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孜羌的规矩,忍冬和茯苓不必说,就是四个翠,仔细问明白后就能上手了。
很快西岭统总着,忍冬几个各把着一摊分派起来,山胡部这边的人只管听吩咐行事就成了。
盂兰见跟前最得力的索云几个都跟着人的步调走,婢女都是这样的本事,冯妙嫦这个大族长夫人的本事就可想而知了。
她和手底下得力的这些山胡部女人都多大年纪了?其中年纪最小的都三十好几了。
只论年纪,都是长冯妙嫦主仆一辈儿或两辈儿的人。
她们这些都是历练了十几年才能担起族中大小的事务。
可冯妙嫦才十八就能掌着大宗的生意,管着七爷银钱上的一切事。
只看七爷手底下人对冯妙嫦敬重的样子,就知道七爷外面的事她也说得上话。
没脱出河西前,富贵的汉人之家也来往过,盂兰就没见过这样式儿的女子。
你说小小年纪怎么来的这么大的能耐!
忍冬几个带着索云这些给大小的事儿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盂兰跟前清净了不少。
这是前所未有的,逢着族里的大小事,盂兰每回都要跟着紧盯着,走哪儿都被老些人追着问事儿,忙起来喝口奶茶的时候都没有。
她这会儿算知道不是见天忙得脚打转就能了,给手里人教的什么都能担起来,自己只管坐那儿就能让大小事不脱框的才叫本事。
盂兰心悦诚服,待冯妙嫦越发殷勤周到,一点不敢因为年纪上长一辈儿就在冯妙嫦面前拿大。
思量后,她亲自去给那匹刚长成的小红马牵
到冯妙嫦毡帐前。
进去请了冯妙嫦出来,“夫人看这小红马能入眼不?”
小红马身姿健美挺拔,毛色红亮,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眼神灵动地顾盼着,只一眼冯妙嫦就喜欢上了。
“瞧着很不凡呢!”
盂兰爽朗笑道,“夫人好眼力,这两年长成的马里这小红马是最出脱的,脾气又温驯,正合适夫人骑,夫人留下吧?”
冯妙嫦摆手,“我不会骑马,还是别耽误它了。”
就是昨日见冯妙嫦骑不得马,还得七爷带着,这边才会以为她是当不得事的弱女子。
这会儿盂兰哪还有这样想法,只管拉着小红马挨过来让冯妙嫦细看,“夫人不想骑马么?”
刚还有些认生的小红马忽然给头挨到冯妙嫦肩头蹭了下,熟稔地打着鼻息。
冯妙嫦很有些惊喜。
因着要哄黑云,冯妙嫦腰间的荷包里常装着黑云爱吃的蜜糖。
忙翻出来递到小红马的嘴边儿,小红马丁点没迟疑地吃了,爱娇地依过来。
盂兰看呆了好一会儿,稀罕道,“这小红马看着温驯,却是个傲气的,并不和人亲近,它是真喜欢夫人呢!”
冯妙嫦这会儿也舍不下了,问道,“学骑马很难么?”
“我这么愚笨的一天也学会了,夫人这样聪慧的还不是一学就会?小红马喜欢你,只要你信它,让它驮着你转两圈,我保你就会了。不如我这就教你?”
冯妙嫦已见到了,孜羌人不论男女都擅骑,小孩子六七岁就开始骑马。
做了山胡部的大族长夫人,总得名副其实。
冯妙嫦又喂了小红马一块蜜糖,和盂兰拱手先谢道,“请夫人教我。”
“夫人可不好拿我当外人。”盂兰避开来,指着小红马笑道,“之前给它起名也不应,原来是等着夫人呢,夫人给它赐个名吧?”
冯妙嫦看着一身枣红的小马,摸着它的马头,“就叫你红枣吧。”
小红马也不知听没听懂,听盂兰喊它,“红枣,谢过夫人给你赐名。”又伸头往冯妙嫦身上蹭了几下。
权当它应下了,盂兰让冯妙嫦牵了红枣,准备往宽敞地方去。
走出没多远,就见黑云往这边踢踏而来,西岭在后面小跑跟着。
一人一马很快到了跟前,黑云过来挤开了红枣,朝冯妙嫦呼呼打着鼻息,好似很不高兴。
一直温顺的红枣却没像山胡部别的马那样一见黑云就躲瘟神一样,拱着头又往回钻,跟黑云别起了劲儿。
黑云横行霸道惯了,该是没见过敢跟它放肆的,一时懵了,叫红枣又挤到了冯妙嫦跟前。
反应过来后,黑云不干了,昂头嘶叫着就要对红枣来狠的。
冯妙嫦也算了解它,眼疾手快地先按住黑云,“黑云给你认识下,那是红枣,以后它就跟着我了。”
又空出手拍着红枣,“红枣,这是黑云,往后咱都是一家的,不好窝里斗呢!”
黑云撞了下冯妙嫦的胳膊,不情不愿地让开了些地方。
红枣见黑云让开了,灵巧地靠过来,不知是不是巧合,它犹豫了一下让出了右边,转到了冯妙嫦左边。
黑云喷着鼻息,占住了冯妙嫦的右边儿,没再为难红枣。
西岭才找到机会上前说话,“恭喜夫人得了良马,我头回见到能和黑云别苗头的马,红枣差不了呐!”
来了山胡部后,西岭和玄字就开始“夫人”不离口,等只有自己人时,冯妙嫦让他们私下还喊冯掌柜。
几个却说她和七爷成婚后本就该喊夫人的,不过是提前两日,让她习惯了就好。
然后七爷也搁那儿说就该如此,这下好了,就是回府也别指望人喊她冯掌柜了。
可一时半会儿哪习惯得了呢!
尤其和西岭一向好交情,他这一喊“夫人”,冯妙嫦就觉着胳膊上往外冒鸡皮。
她这会儿是一点不待见,“有事儿说事儿呗,哪那么些话。”
西岭知道她被追着夫人烦着了,可她是七爷的夫人,主从身份既定,就再不可僭越。
所以明知她不爱听,想着听多了就顺过来了,“夫人你是要学骑马么?七爷说等回头他来教你。”
回头?那不就是婚礼以后么?
明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呢,脑里只稍转到那儿她就赶紧给掐断了。
得亏山胡也有成婚前一日男女不能见面的规矩,不然叫她和七爷一起等明儿的婚礼,
她得别扭死。
本来还想今日先和盂兰学了要领,府里也有跑马的地儿,等回去再和红枣慢慢磨合呢,这下可不能了。
冯妙嫦发了狠心,就到黑更半夜了,她今儿也要学会骑马。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七爷多少大事儿要顾,我学骑马这样的小事就别烦着他了,我和盂兰夫人先学着,等后面七爷看哪儿不足再教我一样。”
见她一脸坚持,西领早瞧明白了,自家夫人执拗起来,就是七爷也只能让份儿。
“那夫人别累着了,就让黑云跟着吧,七爷也能安心。”
从昨儿见到,盂兰就知道西岭是七爷跟前最得用的。
见他都由着冯妙嫦不给好脸,盂兰对冯妙嫦在七爷这边的重要程度就更有数了。
后面她拿出全副的本事手把手教冯妙嫦骑马,她教自己的儿女骑马都没费过这样的心力。
一个卖力教,一个发狠学,到晌午时就有些模样了。
冯妙嫦不想回去吃趟饭又生疏了,就要麦饼配肉干对付一顿。
没见取麦饼的过来,却是西岭带着四翠拎着个大食盒又过来了。
“七爷让我给夫人送饭过来!”
四翠打开的食盒里,一道炽羊肉,一道烩菌菇,一道野葱煎蛋,再就是几张麦饼。
都是孜羌人日常吃的食材,做法也不见多新奇,可闻着扑鼻的香味儿,盂兰就知这些吃食跟昨日的麦粉香粥一样好吃。
“七爷真是着紧夫人呢,什么时候都先挂心夫人。”
“可不就是,七爷惦记着夫人吃不好,自己还没用呢就先打发我过来的。”西岭接道。
冯妙嫦正好顺着话撵人,“那你赶紧回去盯着七爷用饭,别是他又不想吃,想给你指使开呢。”
西岭笑得不行,“还是夫人最知道七爷,我这就回去。”
留下四翠服侍着,西岭颠颠又跑回去了。
一顿好饭,盂兰教得越加卖力,等红枣又亲近冯妙嫦,到傍晚的时候,冯妙嫦已能驾着红枣小跑起来。
冯妙嫦已算学会了骑马,后面就是熟能生巧了。
回去后,被忍冬几个抓着香汤沐浴后,也是累坏了,倒榻上一夜好眠,睁眼时就到了第二日,是她第二回 出嫁的日子了。
冯妙嫦翻身要坐起来,可胳膊刚支起来,她就抽着气软倒回去,这一动只觉着浑身上下就脚指缝儿都是疼的。
听着她这边动静不对,忍冬几个忙围过来,看她疼得呲牙咧嘴的,都吓到了,“小姐你怎么了?”
冯妙嫦苦中作乐道,“见过因为骑马浑身疼得爬不起来的新娘子么?满天下独我一份了吧?”
别的事可以通融, 婚礼等不了。
这又是关着山胡部归附的大事,整个山胡部的族人等着认大族长和夫人呢,七爷和冯妙嫦必须要容光焕发地出场。
忍冬和茯苓虽心疼, 也只能狠心给冯妙嫦扶起来梳洗。
梳头的全福妇人一概没有, 都是忍冬和茯苓来。
很快梳好头描绘好了妆容,只等西岭那边送嫁衣头冠过来了。
虽说婚礼提前又改了地儿,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到这会儿还没见嫁衣,好性儿的忍冬都要不满,“待会儿来的嫁衣要配不上小姐,往后再不用理西岭了。”
茯苓又加了一句,“你做的饭也不叫他吃。”
说定婚事到婚期只有二十几日,没法讲究起来。
别的都能依着冯妙嫦,只她的嫁衣,忍冬和茯苓说啥也不能接受过于简陋。
一件说得过去的嫁衣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备起来?
和裴三郎的时候, 冯妙嫦可是订亲后就开始绣嫁衣了。
就那样,周围还有人说她高嫁裴家,什么都由着裴家做主, 一年的时候准备嫁衣过于仓促了。一辈子一回的嫁衣, 怎么尽善尽美也不为过, 这样婚后的日子才能和美顺遂。
这样嫁衣都不能可着心意来做,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圆满。
结果她和裴三郎就没过到头,也算一语成谶吧!
那些话冯妙嫦是不在意的, 可在忍冬和茯苓这里却过不去这个结。
只有二十几日也不能糊弄, 两人拉来四个翠商量好了, 准备黑白不辍地给她制件像样的嫁衣。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本来外头人手就不够, 忍冬和茯苓都是顶大用的,为着做嫁衣把外头事耽误了,反正冯妙嫦是觉着不划算。
可也得能劝住啊,向来唯命是从的两个犯了犟,那真是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
冯妙嫦怎么都劝不好的时候,西岭来说,七爷走时交代了,这么匆忙的婚事够对不住她了,所以别的事上不叫她跟着累,让这边管什么都不必操心,到时保证样样都是齐备的。
忍冬和茯苓打心底怵七爷,他发了这样的话,两人再不甘不愿也只好做罢。
就这会儿情急,也只敢埋怨西岭。
冯妙嫦好笑,“你们什么时候见西岭办岔过事儿?安心等着吧。”
话刚落,就听外头脚步声响起,很快西岭在毡帐欢声道,“嫁衣来了,哪个出来接一下。”
四个翠赶紧掀帘出去,又一人捧了一捧进来。
就连茯苓都知道,这当口送什么过来都挑不得了,所以等外头西岭他们走了,忍冬和茯苓才给那几捧一一打开来看。
饶是在裴家见了大富贵,忍冬和茯苓还是忍不住连连惊叹。
竟是大红石榴纹缂丝料的嫁衣!
一寸缂丝一寸金,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缂丝是供品,非王候公卿不能穿,在裴家,也只有裴尚书和徐夫人才有两身外服,平素金贵爱惜得很,不到贵地坐客是见不到两人穿的。
冯妙嫦都有些惊到了,随即想到该是以前齐王以示恩宠赏的,才安下心来。
齐王如此看重七爷,这是她没想到的。
缂丝嫁衣的手工精湛无比,主仆三人都做得一手好女红,也做不到如此。
缂丝嫁衣外,还有中衣里衣绣鞋,都是外面难见的料子和做工。
这样齐备的嫁衣,忍冬和茯苓再多的不满都散了。
第四捧是一个匣子,打开来看,却是一顶精美之极的富贵牡丹的赤金花冠,都是识货的,主仆三个打眼就认出来这是宫造的手艺。
冯妙嫦又是一个想不到。
原还想着七爷这样的草莽在齐王那里排不到前几号去,这会儿见了缂丝嫁衣和牡丹花冠后,冯妙嫦不这么想了。
想到将来,冯妙嫦恍惚了下,又赶紧打住叫自己别往下想。
只为今日七爷在嫁衣和头冠上的诚意,她都要帮着七爷心想事成了。
至于以后,且走且看吧,只要七爷敬她一尺,她是必要还回一丈的。
嫁衣头冠外再没别的了,是冯妙嫦叫西岭不用拿别的。
她想着都在山胡部举行婚礼了,索性做得更漂亮些。
前日应了在山胡部举行婚礼后,她就和七爷商量了,他们要体现出两边一体的态度来。
因为是认大族长,婚俗可以以孜羌的为主,不过他们是大熙子民这个含糊不得,婚服和头冠必得依着大熙礼,身上的配饰就照着孜羌婚俗来配戴。
七爷当即夸她的想法好,派了西岭和铁单夫妻说了。
山胡部那边果然高兴得不得了,觉着这边是打心里尊重他们,没多会儿铁单和盂兰就带人捧了山胡部历代族长婚礼上要配戴的一应物事过来。
瞅着西岭送来了嫁衣,盂兰带着索云几个也过来了毡帐。
看到冯妙嫦的嫁衣和头冠,听说眼前的嫁衣就是传说中的缂丝料做的,几个人都忍不住艳羡赞叹。
就连盂兰都没忍住上来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下,说长大见识了。
忍冬和茯苓也一样轻手轻脚地服侍着冯妙嫦换上嫁衣,戴上了牡丹花冠。
之后换了盂兰带着人上来给孜羌的颈饰,手串,腰饰这
些一一给冯妙嫦配戴好。
很快就打扮出来一个娇美里透着飒爽英气的新娘子。
不光山胡部盂兰这些觉着好看,就忍冬几个也觉着自家小姐这样打扮起来很不错,尤其是腰上挂的那把短匕,看着就是当家做主的好兆头。
想到自家小姐在裴家时的忍气吞声,两人这会儿忽然觉着这门婚事也没那么糟了。
孜羌人逐水草而居,一年里随着季候迁移放牧。
山胡部也是如此,几户十几户为伴散在山胡部占据的河套这一带各自放牧,逢着节日或是族里大事才会聚到议事大帐这边。
议事大帐是山胡部的中心所在,族长铁单夫妻和族里担事的都在这边设帐居住,族里的一千兵也在这里,可说山胡部的精要都在这里。
前儿说定后,铁单就派了二百族兵去各处通知下去,昨儿早上开始,就陆续有族人往这边来了。
正是盛夏时节,来了也不用搭帐子,铺上毡毯就是一个家。
正是长年这样幕天席地随性而居,孜羌人都是爽直肆意的性子,高兴了欢歌载舞,气到了挥拳相向,很是直白分明。
知道跟着大族长就有好日子过,再不必担心被别族凌压,还没见到人,大多的族人就接受了归附大族长和夫人。
山胡人民心淳朴,几乎是倾家而来庆贺大族长和夫人的婚礼。
到昨儿晚上,盂兰过来说,已有多半的族人赶来了,除了留下看家的,剩下的天亮前都能赶到。
见了许久未见的族人,又是这样可喜可贺的事,最少要痛饮三杯。
于是隔不多远就是一席,到晚上点起了篝火,更是说笑歌舞,比孜羌人最隆重的三神节还要热闹开怀。
若不是议事大帐后面有族兵的营地,无事不得靠近,热情的族人怕是要围着大族长和夫人的毡帐把酒放歌了。
不过草原空旷,这样拉开些距离,歌声也能传到这边的毡帐里。
虽听不懂歌意,冯妙嫦却觉着歌声很是悠扬动听,昨晚伴着阵阵的歌声入眠,难得的松快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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