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走的时候也不觉留恋,直到去了香港,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身在异乡为异客」,然而后一句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她却没有过多的感受。
五年,和那个人的通话次数加起来有一双手那么多吗?
好像没有。
所以她应该过得很好,好到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了吧。
倒是当初那个主动放弃抚养权的父亲,对她照顾有加,时不时给她发两条消息问她近况。
夜浓嘴角笑出苦涩,与眼里倒映着的绚烂霓虹像是两幅截然不同的水墨画。
南禹在楼下看到她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浅灰色的针织三件套,密长卷发很随意的用一只玉色长簪全数挽起。
一股清冷的松弛感,可举手投足间又有一种顾盼撩人的媚骨风情。
脸上明明看不出任何的妆造,却依旧唇红齿白,一双眸,明亮清澈,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南禹失神在想,说的秋水剪瞳,大概就是如此。
“等很久了吗?”
轻快悦耳的声音犹如莺声燕语,南禹恍然回神,笑着迎上前两步:“我也刚到。”
两人并肩往物业方向走着,南禹一会儿看地上的影子,一会儿扭头看她。
平时和女生相处游刃有余如鱼得水的他,今天却脑袋里空空的,半天才问出一句:“晚饭吃了吗?”
夜浓虽然打算去会所吃点,但并没有打算和他一起,便点了点头:“吃了,你呢?”
南禹却摇头:“还没有,匆忙赶回来,还没来及。”
夜浓顺着他话问得自然:“你是不是还在上学?”
南禹先是摇头,又点头:“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只不过研究生在读。”
这话听着好像是生怕她觉得他年龄小似的。
夜浓忽略这种感觉,笑了笑:“你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住吗?”
“差不多吧,我父母鲜少回来。你呢,”南禹视线定格在她略有低垂的侧脸:“你这次来出差会待多久?”
夜浓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之前去海市出差,原本预计是两个月,结果一待就是半年。
南禹不知她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又问:“那你是从哪个城市过来的?”
“香港。”
“香港?”南禹眼睛顿时亮了:“我父母就在香港,本来他们让我研究生毕业过去我还犹豫呢。”
夜浓听出他话里意思,有些哭笑不得:“你该不会因为我才要过去吧?”
“不行吗?”
他的不假思索让夜浓一愣,从刚刚在楼下见到他到现在,夜浓都没怎么注意看他,如今视线定在他脸上,才发现他脸膛生得实在青涩,和他健壮的体格违和到矛盾。
大概也是因为太过年轻,看她时,眼里的眸光一点都不藏着,满是他这个年龄才会有的生动和热烈。
让夜浓想起当初的沈屹骁。
不过沈屹骁和面前这个男孩子可不一样。
同样的年纪,沈屹骁却五官轮廓锋锐,一双墨色眼瞳,自带疏离和冷漠,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他的热烈有多珍贵。
莫名其妙又拿他来比,夜浓虽然非常不想,但也无奈,谁让她就谈过那一场恋爱呢,连做个比较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面对一个小自己五六岁的弟弟,夜浓大大方方接住他热切的眸光:“你若是真的把我当姐姐,去香港的时候,我可以请你吃顿饭。”
南禹一点腼腆都不露,张嘴即来:“姐姐。”
周围安静的能听见风吹叶动的簌簌声,夜浓被他生动的表情惹笑。
沈屹骁乘坐的飞机七点整落地,司机听关昇吩咐,直接开车回了铂悦府。
中途,关昇几次看后视镜,虽说飞羌海不算远,但往返都不曾见沈屹骁有过阖眼。特别是回途的路上,不仅看不出丝毫的倦意,甚至还有风发的意气流露在眉宇间。
关昇在心里感叹,到底年轻啊,精力旺盛。再看看自己,四十不到,来回两趟飞机一坐,腰也酸,颈椎也硬。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铂悦府,原本是要进车库,却被沈屹骁叫停,关昇不解地扭头,却见他已经打开车门下车。
步行快到十二栋楼下时,沈屹骁抬头往上看,视线定格间是暗色,他眉心微蹙,看一眼时间,已经八点过半。
时间不算晚,但他第一反应却是: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进了一楼大堂,沈屹骁径直走到服务台。
今天管家是程麦当值。
“沈总。”
“夜小姐还没回来?”
从那次甜品之后,程麦心里早就暗戳戳地洞悉了这位沈总的心思,礼貌应答:“夜小姐已经回来了,但是中途又出去了。”
中途出去,经过大堂,那就是没有离开小区,去会所吃饭了?
沈屹骁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上次那只猫找到主人了吗?”
程麦摇头:“还没有。”
“还在物业?”
“是的,沈总,不过周一的时候,夜小姐买了一个猫笼送过去。”
对猫还是那么上心。
沈屹骁浅浅勾了下唇。
月朗星疏,晚风冰凉。
通往会所有更近的沥青路面,但沈屹骁却挑了略有硌脚的鹅卵石铺设的花园小径。
在他们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前,沈屹骁就知道她喜欢猫,不是听来的,是看来的。
那是一个午后,在食堂后面,沈屹骁看见她蹲在一个垃圾桶旁,用她那只白皙干净的手抚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流浪猫一般都很难让人接近,可那只却在她掌心下顺从乖巧。
他听见她很是失落的声音:“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用完了,接下来这一星期,就只能委屈你跟我吃食堂喽。”
但是她语气又很快雀跃起来:“但是你放心,如果碰到有鱼的话,我一定带来给你。”
那天之后,食堂连续一周都是新鲜的鲫鱼汤。
后来他们交往了,沈屹骁才知道,被她生活费养着的何止一只流浪猫,多得他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有一次夜浓被猫抓伤,沈屹骁就警告她以后不许再去喂那些流浪猫,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冷战一个下午,以沈屹骁在女生宿舍楼下苦等她到凌晨一点而告终。
热恋期的情侣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合。
在夜浓哑声不知控诉他多少次混蛋后,沈屹骁压着她汗津津的脊背,跟她约法两章。
吵架可以,不许不回他短信不接他电话;
喂猫可以,要戴手套。
再后来,他问她要不要养一只,她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可她明明照顾那些流浪猫那么有耐心,一天一次地去喂,下雨下雪都不间断。
后来沈屹骁才知道,她是害怕。可是无论他怎么安抚怎样给她讲道理,她都坚持己见,说是看它们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开心。
他便都顺着她,只要她开心,什么都顺着她。
于是他们一起去给那些流浪猫买猫粮,还带两只母猫去做绝育手术。
太久没有去回忆这些美好,以至于一旦回想就刹不住似的。
原本是想去会所的,却不知不觉被脑海里的回忆引他走进物业中心。
等他意识到,双脚顿了一顿,转念一想,也的确好几天没见那只猫,看看也花不了几分钟的功夫,谁知,刚一进大厅,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那你白天上课,koko怎么办,是关在笼子里吗?”
沈屹骁循声看去,只见夜浓正怀抱那只布偶,坐在右手边休息区的沙发里,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正是上次在会所餐厅见到的那个男人。
和她同桌吃饭且谈笑风生的男人。
男人说了什么,沈屹骁懒得去听,注意力全在他的坐姿上。
压着腰坐,脖子前倾,脑袋前伸,侧着脸。
虽然看不见他眼神,但凭想就知道那双眼是盯着夜浓看的。
沈屹骁今天一身冷黑色西装,外套纽扣解开,露出里面依旧冷黑色的西装马甲。
一身肃穆黑色却凉不过他眉眼。
是会所的餐厅不好吃,还是小区的花园不够大,一只没有主人认领的猫,竟然还给两人创造了见面的机会?
这要是一直没人来认领,两人是准备把物业中心当成约会的地点?
凝眸半晌后,他紧绷的下颌骨突然一松,紧抿的唇角勾出淡淡弧度时,他身子一转,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就在夜浓把手里那管益生菌收起来的时候,物业经理从办公室匆匆走出来,到了 服务台,他指骨磕着台面,吩咐道:“赶紧把那只布偶给沈总送去。”
站在服务台里的小姑娘叫汪雪,听完经理的话,她眼睛睁出疑惑:“哪位沈总?”
她来物业工作时间短,对「沈总」这个称呼还不是很敏感。
经理接到电话后的紧迫感还没消,不答反问:“还能有哪位沈总?”
汪雪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大老板呀?”私底下,她们都喊沈屹骁为大老板。
见经理点头,汪雪又起疑惑:“为什么呀?他是猫的主人吗?”
经理心急火燎,“哪那么多为什么,”他低头看一眼时间:“给你十分钟,十二栋1201,赶紧的,别让沈总等。”
天呐,十分钟,那她岂不是得用跑的?
汪雪低头看一眼脚上的小高跟。
“还愣着干嘛,快点去呀!”
汪雪都没见过经理发这么大的火气,立马从吧台里绕出来跑到沙发前。
“夜女士,不好意思啊,这只猫,”汪雪朝她怀里指了指:“我现在要送走了。”
虽说大厅里安静,可刚刚夜浓的注意力都在猫的身上,所以压根没去注意服务台前的对话,如今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是找到主人了吗?”
当然不是猫的主人,但汪雪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她现在也一脑子浆糊。
正踌躇着不知怎么说时,经理走过来。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这只猫现在已经有人认领了。”
“认领?”夜浓皱眉:“不是猫的主人?”
时间紧迫,经理眼神示意汪雪,让她先把猫抱过来。
汪雪忙伸手:“夜女士,那边要得急,我先送过去,这是我们经理,你有什么疑问,问他就好。”
如果是主人来认领,夜浓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但现在明显不是。
她抱着布偶的动作没有松,问经理:“不是说非主人认领,需要一周后吗?”
规定当然是这么规定的,但现在大老板发话了,经理除了无奈就只能照做。
“夜女士,你让我们工作人员先把猫给沈总送过去——”
“等等,”夜浓揪着他话里的两字,打断:“哪个沈总?”
经理懵了:“......”
他刚刚说沈总了吗?
夜浓在他茫然又惊诧的表情里,眉梢一扬:“你口中的沈总该不会是沈屹骁吧?”
经理面露意外:“夜女士认识沈总?”
“何止认识, ”夜浓嘴角的笑意似是而非,“我们还住对门呢。”
接着,她掏出手机。
此时此刻, 沈屹骁正抱着胳膊坐在沙发里。
从物业回来到现在一直蹙着的眉心在看见手机来电显示的那一瞬, 摊开了。
“滋滋”震动声从茶几震到他手心, 就这么垂眸看了几秒, 而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接了。
“哪位?”
声音响在耳边的那一瞬, 夜浓突然倒吸一口气。
该死,中午他电话回过来的时候,她还说自己是拨错了,这下可好,馅露完了。
夜浓深吸一口气, 硬着头皮报出自己的名字:“我是夜浓。”
她现在只祈祷他贵人事多,不会记住自己这一串陌生的号码。
“夜浓?”电话那头, 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这是你的号码?”
夜浓一时心虚,已经忘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再一次硬着头皮“嗯”他一声。
接着,电话那头有几秒的静默, 而站她对面的经理早已心急如焚。
“夜女士——”
夜浓看过去一眼,这才想起正事:“我问——”
然而她就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话筒那边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夜浓嗓子里像是被哽住,但她反应很快:“我在物业, 是问经理要的你号码。”
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结果耳边却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笑。
“哪个经理还能有我的私人号码?”
夜浓:“......”
这人要不说,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揪着这点让她自己主动承认?
行,不就是一串号码吗?她就当自己过目不忘好了。
“我也就是凭着记忆拨过去, 没想到这个号码你还在用。”
沈屹骁被她短短几秒变换的理由惹出一声笑:“我又不需要躲什么人,不至于换号码。”
听听,这是一个已经将过去放下的人会说的话?
夜浓一边在心里骂他小心眼,一边咬着牙关微笑:“沈总,我听物业的人说,你要认领这只猫。”
“不行吗?”
虽然他把话说得轻飘飘的,可夜浓还是能听出他字里行间的针对。
奇怪,早上他从餐厅走的时候,不是因为手机一事占了上风吗?
之后没见他没惹他的......
眼眸转动间,话筒那边又传来声音——
“还是说,你要养?”
夜浓顿时哑口。
而她的沉默也让沈屹骁握着手机的指骨逐渐用力到泛白。
他多怕她说一声“是”,多怕她的转变是来自别的男人的安抚。
曾经,他用心又用力,都不曾打动她、改变她......
“沈总想多了,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毕竟养宠物不是谈恋爱。”
本来揪紧的心脏因她前半句而松懈,结果又被她后半句的意有所指而扎了一刀。
沈屹骁声音凉了几个度:“你不也一样?”
这通电话不知是谁占了上风,但通话的两人心里都郁了一口难以舒展的闷气。
电话是夜浓主动挂断的,她低头看了眼在她怀里温顺乖巧的小家伙,而后才抬头对经理说:“正好我也要回去,猫,我给他送去吧。”
经理面露难色:“这点小事,还是不麻烦夜女士了。”
见他伸手,夜浓把身子朝一侧转了几分:“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我一起。”
经理和汪雪对视一眼,汪雪顿时懂了他的意思。
“夜女士,我跟你过去吧。”
夜浓没有把猫放进笼子,就这么抱着它出门。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南禹,这才开口:“那个要领养猫的沈总,是不是人不怎么样?”
人是不怎么样,但夜浓就事论事:“对猫还挺好的。”
到了十二栋楼下,夜浓停住脚:“你回去吧。”
南禹往透亮的大厅里看了眼,像是有些不放心:“我送你上去吧。”
夜浓笑了笑:“不用,我就住楼上,等下把猫给他后,我也就回家了。”
“怎么,”南禹歪头看她:“你怕我去你家啊?”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的,几步路的事,”南禹往斜对面抬了抬下巴:“我就住八栋,很近。”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般,南禹又说:“放心,我只是想看看那位不出面就能把猫领养走的沈总到底是个什么人,没别的意思。”
不等夜浓开口,汪雪先急了:“夜女士,我们还是快点上去吧。”
虽说这个小区里的物业工作人员对业主都很礼貌恭谦,但从刚刚那位经理的态度来看,似乎还带了几分忌惮。
进了大厅,南禹歪头看向汪雪:“那个沈总该不会是你们物业的什么领导吧?”
汪雪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眉眼:“不是的。”
眼看一行人进来,程麦忙从服务台走出来:“夜女士,这猫,你是领养了吗?”
夜浓无奈一笑:“不是我。”
她这么一说,汪雪轻而易举就想到了答案,她眉眼含笑,贴心地走在前,摁电梯按钮,她以手挡门,做好管家的本职工作。
电梯在十二层停落,夜浓抱着猫,径直走到1201门口,抬手准备摁门铃时,发现门已经留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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