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让我看看。”岳绒捏着他的双颊,认真得不得了。
钟毓却能嗅到她身上梅花的香气,是作坊里梅花精油的味道。本来极为馥郁的香味在她身上却略显冷冽,如银装素裹中的寒梅,凌然独放。
门外的福顺本要进来禀告事情,见岳大小姐将自家少爷摁在椅子里。而少爷耳朵通红,一点反抗得意思都没有。
他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都摁下去,还体贴地要将桃子牵下去。
桃子朝他喷口气儿,愤怒地叫了声,示意他看角落的栗子。
栗子听到动静,冷淡地看了下这边,伸个懒腰继续蜷缩着身子睡觉。
福顺:“……”
谁让你平时老坏事儿!还攀扯栗子!
“小声点儿,我带你去好吃的。”
桃子毛脸上写满了不屑,“嗯哼。”
你能有什么好吃的?你有的,我家两脚兽都有,还比你的好!
福顺见说不通,干脆用上力气拽。
谁知道桃子这货丝毫不动!
福顺胀红了脸。
“福顺,你有什么事儿吗?”钟毓将身上的岳绒拨开,正襟危坐,仿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儿。
福顺瞪了眼桃子。
桃子哼唧一声。
岳绒十分纠结:“为什么你的长出来了,我的没长出来?”
难不成智齿还歧视穿越者?
钟毓没搭理她,只唤了福顺去拿了花椒,“咬着。”
岳绒含泪咬着花椒,那滋味极为酸爽。
天边映了晚霞的时候,胡大夫赶了过来,刚见岳绒就抱怨:“三天两头来,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们折腾散架了。”
岳绒半个腮帮子都是木的,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胡大夫便示意她张口,便说:“这样老是折腾我也不是办法,我给你们推荐个大夫吧。你们请了他,让他住在你们秀才村,有个小病也方便。”
岳绒长者嘴,转转眼珠子。
您老到底让不让我说话?倒是放开我啊!
胡大夫不慌不忙地给她上了药,净了手,“不是什么大病。上两天药就好了,千万别让它发作发脓,到了那个地步就只能拔了。”
岳绒打了个寒战。
她连忙摇头,“不拔不拔,我一定好好上药。”
胡大夫根本不理她,将药递给一旁的钟毓,“早晚各一次,含半个时辰。”俨然已经了解岳绒怕喝药的德行。
等钟毓点头应下,胡大夫才说起方才的事情,“我给你推荐的是我的师兄,名唤宿稳。医术极好,只是不爱见人。你只要给他一间屋子,给他吃喝、药材和病人即可。”
岳绒八卦之心顿起,“不爱见人?”
反正迟早要见到人的,胡大夫也没掩饰:“除了病人之外,师兄最怕跟人接触,连对视都不敢的。”
钟毓却想得多,“既然是胡大夫的师兄,宿大夫的医术定然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何要来秀才村这个小地方?“
胡大夫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师兄如华佗再世,只是膝下无子无女,一身医术就遭了人眼。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个清净罢了。”
钟毓闻言微微颔首。
岳绒也点了头:“只要医术好,我定然让宿大夫宾至如归。”
因着要迎来宿大夫,岳绒一下子忙了起来,专程请了钟永家的和张珍来布置宿大夫的屋子。
见岳绒忙活起来总算是安静了,钟毓这才找了机会和福顺说起那只大鹅的事情。自岳绒生病之后,他就让福顺将那只鹅赶去了山上。
本来他还想着找个由头糊弄下岳绒,谁知道岳绒一听就开心地挥手,“让它去山上帮我看鹅,少一只鹅都不行!”
这下倒省了他的功夫。
只是捉鹅的时候费了些功夫,福顺、张鸣、张繁三个人都没捉住那只鹅。还是专程请了村东专程养鹅的柄大爷过来,才将这只鹅捉住了。
被捉住的时候,那只鹅还伸长脖子朝岳绒的屋子惨叫。
柄大爷用力捏着两只翅膀,啧啧称奇:“毓哥儿,你媳妇儿真真了不得。又是搞作坊,又是耐寒的苗,养的鹅都凶得很,各个都是好样的。这鹅凶,让它赶鹅,还真不错。”
钟毓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专程让看山的人看紧了这只鹅。
福顺也不知道自家少爷为何对一只鹅这么重视,挠挠头:“少爷,那只鹅最近可乖了,每天跟别的鹅同吃同睡,也不闹了。”
“是吗?”钟毓心下却不安,只觉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盯紧了。”
“少爷,您放心!”
放心个大头鬼!
岳绒只想骂人!
任谁晚上睡得好好的,被只鹅啄醒,都得恼!
这还不算,系统这货也不知做了什么,身上奇臭无比,就像是生物炸弹,让岳绒都喘不上气来了!
她捏着鼻子,牙疼得更厉害了。
“你好臭啊!”
系统没好气儿:“你去跟那群鹅一起睡一段时间,你也体会体会!”
岳绒幸灾乐祸,可还不敢表现出来。
谁知道系统这货恼了又会想什么法子来折腾她。
“你没事儿吧?我这阵子也没感觉到哪里疼啊,你应该没受伤。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系统愤怒地嘎嘎两声。
“我要回去!我不要这具身体了!”
“不行!”岳绒毫不犹豫地拒绝,“这具身体花了我五百好感值呢。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当我是什么?”
她哄道:“你先忍忍……”
系统冷笑连连,大鹅的身体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过片刻,岳绒脑海里响起系统恼人的声音,“你先把这件事情给我搞定了,要不然我就不出去了!”
“你作甚对我这么凶,又不是我把你送过去的。明明是钟毓的主意,怎么没看到你拿捏钟毓?你不是挺能耐的吗?”
“当时你笑得挺开心的。”系统阴恻恻道。
她能不开心吗?好不容易摆脱这只鹅了。
突然,系统毫无感情道:“系统检测到宿主连续十日好感值没有变化,触发‘不动如山’惩罚半个时辰。”
岳绒听到这声,立马要从床上下来,谁知道还是晚了。
寂静的夜里,只听框里哐当一阵响。
岳绒被四分五裂的床埋在下面,丝毫动弹不得。这还罢了,大鹅那具奇臭无比的身体还在旁边!她连捏鼻子都做不到了!
“岳绒?你没事儿吧?方才是什么动静?”
岳绒:“……”
这让她怎么说?
她把床压塌了?
“我没事儿!就……方才不小心东西倒了。你去睡吧,别管我!”
可是已经晚了,钟毓已经推门进来了。
至于岳绒说的话,钟毓只当没听到。什么东西倒了能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岳绒艰难地翻着眼珠子看着钟毓,讪笑:“那个,那个,我没事儿。就是床不太结实,呵呵呵呵……”
又是想要手撕系统的一天呢!
钟毓却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熟悉。
就是那日,岳绒整个人栽在九曲湖的烂泥里,拉都拉不起来,也不肯起来。因着这个,她还跟他闹别扭了。
如今再想起来,或许她当时不是不肯起来,而是起不来。
他走过去用力拉了她一下,跟心中所想一样,没有拉动。
岳绒讪笑:“那个,我身上压的东西比较多。”
钟毓却凝目看着不远处瘫在地上的鹅,还有空气中让人不能忽视的臭味,很难让他不想起被他送去山上的那只鹅。
岳绒还得给系统这个狗东西打圆场,“那只鹅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撞死在我床头,把床撞散架了!”
狗系统还是冷嘲热讽,“这借口真是绝了。”
岳绒屏蔽掉狗系统的声音,艰难地想让钟毓相信真的有只蠢鹅撞塌了她的床,“不是有守株待兔吗?谁知道我还能有个‘守床待鹅’呢?呵呵。”
说完,岳绒干脆趴在地上装死。
这借口,傻子都不信。
“我信。”
岳绒:“???”
她吃惊地望着钟毓,嘴巴长大,看上去极为可笑。
钟毓将她身上压着的木头挪开些,“你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或者有哪个部位感觉不到?”
“我牙疼。”
钟毓忍俊不禁,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时候,张家三姐弟和福顺都循声赶了过来。见到房中的场景,都有些难以置信。
张繁更是吃惊道:“岳姐姐,你这是把床压塌了吗?”
岳绒:“……”
“胡说!明明是那只鹅突然跑进来把床撞塌了!我当时在床上,受到了牵连!”
这离奇的说法,大家都不信。
可地上确实有一只脏兮兮臭烘烘的鹅,好像是真的。要不然鹅从哪里来的?
福顺却瞪大了眼睛。
这只鹅……
张繁捏着鼻子看看这只鹅,“这只鹅好臭,不能吃了吧?”
张珍连忙将张繁拉起来,“不……”
“能吃。”
张珍震惊地看着说话的钟大人。难不成钟大人的洁癖好了吗?这般又脏又臭的鹅不是应该被他一声令下扔出去吗?不对,钟大人就不应该在这里!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吗?
张繁也吃惊:“还能吃吗?”
“洗干净,剥了皮就能吃了。”钟毓示意福顺去拿鹅。
却听岳绒惊叫:“不行!不能吃!”
众人都看了过来。
岳绒冷汗都下来了。
要知道她的感受可是跟鹅一样,难不成要她遭受剥皮之痛?想想就让人寒毛都炸起来了好吗?
她吞吞口水,带着牙齿一阵疼,“太臭了!不能吃!”
张繁很给面子地点头,“是啊,钟大人,这也太脏了。我娘说过,这种又脏又臭的死肉都不干净,吃了要生病的。我们还是别吃了。”
钟毓冷笑一声,“好,不吃了。”
半个时辰一过,岳绒终于能动弹了,慢慢动了动身子。
钟毓见了,连忙过来将她搀起来,“有没有哪里疼?”说着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衣衫凌乱却没有丝毫伤口,松了口气。
张繁又惊奇道:“岳姐姐,你好厉害,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岳绒:“……”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都是山了,区区木头对当时的她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她恍惚间还记得反而撞断了几根木头……
她挣开钟毓的手,寻了个借口将众人齐齐赶出去,“快去睡觉,我也要睡了”。丝毫不管张繁问“岳姐姐,你的床都塌了,你去哪儿睡?”
岳绒也想知道她今儿晚上怎么睡!
还有那只臭鹅!
岳绒捏着鼻子垫着布将地上的鹅捏起来,放到水盆了涮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才将鹅洗干净了,还用精油洗了遍。
“系统,我洗好了。你出来吧。”
系统哼唧两声,等岳绒说尽了好话才屈尊降贵地回到大鹅的身体。
本来瘫在地上仿若一滩烂泥的大鹅又神奇般站了起来,活灵活现地在岳绒身旁扑腾了两下翅膀,嘎嘎两声。
“不要再送我走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明儿就将你要回来!行了吧?”岳绒唉声叹气。
系统这才大摇大摆走了。
钟毓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出声打断一人一鹅,等那只鹅走远才唤了岳绒。
“岳绒。”
岳绒一激灵,也不知道钟毓方才看到了没有。要是钟毓知道了,那只狗系统还不知道会想什么法子来折腾她。
钟毓见她慌里慌张的,眸子一黯,“先去我屋子对付一晚上吧。我睡临窗的榻上。”
“不用不用,我屋子里也有榻,我睡那儿就行。”
钟毓却不肯,只说会吹风,还是将岳绒带回他的屋子。
“先去沐浴。”
岳绒:“……”
等香喷喷躺在床上,岳绒惬意地叹口气,到底还是床舒服!
“怎么了?”
“嗯?没事儿!就是太舒服了!”
黑夜又恢复了寂静。
岳绒这么一折腾,反而睡不着了,睁大眼睛望着头顶。十根脚趾头无聊地动来动去,脑海里思绪纷呈,想着学院的事情、狗系统的事情……
“还没睡着?”
突然出声的钟毓着实让岳绒吃惊了下。她应该没发出动静才是,“我打扰到你了吗?抱歉。我不动了。”
钟毓低声笑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在此刻格外得悦耳,让岳绒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没有。”
接下来该说什么呢?
岳绒动动脚趾,难得有些拘束。毕竟她躺得是他的床,而他睡在榻上。不知道钟毓有没有跟她一般纠结。
只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殷晗珠不会回来了。”
“嗯?”岳绒诧异不已,“年前他走的时候,不是还让我给他留些好吃的的……”
“今儿刚到的信。前些日子,宁戎伯趁着殷晗珠剿匪的功劳给殷晗珠在五城兵马司谋了职位。”
“五城兵马司?”岳绒对这些官职着实没有概念。
“五城兵马司,即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主要巡捕盗贼,保京城安宁。殷晗珠任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官职。”
岳绒为殷晗珠高兴,“他也算是有个正经营生了。只要不惹事,有宁戎伯盯着,怎么也能建功立业。”
没听到钟毓应和,岳绒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挺好。等你除服去了京城,也有人能照看你了。不过,指着殷晗珠照应你,倒不如说你照应他。嘿嘿。”
钟毓也笑了起来。
“对了。你得给殷晗珠写封信,让他举荐几个好先生才是,最好是举人。咱们秀才书院能出几个举人的话,一下子便能名动天下!说不定也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好书院!”
钟毓轻笑道:“指着殷晗珠,你还不如求我。”
“啊?”
“殷晗珠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宁戎伯给他请的先生一多半是被他气跑的,另一半是被他吓跑的。你让殷晗珠帮你请先生,只怕秀才书院很快就能名动京城了。”
岳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钟毓翻身望着内室。
屏风遮得严严实实,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他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看过来。他虽不是君子,可也不会那般龌龊。
只是,情难自禁罢了。
他枕着胳膊,温声道:“我虽被罢官,但在翰林院时着实结交了几个有识之士。品性、学问样样俱佳。有个姓常,唤萧脉的人,为人风趣,涉猎广泛,尤爱丹青和制陶。他送给我一把陶壶,绘了春花,富丽堂皇,让人拍案道绝。”
岳绒来了兴趣,“不过人家肯来吗?”
“端看怎么游说罢了。”
“怎么说?”
钟毓像是只小鱿鱼,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的触角,“常萧脉苦案牍久矣,只是家中管束,无法脱身。像这种,就要从他的家族出手,只要能说服他的族长,他不是问题。”
“那怎么说服他的族长?翰林院清官,听上去比秀才村的一个先生要好太多了。”
怎么说服?
无非是威逼利诱罢了。
终究是这般手段。
钟毓陡然失去了兴趣,只轻声道:“等我去了京城,我会帮你寻一批先生的。只是花费不菲。”
“那不是问题!”岳绒一口应了下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钟毓没说这些。
岳绒却主动问了起来,“你当时是被罢官的吧?还能做官吗?听说起复都是要打点的?你需要吗?我可以……嗯,借你些银子。”
黑暗中,钟毓勾了勾嘴唇。
岳绒是个很矛盾的人。
她会打破常规挑战一些规则,比如作坊雇佣女工,让女孩子读书。不为一人的私利,吃力不讨好,却还是一心一意往下做。
但有些时候,她明知道有些规则不对,却会灵活利用这些规则做一些事情。比如,现在。
或者,她只是想帮他……
他不禁问了出来,“你是想帮我吗?”
岳绒只觉他问得奇怪,“我当然想帮你呀,这不是废话吗?”
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纵使这个答案还有待商榷,可钟毓整颗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热烈得让他捂住了胸口。
“所以用不用帮你打点?现在两个作坊还真挣了不少银子。你说一个数,我早点安排。”
钟毓遮住眼,让黑暗重新笼罩他。
“不必,起复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好了。”柳县令总得为他做点贡献。
岳绒“哦”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困意袭来,她轻轻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睡吧。”
岳绒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只留钟毓一人望着窗外欲隐欲现的星子浮想联翩,终究一切归为平淡。
第二天,岳绒到底还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将系统给接了回来。要不然谁知道哪天系统这狗东西又会半夜跑来闹一通,她可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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