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绒叹气:“是啊!”
现在的大夫大致有御医、坐堂医、走方医三种。
御医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皇帝及其宫廷亲属治病的大夫,是有品级的官员,之下有吏目、医士和医生;
坐堂医就是像胡大夫这样的,在医馆中看病的大夫;
走方医也就是传说中的江湖郎中,周游于各村落城市,以串铃召呼病家,所以也唤作铃医。
走方医的医术大多是师传口授,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可大多没有正规的医理傍身。而且走方医中混杂着不少行医撞骗的骗子。找走方医看病那真真是看运气了,遇到了真的对症的,药到病除;可遇到骗子,治不了病算是幸运,治病丧命的也不少。
钟毓轻声道:“你费力气去寻游方郎中,倒不如让宿大夫培养几个人。”
“说的容易。宿大夫本就是为了躲避别人对他医术的觊觎才来咱们这儿的,又怎么肯教别人医术。”
越说,岳绒越觉得这个时代的人看病太难了。
看病贵不说,还得花力气分辨骗子。
“教医术倒也不必,教些磨药、捣药、煎药的本事应该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岳绒觉得有理,“那我去跟宿大夫说说。”
“我有一个人想推荐给你。”钟毓不等岳绒说话就接着道,“那些山匪里有个名唤布兜的,原是是给山匪头子夜灵牵马的,为人灵活听话。你可以让宿大夫看看布兜行不行。”
岳绒对这个可有可无,一口应了下来。
“说起来,你准备怎么安排那些山匪?殷晗珠来信问起那些山匪,想要从你这里买一些。”
岳绒有些吃惊,“宁戎伯知道吗?”
这些山匪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平日里有猕猴桃和狼群帮忙盯着,这些山匪训练的时候不敢偷奸耍滑。就是这样整肃了一番之后,还是有不少凶恶之辈,甚至在村子里偷东西抢东西。后来她费了些力气将这类人关进县衙,才安稳了些。
宁戎伯府要是多了这么一群人,恐怕有得宁戎伯头疼了。
钟毓笑了,“宁戎伯可是实打实的在北疆领过兵打过仗的,哪里会在意这些刺头。恐怕宁戎伯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磨练一下殷晗珠。”
岳绒一滞,“怎么?要打仗了吗?”
钟毓惊讶于岳绒的灵敏,含笑点头:“北疆已经平静了十年有余。而且听说外面的形势很不好。山匪作乱,听说最近南直隶那边有水匪作乱,甚至还攻陷了县城。”
岳绒缓缓叹口气,“那我去问问那些人,愿意去宁戎伯府的就让殷晗珠带人来领。不过还是得留一些人看顾秀才村。灯会的时候,他们震慑了不少人。”
钟毓对这个略有耳闻,听说灯会当天这些人抓了两个小偷,让村人对他们的感官好了很多。
“那我待会儿给殷晗珠写信。”
布兜被领来见岳绒的时候双手紧紧攥着,有些局促。
在村人眼里,村长岳绒是个厉害人,特别会挣钱;可在他们这些山匪眼里,村长岳绒却跟夜叉无异。
他们之中那些偷奸耍滑的人都是被领去见岳绒之后不见了的,有人说是去被扔到了县衙大牢;有人说是死了;甚至还有人说是被岳绒喂了狼……
听说他被村长叫的时候,旁边的人都一脸可怜地看着他,好想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似的。
他怎么能不怕?
在钟家门口遇到背着书袋的张繁,布兜眼睛一亮,想走过去却又害怕,到底没敢动作。
张繁看到布兜的时候特别开心地跑了过来,“布兜,你怎么过来了?”
布兜看了眼领着他过来的钟永,没敢说话。
张繁也认识钟永。
他知道钟永的媳妇儿钟永家的深受钟夫人的重用,作坊那边的事情钟永家的都能插手。
“钟叔叔,我能跟布兜说两句话吗?”
钟永挠挠头,也不明白为何这两个小家伙为何这般怕他。要知道村里人都知道他最好说话了啊。
“成,你们说吧。不过我还要带他去见村长,别说太长时间了。”
张繁乖乖点头,拉着布兜走到一旁伸手从书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和花生塞给布兜,“你拿着。这是钟夫人做的,特别好吃!瓜子是什么焦糖味儿的,吃起来甜甜的!”
布兜偷偷回头看了眼钟永,见钟永看都没看这里,松口气。
“多谢。你这是要去书院吗?”说着,布兜眼中闪现一丝羡慕。
山匪是不需要识字的,自然也没人教他。
张繁知道小伙伴也想去读书,小声道:“听说是因为学院是第一年,钟夫人不敢让所有人都去。说明年,你们也能去书院了。”
可,他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啊……
哪里还有什么明年?
布兜垂了头,紧紧捏着手里的瓜子。
张珍见到布兜就能想起山上的一切,本能不想弟弟跟布兜接触,出声催促道:“说完了吗?要迟到了。”
张繁连忙跟布兜道别,跑去牵了张珍的手。
布兜久久看着张繁姐弟两个的背影,只能跟着钟永去见了村长。
只觉得路好长,青砖房子好高好大,好似怎么都走不到头似的。
岳绒见到的布兜就是红着眼眶的小兔子,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眼就低了头,实在是看不出钟毓说的机灵听话。
她走近想要摸摸他的头,却见他往后退了一步闪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岳绒:“……”
她有这么吓人吗?
就连桃子和大鹅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把东西都给你,你别吃我!我也不愿意当山匪的,我也想像齐业繁那样去读书!”
岳绒:“……”
岳绒哭笑不得,她又不是妖怪,他也不是吃一口就能长生不老的唐僧肉,她吃他干嘛?
领人过来的钟永也吓了一跳,“你这娃说什么胡话呢?村长怎么会吃人呢?”
岳绒蹲下身子跟布兜视线平齐,笑着道:“我不吃你,你别哭了。”
布兜哪里肯信?
只听她说不吃他了,连忙将手里的瓜子和花生都塞到岳绒怀里,“都给你!”
看着眼前这娃眼泪还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的,甚是可怜。
她也没敢说她不要,生怕惊着这孩子,跟他小声解释了叫他来的用意,“是这样,宿大夫需要人帮他做药、熬药,我想让你去帮他。每个月给你五十铜钱做报酬,怎么样?”
哪里来的好事?
布兜张着嘴巴,只知道他点了头,村长就笑了。
他是怎么被领到宿大夫这里的,都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宿大夫觉得他有些小,村长就说从小培养,小孩子记性好之类的。
后来,他就成功留了下来。
宿大夫也不让他进宿大夫的房间,有事就会小声叫他。平常,他得竖起耳朵时时刻刻注意着房间的动静才不会错过宿大夫的话。
每天做的也就是捣药,煎药,满院子的药香有些苦,却让他安心极了。
岳绒跟钟毓说起来的时候都有些难以置信,“我这般娇嫩欲滴的女孩子怎么会吃人?他们到底是怎么传我的?”
钟毓忍俊不禁。
他这些日子笑得越来越多了。
他没跟她说得是,在山匪里面,岳绒不仅会吃人;还会御兽,能让狼群和老虎听话;还会读心,一旦心生歹念,岳绒就能知道,就会把人吃掉。跟吃小鬼的钟馗简直一模一样了。
“不过谣传罢了。”
岳绒哼了声,没揪着这个事情不放。
“我已经将周围的几座山都买了下来。本来就没多少出产,大家一听我要买,连价都不讲就卖了。我想好了,我要雇这些山匪帮我看山林,种花种药。”
很快,山匪有一部分做了秀才村的守卫,一部分分去各个山林看山护林,一部分被殷晗珠的人带去了京城。就这样,一群山匪被打散,彻底解散了。
很快到了五月五日端午节,家家门插艾叶,处处户挂灵符。
岳绒也酿了雄黄酒,煮了红枣粽子、鲜肉粽子、豆沙粽子……
她专程带着各色粽子去了书院。
听着朗朗读书声,突然觉得她穿越之后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建了书院。
钟毓早就看见了窗外的她,只等到堂役敲响了铜锣才踱步走了出来。
岳绒不由捂了耳朵,“这铜锣声也太大了,现在村人都听着铜锣声来看时辰。”
“平日听得久了,倒也不觉得震耳。”钟毓见她额边簪着艾草编成的小老虎,倒是可爱。
岳绒见了便晃了晃脑袋,“可爱吧?永婶婶给我做的。我还带了石榴花,一会儿插到花瓶里。喏,粽子,你吃什么口味的?”
钟毓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模样,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从岳绒的竹筐里捏了个鲜肉的粽子,“过些日子,我的故友会来拜访。”
“故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自从穿越过来,岳绒可没听钟毓说起过什么故友,更别提见过了。
钟毓垂眸捏着手中的粽子,轻声道:“我这个故友还有个身份,朝廷的钦差。”
岳绒讷讷道:“钦差吗?”
“我前些日子托定北侯上了个折子,说这里发现了耐寒的水稻,能够一年两季水稻。这是大事儿,他估计就是来看这个事情的。”
粮食自古就是事关民生的大事,朝廷这般在意也说得过去。
她想到她去年给村人派发水稻种子的时候,钟毓确实留了一批。她恍然大悟:“你留那些种子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孝期马上就要过去了,我需要借着这个机会起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跟着钦差一起走。”
岳绒一愣。
第一次有了实感,钟毓要离开了。
她笑了笑:“好!那你的故友有没有什么忌讳?我回去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
钟毓猛地抬头紧紧地盯着她,见她脸色丝毫未变。
良久,也跟着笑了起来,“好。”
岳绒没想到钦差来得这般急,端午节上午才说,晚上就孤身一人到了。
钦差姓郑,名钲厉,生得仪表堂堂,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刚正之气扑面而来。
郑钲厉见到岳绒丝毫不吃惊,反而笑着掏出一个包裹递给她:“嫂夫人勿怪我失礼。这是殷世子托我带来。他还托我跟你说一声,问你能不能给他做些蛋糕、补丁送过去。只是我也不知道这蛋糕、补丁到底是什么。”
本来突然被人喊“嫂夫人”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到“补丁”的时候,岳绒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钟毓打断郑钲厉的话,“你怎么来得这般急?”
郑钲厉觑了岳绒一眼,“怎么?你一离京城只言片语都没有,要不是殷世子,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岳绒闻言知意,拿着包袱下去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郑钲厉见岳绒走了才松口气跟钟毓坐到一旁。
见钟毓脸色极好,没有殷晗珠说得那般病入膏肓的模样,他便笑了:“你是怎么得罪殷世子了?殷世子在京城逢人就说你病得起不来床了,全靠你夫人挣银钱帮你看病。”
“这话,别人信,我可不信。”郑钲厉笑道,“我们从科举的时候就相识,我对你家的情况可是再了解不过,说不上豪富也算富裕,哪里沦……”
“他说的是真的。”钟毓断然打断他的话。
“什么?”郑钲厉愣住了。
钟毓想起去年的一切,包含岳绒来了之后他的变化,只觉温暖。
“家父家母过世之后,族人排挤,家道中落,我也确实曾经病入膏肓,只能跟福顺喝粥度日。”
郑钲厉有些坐不住了,满脸羞愧道:“都是为弟的过失。当时形势复杂,你被贬,一干人贬的贬,死的死,我也自顾不暇,竟然不曾……”
“都过去了。”钟毓摇手笑道,“殷晗珠说的不错,我能活下来全靠岳绒。为此,我还得感谢岳链将岳绒送了过来。”
郑钲厉闻言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殷世子自年前回了京城,就转了性子。平日也不撩猫逗狗、四处惹事了,待人待物都好了很多。”
“只平日里跟岳链那老匹夫不对付。只要是岳链在,殷世子就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有一次甚至还泼了岳链一身酒。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殷世子厌恶岳链。”
“听说有一次圣上还专程唤了岳链去问,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殷世子却当场就说,岳链管生不管养,背信弃义,小人一个。”
钟毓端了茶盏,掩了嘴角的笑。
虽说是他让殷晗珠这般干的,但没想到殷晗珠这般能作,竟然能闹到皇上面前。
郑钲厉笑得眼角都流下泪来,“殷世子可真敢说!要知道岳链的女儿……”说着想到钟毓跟岳隅之间原本是有婚事的,停了下来。
“你但说无妨。本来当初这门亲事就不是我所愿。”
郑钲厉笑着颔首:“岳链的二女儿岳隅如今是圣上的岳昭仪。当时殷世子的话一出口,圣上的脸色都变了,看岳链都极为不善。后来太后更是直接让宫女去训斥了延平县主。”
见钟毓听到这席话神色未变,郑钲厉终于信了钟毓是真的对岳绒抱不平,或者是有好感。
“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钟毓,我来之前,圣上专程嘱咐了我几句,想让你跟我一起离开。你父母的忌日也没几天了吧。”
钟毓闻言隐去方才的笑意。
郑钲厉叹口气:“你不知道,圣上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当初戚党势力逼人,逼迫圣上将你罢了官。圣上本来想着事情一过,就将你官复原职。谁知道你父母竟然意外逝世,你三年丁忧,官复原职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耽搁了下来。真真是世事难料。”
“是啊,世事难料。”
圣上,当人是傻子吗?
当初,变法是圣上首肯的;
可戚党逼迫的时候,圣上可是毫不犹豫就将他扔了出去当替罪羊,致使爹娘惨死。
如今竟然想一句“世事难料”就要将过往都抹去。
想到这里,心里冷笑,脸上却一副动容的样子。
郑钲厉看钟毓的神色有些动摇,好似被他的话打动了,便笑道:“你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等我将种子的事情搞完,咱们就能一起回去了。”
这个时候,岳绒端着一碟焦糖布丁走了进来,“郑大人远道而来,怕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多谢嫂夫人!”郑钲厉连忙接过碟子,见焦糖布丁色泽艳丽,嫩滑香甜,啧啧称奇,“怪不得殷世子念念不忘,嫂夫人这般好手艺,着实是造福了钟大人。”
好不容易将郑钲厉送去客房,钟毓冷了脸。
岳绒见他脸色不对,轻声问道:“怎么了?”
钟毓只说无事,问起殷晗珠的包裹。
岳绒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笑了,“不过是些京城的点心和布帛。布帛倒也罢了,那些点心都发霉了。也不知道殷晗珠怎么想得,还要什么蛋糕、布丁,恐怕还没出府城就要馊了。“
钟毓也笑了:“那就不给他做。”
钟毓望着岳绒的笑脸,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忍了回去。她不跟他去京城也好,此次去京城形势凶险,她不去是对的。
岳绒回屋之后就被大鹅的嘎嘎声包围了。
她扬手将枕头扔了出去,却被大鹅闪开。
大鹅这货还得意地“嘎嘎”两声,根本就是在嘲讽她!
她捂了脑壳:“你别劝我了,我不想去京城。”
“你必须去!攻略对象在哪里,你就得在哪里。你不去,我也会让你去的。”
岳绒猛然变了脸色,死死盯着大鹅,突然笑了,“行,我去。”
“这才对嘛!”
桃子却看着自家两脚的模样陡然瑟缩了下。
两脚兽这副样子好像是要坑人的模样。这只扰人的鹅惨了!
郑钲厉的的确确对粮食的事情很关心。
接连几日都去田间地头观摩水稻,也会问村人一些事情,包括水稻的产量是不是真的要高。
看到热闹喧天的两个作坊,他更是吃了一惊:“原来秀才村的精油、肥皂和琉璃真的出自这里?钟毓,你怕是不知道,秀才村的东西在京城可是受欢迎的不得了,甚至连宫中的贵妃娘娘都有用。”
钟毓怎么会不知道?
岳绒流水一样花银子,就能猜到两个作坊有多挣钱了。
郑钲厉看到学院里的整整齐齐的孩子,不由佩服道:“钟毓,嫂夫人真乃奇女子也。”
见钟毓面有得色,他忍不住笑道:“放在几年前,我可不信堂堂的状元郎钟大人竟然会心仪一女子。你还记得吗?当时,咱们打马游街的时候,最数你身上香包、帕子多,不知道多少高门贵女想嫁给你。”
相似小说推荐
-
七零千里姻缘一线牵(了冥) [穿越重生] 《七零千里姻缘一线牵》作者:了冥【完结】晋江VIP2024-10-27完结总书评数:464 当前被收藏数:3662 ...
-
成为林家幼子后(衾寒月暖) [BG同人] 《(红楼同人)成为林家幼子后[红楼]》作者:衾寒月暖【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10-18完结总书评数:1014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