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顺着给头抵过来,“山胡部我志在必得,你帮我这一回,我感激不尽。”
确定七爷是无意识的靠过来,再躲反而会叫七爷觉察,冯妙嫦只能尽量忽略额头上的酥麻热烫。
“待会儿我要怎么做?”
“拿出你那天同我算账的气势就行,他们会折服的。”
“七爷!”
“说真的呢,知道我花了两万五千两买马,你恨不能戳我脸上的样子,我这会儿还记忆犹新呢!”
“你再这样我管不了了!”
“别呢,没说假的。你只管按平时的行事来就好,让他们相信咱们不光能庇护他们,还能带他们奔更好的日子,人往高处走,他们会知道该怎么选。”
冯妙嫦这才信他,思量一番后有了计较。
很快骑到最大的毡帐前,铁单夫妻先下马,带着山胡部一众迎了七爷和冯妙嫦一行进了议事大帐。
帐里已摆了筵席,两边的人分宾主落座。
孜羌人以游牧为生,一日三餐皆是牛羊肉和乳酪乳浆这些。
这会儿为表对贵客的看重,大帐中间,一只偌大的烤全牛滋滋冒着油,肉香四溢。
而每张席边上都架着火烤着只肥硕的全羊。
全牛全羊宴,是孜羌人招待客人最高的规格。
大熙吃肉也多是羊肉,因着耕牛金贵,牛肉却是吃不到的。
西边儿河套的羊肉最是鲜嫩,没有丁点膻味儿,十年前孜羌和契金人还归附大熙的时候,每年都要往宫里进供的。
尝过之后,河套羊肉就得了“肉中第一鲜”的名号。
那会儿兴元帝刚登帝位,为拢络人心,收到这边的河套羊后,只留下少许外,大多都会赏赐下去。
没落如冯家,都得过两只羊呢。
一大家子吃两只羊,三房又不得冯老太太的意,根本轮不上吃肉,只一人分了碗带肉渣的羊肉汤。
就是这么一碗带肉渣的羊肉汤,原汁原味的做法,却要鲜掉人的舌头,冯妙嫦至今还记得那碗汤的美味儿。
她这儿正闻着香呢,却见七爷微拢了下眉,虽很快松开了,却瞒不过冯妙嫦,知道七爷是吃厌了这些,已经到了崩坍的边缘。
这可不行呢,想让人和自个儿不外道,最快的法子就是吃到一处去。
七爷吃不下,她就要顶上!
不过她一点和不勉强就是了。
笑盈盈道,“只为这河套羊肉的美味儿,我就不虚此行了!多谢族长和夫人盛情款待!”
虽打定主意,好生款待后就给人礼送走,可好听话谁都爱听。
盂兰脸上的笑真心实意起来,“那燕夫人多用些才好,我瞧着七爷似不大习惯吃这些,我们真怕怠慢了!”
冯妙嫦做出担忧的样子,“我们七爷正养病呢,吃不得过于油腥的。
不叫他出来,他非跑出来,我这担心了多少天了,刚瞧见他好好的,我的心才落了地。”
七爷竟是带病来援的?
族长夫妻俩对视后,脸上都带了歉疚。
盂兰很是过意不去, “是我等粗心大意了,这耽误了七爷养病该如何是好?”
冯妙嫦还等着七爷回人话呢,不防被他伸指戳了下。
侧头瞧过去, 人正没事人一样抿了口奶茶, 眼神都没给过来一个。
冯妙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不想和女人说话,让她替他应答呢。
她就不信了,她没来之前,盂兰夫人的话他一句都没接?
可这会儿不是和他掰扯这个的时候,冯妙嫦笑着接了话,“耽误不着,他就是嫌家里拘着他养病才跑出来的,这样饿两日正好,回去吃什么都香了,家里也能轻省些。
你们不晓得, 七爷见天这个不吃那个不喝的,家里有多头疼。”
盂兰止不住笑着,指着边上的铁单道, “我还当就我们家的野马似的拘不住, 原来七爷也这样。
吃食上铁单也不省心, 有肉怎么都行,没肉就给我撂脸。
有时候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呢!”
铁单扯嗓子笑开,豪迈地端起酒碗, “我说和七爷咋这么投缘, 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敬你!”
“痛快!”七爷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盂兰阻拦不及, 推搡了铁单一把,“你个浑人,刚说了七爷在养病,你还叫他喝那些酒,你脑壳里装的是草么?”
铁单呵呵笑着由她说,拿出短刀麻利地片了块羊肉,用刀叉了递给过去,“诺,最嫩的给你。”
盂兰接了肉送到嘴里,转头对冯妙嫦叹道,“可是托了夫人的福气,有生之年我竟吃到了铁单给我片的肉,这辈子值个了。”
冯妙嫦抿嘴笑道,“那真是可喜可贺呢!”
她这一促狭,铁单和盂兰一起爽声大笑起来。
铁单又给盂兰道,“回头我替你多吃菜团子粟米团子,肉都紧着你吃。”
盂兰拍着道,“都听见了吧,回头铁单赖账,都要给我做证啊!”
下首坐着的山胡部一众都笑着轰然道好,毡帐里热闹欢欣起来。
盂兰对冯妙嫦道,“烤羊火候正好着,快多用些。”
冯妙嫦已悄悄瞧明白了山胡人是怎么片肉的,就要伸手拿起案上放的短刀学着片肉。
却被七爷按住手,“我来,你等着吃吧。”
老实讲,见到孜羌人夫妻之间竟是这样言笑无忌的,冯妙嫦看愣神了好几回。
这才明白,孜羌女人当的一半家是这样的,是真的和男人并肩而立,说的话和男人一样管用,族众们都要听令行事的。
这在大熙是绝无可能的事,女子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调侃郎君,轻则要被说不敬夫君,重的说你不守妇道都是可能的。
她自觉最近自己和七爷就过于随意了,刚那样说七爷挑食的话就过格了。
不过刚她也是有意为之,七爷不大和人说话,又不肯接盂兰的话,她不想让场面冷下来,只能应和人家那样说拉近关系。
这会儿回过味来,她觉着七爷刚说对她那日质问两万五千两买马的情形记忆犹新的话就是点她呢。
所以她想好了,等回去再不能和七爷言语无状了。
搭伙的夫妻,还是相敬如宾为好。
以前她还觉着说夫妻相敬如宾,和夫妻情深是一个意思,这几日才品出来差大了,客气了怎么会有两心如一不分彼此?
她这还想着回头跟七爷好生解释刚才她那样是情有可原呢,结果他就给她来这出儿。
当着山胡部众的面儿,她不好明说。
只能道,“你这会儿闻不得膻腥味儿,还是我来吧。”
七爷却已经开始片起了烤羊,“片这个可有门道,片不好味道会欠不少。你想了多少日子的河套羊,哪能让你吃不好,等着就是。”
再拦着,才演的那些就露假了,冯妙嫦只能等着吃现成的了。
抬头间,见铁单夫妻正目不转睛往这边看着,一脸的兴致盎然。
冯妙嫦大为尴尬,忙收回眼神。
七爷也片好了一小碟羊肉
送到她面前,“
吃吧!”
铁单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道,“七爷还是不如我疼婆娘,我给盂兰片的可是最嫩的那块儿。”
见七爷顿在那里,手里刀比划来去,不知该往哪里下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羊身上哪块儿的肉最嫩。
他这是装秃噜扣了,还片不好会欠味儿,他分明是第一回 干这个。
“族长不知,我就喜欢吃带点嚼劲的。”
忘了边上人特意给备的筷子,冯妙嫦抓起块碟里的羊肉送嘴里,睁眼说着瞎话。
果然,七爷手上的刀就有了准头,刷刷地飞舞起来,刀影中,指厚的最合适入口大小的羊肉很快就堆满了一盘子。
仗着刀法好,又叫七爷给圆回来了。
山胡部的人被他的快得看不出刀影的手法吸引住目光,没人盯着了,冯妙嫦趁空多吃了几块羊肉。
现烤的河套全羊确实名不虚传,就不是羊最嫩的部位,肉质也细嫩的不得了,真的是入口即化的承度。
等烤的全牛肉上来,虽没有羊肉嫩滑多汁,却别有风味。
既扮上了豪爽,冯妙嫦也就放开来吃了,羊肉牛肉都吃了不少。
吃到最后她还是略有遗憾,觉着若是自己配料喂出来的,指定比山胡部整治的好吃。
心里一动,若是暖锅里用了河套羊肉呢?
看七爷一口都没吃,这可不行。
这一会儿已够她品出孜羌人的吃食都用什么料了,冯妙嫦跟盂兰要了小锅,麦粉,野葱,菇子,盐和调料。
盂兰很快让人备好送来,冯妙嫦给那口煮奶的小锅倒上水架到火上,等水开了,给案上片好未动的羊肉倒进去,又给菇子撕开扔进去,然后拿过那碗麦粉,边一点一点倒水用筷子搅合着,直到搅出稻米粒大小的麦粉粒,她均匀地扬撒到热汤里,等麦粉粒差不多熟了时,给盐和几样调料下了,又切了野葱花撒到汤里,很快诱人的鲜香味飘散开来。
冯妙嫦很清晰地听见边上七爷咽了口水,知
到他这是馋狠了,应该是这阵子米面未进引出来的。
满满地盛了碗放到他面前,还不忘给他描补,“也不能一点荤腥不沾,尽量吃些吧!”
“我省得。”七爷应了声,拿了羹勺吃起来。
开始还矜持着,几勺子下去后,他起勺子就快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头都不抬,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那啥,能给我尝尝么?”上头铁单直勾勾看着问。
“瞧着怪好吃的,有剩的给我也来点儿呗?”盂兰也问道。
锅里还有小半锅,冯妙嫦忙分装了两碗出来,边上候着的接了给送到铁单夫妻面前。
夫妻俩都等不急拿羹勺,端起碗送嘴边吸溜起来。
几乎是同时,铁单夫妻接连赞叹,“这个好吃!”“要不是亲眼看着,真不敢信麦粉能做出这等美味来!”
边上的山胡部众一齐搁那儿咽起了口水,有几个朝铁单嚷道,“族长,留两口给我们尝尝味儿呗!”
“族长,你哪好当我们面儿吃独食。
倒是没人跟盂兰要口尝尝。
铁单全当听不到,三口两口给自己那碗吸溜完,又搁那里砸吧嘴回味起来。
“要粟米麦粉都能做成这等美味儿,没大肉也能过日子了。”
盂兰看向冯妙嫦,“燕夫人能教我们这个吃食的做法么?你不知道,族里都是无肉不欢的,可顿顿饱肉哪个吃得起,还是得粟米和麦粉掺和着吃才能过起日子。
可族里老老少少吃粟米团子跟吃苦药一样,换了麦饼稍强些,可总吃也不顺口了。
若有这个麦粉香粥吃,往后就再不用愁了。”
冯妙嫦不解道,“族里是牛羊肉不够吃么?我以为咱这里吃粟米和麦粉是吃肉吃腻了,想调换下口味儿的呢。”
盂兰苦笑,“别说我们孜羌人,就是富足的撒尔人和乌戎人也做不到顿顿全肉,一样得掺和着粟麦这些粮食才行。”
冯妙嫦稍想下就明了了,“是草场不够养足够吃的么?”
盂兰诧异道,“燕夫人竟能想到,外面人很难想到这上头。”
叹了口气,她接着道,“一路上你也看到了,从出了定阳城,就是连着片的戈壁滩,唯有荔河沿岸水草丰茂的这点儿地方才能放牧。
人口越生越越多,地方却不见涨,几代传下来,就越过越穷咯!”
见盂兰一切都摊开了给她说的样子,冯妙嫦就问了。
“咱们族里一年能出多少马?”
“最多的年头出了一千五百多匹,一般是一千匹多点儿。”
冯妙嫦搁心里拔拉好算盘,差不多有底了,于是不紧不慢道,“五十两一匹马,一年最少也五万两银子了,大熙那边,一两半银子就够一个人吃喝穿用了,咱部族里有九千多人,我瞧着咱们养马外也养着牛羊,还种着苜蓿,是养马耗费太大么?”
说着话,冯妙嫦就能给山胡部的内里看得清清楚楚,山胡部的一切就跟摊开在她面前一样,没什么能瞒过她。
盂兰惊讶之极,和铁单交换着眼神,夫妻俩知道先头小瞧了这位燕夫人。
盂兰就想试试冯妙嫦的深浅,“燕夫人说的不错,我们出一千匹马得的五万两银子,有四万两是本钱,只有一万两才是我们赚的。
草场就这么大,我们自己养马就没那么些地儿养牛羊,自己养的那些连半年都吃不到,或是拿银子,或是用马要跟别的部族换牛羊肉回来。
另还得买粮,布料和茶也得买,哪哪都要钱,一万两银子要精打细算着才能勉强度日。”
冯妙嫦微笑道,“若我能让咱族里多出息些银子呢?”
盂兰再急也只能按捺下来。
自家的愁事自家知,多香的肉也没吸引力了, 铁单和山胡部众都支着耳朵等下文。
七爷吃饱了心情也好, 盘腿坐在那里,很是闲适,“这是又想给我派活了?”
冯妙嫦嫣然笑道,“是呢,没有七爷给我打通了道儿,我就多少挣钱的法子也使不来呀!”
七爷莞尔,“你这一碗麦粥怪贵的,果然没有白吃的饭呢!”
冯妙嫦眉眼弯弯,“你就说许不许吧?你既帮了咱们族里,不如好事做到底呗?”
七爷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状, “吃人嘴短,你都说了,我还能不应么?”
冯妙嫦就朝他拱手施礼, “那我替咱们族里多谢七爷慷慨啦!”
七爷扶额, “你是不是忘了咱俩才是一个锅里搅饭的?你跟我谢个什么劲儿呢?”
冯妙嫦妙目横了他一眼, “七爷这么辛劳,养病都没时候,我这里还要给你添活儿, 所以才要谢你。
族里银钱这么艰难还款待我吃全牛全羊宴, 我心里哪下得去呢, 不为他们尽点绵薄之力,回去我也不安心。”
七爷一句“我知你”后, 两人相视而笑,这事儿就算说定了。
铁单夫妻大约也听明白了,燕夫人的挣钱之法,重点在七爷这里,得要他给开道儿。
只是什么样的道儿得七爷开?
这两个月来七爷和他的人马横空冒出来,开始这边儿哪一方都没给他那几个人放在眼里,以为不过是多了股沙匪,成不了大气候。
不说各部族聚居的撒尔和乌戎两大族,就孜羌和契金这样各部族散居的,最小的部族也有三千多号人,哪个出手都能给这点人碾灭了。
哪成想就靠着百来号人,七爷就杀出了一片天来。
整个大戈壁,大大小小的沙匪不知多少,就这么被他捣了大半儿。
七爷和他那几个得力近卫的武力不是一般的悍猛,沙
匪对上他们只有被绞杀的份儿。
四大族的人这才注意到不寻常,开始关注起他的动向。
你说你要是想壮大,那些被缴的沙匪不得都收下么?
七爷却不按牌理出牌,这个不行,那个不要的,挑剔的没边儿,抓上来的沙匪最后连一半儿都没收。
动静闹的老大,最后才扩了一千来人。
都是沙匪,哪来的嫌弃呢,四族的人笑了一通后,觉着七爷不过如此,又给他这边儿抛一边儿去了。
山胡部虽只有一千族兵,可山胡部人人有马,一千族兵配的是最优良的马,可不是沙匪能比的。
所以就听说七爷和他那几个得力近卫的武力不是一般的悍猛,沙匪对上他们只有被绞杀的份儿,可没有亲眼见着,也只当是夸大其词,山胡部并没将七爷这一千沙匪乌合出来的人马当成对手。
后来七爷过来买马,张口就是五十两银子一匹马,要买五百匹良马。
山胡部的良马多少年都是五十两一匹不议价,
四族的人也都没异议,一直是按着这个价儿来买马,就是以物换马也都能折出五十两银子。
且因西边的货物根本通不过定阳城,山胡部也没想着卖别家,所以山胡部的马一直都是四族的人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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