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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怀了权臣的崽(榴春)


红豆将焦尾琴端了上来,江缨坐在琴边,想到小皇帝和太后都在看着,心里就莫名感到紧张。
贺重锦嘴角微勾,道:“缨缨,我来弹吧。”
刘裕和江缨几乎同时出声:“别!”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刘裕都傻了,表兄是疯了吗?他以前甚至提醒过贺重锦,以后不要再碰琴了。
太后无奈笑了笑,对江缨道:“你且弹给哀家听听,弹得不好,哀家也不会怪你。”
一曲阳春白雪,悠扬婉转,江缨轻撩素弦,抬起头不自觉地与贺重锦对视,男子五官俊逸,时而如风霜,时而如雨露。
他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令江缨安定下来的无形力量。
自己真的能在太后与刘裕的面前,弹好这首曾经失败过的阳春白雪吗?
或许,她不差,她一定可以的。

贺重锦望着江缨,面上逐渐带笑。
刘裕为了给贺重锦一个面子,本想着忍一忍就过去,谁知琴声一出,竟越听越出神,如沐雨泽般,竟觉得还不错,身旁的太后脸上也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原来,不是刘裕听腻了那些世家女的琴声,而是她们的琴声和她们的容貌一样平平无奇。
刘裕想,终于有人来治治五音不全的表兄了。
一曲终了,太后赞不绝口,下令赏赐江缨宫中精美的珍珠罗缎,再命人送到贺相府上。
江缨听后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拒绝:“臣女谢过太后,只是不必了,夫君给的嫁妆我还没花完。”
太后笑道:“你这孩子谦虚什么,这些都是应得的赏赐,快收下。”
江缨看向贺重锦,征询着他的意思,贺重锦温柔地点点头,她便答:“江缨谢过姑母。”
她真的做到了。
四人用膳时,太后知晓江缨怀孕,命宫人多做几道酸菜,太后很慈祥,刘裕也没有皇帝架子,主动和她说话,问她平日读过什么书,又从几岁开始学习八雅......
渐渐地,一贯不爱言语的江缨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人真的很奇怪,在赵家时,赵母仗着儿子中了探花,便处处瞧不起身为八品之女的江缨,太后是皇帝生母,但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己,欣赏她的琴技。
“姑母。”江缨问道,“我的琴技想要在桂试八雅中拿到第一名,尚有几分胜算?”
太后想了想,答道:“哀家觉得,你的琴技与那顾尚书的女儿,各有千秋,你的琴音千锤百炼,功底扎实,听得出来是狠下了功夫,但若与顾雪柔比起来终归是逊色了一些。”
闻言,贺重锦看向江缨,只见女子眼中刚刚泛起的希望火苗,逐渐黯淡了下来。
“是吗?”
顾尚书之女顾雪柔,高门嫡女,才貌双绝,是每年桂试八雅的第一名,名副其实的皇京第一才女,
江缨自然听说过她的事,顾雪柔小时候便才思敏捷,天赋异禀,琴棋书画只要稍稍一点拨就通,每年的桂试八雅,顾雪柔的琴技往往能够技惊四座,是天生的才女。
皇京之中,江缨或许可以通过努力胜过很多的女子,但唯独胜不了顾雪柔。
这也是江夫人始终不相信江缨能够在桂试拿到第一名的原因,以江缨的天资,根本无法超越顾雪柔。
就在江缨暗自神伤时,贺重锦却道:“未必。”
“为何?”
她以为贺重锦会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安慰自己,却只听他道:“因为我相信缨缨,世上无难事,怕的只是有心人。”
相信......有心人......
“是啊。”太后感叹道,“当年先帝驾崩,哀家与裕儿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如今还不是走到了这一步,江缨,今年的桂试八雅若能拿到魁首,你便是皇京第一才女,再无人可撼动。”
江缨从太后的话语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当即就紧张了起来:“每年的魁首会替代上一年的魁首,为什么今年的魁首无人撼动了?”
太后娘娘叹了一口气:“因为,今年是大盛最后一次桂试八雅了。”
江缨一惊。
最后一次?
当年,先帝设立桂试八雅起源是太后的提议,要在皇京女子之中选定第一才女。
那时大盛国力强盛,是有足够的人力与物力举办桂试八雅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大梁崛起,来势汹汹,国库之中的大批金银拨到了边关,用于加强兵力,以防大梁攻打时,大盛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加之,刘裕的地位本就根基不稳,各方势力暗潮涌动,在这样的形势下,太后早已无心举办桂试八雅,所以就暂且搁置下来,解决大盛的内忧外患,等彻底铲除大梁之后,再行举办。
江缨知道,如此,等同于遥遥无期。
今年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若仍旧没能拿到魁首,或许此生都将与皇京第一才女无缘。
那可是江缨年幼时唯一的心愿,无法割舍的执念。
马车从皇宫中出来,一路驶向了贺相府,江缨全程一言不发,心事重重,她独自难以消化,于是问贺重锦:“夫君,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虽没明言,但贺重锦知晓她所说的是什么,他握着江缨纤细的手,女子的手指尖冰凉,手里都是冷汗、虚汗。
她太紧张了,因为今年的桂试八雅是江缨最后的机会。
他温声道:“不要想。”
红豆也说:“小姐,你现在有孕,郎中说不要多思多虑,肚子里的小公子要紧。”
江缨知道贺重锦是安慰她,希望她不要有压力,但他不会明白,皇京第一才女这个名号对于一个人来说尤其重要。
葱白玉手拽着男子的锦衣,江缨迫切地想要一个回答:“夫君,桂试八雅今年真的是最后一次吗?”
见江缨无比认真,贺重锦沉默许久,终是点点头:“太后所为,不无道理,何况,顾柔雪皇京第一才女的称号已有数年,无人夺魁,再举办桂试八雅,毫无意义。”
江缨:“……”
是啊,除了她自己之外,谁又会纠结一个小小的皇京第一才女呢。
“缨缨。”贺重锦声音清润,发自内心说,“你的才德已是我见过的最好,我想,你或许不该纠结于一个皇京第一才女的称号。”
江缨杏眼黯淡,全然没有听进去的一点。
“可是夫君……”
突然,马车骤然停止,紧接着外面百姓恐惧的尖叫声传入车内。
“死人了!”“快跑啊!太可怕了!”“前面有人被捅死了!”
贺重锦反应极快,皱眉警惕道:“出事了,你在车中等我,莫要乱走。”
江缨刚要开口,贺重锦就已经掀开车帘,快速下了马车。
红豆连忙道:“好像死了人,小姐,你怀着身子,还是不要和贺大人下去了。”
皇京律法森严,每日都有士兵巡逻,寻常百姓就算想要杀人放火,也断然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除非是刺客,因为只有武艺高强的刺客才会不惧巡逻士兵,光明正大的行刺、不惧无法逃脱。
江缨道:“红豆。”
“小姐,贺大人肯定没事的!你可不要犯傻!外面的百姓乱成一团了!小姐一定要听贺大人的话,呆在马车里不要出去。”
“那个红豆,你误会了。”江缨有些尴尬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去车厢外面放风?”
红豆:“???”
“你坐在车头,在外面守着,万一有刺客要进入车厢伤人,你便大喊一声,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红豆无奈地擦了擦额,习以为常道:“好,那奴婢就去外面给小姐守着。”
毕竟,她家小姐胆小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连血都怕,更别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红豆坐在车厢外,她整理好车帘,将里面的江缨遮得严严实实的,惊慌的百姓们朝着一个方向奔跑,与马车擦肩而过。
江缨伸手拔下发髻上的珠簪,双手紧握着簪身,万一有刺客冲进来,尖锐的部分还可以伤人防身。
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动乱声慢慢趋于安静,江缨撩开马车的窗帘,朝外面探去,这条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
“红豆,刺客还在吗?”
红豆答:“小姐,文侍卫去追刺客了!”
江缨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簪子重新插回发髻中,又问红豆:“夫君呢?”
“贺大人还在。”
“呼,扶我下马车吧。”
不远处,三十多岁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嘴角还涌出鲜血,贺重锦低身去探,命侍卫道:“气息尚在,去找大夫来。”
侍卫看到插在男人胸肺上的匕首,没有立刻去找郎中,而是犹豫道:“大人,伤成这样还有......”
贺重锦神色一凛,厉声道:“还不快去!”
“是!大人!”
侍卫离开后,贺重锦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缨,她心里好奇却又不敢靠近,始终保持着十步的距离。
她第一次见到快死的人,殷红的血从他胸前的匕首涌出来,男人的眼睛瞪得老大,随着止不住的血越来越多,他的脸由紫青变得苍白。
“夫君,那个人没死吗?”
“嗯。”贺重锦的眼中多了一抹柔色,“这里血腥重,我让侍卫送你回府。”
江缨点点头,“那你呢?”
“我必须先处理完这里的事,很快会回府,你......照顾好自己。”
这里的血腥气太重了,江缨掩着鼻子,只觉得胃中翻涌,又忍不住要害喜,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不过以江缨的判断,这个人必然是活不成了,京中是非多,此人被刺也必定不简单,她一介闺阁女子还是不要卷入这些纷争里了。
正当江缨准备回到马车上时,男人忽然死死抓住贺重锦的衣袖,拼尽气力想要开口说话。
贺重锦眸光一凝,俯耳贴近道:“你要说什么?”
男人张开口,鲜血入注,只能发出呜咽声,贺重锦意识到这必然是关键的话,大声呵着:“郎中来了没有!人快不行了!”
郎中还在赶来的路上,根本来不及,这时一个声音道:“夫......夫君。”
贺重锦怔了一下,便见已经离开的江缨面色犹豫,随后绣鞋往后迈一步,一股脑地折返回来:“他活不成了,夫君是想要他说话吗?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贺重锦微微惊讶:“缨缨,你懂医术?”
血腥气扑面而来,江缨看着一大摊殷红的血,脑子微微发晕,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在书中看过一些医术的急救之策,只是我没有完全的把握,夫君......”
话还没说完,贺重锦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五官温柔舒展开,望着她道:“我信你。”
江缨眸光一亮,随后点点头:“好,我尽力一试。”
她将手掌根部放在胸骨部位,另一只手的掌根重叠放于其手背上,两手手指交叉抬起,有规律地按压着。
“《金匮要略》中记载,一人以手按据胸上,数次动之,这是心悸之症的急救之策,夫君,我想试试此法能否将他肺里的积血排出来。”
姑且试试吧,此人快要断气,现如今只有这一个不太合理的法子了。
几次之后,男人猝然吐出一大口血,喉头虽然通畅了,但已无力回天。
“颖州......颖......”
声音虽气若游丝,但江缨和贺重锦听得一清二楚,他说颖州。
江缨思考道:“颖州不是位于大盛边陲之地,是梁国与大盛交界处的必经之地吗?这个地方和这个人的死有关吗?”
殊不知,身旁贺重锦在听到‘颖州’二字时,神色产生了异样。

第17章 沐浴(修)
男人说完这句话,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贺重锦翻找着尸身上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寻了半天也并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时,江缨忽然开口:“夫君,这个人也许是铁匠。”
贺重锦看向江缨:“缨缨,为何这样判断?”
“我只是猜测罢了。”江缨指着尸体的手,慢慢道:“你看,这个人的胳膊上有许多的烫伤,指甲缝呈灰色,是铁粉的颜色,一定是常年接触铁器,洗不掉了。”
贺重锦如查看尸体的手指,果然如江缨所说,尸体的十指甲缝里夹杂着铁粉。
他道:“嗯,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铁匠无疑。”
血腥气闻得太久,勾起了江缨的害喜,她掩住嘴找个角落里剧烈呕吐起来。
太痛苦了,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贺重锦原想在此追查下去,见江缨呕吐,便命令其余的侍卫道:“此事务必查明真相,明日我会与大理寺一同查办,今日,先行回府。”
贺相府。
贺重锦正在前庭议事,江缨则独自回到了房间里。
她将手放入水盆之中,手上沾染的鲜血便如浮萍般飘在水面上。
房间檀香萦绕,缓解了刚才的恐惧,她一个人来到楼阁上练习书法,写了一会儿又觉得身上还是有血腥气,便叫红豆备水,更衣沐浴。
贺相府与江府不同,江缨在江府沐浴是一个小小的浴桶,但在贺相府则是一处珠帘笼罩的宽敞浴池。
江缨褪去衣衫,在温热的浴池中泡了许久,水面花瓣漂浮,泛起轻微的涟漪。
尽管是在沐浴,可江缨仍旧书卷不离手,认真背读着,她能理解下来的,便靠着理解记忆,无法理解就死记硬背。
过了一会儿,江缨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红豆,我和贺重锦的婚期定在了多久?”
“一个月后。”红豆道,“小姐,你忘了?太后娘娘念及你怀着小公子,所以将成亲之日提前了,一个月之后,小姐就是贺相府的嫡夫人了!”
一个月吗?一个月转瞬即逝,倒是快。
江缨想了想,又道:“话是这样没错,不过今天在街上发生的刺杀一事,恐怕我和贺重锦的成亲之日要推迟了。”
红豆没再说话,江缨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继续翻阅书卷,全然不知贺重锦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红豆,我要喝水。”
闻言,他倒了一杯水递给江缨,她侧目看到那双手并非女子所有,立马察觉到不是红豆,惊得手中的书卷掉落,水花四溅。
“谁?”
“是我。”
“夫君?你回来了?”
贺重锦在水池旁坐下,江缨松了一口气,但纤瘦的身躯仍旧缩在水里,他笑笑,伸手将水里的书卷捞出来,交给红豆:“这些书卷拿出去晒干,晒干之后还能用。”
红豆离开后,非常懂事地关上房门,心想这下小姐和贺大人能好好独处,增进感情。
虽然江缨说,贺大人总有一天会厌倦她,也可能会有三妻四妾,可是红豆还是发自心底地希望,江缨和贺大人能够恩爱白头,长相厮守。
水池周围笼罩着一层细密朦胧的水雾,贺重锦重新给江缨递了一本崭新的书卷,江缨接过书卷,道了一声:“谢谢夫君。”
贺重锦笑道:“没事,本就是我吓到你了,我进来时该当告知你的。”
江缨看贺重锦眉头还是微微皱着,于是问:“没关系的,刺杀一事,夫君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抓到刺客?”
“人抓到了,但刺客既然胆敢当街行刺,就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抓住他时,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那夫君可有查清楚铁匠的身份?”
他点点头,答道:“嗯,此事并不难,文钊已查到,此人来自军械监,但军械监铁匠不在少数,过几日铁匠们到大理寺认尸,他的姓名身份自会一清二楚,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刺客的身份,石沉大海,无从查起,若是寻常的刺杀还好,如果对姑母和陛下不利......”
说到这里,贺重锦便没在说下去了。
江缨也觉得不解,皇京之中当街刺杀官员之事,不在少数,但那个死去的男人只是朝中军械监的一名制造兵器的铁匠,为什么会被刺杀?
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她一本正经起来:“夫君,至少并无收获,他临死时不是也说出颖州二字?所谓抽丝剥茧,颖州就是抽茧的丝,夫君从颍州的线索查下去呢?”
“知道了。”贺重锦淡笑着,回道:“缨缨,这次,你做得很好。”
不仅是如此,他发现江缨这个姑娘很好。
“这是赞扬吗?”江缨的语气中带着小小的恳求,低声道,“对了,在街上救人这件事,还请夫君替我保密,不能被母亲知道,否则她该不高兴的。”
江夫人说过,女子需要做好为人妇、相夫教子的本分,从没有说过也要帮夫君查案,不仅如此,江夫人信佛,若知道一定会说晦气,会冲撞肚子里的孩子。
贺重锦没答应她,只是道:“岳母希望你恪守规矩,你是一品宰相的夫人,她是八品官员的夫人,你在意她是否开心,如此......也算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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