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都是别人嫉妒她的份。
她嫉妒谁,也不能去嫉妒一个选侍吧?
疯了不成?
沈初宜却面色平
她小声提醒众人:“她是以红香的口吻来说话的。”
反应快的宫妃才回过神来,可能作为红香而言,在路选侍偶尔得宠的情况下,她可能会认为当时的耿贵嫔不如路选侍。
自以为耿贵嫔嫉妒路选侍。
是有这个可能的。
一个宫女能有多少眼界?不过是人云亦云,可能当时路选侍自己说了什么,亦或者其他的宫女说了什么,让她印象深刻。
灌输给她这话的人很聪明,是完全以红香的口吻来阐述事情的。
这个人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被完全掩盖了。
樱桃根本没听到沈初宜的话,她毫不迟疑地继续说:“当时纯贵嫔更受宠,所以贤妃娘娘也嫉妒纯贵嫔。”
“因为贤妃娘娘是我们小主的主位娘娘,所以她就想到了一个法子,让我们小主出头,替娘娘除掉纯贵嫔。”
这话说的跟闹着玩似的。
把贤妃、路选侍说得特别傻,做的事情也漏洞百出,一点逻辑都没有。
这不应该的。
“当时我们小主因为柳听梅那贱人的事情被贬为答应,迫于无奈,走投无路,只能答应了贤妃娘娘的差遣。”
“我们小主本来想自己去,但是贤妃娘娘派人控制了我的家人,逼迫我去做这件事。”
这话说得更奇怪了。
正常有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
不过沈初宜却终于明白,幕后主使意欲为何。
说到底,还是通过“红香”的伸冤,把柔选侍做过的错事宣扬开来,以阻拦路勋向上攀爬,给旁人让位。
亦或者,工部里早就已经结党营私,容不下一个外人了。
沈初宜垂下眼眸,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一晃神,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本来热气腾腾的兰心雀舌,如今也有些冷了,多了几分苦涩。
沈初宜的确没想到,路淼已经过世半年,她即便是死了,好多人也没有放过她,反复拉着她出来,让她名声落地,被人鞭挞。
何必呢?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动手的人,可能也怨恨路淼。
这个人一定很不喜欢路淼,所以做的事情都是针对路淼及其家人的。
否则,有那么多手段可以用,装神弄鬼其实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相信,也不可能做成功。
一切都仿佛闹剧一般。
沈初宜垂眸深思着,那边樱桃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有证据。”
沈初宜抬起眼眸,淡淡看向樱桃。
樱桃双目无神,血丝满布,她面色苍白如纸,冷汗如水一样流淌。
她这个模样,马上就要虚脱了。
但她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这一句话。
“当时为了让我们小主信服,贤妃娘娘把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一把木梳送给了小主,小主的遗物里,肯定还有这件旧物。”
沈初宜心中一惊。
她忽然想到,当时去看柳听梅卧房的时候,在柳听梅的木桌上,找到了一把刻有兰花纹的木梳。
沈初宜不用问,樱桃自己就开了口:“那把木梳上,有兰花纹。”
说到这里,樱桃似乎已经油灯枯竭,她双眼一翻,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宫妃们吓了一跳。
庄懿太后立即道:“程尚宫,把这宫女带下去,让女医给她医治,尽量保住她的命。”
程尚宫福了福,一挥手,就抬着樱桃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庄懿太后大手一挥,殿中伺候的年轻宫女也都退了出去。
牡丹厅中一下就显得松快了。
庄懿太后看向面色难看的贤妃,问:“贤妃,那木梳,你可有印象?”
贤妃抿了抿嘴唇:“若她说的是带兰花纹的木梳,的确是臣妾的旧物,是年少时母亲送臣妾的礼物。”
沈初宜忽然记起,贤妃名叫耿丹颖。
开缃蕊而乍合,擢丹颖而何远。①
这首诗选自陈有章的《幽兰赋》,而丹颖两个字,寓意就是兰花。
“因是家中旧物,当年入宫时,是有记录造册的。”
庄懿太后道:“东西可还在你手中?”
贤妃答:“在,不过东西因是旧物,一直放在库房中,已经多年未曾查看了。”
说到这里,贤妃也意识到什么,她沉下了脸来。
“臣妾也不保证,东西一定还在。”
这就麻烦了。
无论那个宫女是红香也好,樱桃也罢,她虽然装神弄鬼,却一口咬定有证物。
贤妃的从家中带来的旧物,若是不在自己手中,反而给了柔选侍,这事情就让人心生疑虑了。
虽然不是证据确凿,却也对贤妃名声有碍,因为有一个小宫女,如何得知贤妃有这一把梳子的?
最后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但总要详查一翻,当年的旧案翻出来,说不定会牵连更多人。
宫里好不容易太平了几日,这就又乱了。
沈初宜所有所思。
她见贤妃脸色实在太难看,本来想说上一句,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面的德妃忽然道:“究竟在何处,找一找不就知道了。”
德妃嗓子还有些沙哑,说话是有些费力的。
她平静看向庄懿太后:“太后娘娘,那宫女这样言辞凿凿,说必定那个兰花纹木梳一直就在柔选侍的遗物中,虽然遗物已经交还给路氏,但当时的账簿册还在,一对比就知晓了。”
“另外,贤妃妹妹也回去好好查一查,若是木梳还在你手中,就皆大欢喜,若不在,你宫里也要详查。”
德妃的意思,已经是相信贤妃无辜了。
沈初宜抬眸看向她,见德妃沉着脸,依旧是那幅不咸不淡的模样,这一次倒是恢复了以往的干脆和公正。
庄懿太后道:“德妃说得好。”
她看向钱掌殿:“让人去一趟尚宫局,让程尚宫尽快把账簿送来,另外你亲自跟着贤妃回一趟绯烟宫,把木梳找出来。”
庄懿太后直接吩咐:“刘三喜,你回去禀报皇帝,让锦衣卫查红香和樱桃的家人,务必寻到她们的亲属,询问是否曾经被人要挟。”
宫外的事情,就要靠锦衣卫来查了。
沈初宜自己知晓,红香的父母都没有被人要挟,这个萧元宸一早就告诉过她。
不过此刻,沈初宜没有开口。
等庄懿太后吩咐完,才看向众人:“你们是回去等,还是就在这里等。”
顿了顿,太后又说:“还是都留在这里吧。”
她忽然笑了一声:“直接看到事情的结果,岂不是更好?”
——————
不多时,去绯烟宫查木梳的钱掌殿就匆匆二回。
钱掌殿的面色沉静,从脸色上看不出结果,她对众人福了福,看向庄懿太后。
庄懿太后就颔首道:“实话实说吧。”
“回禀太后娘娘,诸位娘娘,”钱掌殿沉声道,“贤妃娘娘库存账簿中,的确有兰花木梳一把,但查找库房对应位置时,却没有寻到。”
“木梳已经遗失。”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各种各样的目光往贤妃身上投来,让她眉心紧锁,嘴唇紧抿。
但方才有沈初宜的宽慰,贤妃情绪尚且稳定,她没有发怒,也没有立即就哭诉自己无辜,她只是问:“可是里里外外都寻找了?”
钱掌殿说:“时间仓促,并未把整个库房都巡查,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正在寻找
贤妃颔首:“知道了。”
她态度平静,牡丹厅中的众人就不好多说什么。
一直不声不响的周才人犹豫片刻,才开口问:“太后娘娘,若是最后寻不到呢?”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庄懿太后也不看周才人,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急什么。”
“贤妃宫里没有,难道就一定在柔选侍的遗物中吗?”
尚宫局距离寿康宫更远,故而先回来的是钱掌殿,等钱掌殿禀报完,程尚宫才回来。
她这一路紧赶慢赶,一向工整的发髻都稍微有些凌乱了。
不过此刻她也顾不上自己的体面,一进入牡丹厅就直接行礼,道:“回禀太后娘娘,诸位娘娘,在柔选侍的遗物名录中,并未有兰花纹木梳。”
满堂哗然。
其实方才贤妃那边找不到木梳时,众人心中就隐约认定了此事。
然而现在,程尚宫居然说柔选侍的遗物中没有这把木梳,那只能代表两种可能。
要么“红香”举报的事情是真的,贤妃的确把木梳给了柔选侍,让她去谋害沈初宜,不过柔选侍后来把木梳给了旁人,亦或者木梳悄无声息失踪了,所以才找不到。
要么便是有人从贤妃出偷走了木梳,放到了柔选侍宫中,意图栽赃陷害,但事与愿违,柔选侍宫里的木梳失踪了,无人找到。
这样一来,两件事就对不上了。
这把木梳,总觉得有些奇怪。
听到木梳不在柔选侍的遗物里,贤妃狠狠松了口气。
她紧锁的眉心微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这天降横祸,臣妾也无从辩解。”
她这话倒是说在点子上了。
庄懿太后也轻声笑了一下,慢慢开口:“倒是太过兴师动众了,贤妃,你且安心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才说:“那个叫樱桃的宫女明显有问题,因何要听她的话?也是哀家关心则乱,老了老了,可经不得事了。”
沈初宜垂下眼眸,就听白婕妤声音温柔,说:“太后娘娘也是关心纯贵嫔娘娘,关心柔选侍,此事事关三位娘娘,自然要谨慎对待。”
她倒是会说话。
德妃此刻也开口:“正是如此,太后娘娘一早就教导过我们,宫事不能马虎,一定要谨慎,今日臣妾们学到很多,万幸最后结果是好的。”
这一席话说完,倒是皆大欢喜。
诸位妃嫔们都异口同声,附和德妃的话语。
庄懿太后面容缓和下来,她正待开口,就见外面急匆匆进来一名管事姑姑。
沈初宜认得她,她是程雪寒的左右手,姓孙。
这一年四季的新衣,几乎都是她送来长春宫的。
孙姑姑手里拿着一封信,进来后就在程尚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把那封信交到了程尚宫手上。
程尚宫面色微沉,等她说完了,才对庄懿太后见礼:“回禀娘娘,之前只看了柔选侍遗物名录,臣担忧会有疏漏,就让孙姑姑去库房清点遗物。”
柔选侍的遗物,贵重的都赏赐给了路家,剩下的都是摆件陈设,日常用品,以及部分衣物。
一般嫔妃的遗物会在宫中暂存三年,三年之后再另行处置。
陈设摆件会赏赐给旁人,不带品级的衣物大多都直接送去皇陵,当成祭品烧给贵人。
万幸的是,这件事闹出来的时候,柔选侍的遗物还在尚宫局。
程尚宫抬起眼眸,看向庄懿太后:“太后娘娘,方才宫人在翻找时,发现柔选侍遗物中的一个细口梅瓶中藏了一封信。”
沈初宜心中安稳下来。
她终于明白,幕后之人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贤妃这事无法落定,还有后手能用。
木梳可能只是个引子,即便木梳对上,也无法给贤妃定罪。
不过一把木梳,就当是贤妃送给柔选侍的又如何?
所以木梳不是关键,这封信才是。
庄懿太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看向程尚宫:“读。”
程尚宫躬身行礼,然后才展开信笺,一字一句读起来:“陛下,展信佳安。”
看这个说辞,这封信是对萧元宸所言。
“妾欺辱身边宫女,以致宫女无法忍耐出手伤人,是妾之过错,妾难辞其咎。妾恳请陛下原谅,只会潜心思过,再不犯错。”
这个口吻,的确像是路淼亲笔。
打头这一段,说的是柳听梅的事情,言辞很是诚恳。
程尚宫一目十行,她飞快扫视过整封信,语气有些迟缓。
“娘娘,后续可还要读?”
她竟是犹豫了:“可要请娘娘亲自过目。”
可见,这封信应该写了不得了的东西。
“读。”庄懿太后神情笃定。
一向果断的程尚宫,也不由深吸了口气。
“然妾出身卑微,在宫中如浮萍飘荡,无依无靠,”程尚宫顿了顿,才开口,“值德妃娘娘宽宥,体恤妾之怜弱,在妾被贬斥之后关怀备至,妾莫不敢忘。”
矛头一下子就转到了德妃身上。
德妃原本神情平静,听到这一句时也有些绷不住,那张平静的清秀面容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但这一句她却没办法反驳。
当时柔选侍被罚闭门思过,她的确关怀过几次,让尚宫局和御膳房都不要太过薄待。
这都是有人证物证的。
这也是作为管宫宫妃应该做的,并非德妃特地关照柔选侍。
德妃深吸口气,自己稳住了心神,淡淡开口:“我只是可怜她,关心她,没有其他意图。”
不管旁人信不信,这话是一定要说的。
可能因之前德妃帮贤妃说过话,贤妃迟疑片刻,也到:“当时臣妾也曾关照过她。”
“而且,方才那宫女自称是红香,话里话外都是臣妾的逼迫,现在柔选侍的遗书又说是德妃陷害,这两个人里面,总有一个是说谎的。”
贤妃冷声道:“要么,两个人都是谎话连篇,这些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为的就是搅乱宫闱,陷害宫妃名声。”
说到底,已经被降为答应的路淼,根本不是高位嫔妃的对手。
帮她个忙,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们不过嘴上吩咐一句,不费什么事,还能得路淼人情。
这遗书写的也很有问题。
程尚宫继续读:“德妃待妾恩重如山,妾心中感念,时值娘娘地位不稳,愁眉不展,妾如何能置身事外?”
沈初宜心中微叹。
听到这里,她已经肯定,这封信应该不是路淼写的了。
程尚宫抬眸看向德妃,见她没有制止,才继续道:“德妃娘娘忌惮沈婕妤,认为婕妤娘娘颇得陛下宠爱,他日婕妤娘娘若诞育皇子,对德妃娘娘是莫大威胁。”
“因此,德妃娘娘想要除去沈婕妤。”
在路淼还活着的时候,沈初宜的确是婕妤。
这封信做的就比樱桃的口供高明多了。
可见樱桃的疯癫不过虚晃一枪,真实的意图是这封信。
真正想要攻击的人是德妃。
信读到这里,德妃面色越发难看,她实在忍受不了,直接把手中的杯盏一挥落地。
地上铺着厚实的牡丹羊绒地毯,杯盏只在地上转了一圈,连裂痕都无。
只拿茶水绽放出墨色的花。
德妃满脸怒意:“胡言乱语,无稽之谈。”
沈初宜就知道,只要牵扯出路淼的死,就一定会牵扯出她。
不过此事已经摆明着是针对德妃和路家,捎带的是贤妃和她,她们不是事情主角,倒是不必太过激动。
自从寿礼被污,德妃被罚之后,她的情绪就没有以前那么四平八稳了。
如今她处置宫事雷厉风行,独断专行,脾气比以前爆裂许多,不容旁人质疑。
今日被说到头上,自然是忍不了的。
德妃深吸口气,厉声道:“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当时柔选侍是自缢,她的遗物都是仔细清点,如何会找不到这样一封信?”
德妃怒发冲冠,下意识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庄懿太后眉头一蹙,冷声道:“德妃。”
德妃却已经听不到太后的声音了,她继续说:“这封信,一定不是柔选侍亲笔所写,不过就是为了陷害本宫。”
她这样当众忤逆庄懿太后,庄懿太后瞧着倒是没有生气,只叹了口气,淡淡道:“急什么。”
“程尚宫,你继续读。”
程尚宫躬身称是,然后便开口道:“陛下,德妃娘娘有难,妾万不能推辞,故而谋害沈婕妤此事,是妾一人所为,红香也是妾安排动手,与德妃娘娘无关。”
这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是与德妃无关,实际上却字字句句都说是挟恩图报,逼迫柔选侍动手谋害沈初宜。
程尚宫不给德妃打断的机会,直接了当道:“陛下,妾知犯下大错,无颜存活于世,只能自裁以报圣恩,还请陛下念及妾以命相抵,饶恕路氏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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