡异而神秘的城市。
云挽和沈鹤之同样带着恶鬼面具,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个又一个小摊前徘徊着。
云挽的精神紧绷着,因为安置在每一处的傀儡都会实时将眼前所见传递给她,或是可疑的踪迹,或是不同寻常的对话,都会在她的脑海中停留。
好在她修为不低,经历过一次死亡后,她的灵台甚至比一般修为更为稳定,同时操控这么多傀儡,并不会对她造成太多的负面影响。
她正这般想着,负在背上的止戈剑突然就细不可闻的震动了一下,她也立即收到了来自芙蓉的提示。
云挽猛地顿下了脚步,面具虽遮掩住了她脸上的吃惊之色,沈鹤之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问道:“怎么了?”
“厄骨的气息出现了,”云挽道,“是燕少慈来了。”
沈鹤之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凝重:“他现在在哪?”
云挽却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就这么过去,万一戮心是跟他一起的,容易打草惊蛇。”
沈鹤之蹙眉:“你想单独见他?你不怕他已经和戮心联手了?”
“燕少慈独自离开太虚剑川,可能是有什么隐情,我需要先单独和他聊聊才能做出判断。”
沈鹤之表现得很紧张,云挽反而对他笑了笑:“你怕什么,没说不带你一起,此处是鬼市,是可以遮掩人的感知的,你到时跟在我旁边,你不说自己是谁,他又认不出你来。”
沈鹤之这才稍松了口气。
云挽并未急着做出行动,她反而先揪了根叶子,胡乱编了起来。
沈鹤之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他忍不住问道:“这是编的什么?”
“我以前住在掖星洲的时,燕少慈就住在我隔壁,他喜欢来找我玩,但谢姨很不喜欢他,我们便约定了一个暗号,”云挽一边编着,一边道,“只要他将竹编的蚂蚱丢到我家的院子里,我看到了就会偷偷跑出来找他......”
“不过从来都是他编蚂蚱给我,那东西我是不会的,他教了我几次,我每次都编得很丑。”
说起这些时,云挽竟然笑了起来:“丑也有丑的好处,至少他看到了能立马认出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说得很自然,回忆起这些时,也下意识露出了轻松之色。
沈鹤之一时有些沉默,云挽所说这些,他并不知道,他不仅不知道,甚至很难想象出,而直至这一刻,他才恍惚想起,他的师妹的确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旁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们之间还有许多他不知晓之事,也难怪云挽会说她将燕少慈当作了哥哥......
甚至在她恢复记忆前,她还打算与燕少慈结为道侣......
他也曾与她一同生活过,但仔细算来,竟并不比燕少慈与她一起的时间更长......
那疑似蚂蚱的东西终于编好了,云挽停下动作,她的脸被面具挡着,显得有些沉闷,但她还是偏过头来,看向了沈鹤之。
对视之下,她问他:“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鹤之摇头,他并不知道该怎么问,更不知道要如何问起。
此时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总不能为了这细微酸涩的情绪就影响到云挽。
更何况,他们会走到这一步,本也是怪他,他又怎能去质问她?
见他沉默,云挽却很直白地道:“你是在吃醋吗?”
沈鹤之愣了一下:“这么明显?”
云挽点头。
沈鹤之有一瞬间想否认,但他其实没办法否认。
云挽好像笑了笑。
“其实在燕少慈离开太虚剑川之前,我已经与他说明白了。”
“说什么?”沈鹤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不是燕少慈突然离开,不是云挽阴差阳错想起了过去,他二人如今应已经结为道侣了,他心爱之人,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别人的妻子。
“那日他带我去了姻缘树下,说是要为结契做准备,我犹豫了许久,告诉他,我不想和他结契。”
沈鹤之目光动了动,他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与他虽然算青梅竹马,但我的确只是将他当作哥哥,我对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云挽慢慢地讲述着,“他向我求亲时,我只是觉得,从小也是与他一起玩到大的,就算当夫妻也没什么,这才答应了他,但我那时的确不知道男女之爱到底是什么......”
“但是,”云挽道,“后来我遇见了你。”
沈鹤之仍是不解地看着她,就听她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一句话便令他瞪大了眼睛。
“在阳炎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或许是因为我仍受着从前记忆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她道,“那时我便清晰地明白了我对燕少慈的确不是那样的感情。”
“可是,那时我还没想起过去,你的身份曝光之后,我才知道你的女儿都那么大了,外界对你的传闻皆不怎么好听,你还有一个念念不忘的亡妻,我是觉得别扭,才会同意与燕少慈结为道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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