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回来时,江缨也被折腾的难以入眠,捂着胸前的两处苦恼道:“这么痛?要炸开了一样。”
不仅胸痛,她浑身燥热的厉害,翻身又怕动作太大,最后贺重锦还是醒了。
“夫君,你醒了?我不是有意的要打扰到你的。”江缨有些抱歉道,“我实在太热,热得睡不着,要不今夜夫君去书房睡?明日夫君还要早朝。”
贺重锦温和笑了笑,摇摇头:“无妨,缨缨,夜里寒凉,为什么会热?病了吗?”
“如果是病了尚且能治,如果是有孕的缘故该怎么办?”江缨拉着他的衣袖,征询道,“夫君,去把窗户打开好不好?”
“缨缨,我的话不是玩笑,开了窗睡,你会得风寒的。”贺重锦没有答应她,只是声音放柔了些道,“忍一忍,好不好?”
“不能开窗的话,那可否洗个凉水澡?桂试在即,明日天不亮我便要起来读书,今日睡得太晚是不行的。”
贺重锦微微叹息,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只道:“明日太医来府上,我再询问他是否有缓解之法。”
“......”
江缨心里烦躁,控制不住的烦躁,她第一次对贺重锦发脾气,一言不发地翻过身,背对着他。
燥热是能忍耐,胸痛怎么办?
感觉现在,她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苦在心里积压的久了,一向乖巧的江缨忽然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然而,屋里只有一个人,就是身侧躺着的人。
她不能对贺重锦动手,如若动了手,把自家男人打得鼻青脸肿,就是坏了女诫的规矩,会被夫君厌恶,一纸休书扫地出门。
太难受了。
苦恼时,青年的手敷在了她的胸口一侧,江缨转头看向贺重锦,眼泪还挂在眼角,杏眼中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委屈。
他一时无措,只能用手轻揉着女子的胸口两处,试探性问道:“还痛吗?”
一时间,所有的怨怼顷刻化解。
“夫君,再,再往上一些。”
隔着单薄的中衣,贺重锦骨节分明的手渐渐上移,江缨又道:“左边,左边那里。”
“这里?”
酸胀般的疼痛在贺重锦的揉动下有所缓解,江缨长舒一口气。
虽然羞耻,但好在得了解脱,何况这么晚,自家屋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比起困意,贺重锦更多的是紧张,他刚才看到江缨的眼泪了,她许是受委屈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后来,女子疲惫地睡着了,呼吸均匀沉重,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前,过了一会儿开始任意施展,翻身过来搂住青年的腰肢。
贺重锦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也是第一次做人夫君,但愿没有做得太差,至于江缨......
那夜阁楼清笛,晚风习习,浮动女子的发丝,她杏眼微垂,素指轻启,那一幕至今都记忆犹新。
青年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这样,就已是最好了。
成亲前一日。
贺相府的请帖都已经发了下去,届时前来的不止有文武百官,小皇帝和太后也会来。
江缨想到自己已经离开江家许久,左右不过一日,成亲之后就会一直在贺相府居住,所以带着红豆回到了江家。
从贺相府出发前,江缨已经提早让人到江府通传一声。
结果回来之后,只有张妈妈一人站在江府外迎接江缨,不仅江夫人不在,江怀鼎、许姨娘和吴姨娘都不在。
在红豆的搀扶下,江缨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来。
“这高门大府果然养人。”张妈妈上下打量着江缨,忍不住道,“小姐离开不过短短一月,走时瘦得像蒜苗,现如今圆润了不少。”
红豆答道:“张妈妈你不知道,贺大人对小姐可好了呢!关怀备至!”
张妈妈笑笑:“那是夫人教得好,等夫人回来,小姐要好好孝顺夫人,让夫人开心。”
这样的话,江缨听了许多次,这一次她没有正面回答张妈妈,而是问道:“母亲呢?她应当知道我今日回来,是有重要的事耽搁了吗?”
“夫人她......”张妈妈犹豫了一会儿道,“她同老爷出去游玩了,怕是明日才能回来。”
“游玩?”江缨感到吃惊,“张妈妈,你确定是父亲和母亲一起出去的?”
“是啊。”张妈妈答,“你走后没多久,老爷便一直在夫人的房里过夜,吴姨娘和许姨娘生了夫人的气,便也没出来迎接小姐。”
再次向张妈妈确认后,江缨不仅觉得很反常。
进入江府,几人走在小路上,张妈妈又道:“小姐你有所不知,你走后,吴姨娘和许姨娘得知聘礼在夫人手上,在老爷耳边吹风了好一段时日。”
“真讨厌。”红豆不由得道,“从前惦记着老爷的钱,现在又惦记着小姐的聘礼。”
张妈妈笑道:“幸好啊,夫人没着了那两个狐狸精的道。”
“那父亲呢?”江缨问张妈妈,“父亲可有向母亲要聘礼?”
“这......”张妈妈犹豫了一会儿,则答:“要是要了,夫人把聘礼分出一半给了老爷,不过老爷收了聘礼之后,来夫人的房里过夜了。”
江缨沉默不语。
果然是因为聘礼。
很小的时候,江缨清楚地明白一件事,江怀鼎早已厌倦了江夫人。
现如今整个江府都知道,他们不过是挂着夫妻的名头度日,除了江夫人自己。
江夫人原本是布商之女,家世不差,与江怀鼎成亲时,他一穷二白,没有做官,但二人两情相悦,江夫人又执拗,家里即便再反对,也只好作罢。
后来江夫人的父母逝世,家中布庄的生意一落千丈。
许多人劝江夫人重振布庄,可她没有这样做,而是毅然决然地将布庄卖掉,用全部的钱供江怀鼎考取功名。
没过多久,江怀鼎终于考上功名,成了八品监察御史,江夫人自然而然成了正妻。
江怀鼎娶妾的那天,江夫人用剪刀在房间里剪碎了自己和江缨的所有衣裙,唯独没有剪碎成亲时穿的嫁衣。
如果江夫人把贺重锦送来的一半聘礼给了江怀鼎,那么那一半聘礼与给了许姨娘和吴姨娘,并没有什么分别,早晚会到她们的手中。
张妈妈见江缨久久不说话,神情也有些黯然,于是劝说道,“老奴知道小姐是不情愿的,但小姐仔细想想,夫人盼老爷来房里盼了多少年?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必然开心,夫人开心,小姐也应该替夫人高兴。”
红豆观察着江缨的反应,她知道江缨并不希望江夫人把聘礼给江怀鼎。
毕竟这么多年,江怀鼎待江夫人母女如何,红豆一直是知道的。
半晌,江缨答:“合了母亲的心意就好。”
江缨的闺房还是老样子,只是许久未回来,书案上积了一层灰尘。
胃里涌上恶心之感,她又害喜,弯腰干呕了好一阵,红豆才道:“小姐,聘礼怎么办?还要回来吗?”
江缨坐在书案前,缓缓翻阅书卷,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要了。”
“那怎么行?”红豆的心里有些不平,“老爷宠爱两位姨娘,嫌弃小姐是个女儿,现如今又拿走一半聘礼,得了便宜。”
“红豆。”江缨心中无奈,很快又习以为常地说,“如果是两位姨娘或是爹爹自己抢走的聘礼,我理应要回来,但......聘礼是母亲给的。”
那是江夫人的意思,她又有什么办法?
红豆力争道:“可那是贺大人给小姐的聘礼,小姐真的任由那些钱被老爷和两位姨娘挥霍了去?”
话音刚落,江缨顷刻间愣住,毛笔骤然一停,毫毛上的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盖住了规整的字。
是啊,那是贺重锦给她的聘礼……
江缨暗暗下了决心,她要把聘礼要回来。
这段时日肚子里的孩子把她折腾的吃不好也睡不下,那些黄金是聘礼不假,但也是给他生孩子的辛苦钱。
再者,宫园一事虽为意外,但这样的行为到底是反抗了江夫人,所以江缨想,如果这次再违背她的想法,应该也没什么。
至少被责备一顿。
她现在怀着孕,想来江夫人也不会责备她。
明日她会嫁到贺相府,回来的机会不多,江夫人顾忌贺重锦的权势,不会找到府上,等过一段时日江夫人就气消了。
试一试?
但话虽如此,该怎么让江怀鼎把那些黄金还回来呢?
江怀鼎和江夫人是在晚上回来的,一家三口难得没有外人,坐在一起用晚膳。
江夫人今日很高兴。
她许久都没有这样高兴了,不仅是女儿嫁了一个位高权重的郎婿,冷落自己多年的夫君更是带她去了街上,就像回到了年轻时一样。
江缨吃一个狮子头的功夫,江夫人已经往江怀鼎的碗里夹了不少菜。
“老爷,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焖肉,油菜你也要多吃,荤素均衡,身体才会康健。”
江怀鼎心里烦闷,面上不咸不淡地道:“已经够了,不用夹了,你还站着干什么?坐下来用膳。”
江夫人认为这是江怀鼎在关心自己,心中喜不自胜,忙着坐下:“好,好,都听老爷的。”
只是,江怀鼎虽然提起筷子将碗里的菜都吃了下去,但江缨和红豆都看得出来,江怀鼎有些勉强之意。
唯独只有江夫人并没有这样觉得。
“江缨。”江怀鼎忽然对江缨说,“那贺重锦果真以后不打算纳妾了?只娶你一人做正室?”
江缨不知江怀鼎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于是答:“贺重锦没有和我提过此事,但如果他要纳妾,我不会阻拦。”
毕竟,当初江怀鼎纳妾时,江夫人哭了三天三夜,费尽心机阻拦都无济于事,何况贺重锦是什么人?位高权重的宰相,是她能够阻拦的吗?
江怀鼎的脸色难看了下来,本就不多的笑容凝固了几分:“不阻拦,等着那几个妾室抢你的正室之位不成?只要你当了正室,贺重锦念在我是他的亲家公,必定会对我有所提拔!”
“父亲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江缨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语气平常道:“身为贺重锦的夫人,我该做好分内的事,顺从夫君的心意。”
江怀鼎气道:“你……!”
江夫人见江怀鼎动了怒,这才替江缨说话:“老爷,女儿如今怀了贺重锦的孩子,有孩子傍身,顾及孩子,贺重锦也会在朝堂照拂老爷一二。”
“一定要是儿子。”江怀鼎火气消了,重新拿起筷子,“万不能是没用的女儿,否则别说嫁给贺重锦,就是嫁给当今皇帝又有何用。”
江缨依旧不说话,江怀鼎就是如此,反抗无用,她已经习惯了。
只要当上皇京第一才女,光耀江家门楣,江怀鼎才能无话可说,兴兴许还会放心颜面夸赞她几句吧。
这时,她发现江夫人吃得很慢,似乎在刻意等江怀鼎吃完。
过了一会儿,江怀鼎吃完后,江夫人笑着送走江怀鼎后,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来。
江缨问:“母亲,你是有事要同女儿说吗?”
江夫人吩咐张妈妈道:“张妈妈,去把东西拿过来。”
张妈妈道:“是,夫人。”
江夫人最近心情大好,这次倒也没动怒,从张妈妈手中接过那一沓信件,放在了江缨的面前。
书读得多了,江缨下意识对书法文字比较敏感,一眼就分辨出字迹的主人:“母亲,这是......赵恒之的信?他把信送到江府了吗?”
江夫人道:“你倒是认得清楚,这一张张都是赵恒之亲笔所书的信,想必,是那赵恒之没办法将信送到贺相府,便辗转把信送到我的手中。”
江缨数了数,一共七封信,连续送了七天,每封信的内容大致无二,依旧是赵恒之说自己余情未了,地点是皇京天香酒楼,黄昏一叙。
这个人未免也太……
其实,江缨并不讨厌赵恒之,虽然赵家人看不起她,厌恶她,但至少在最初,赵恒之在得知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时,愿意娶她为正室。
这已经是皇京中多少男子都做不到的事了。
只是令江缨颇感无奈的,她可以理解赵恒之想挽回这门亲事。
但为什么,他挽回的方式翻来覆去的都是在暗暗写信啊?
难道是怕贺重锦吃了他?所以不敢登门?
嗯.....应该是,朝臣们无不畏惧贺重锦权势,更遑论一个刚为官不久的探花郎了。
“母亲。”江缨如实答道,“此事我知晓,之前赵公子托人给红豆塞信,红豆将信带回来后,我便烧了,我现在是贺重锦的妻,我不会与他再有来往的。”
江夫人的语气并没有异常,似乎对江缨的回答很是满意:“你嫁入贺相府,一言一行不仅关乎贺相府,也关乎江府,绝不能因为此事,传出一些不好的风言风语,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江缨将那几封信一封一封地烧了,心里想着赵恒之可千万不要再送信过来,再给她平添麻烦。
当晚,江府下人把嫁衣和凤冠都备好,准备明日的成亲事宜,江缨忽然感到胸口发闷,想去院子里通通风。
结果,她一只脚刚刚踏过门栏,发觉到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女子若有所感地低下头,并蒂莲花绣鞋轻轻移开,定睛一看,那是一条漏网之鱼,赵恒之的信。
江缨:“......”
红豆刚刚从院子外回来,步伐轻快,脸上还挂着喜悦:“明日小姐就要成亲了,奴婢想想便觉得开心,咦?小姐再看什么,这是?......”
两个人就这样杵在房门外,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赵恒之到底收买了江府多少下人?为何无孔不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红豆捡起信,江缨已经不想再看了,她看腻了里面的内容,想不到自己内卷多年,竟第一次产生了厌倦看文字的一天。
察觉到江缨的情绪,红豆忙道,“蜡烛还没熄,奴婢这就去烧了,莫要让小姐看着心烦。
他这封信一出现,原本想出去散心的江缨,顿时半分好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比起烦躁,她更多的是担心。
赵恒之一直不肯放弃,一封封书信接连二三地出来,贺重锦迟早会知道的,如果贺重锦误会,以为她和定亲的前郎婿有私情,那就遭了。
想到那日在地牢里,贺重锦对人用刑的样子,江缨握着茶水的手忍不住发抖。
贺重锦不喜欢绿色吧,她记得他平日里穿得衣服不是紫色就是黑色,偶尔也会穿红色,从未穿过绿色。
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惩罚她?该不会是每日,等孩子生下来后直接去母留子?
红豆正在烧信,只见自家小姐砰得一拍桌案,江缨乍然站起来时,脑中的晕眩险些又犯了。
“不行!这怎能行!”
红豆呆愣愣地盯着江缨,张了张嘴问道:“小姐?什么不行?”
曾经江缨只是胆子小,仅此而已,但红豆发现小姐有孕之后,心绪起伏是越来越大了。
女子白皙的玉容气红了半边,紧张道:“我知道赵公子对我有恩情,可是一码归一码,我不能再任由他这样下去了!”
一轮明月悬挂于天际。
贺相府的书房内,窗户虚掩,窗外蝉鸣声不断,青年正在批阅最后的公文。
前几日,街上铁匠被刺杀一事有了眉目,死去的铁匠姓姚,单名逊字,是军械监一名造兵器的铁匠,从姚铁匠入军械监以来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
军械监其他的铁匠说,姚铁匠的打铁功夫一向很好,从他手里出来的刀枪长剑十分锋利好用,深得监丞的夸赞。
但令贺重锦不解的疑点是,姚铁匠此人安分守己,不争不抢,与其他铁匠们的交情很好,并没有仇家,是什么人会雇佣如此武艺高强的杀手,去刺杀一名铁匠?
直觉告诉贺重锦,这场命案并不简单。
有人轻扣房门,贺重锦道了一声进,文钊便推门而出,恭敬禀告道:“姚兵匠的夫人跪在大理寺外,要求探望姚逊,因为大人明令过除了验尸官,任何人不得接近尸体,所以大理寺卿让属下来请示大人的意思。”
其实,大理寺卿本不想请示贺重锦的意思,实在是那妇人跪在大理寺外哭诉,扰人清净,而在这之前,文钊也是回绝了大理寺卿的。
别说跟随在贺重锦身边的侍卫,这满朝文武,凡是做官的谁不知道贺重锦的性子?公事之际,他眼里就见不得别的,根本不会答应这样的事。
然而反常的是,贺重锦却道:“让姚夫人去吧,他们是夫妻,理应如此。”
“啊?”文钊傻了,“真,真的吗?”
这是贺重锦说出来的话吗?
贺重锦停下笔,眉眼轻抬,倒是不自知:“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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