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最近的事儿,沈椿幽幽地道:“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呢,戏文上就是这么写的,薛平贵后来还娶了个身份高贵的公主,当了西凉国驸马...”她忽然哎呀了声:“会不会是薛平贵为了能顺利娶到公主,故意把王宝钏给害了啊!”
谢钰当真不知她这个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捏了捏眉心:
“戏文不过是杜撰的,最初来源是薛仁贵和其妻子柳氏,薛家和柳家同为望族,门当户对,据传两人婚后感情甚笃。”
沈椿一脸恹恹,还不忘顶嘴:“原来感情好也是因为两人出身都好啊。”
谢钰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下人传话:“小公爷,回鹘使团今日本来要从谢府离开,包裹公主在内,使团中有几人的身子不适,怕是昨夜吃坏了什么东西,请您过去一趟呢。”
谢钰微微拧了下眉:“具体是怎么回事?”
照管回鹘使团是谢钰的职责,即便知道这事儿有猫腻,他也不能撂开手不管。
他目光在卧榻的沈椿身上停了停,难得迟疑片刻,才伸手帮沈椿掖了掖被角,起身道:“罢了,等我出去再说。”
沈椿不顾身上发软,一咕噜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谢钰却转眼出了门。
春嬷嬷忙过来按住她:“我的娘子诶,您这是干什么?您还没发汗了,小心病情加重!”
从昨晚上见到拓跋珠的第一眼起,沈椿就能感受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敌意,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能瞧出来这事儿有蹊跷,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拓跋珠明知道自己生病,还要故意挑在这个时候把谢钰从她身边叫走,这又是一次明目张胆地挑衅。
但她也同样相信,谢钰不会为了她耽误公事,也就是说,他真有可能放下生病的自己去见拓跋珠,那她以后哪里有脸见人了?
光伤心也没用,她又不是公主,她既没有硬气的娘家,也没有高贵的出身,她能依靠的只有谢钰,想要不被人轻贱,她只能靠自己了。
沈椿抱着脑袋坐了会儿,凑到春嬷嬷耳边说了几句,春嬷嬷咂舌:“这,这能行吗?”
不行沈椿也没别的招儿啊,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就会这三板斧了。
她裹着被子,瓮声瓮气地道:“试试吧。”
最近她能明显感觉到,谢钰对她还算纵容,她的胆子确实大了一点点。
春嬷嬷只能哭丧着一张脸,踉踉跄跄地跑到院中,对着谢钰道:“郎君,夫人方才又吐了,身上还发起高热,劳烦您回去看看吧!”
她说完就微微屏息,等着看谢钰怎么回答。
春嬷嬷哭完这一嗓子, 也不敢再开口,恭恭敬敬地等着谢钰说话。
谢钰听到沈椿忽然呕吐发热,眉眼不觉凝重起来,转向春嬷嬷:“方才还好好的, 怎么一下子病情就加重了?”
春嬷嬷垂着头:“婢也不知, 许是又受了凉气儿...”
谢钰一顿, 目光向她扫了过去, 春嬷嬷更是噤若寒蝉。
那仆从满面为难:“回鹘使团那边也耽搁不得啊, 使团多人腹泻呕吐,您身为家主,总该去看看的, 您看这...”
谢钰目光从春嬷嬷脸上收回,沉吟片刻:“先让府里的大夫去给使团诊治, 然后请父亲母亲过去一趟。”
仆从一惊:“可是...”
谢钰淡淡道:“我一时脱不开身,父亲母亲去照管也是一样的,等我得空,自会前去探望。”
仆从便知此事不会更改了,忙欠了欠身, 去住院寻谢国公和长公主了。
谢钰神色冷淡,又瞟了春嬷嬷一眼,这才折身返回屋里。
沈椿正仰面在厚厚的床褥间躺着, 她面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听见动静, 才‘虚弱’地睁开眼:“你回来了?没去看看回鹘使团吗?”
谢钰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言不发,眸光沉静若水。
沈椿被他这么一看就心虚地厉害, ‘勉强’撑起身子,‘颤巍巍’地向他伸出两条手臂,企图装病蒙混过关:“夫君,三郎,我好难受...”
有一次沈椿被先生罚抄了十遍课文,她在书房熬到深夜也没写完,第二天交不上还得打手板,她那会儿大概是困糊涂了,居然趴在他肩头,晃着他的肩膀求他帮自己抄写两遍。
她做出这样举动的时候,完全没经过大脑,做完之后才开始后悔,垂头丧气地挪开,等着他责骂,没想到谢钰定定看了她片刻,双唇微张了张,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居然真用左手执笔,模仿着她的笔迹为她完成了罚抄。
从沈椿的角度看去,就见他冷玉般的侧脸居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还有往下蔓延的趋势,只是神情还是一贯的端庄冷清。
果然,见她向自己撒娇,谢钰眼神软了下,但又很快冷淡下来,甚至比方才更冷。
他稍稍侧身,没理会沈椿向自己伸出来的两条手臂,撩起衣袍侧身在床边坐下,淡漠问她:“我没去见回鹘使团,不是正好称了你的意?”
沈椿心里一慌,身前又没了支撑,‘哎呦’了声便歪倒在床上。
她脑袋几乎耷拉到胸口,眼睛不敢看他:“跟,跟我有啥关系...”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横放到了谢钰腿上,整个人蒙头蒙脑地还没反应过来了,屁股上居然挨了一巴掌!
他居然打她那里!
她身上裹着被子,疼倒是不怎么疼,但就是羞耻极了,她不可置信地道:“你...”
谢钰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冷着脸:“设计诓骗我回来。”
又打了一下。
“还拒不认罪,百般狡辩。”
第三下。
就是小时候,沈椿也没被人打过屁股,她脸一下臊得通红,一半是羞一半是气:“我这病又不是装的,我就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嘛。”
谢钰瞥了瞥她:“你要是想让我陪你,直说便是,何必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沈椿唇瓣微张:“我要是直说了,你会回来吗?”
谢钰微微冷哼了声:“不会。”
沈椿:“...”
“你只管说清楚诉求,至于是否回来,该去哪一边,我会自行判断,若你当真身子不适,难道我还能抛下你不管?”谢钰神色渐渐锐利,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稚童:“下回若再耍这种心机,别怪我请出家规了。”
沈椿听明白了,他能回来可不是因为挂心自己的病情,为的就是教训自己。
她当然知道说谎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抽哪门子邪风,被那个拓跋公主一挑衅,就非要和她较劲,她有气无力地垂头:“我知道了。”
她见谢钰还要训自己,忙挪了挪身子,小声道:“我屁股都要被你打肿了...”
谢钰停了停,脸上冷色微敛:“真肿了?”
他轻易不会把武艺示于人前,可毕竟自幼习武,力道也远非寻常人能承受,方才虽然刻意收敛力气,但她这两天身子也不大结实。
他皱了皱眉,不等沈椿说话,手指便解开她的罗裙,又扯下亵裤,只见那处连个印子也不曾留。
她又胡说八道!
谢钰屈指揉了揉眉心,头一次感到有些棘手。
方才以家规惩治,大概也只是说说而已,谢家的家规极其严苛,包括但不限于打板子跪宗祠等等,按照家规折腾一遭,她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难道就这么轻轻放下?那她以后更加要翻天了。
她今日穿了件鱼戏莲叶的罗裙,罗裙正松松裹缠在她的双腿上,谢钰眼睫低垂,瞧了片刻,修长如玉的手指忽然探入莲叶间,灵巧地拨开莲瓣,准确无误地寻到了当中的那颗莲子。
沈椿低叫了声,嗓音打着颤:“你干嘛...呀。”
谢钰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未作答,指尖惩罚似的轻捏了下。
沈椿几次试图挣脱,被他半强制地按在怀里,直到她身子几度瘫软,身上的罗裙被浸透,搂着他又哭又闹地求饶,他才收回手。
他用绢子一根一根擦拭手指,垂眸
问:“下回还敢不敢了?”
沈椿眼神发直,胡乱摇了摇头。
他瞧见她脸颊红透,喉结上下滚了滚,不觉心生几分逗弄的邪念,让她看着自己袖上的深色痕迹:“我衣袂都弄得湿透了。”
沈椿简直没脸见人,把脸埋在枕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去回鹘那边儿呢!
谢钰缓缓吐出一口气,也知今日胡闹太过,尽量轻柔地帮她清理干净,又把她塞回被窝里裹好。
......
拓跋珠带着使团的人住在客院,她听到谢钰为了照料沈椿病情拒绝前来的消息,明媚的笑容立马淡了几分,等仆从走后,她整张脸便沉了下来。
她这个人,自小便是出了名的美貌,五岁起便有草原明珠的美誉,莫说是回鹘的优秀男子了,就连不少和回鹘有来往的汉臣,乃至和回鹘敌对的突厥两位王子,都折服在她的裙下了。
她极享受这些人对自己的追逐仰慕,却从未明确答应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但也不明确拒绝,只和他们称兄道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暧昧距离。
她十分享受这些出众男子为她攀比互博的过程,在她以为自己能轻易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谢钰出现了。
她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谢钰的场景,少年一身广袖长袍,发色檀黑,肤色极白,姿态优雅地端坐在王帐之中,当真如天人下凡,她瞧的都愣住了,不能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清绝人物。
只这么一眼,拓跋珠就打定了要把人弄到手的主意——没想到她无往而不利的魅力和美貌,居然在谢钰这里折了戟,在谢钰滞留回鹘的这段时间,她几乎把手段都用尽了,也没能让谢钰对她亲近半分,他待她永远是那副客气疏离的姿态。
假如谢钰也跟那寻常男子一样,轻轻松松就被她蛊惑,拓跋珠这会儿对他也就可有可无了,但就因为她在他身上失了手,便硬生生记挂了好多年。
在得知自己和亲的二皇子残废之后,她便满心欢喜地谋划着和谢钰的重逢。
但天不从人愿,她昨日便得知他已娶新妇,她心愿一下落空,没忍住对沈椿屡屡挑衅,反倒让谢钰维护妻子更甚。
她自视甚高,觉得只有谢钰的家世才干背景容貌都是亿万里挑一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这世间仰慕谢钰的女子众多,只要赢得了这个男人,她便能享受到其他女人的妒羡,这种感觉甚至比得到谢钰这事本身还让她畅快。
拓跋珠正兀自生闷气,使臣拓跋瑞捋须笑道:“珠儿恼什么了?“
拓跋珠一脸烦躁:“王叔明知故问。”
拓跋瑞哈哈大笑:“你又何必跟谢钰那位夫人相比?”
拓跋珠神色不悦:“王叔这是什么意思?是我不年轻还是不貌美?还不配和那个乡野村妇比了?”
拓跋瑞笑着反问:“难道她不年轻?她不貌美?那沈椿容貌的确在你之上,毕竟他们家全靠美人得了个伯爵的爵位,你怎么用自己的脸挑战人家的饭碗?”
拓跋珠一脸愤愤。
拓跋瑞又悠悠然道:“我昨日细瞧过,谢钰言谈间对她颇为袒护,只得谢钰喜欢这条儿,便是你没有的。”
拓跋珠烦躁之色更甚,拓跋瑞笑意忽然一敛:“知道你为什么输吗?”他自顾自地回答:“因为你没搞清楚,你当前最要紧的对手是谁。”
“谢钰,你当前最大的对手就是谢钰,至于什么年轻貌美,什么得谢钰垂爱,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
拓跋珠神色一动,又气恼道:“我若是能让他动心,何须在这儿生闷气?“
拓跋瑞一笑:“谢钰又不是真神仙,再如何冷酷强势,总也有软肋,依我看,他最大的软肋就是家国公事。”
他悠悠然道:“反正现在你是嫁不成二皇子了,你这回来本就是为了和亲的,嫁谁不是嫁?作为公主,你只要现在进宫,告诉他们的皇帝,说你想嫁给谢钰为妻,只要谢钰肯,回鹘和晋朝便能结成秦晋之好,回鹘永不背叛,若这些筹码还不够,你就再加上晋朝最稀缺的牛羊战马,若还不够,你就继续加码,加到他同意为止,这样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儿,你看他到时候动不动心。”
谢钰并非池中之物,以后能问鼎天下也未可知,而且二皇子出事,底下两个皇子年纪又太小,拓拔珠要嫁也只能嫁个旁支的宗室子弟,实在委屈了她的性情美貌,思来想去,谢钰还是最佳人选。
拓跋瑞极想促成这门亲事:“他们汉人为娶公主抛弃糟糠妻的例子还少吗?多他谢钰一个也不多,他再如何似神仙,毕竟也不是真神仙。”
——拓跋瑞的法子很简单,却很实用,这是让她以家国大事要挟谢钰,直接把感情问题变成了政治问题,一旦上升到这个高度,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多得是人为他们解决沈氏这个麻烦。
“多谢叔父提点”,拓跋珠思忖片刻,笑着一礼:“过两日我便进宫。”
......
回鹘使团很快住进了礼部提供的住处,没出两日,皇上又唤谢钰进宫,故意在他面前长吁短叹:“拓跋公主带着诚意前来和亲,只是朕左挑右挑,总是找不到适合联姻的宗室子弟。”
谢钰微微扬眉,不接话。
皇上见他不接自己的话茬,面上不觉讪讪,直接道:“那公主不日前来寻朕,直言对你有意…朕唤你来便是想问你一句,你意下如何?”
第037章
谢钰重礼, 若非亲耳听见,他简直不能相信这般不知廉耻的话是从堂堂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的,当真荒谬!
他面色冷淡:“陛下莫非忘记我早有妻室?还是陛下亲口指的婚。”
皇上显然并不觉得这是问题,笑了笑:“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 便是你父亲谢国公, 在迎娶公主之前也有几个姬妾。”
谢钰微微扬眉, 冷声道:“难道皇上要让公主为我侍妾?”
这话着实犀利, 皇上面上不觉讪讪, 很快又镇定下来,扯开话头:“当初定下你和沈氏女的婚事,的确是朕草率了, 朕是听沈家说她不错,这才许婚的, 但听说她嫁入谢家以后,上不能侍奉姑舅,下不能主持中馈,待你母亲百年之后,她如何能挑起谢家宗妇的担子?这样看来, 你们的确不是一路人,朕也是为你着想。”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且字字切中利害。
他摆出一副亲厚长辈模样, 一脸的推心置腹:“三郎,朕与你不止是君臣, 更是舅甥,朕今日同你说一句知心话, 那位拓跋公主虽是异族出身,但出身尊贵, 又和你谢家颇有渊源,汉人的礼数规矩她也是学过的,不论从出身还是性情,她都比沈家女更适合你。”
这便是让他和离另娶的意思了。
谢钰一向持重守礼,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都不曾非议过拓跋珠一句——但这不代表他心里对拓跋珠没有评价。
还记得他在回鹘的时候,回鹘的贵女们曾经举办过一场骑射大赛,有个少女极是貌美骁勇,在王孙公子面前抢了拓跋珠的风头,她便故意做手脚让这女孩坠马毁了容貌。
——这般人品,便是谢钰如今并未成婚,也断不会考虑此女。
谢钰声音泠泠,如金玉相撞:“臣并无休妻另娶之意,还望皇上为公主另择良人。”
皇上见他面色极冷,心下难免不快,又抬出国事来压他:“这次拓跋公主远道而来,肩负本朝和回鹘修好的重任,何况公主还向朕保证,只要能和你成婚,回鹘便会和我朝永结同好,更有五千良驹和牛羊铁器相赠,这桩桩件件皆有利于晋朝,三郎,你怎能因男女私情而误了国事?”
皇上算盘打的还挺好,谢钰现在手里没了兵权,只要他强压着谢钰娶了拓跋珠,好处是他来得,却得谢钰来出卖男色,反正被骂停妻另娶抛弃糟糠的又不是
谢钰眼皮子都没抬:“拓跋公主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和我朝修好,朝内不乏一些人品出众又尚未娶妻的宗室子弟,让臣一介有妇之夫迎娶公主,只怕才是真的轻慢回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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