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年,从平头阿哥封贝子、贝勒,直至郡王。
大阿哥都开牙建府了,却没见皇上放雍郡王出宫。
雍郡王不但没被放出宫,还在乾西所独占了三处院落。
皇上子嗣众多,阿哥所地方有限,雍郡王能在这时候独占三处院落,可见圣眷隆重。
说不定往后还有大造化。
因为孝懿皇后的提前布局,也许佟家还能再续辉煌,煊赫几代人。
有了这样的心思,佟家自然不会慢待被雍郡王捧在手心里的王妃。
老夫人得了丈夫的交代,笑呵呵地亲自给姜舒月介绍佟家这几房人。
介绍长房和二房的时候都很正常,彼此寒暄。轮到三房时,老夫人仍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位是三房的太太,也是我的亲侄女。”老夫人警告地朝三房那边看了一眼,这才给姜舒月介绍。
姜舒月含笑喊了一声三舅母,对面麻木苍白的妇人忙站起身,与前两位舅母一样说不敢当。
相比前两位的中气十足,她明显气虚,声音干哑。
心中升起怜悯,姜舒月却无意掺和别人家的事,她只是来做客的。
就在老夫人准备给她介绍四太太的时候,站在三太太身后的一个皮肤雪白,妆容格外浓重的少妇笑吟吟站出来自我介绍。
“郡王妃,我是三老爷屋里的四儿太太。这回你来,还是我向三老爷求来的呢。”她微扬着头,似笑非笑。
她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李四儿。
刚进屋那会儿,姜舒月就注意到了她,还朝她多看了几眼。
倒不是因为对方生得多美,而是她在这个场合显得有些突兀。
别的年轻太太身边,要么跟着丫鬟,要么跟着女儿,很少有妇人装扮的。
只老年官眷会携儿媳过来做客,身边有可能出现年轻媳妇。
三太太虽然苍白虚弱,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不可能有十八九岁的儿媳。
再说这“儿媳”的穿戴,比三太太奢华多了,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对方的突兀,姜舒月看了好几眼。见对方朝自己笑,姜舒月礼貌性地回给她一笑。
不知是刚才那一笑给了李四儿信心,还是她气不过老夫人的安排,想要在众人面前露个脸找回场子,总之她就这样水灵灵地出现在了姜舒月面前。
还说出了这样一番令人脚趾扣地的自我介绍。
不亲近,也不排斥,姜舒月朝她笑笑,故作无措地看向佟家老夫人。
当众被妾室糊脸,三太太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低声呵斥:“放肆,退下!”
李四儿被三太太训斥,脸上笑意变淡,眼中沁出不甘和嘲讽。刚想教训回去,却听坐在上首的老夫人说:“今日这样的场合,哪有妾室张嘴的道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不退下!”
李四儿再受宠,也要顾忌着老夫人的脸面,毕竟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
她若闹起来,三老爷知道了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顾忌着佟国维和隆科多,李四儿横了三太太一眼,对姜舒月说:“王妃空了到我院中坐坐。”
说完扭身便走,态度嚣张。
姜舒月不置可否,转头看佟家的老夫人,只见她被气得脸都绿了。
不过佟家到底是佟家,很快四太太就出来打圆场,把这尴尬事揭了过去。
再看佟家老夫人早已恢复了原来慈和微笑的状态,并看不出任何异常。
道行比乌拉那拉家她那个便宜祖母不知高了多少。
之后又坐了一会儿,三太太说身上不舒坦,告罪离开。老夫人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挥手让她走了。
吃席的时候,外头乱了一阵,又很快平息。
饭后吃茶听戏,姜舒月听冯巧儿说三房好像出了什么事。她去如厕的时候,看见三太太身边的丫鬟往这边来,又被拦了回去。
寿宴结束,四爷已经带人在角门等她了,看见她就是一阵上下打量,确定没事才扶她上车。
把她送到宫门口,四爷又去忙了,直到深夜才回。
临睡前,两人聊起今日的寿宴,姜舒月躺在四爷怀中,玩着他的辫子:“我见到三太太了,可怜得很。”
她没说李四儿,因为知道往后四爷有用得着隆科多的地方。而李四儿是隆科多的心尖宠,暂时不宜得罪。
一旦抱怨出口,说得多了,难免日后见面会表现出来。
“今日确实闹得不像。”想起佟家的烂事,四爷烦不胜烦。
他收起书,低头看姜舒月玩自己的辫子:“寿宴还在进行,李四儿就在三房闹起来了。”
消息与冯巧儿所说不谋而合,三房果然出事了。姜舒月问出了什么事,四爷蹙眉:“李四儿说丢了一对金手镯,派人到处搜,结果在岳兴阿的屋子里找着了。”
岳兴阿是三太太所出,也是隆科多的嫡长子。
佟家三房这一支的嫡长子,未来的继承人,会下作到偷一个妾室的金手镯吗?
显然不会。
人家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姜舒月闻言一阵窒息,想掐人中的程度:“这把戏也太拙劣了。”
三太太前脚才在人前训斥了李四儿,李四儿回去就玩了一出贼喊捉贼。
打击报复的痕迹不要太明显。
再说三太太教训得并不错,也没说李四儿什么,只让她退下。
这就记上仇了?
“隆科多信了?”结合冯巧儿看到的,姜舒月话问出口,答案早已在心中揭晓。
不但信了,还可能重罚了岳兴阿,迁怒了三太太。
不然三太太身边的丫鬟怎么可能会往寿宴这边跑,在大喜的日子给老寿星添堵。
恐怕整个佟家后院能救岳兴阿和三太太的,就只有老夫人了。
四爷后来的话印证了姜舒月心中所想,他说:“岳兴阿挨了一顿打,三太太拦着,好像也挨了打。”
姜舒月对四爷的辫子失去了兴趣,躺平说:“换做是我,宁愿和离,也不受这份委屈。”
四爷下地吹了灯烛,躺平在她身边:“换我也和离。”
姜舒月转身,面对他,一脸无语。
尽管才吹熄灯烛,眼前一片漆黑,可当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四爷仿佛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大写的无语。
他在黑暗中轻笑,姜舒月警惕地裹紧被子:“你笑什么?”
四爷逗她:“就是你想的那样。”
姜舒月掰手指给他算:“今天不是安全期。”
她掰手指的时候,又朝他凑近了一点。四爷本来想逗一逗她,然后抱着睡,谁知闻到她发间的幽香,有点把持不住。
他想吻她,就吻了上去。
“今天不行。”唇齿短暂分离,姜舒月小声呢喃。
四爷起身覆上去:“不行为什么要舌头?一边引诱我,一边说不行。”
有吗?她有伸舌头吗?
姜舒月脑袋乱糟糟的,还没理出头绪,便被人攻城略地。
在危险期,他倒也没有胡来,尽管不爽还是在体外结束的。
无独有偶,此时夜深,隆科多和李四儿缠绵过后,也在说寿宴上发生的事。
“雍郡王妃是个怎样的人?”四爷婚后大变样,与他的来往不如从前密切了,隆科多猜想与这位王妃多少有些关系。
李四儿虽然被三太太和老夫人当众训斥,丢了脸面,可她对姜舒月的观感出奇地好:“是个仙女似的小姑娘,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隆科多挑眉:“哦?比你还美?”
李四儿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但比不过雍郡王妃她服气:“比我嫩,十分出尘,不像凡间的俗物。”
隆科多色心都被勾起来了,李四儿一眼看破,抬手拧他耳朵,转了半圈:“人家雍郡王是什么品貌,你是什么品貌,也就我这朵鲜花愿意插在你这摊牛粪上!”
被骂牛粪,隆科多开怀大笑,反而将人抱紧了:“你对王妃印象这样好,她对你如何啊?”
不会也像那些所谓的正头娘子一样,瞧不起他的心肝宝贝吧。
“我都说了王妃出尘,不是一般俗物,我看她好,她自然也看我好。”李四儿信心满满。
当时三太太坐着,她站着,三太太喝茶,她看着,卑微到尘埃里。
别人都不看她,只王妃总朝她这边看,似乎认出她来了。
隆科多闻言眉毛挑得更高了。
他固然宠爱李四儿,可李四儿说到底只是一个妾室,在外人眼中上不得台面。
没想到雍郡王为了拉拢他,居然能让王妃做到这个地步。
看来是他想多了,老四还是从前那个老四,并没有多少改变。
只是升了爵位比较忙,不是故意冷落自己的。
对上李四儿柔情蜜意的眼儿,隆科多点点头:“王妃如此看重你,委实难得,往后你要主动结交才是。”
李四儿盯着眼前的男人,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受宠,也清楚地知道福晋为何失宠。
她比福晋年轻,也比福晋漂亮,更比福晋放得开有情趣,是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是,眼前这个男人需要长袖善舞的女人替他在圈子里交际应酬,打听消息,互通往来,甚至收受贿赂。
他作为御前侍卫不方便出面的事,总要有人代劳。
用底下的奴才们,他不放心。
偏偏福晋是个榆木疙瘩,什么也不会,而自己正好弥补了这个空缺。
隆科多看好雍郡王,想要另辟蹊径烧冷灶,李四儿就得豁出脸去结交拉拢。
她娇媚一笑,捶他胸口:“我省得,还用你教?”
隆科多就喜欢她这个聪明劲儿,翻个身梅开二度。
于是姜舒月再出宫就被早有准备的李四儿缠上了,所幸每回都有四爷在场,不方便说话,“偶遇”之后打个照面就走。
“我去与隆科多说,让他约束一下自己的人。”又一次“偶遇”之后,四爷脸都黑了。
记得大堂姐说过,隆科多的福晋为人木讷,不善言辞,也不善交际,反倒是这个李四儿脸皮够厚,长袖善舞。
给隆科多生下次子之后,李四儿更是从幕后转到了前台,游走于各种宴请之间,代替福晋出门交际。
除了不能进宫,隆科多走到哪儿都带着她。
牌面竖起来之后,有人开始单独邀请李四儿参加宴会,比如贵妇圈的春日宴啊,赏花会啊,围炉会什么的。
如今的李四儿不仅是隆科多的小妾,更是他的喉舌和白手套。
“李四儿的事,我自有计较。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姜舒月倒了茶,推到四爷面前。
随着四爷爵位的提高,类似的事只会越来越多。如果都让四爷去挡,挡住肯定能挡住,也会消耗不少精力。
四爷胸怀天下,要做的大事可多,绝不能平白消磨在这些鸡毛蒜皮上。
四爷愿意为她撑伞,她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永远躲着不出来。
前朝的事轮不到她管,她也不想管,但贵妇圈这点事还得她出面。
四爷看她一眼,并没喝茶,而是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李四儿脸皮厚,很难缠,隆科多的嫡福晋都不是她的对手,你有把握?”
姜舒月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虎口,声音坚定:“山人自有妙计。”
等她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四爷才放开她的手,端起茶碗喝茶。
想了想,又叮嘱:“万事有我给你托底,不要委屈了自己。”
姜舒月:得,被迫害妄想症又上线了。
不过李四儿这人确实棘手。据她观察,对方脸皮厚,有耐心,有手腕,有恃无恐,势在必得。
聪明且偏执的人更容易获得成功,难怪李四儿能在浩如烟海的野史中留下姓名。
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姜舒月当晚给李四儿量身定做了一套魔法攻击。
与此同时,李四儿被拒几次仍不肯放弃:“王妃是个好的,雍郡王却烦人得很。每回王妃外出,他必然跟随,我根本没机会与王妃说话。”
隆科多让李四儿结交雍郡王妃,不过是想着给雍郡王留下个好印象,可没让她到处堵人家。
再说高产粮食正在北边推广种植,雍郡王妃出门那是去办正事的,哪有时间陪人闲聊。
这事也就是四儿办的,雍郡王看在他的面上才没发作,但凡换个人早被治罪了。
隆科多叹口气,算是承了雍郡王和王妃的情。
“你费尽心机接近王妃,到底想做什么?”隆科多也奇怪了。
李四儿闻言立刻委屈起来:“我想做什么,还不是与她结交,替爷拉进关系。”
难为她一心为了自己,隆科多再也说不出阻拦的话,还反过来安慰她:“雍郡王和王妃一同外出肯定有正事要办,很忙,没时间同你闲聊。”
李四儿却不这么认为:“我看雍郡王就是瞧不起我。”
隆科多再宠爱李四儿,也仅限于在家里的纵容。他把李四儿捧在手心,可在雍郡王看来,李四儿就是一个妾室,哪里配结交王妃?
他也觉得不配。
雍郡王没明说,也没给李四儿难堪,隆科多不得不又承了一次情。
可李四儿胆子大,很能干,对自己绝对忠诚。隆科多不会坠了她的面子,令她气馁,甚至生出畏惧之心,反而鼓励道:“你在外头代表我,谁敢小瞧了你!我当初能顺利把你搞到手,主意都是雍郡王出的,他又怎会瞧不起你。你放心与王妃结交,不会有人给你难堪。”
原来那个损招是雍郡王的手笔吗,李四儿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仿佛与雍郡王妃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不少。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她收到了雍郡王妃的邀请,请她去雾隐山田庄做客。
“为什么请我去田庄?”李四儿一边精心挑选衣裳首饰,一边纳闷。
隆科给她答疑:“雍郡王住在宫里,你又进不得皇宫,王妃想见你不约在她自己陪嫁的田庄,难道约在乌拉那拉家?”
想起乌拉那拉家的没落,李四儿生怕沾上霉运:“那还是去城外田庄吧。”
隆科多笑:“雍郡王妃未嫁之前遭继母苛待,曾被送到田庄静养,当时她居住的田庄,正是这个雾隐山田庄。高产玉米也是在那里试种成功的,雾隐山田庄可以说是王妃的第二个家。”
李四儿听懂了隆科多话里的意思,瞬间满意:“我说什么来着,王妃还是很看重我的。”
第一次主动邀约,就把她邀请到家里去了。
隆科多也这么认为,叮嘱她穿得华贵些,多带几个人,莫坠了王妃的面子。
所以当李四儿戴着几斤重的头面首饰,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华服,头顶骄阳,被人扶下马车,趴在仆妇背上,徒步下山进庄的时候,人已经开始暴躁了。
什么鬼地方,到处都是土和虫子,连马车走的路都没有。
才到村口,她差点窒息,这是掉进粪坑了吗?
越往里走越臭,胃中翻涌,几次想吐。
悲催的是,她在田庄南边下车,而王妃的宅院在村子的最北边。
也就是说,必须穿过整个粪坑,哦不,是田庄,才能到达目的地。
雾隐山田庄地处偏僻,只有村里人外出,很少有人进村。于是李四儿一行人被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围观了,尽管有护卫驱赶,还是走得很慢。
换做别的地方,李四儿早让人武力驱赶了,动作慢的可能被打死。但隆科多说了,这里是王妃的第二个家,也是王爷和王妃发迹之地,她不敢造次。
护卫驱赶人群也只是做做样子,严重影响了队伍行进速度,害李四儿被人围观议论了很久。
“你是病了吗?为啥让人背着?”有个小女孩天真地问。
李四儿不想跟贱民说话,耳朵却尖,又听见站在小女孩身后的小男孩说:“多半是个瘫子,多可怜,别问了。”
李四儿:“……”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残疾人,她叫停了仆妇,亲自下地走路。
之前提问的小女孩,睁大眼睛:“你看,她不是瘫子,是瘸子!”
被人背了一路,正在腿麻的李四儿:“……”
让小女孩这一说,站在她身后的几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挤出人群,学起了李四儿走路。
一路闻着臭气,出尽洋相,磕磕绊绊走出庄子,终于看见了北边那一处破旧的宅院。
与田庄里一座座崭新的青砖瓦房相比,这个小院太不像样了。
“是不是走错路了?”李四儿用帕子按了按额角的汗,生怕蹭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
昨天探过路的婆子回答:“太太,就是前面的院子没错。”
隆科多的嫡福晋按齿序被府中人称作三太太,李四儿不服,也让人喊她四儿太太。
妾室敢称太太,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可炸裂了一段时间之后,李四儿顶着这个名头跟着隆科多四处招摇,脸不红心不跳,倒也被众人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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