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让她当面向他道歉,也让她知道,他的伤并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又或者,她也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以此来表明自己的诚意。
她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沈鹤之待她的好都是真的,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去伤害一个如此诚心对她之人。
沈鹤之似是怔了怔,他随后便轻声说了个“好”。
云挽心中有些焦急,却又安静地等待着。
沈鹤之此时在思过崖养伤,她便觉得他大概会让那位太虚剑川的小师叔通融通融,将她放入思过崖,让她好探望他一番。
她又想,他重伤在身,又是被她所伤,她去探望他,是不是该带些礼物......
可这些念头还未完全清晰,云挽便像是有所察觉般地站起了身,慢慢转过头去,向凉亭外看去。
亭外竹前,那道让她这几日几乎有些魂牵梦绕的身影,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细碎的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竹叶,星星点点地洒在他雪色的衣袍上,像一道道勾勒而出的清浅纹路。
清风拂起他的袖袍衣摆,将他周身那股冷冽都映出了翠色的柔软。
青年的脸色带着些病态的苍白,只是眉心的那点赤红却令他看起来并不憔悴。
云挽吃惊地看着他,他受了那样的重伤,此时必定还未痊愈,她原是想亲自去探望他的,却没想到,在她提出想见他后,他竟主动跑来了飞泠涧,出现在了她身后,快到她甚至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她又突然觉得窘迫,她忍不住担忧起此时的她是否发鬓整齐、衣领平整,又怕这般模样的她太过不庄重。
云挽攥紧了五指,心底也产生了一种很异样的情绪,而此前的那些煎熬郁结却好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这十多日的焦急忧虑好像变得很快,快到恍惚不清,直至此时一切才慢了下来。
她怔怔望着不远处的青年,竟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她可能一生都无法忘记。
在片刻的对视后,沈鹤之终于抬脚走来,一步步走至了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许多,她便不得不仰起头看他,距离如此近,他的面容也好似变得格外清晰深刻,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脸,其内却并无任何疏离恼怒之色,反而是一种绵延不尽的柔情,让她只是望上一眼,便无法克制地深陷其中。
青年的气息笼罩而来,与四周幽萃竹的冷木香交织,她又好似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我其实是想向你道歉,你不必亲自过来的。”云挽心跳如鼓。
“你不是......想见我?”他的声音轻哑,听起了竟有些模糊,又似是有种陌生的缠绵缱绻。
“那也可以让我去思过崖,你既然在思过崖养伤,便不该这般道处走动......”
“可我等不及了。”她话音还未落下,他就急急接了这一句。
云挽很吃惊,那份异样感也在此时达到最大,她险些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可在她从这份震惊之中回过神前,面前的青年却径直俯下身来,封住了她的唇。
此举太过突然,云挽猛地僵在了原地,四肢都好似在这一刻不是自己的了,所有的感官逐渐远去,唯有唇齿间的气息愈发浓烈,那是一种混杂着冷木香的冰冷气息,令人联想到飞霜白雪,又让人想起泠泠月光,可在那股冷意之下,竟还蕴含着一股......酒气。
他喝酒了......
应是在她用传音石联络他时,他便已经喝了酒,所以他的声音才听起来有些低哑含糊,像是陷在某种困倦之中。
云挽是茫然的,而在这片刻愣神的功夫,他的气息便已彻底入侵,从最轻微的触碰相贴,逐渐变得过分,她想启唇说话,却给了他更多机会,上颚被勾过,他压住了她的所有气息,底色是温柔的,却又带着一份令人无法抵抗的强势和占有之意。
她第一次知晓,原来只是单纯的亲吻,竟就能达到这种程度,那是与燕少慈亲她唇角时完全不同的感觉。
青年的鼻息近在咫尺,睫毛也随之轻轻扫过,她下意识抬舌去推他,却又被他轻易勾过,便好似是她在主动回应他,他毫不吝啬地吞下所有来自她的气息,像干渴已久的人,终是在炎热的沙漠中,遇上了最后的水源,这般争夺着,令她也变得口干舌燥,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也根本抵抗不了。
当感官终于回归时,云挽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她也总算意识到了沈鹤之在对她做什么。
云挽想推开他,可胳膊刚一抬起,手腕便被用力攥住了。
她被他一把按在了凉亭的廊柱上,他宽阔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从上至下地将她整个人罩住,她终是被他的气息完全覆住。
“唔......”云挽惊慌失措,又惶恐不安,甚至逐渐开始窒息。
她不得不用力咬下,可环住她之人,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愈发疯狂起来。
血气混杂着他身上的味道蔓延,云挽蹙眉闭上了眼睛,冰冷的发丝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滑入她的衣领,带来微凉的痒意,但片刻后,云挽又仿佛重新找回了力气,猛地挣开他的手,重重在他胸口上推了一把。
这一次,沈鹤之痛哼一声,终是被她成功推开了,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
云挽剧烈地喘息着,她意识到她应是碰到了他的伤口,因他胸前的衣襟隐隐泛出了血色。
这份疼痛像是让沈鹤之彻底清醒,他再次看向她时,目光变得清明,却又好似狼狈不堪、失魂落魄。
微微红肿的唇上沾着血迹,像涂了最艳丽的胭脂,云挽知道,那是被她咬出来的。
一种酸涩难忍的麻疼从心底升起,她不禁有些后悔,也许她不该推开他,至少不要推在他的伤口上。
可是当沈鹤之再次向她伸出手时,她还是起了逃避的念头,她控制不住地避开他向外跑去,脚步杂乱无章,眼前也渐渐模糊。
云挽发现她哭了,她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哭,她只是忍不住地发着抖,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在又一步的踉跄之后,竹屋的门突然被推开,燕少慈迎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云挽此时的模样后吓了一跳,可不等他询问,那满面泪水的少女竟直接扑入了他怀中。
“少慈哥哥......”她搂住他的脖子,哽咽得令人心疼。
燕少慈连忙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是怎么了?她要如何说?她又如何能告诉燕少慈,沈鹤之刚刚对她做了什么。那样过分而陌生的舐咬,几乎让她尝遍了他的气息。
而她也似乎并不恼怒,那些令她觉得委屈的,应是些别的什么她说不清的东西,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许久之后,泪水止住,云挽鼓起勇气,转头向身后看去。
可那座凉亭之中,早已空无一人,唯有四窜的风,吹得竹叶飘摇,水波动荡,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连带着唇上的触感都只是一场旖旎又绮丽的梦。
沈鹤之消失了。
燕少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露出了疑惑之色,他什么也没看到。
......
思过崖中,谢玉舟坐在院中的竹椅中阅读着竹简。
他尚不知晓沈鹤之已偷偷去了飞泠涧,他还以为他仍留在此养伤。
但片刻之后,他突然眉头一拧,抬头向外看去,一道有些摇晃的身影就踉跄着闯入了他的视线。
“沈鹤之?”
谢玉舟吓得跳了起来,他连忙跑去扶住了那脸色苍白的青年,也立即注意到了他胸前渗出了血色。
“你去哪了?伤怎么又裂开了?”
这几日的休养已让沈鹤之的伤口结了痂,至少平常的走动是不至于让伤口再次裂开的。
沈鹤之没有回答,于是谢玉舟就又发现了另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你喝酒了?”谢玉舟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毕竟他认识了沈鹤之这么多年,从不知道他竟然会喝酒。
就连云挽刚去世那阵子,他都没干过借酒消愁这种事。
不过那时妙安年幼,他也的确需要打起精神。
沈鹤之终是抿唇看向了他,在谢玉舟察觉到他唇上的伤之前,他已伸手将他推开。
他没有解释,只扔下了一句“我没事”。
谢玉舟就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沈鹤之好像喝醉了。
谢玉舟不想和一个喝醉了的人争吵,他就将他拉回了屋,又把住在隔壁的扶向柔给叫了过来,让他给沈鹤之处理伤势。
扶向柔熟练地解开了沈鹤之前襟的衣衫,但等到他看到那片血淋淋之后,他还是蹙起了眉。
“这伤口是被人按裂的......”
“按裂的?”
谢玉舟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虽然知道沈鹤之这会儿有些浑浑噩噩,但他还是忍不住指责道:“你是真不想活了吗?我们几个大费周折地帮你养伤,你倒好,喝醉了之后发酒疯,居然自己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按裂了。”
沈鹤之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他的话。
而半晌之后,他却突然道:“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厄骨了。”
第126章
迷蒙混沌间, 嘴唇像是被人慢慢含住,云挽下意识回应着那个人的气息,直至突然惊醒, 她猛地睁开了眼。
窗外月光如水, 她独自躺在床榻上,屋内再没有第二个人。
又是那样的梦……
自沈鹤之离开后, 又过去了十多日, 但云挽却还是时不时会想起那个气息纠缠的吻, 甚至于在入睡后, 她也经常梦见他。
梦见被他困在臂弯, 一遍遍地掠夺着呼吸, 梦中的她好似忘记了要如何反抗,甚至总是主动去回应他。
而梦中的场景, 也不单单只限于那座凉亭, 有时是在一片深水中;有时又是漫天风霜下……皆是些她未曾到过之处,却无比真实,仿佛那些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云挽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脸颊, 果然入手一片炙热滚烫。
修行之人大多时候是不会做梦的,若真要做梦,也必定是有所寓意,比如说预示未来;再比如说映射心中困扰。
云挽觉得, 她大概是生了些轻微的瘴魇,这才会反反复复地梦到沈鹤之, 毕竟在那日之前,她从未和哪个男子那般亲密过, 尤其这个与她亲密的男人,在她心里还有些莫名的与众不同。
即使是燕少慈,他们最过分之时,也仅止于拥抱,和并不算过界的嘴唇相贴。
甚至在沈鹤之的对比下,她从前与燕少慈那般,简直如同儿戏。
云挽原本因将沈鹤之打成重伤,而有些愧疚自责,但经那日一事,这份愧疚便好像变质了,变成了一种羞恼和窘迫。
她没再生出想主动见沈鹤之的念头,却又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
不过这都十多日过去了,沈鹤之也没再出现给她个解释,她想她大概也等不来什么了。
这让她有些郁结,又隐隐松了口气。
让云挽没想到的是,这个念头产生的第二日,沈鹤之就主动找上门了。
只是这一次,他并不是自己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谢姨和扶叔。
虽说云挽如今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和这二位长辈的真实身份,但突然在太虚剑川见到他们,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心虚。
尤其是看见走在他二人身后的沈鹤之,又想起那日发生的事,那份心虚便陡然变得强烈,令她从脖子到耳朵都泛起了热意。
这十多日的羞恼和窘迫都好似在这一刻达到了最大,让她生怕被旁人看出什么端倪,可她又隐隐觉得,她其实是在期待着什么。
直至谢绮眉终于开口……
她看了一眼站在云挽身旁的燕少慈,很是嫌弃:“真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和他发展成这样的关系了?”
扶向柔也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这小子给赶走!”
云挽怔了一下,那些窘迫与羞恼,甚至是期待都在这一刻骤然消散,她突然意识到,谢姨和扶叔已经听说了她将燕少慈称作未婚夫的事。
而他们今日也显然是为此而来。
至于跟在他二人身后的沈鹤之,则同样是站在了长辈的位置上。
云挽抬眸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也在看她,那双眼眸仍是那般阴沉沉的,又好像含了什么很深的情绪。
她移开了视线,没吭声。
站在云挽身旁的燕少慈则很是谄媚,他从前就认得谢姨和扶叔,如今更是嘴甜地说着好话,并未因他二人的态度而有任何不满。
谢绮眉不吃他这套,她“哼”了一声道:“现在没你的事,你先到一边去,我们有话要与云挽单独说。”
燕少慈有些泄气,他大概能猜出他们要说什么,不过他还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们坐在竹林前的石桌前商谈,燕少慈则退至了不远处的竹屋后,云挽的视线下意识追逐着他,直到谢绮眉抬手设下一道障眼法,将燕少慈完全隔绝了出去。
云挽回过神来,她很快就发现沈鹤之一直在看她,是一种厚重到她读不懂的眼神,可不待她细想,谢绮眉就出声了。
她问她:“你是真喜欢那个燕少慈吗?”
云挽微微瞪大眼睛,一时有些答不上来,谢绮眉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那小子身上有厄骨,他还患有枯骨症,和万魔护法戮心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重要的是,他前缘未了,即使他再不愿与前世关联,他这一生也注定会受前世所累……”
见云挽皱眉,谢绮眉就又道:“我说这些,并非要放任那小子不管,他本身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所以昆仑三宫会对他负责,但是你,你不同。”
谢绮眉道:“你还年轻,你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该被他推累。”
“我……”
到了这时,云挽也终是意识到了严重。
她的确年轻,所以从前的她其实并不明白厄骨到底会有多大的危害。
那时答应要与燕少慈结为道侣,也是因她没考虑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云挽,”谢绮眉的神情极为严肃,“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喜欢他吗?你真的喜欢他喜欢到愿意陪他一同面对厄骨吗?”
这一刻,在场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他们皆等着她做出选择。
云挽捏紧了拳头,却下意识又向沈鹤之看去。
自出现后,他就一言不发,仿佛是并无心对她的事多插手,又仿佛他早已将那日发疯强吻她之事忘了个干净。
云挽突然就脑袋一热,她道:“我就是喜欢他,就算你们说这么多我也不会放手的。”
“厄骨再凶险,我也愿陪他一同面对,我相信我们总能想出办法的。”
“至于前世尘缘,他自己都不想和那些恩怨扯上关系,我自不可能主动把他推出去!”
她语气坚定,态度坚决,说完之后,她竟莫名觉得轻松。
少慈哥哥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他们一同长大,他陪伴过她许多,也是因此她才会在一开始就答应要与他结为道侣,她又怎会因这些事就放弃他?
她又忍不住看了沈鹤之一眼,他依旧一瞬不瞬地、深深地望着她,那样的眼神其实不会透露太多的情感,云挽却蓦地心间一痛。
那份疼痛一触即逝,又像是一种强烈的、报复了什么的快感,迷糊迅速到令她捕捉不清,她便更用力地攥紧了手指,仿佛是在拧着股劲和什么作对似的。
谢绮眉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不会强行拆散你们的,关于厄骨,我们也已经想到了最好的应对方法。”
扶向柔也点了点头:“目前来看,厄骨一直相安无事,是因厄骨与燕少慈所患的枯骨症两相抵消、又相辅相成,出现了一个较为稳定的状态。”
“但厄骨来自天魔,天魔又生于最极致的负面情绪,所以不排除未来的某天,燕少慈会被诱发出心魔,从而把破这个平衡,让天魔自他身体中诞生。”
“那要怎么做?要把厄骨取出来吗?”云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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