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件事,朕也能顺便摸清六部的派系,说起来,其实是好事一桩。”
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有些事不论对错,只看结果好坏。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但工部如今闹成这样,实在耐人寻味,这不光是为了侍郎的官职,还有更多的利益牵扯。
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有些人是一定要登上侍郎之位,有些人却又想要全身而退。
前朝你争我夺,后宫亦是如此。
这世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想要在朝堂、后宫站稳脚跟,光靠聪慧是做不到的。
在一日复一日的争斗里,人能迅速成长起来。
萧元宸自己都是这样长大的,所以他不会过分保护沈初宜,让鸿雁贴身保护她的安全,萧元宸就没有后顾之忧。
他也相信,沈初宜自己就能做的很好。
萧元宸看向她,继续说到:“若是懿母后唤你们过去,你就安静听,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初宜笑了:“知道了。”
萧元宸看她神情很是平静,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就道:“你不疑惑为何会有哭声?”
“有些疑惑,不过……”
沈初宜顿了顿道:“臣妾不信这世间有鬼,所以那哭声肯定是人为,就是手段高明一些,没有被人查出罢了。”
萧元宸淡淡笑了。
“自然是人为的,否则你以为,真的是柔选侍沉冤得雪,不再哭泣?”
沈初宜看向萧元宸,有些意外:“陛下已经查到了线索?”
萧元宸看向她:“你说,既然碧云宫没有人,却又有人的哭声,是为何?”
这个问题,沈初宜一早就思索过。
“定是有人做了什么机关,模仿了哭声。”
萧元宸摇摇头:“不需要那么麻烦。”
“这宫里会说话的,可不只是人。”
沈初宜思索这句话,眼睛一亮:“是八哥?”
萧元宸淡淡一笑,点头称赞道:“娘娘果然机敏。”
“要在宫中做这些手段,其实并不算难,只需要训练一只八哥,藏在碧云宫中,每到子夜时分就叫上几声,这鬼就能立即闹起来。”
所以事情根本就不复杂。
沈初宜不由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还有什么机关能人,亦或者碧云宫有暗道迷宫,结果居然这样简单。”
她自己都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嘲:“那些猜测简直是多此一举。”
萧元宸拍了一下她的手,道:“关心则乱而已。”
他道:“其实很多时候,宫中的手段都很简单直接,因为许多人会动手,要的就是一个结果。”
“最后不过是成王败寇。”
沈初宜点点头,道:“受教了。”
说到这里,她问:“从那八哥身上,应当是找不到线索的。”
既然碧云宫已经没有了哭声,就说明萧元宸已经让人取走了八哥。
“自然不会有线索,不过,过年之后有亲眷入宫看望的宫妃,一共有四人。”
宫中也有百兽园,妃嫔们若是喜欢狸奴鹿狗等宠物,可以去百兽园挑选,白日里在宫里养着玩,晚上送回百兽园。
百兽园自然也有八哥,那边八哥一个比一个聪明,那吉祥话能说一箩筐,可百兽园的每一只动物都是有数的。
多一只少一只,立即就能发现。
这八哥一定是嫔妃家中送来,不可能是自己飞入宫中的。
训练八哥可不是轻松就能办到的事情,需要有专业的训鸟人经年累月教导,才能教出一只能说会道良种。
沈初宜问:“都有谁?”
萧元宸轻轻拍着她的手,淡淡道:“德妃、端嫔、邢昭仪、白婕妤。”
这四人,倒是不让人意外。
沈初宜若有所思:“德妃娘娘和白婕妤家中都在圣京,进出宫闱并不困难,倒是端嫔,我记得她娘家远在花都,忽然入宫可是有事?”
萧元宸含笑看着她,道:“你倒是敏锐,一下子就看到了关键所在。”
端嫔是江南水乡里蕴养出来的窈窕佳人,她娘家在花都,父亲曾任花都布政使,端嫔入宫后,其父高升,现任两都巡抚。
其兄年轻有为,三年前进士及第,转回原籍任花都州丞,可谓是满门忠良。
花都距离圣京相隔千里,一来一回足有半月,她娘家入宫看望,无论如何看都很牵强。
萧元宸说完这些,才道:“也是凑巧,端嫔的外祖母是圣京人士,老夫人刚好过六十大寿,端嫔母亲想念母亲,也想念女儿,这才乘坐如意顺丰号北上,前几日刚进宫看望端嫔,这几日都住在娘家府邸。”
沈初宜问:“前几日?”
萧元宸就知道她要问,干脆回答:“早于事发。”
也就是说,端嫔也有可能。
沈初宜把这一点记在心里,然后问:“邢昭仪呢?”
邢昭仪娘家不过只是普通县令,即便她成了中三位的娘娘,因父兄并不出色,家里一直不上不下,就这样平平无奇。
萧元宸的声音倏然冷了下来。
“邢昭仪的父亲刚发现岭南矿藏,矿藏丰富,数量巨大,是大功一件,朕便命其回京述职,本想给他升职改任。”
这应该是喜事。
但下一句,萧元宸便开口道:“岭南可是八哥的产地。”
————
沈初宜愣了一下。
随即她才道:“可陛下,做这件事的人,对畅春园中的事情了如指掌。”
沈初宜头脑非常清晰:“这人很可能就是柔选侍那个案子的幕后凶手,否则说不出这么多细节。”
“而邢昭仪,当时并不在畅春园。”
邢昭仪此人,看似机灵,实际上没有那么聪慧。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远在长信宫还能把手伸进畅春园。
萧元宸颔首,却道:“但初宜,一件事,不一定只有一个幕后主使。”
沈初宜心中一顿,她蹙了蹙眉心,有些迟疑地问:“陛下的意思是,那八哥可能是邢昭仪提供的,但她对幕后之事并不知情,亦或者她不是主谋。”
“孺子可教也。”
萧元宸淡淡笑了。
“不过,这也都是猜测罢了。”
萧元宸道:“这件事懿母后非常上心,查得很是认真,相必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沈初宜颔首,她原本想说起身用早膳,可话到嘴边,她忽然想起樱桃那奇怪的模样。
“怎么?”萧元宸见她眉心皱得很深,便问。
沈初宜思索着说:“陛下,我总觉得那个名叫樱桃的宫女很不对劲儿。”
“那宫女对自己是红香这件事非常笃定,叫她红香会回应,叫樱桃则不会,但对于红香所经历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只有被人教导灌输过,才会是这种反应。”
萧元宸颔首:“你说得很对,不过太医院反复给樱桃看诊,都没有结果。”
“只说她精神疲惫,神情萎靡,而且自从那日之后,她逐渐衰弱,如今已有油灯枯竭之相。”
沈初宜蹙起眉头:“可还能活?”
萧元宸摇了摇头:“也不过就这三五日的
光景了。”
竟是到了这个地步。
沈初宜垂下眼眸,她回忆着当时樱桃癫狂的神情,忽然,一道灵光浮上心头。
“陛下,”沈初宜深吸口气,她忽然道,“若是樱桃中了禁药呢?”
萧元宸神情也严肃起来。
“禁药?”他若有所思,“你是说……”
沈初宜颔首,她抬眸看向萧元宸,两人的眼眸都有一样的光芒。
去年在永福宫,他们两人一起经历了同一件事。
当时还是丽嫔的顾庶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种禁药,全部用在了萧元宸身上。
其中那种名叫阿迷香的禁药药效十分霸道,让萧元宸这样的人都迷失了心智,更不用说樱桃这种年轻小宫女了。
前后两次的诡异之处,沈初宜以为并不是巧合。
“陛下,若是顺着当时的线索查,是否会查出更多种类的禁药?”沈初宜深吸口气,果断道,“说不定,真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坚信自己是另一个人。”
“若是能迅速查清楚因由,说不定也能给樱桃解毒,救她一命,询问真相。”
“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只有樱桃自己才知道。”
沈初宜这一番话说的非常快,思路捋清楚之后,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萧元宸一直专注看着她,认真听她说话。
等沈初宜说完,萧元宸就说:“那就按照贵嫔娘娘的思绪查。”
顿了顿,萧元宸忽然俯下身来,在她耳边道:“年姑姑认识的那名药师,今日朕就招他入宫,让他同刘文术一起研究禁药。”
沈初宜一愣。
不过很快,沈初宜就歪了一下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萧元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心中的不安。
“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若是寻常宫女,早就成了顾庶人用完就丢的亡魂,”萧元宸继续道,“初宜,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不是与人为善,同年姑姑交心交好,她又为何冒着这么大风险,为你出谋划策,努力周旋。”
沈初宜的确没想过这些,她只知道,她从心底里感谢年姑姑。
要是没有年姑姑、徐姑姑还有舒云他们,她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萧元宸声音温柔,犹如一律春风,缓缓吹拂进沈初宜的心田。
“所以初宜,正因为你是你,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沈初宜自己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能到这么多帮助,从悬崖边被拉回来。
萧元宸道:“况且,你做这些,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朕。”
不需要沈初宜多言,萧元宸就自己说服了自己。
沈初宜调查顾庶人的用药,的确是为了让自己有一线生机,可同样的,正是因为她查清了真相,才让萧元宸提前摆脱禁药。
否则天长日久,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虽不能明说,但初宜,”萧元宸低下头,碰了碰她饱满的额头,“初宜,你也是朕的救命恩人。”
沈初宜心中一暖,刚升起的彷徨骤然消散。
她伸出手,环住萧元宸的后腰,把自己安心投入他怀中。
“陛下以后一定会成为盛世明君。”
萧元宸太理智了,他从来不会感情用事,这样一个皇帝,如何不会成功。
沈初宜虽然嘴里说着以后,但在沈初宜心中,萧元宸现在就是明君了。
两人在天光熹微中相互依偎,仿佛天地间只剩彼此。
沈初宜小声说:“陛下也是臣妾的救命恩人。”
萧元宸低低笑了起来。
“那贵嫔娘娘只能以身相许了。”
他逗了沈初宜一句,才若有所思地问:“你不想让年姑姑在你身边伺候吗?”
沈初宜说:“年姑姑在西寺库做惯了,且也知道陛下信任,故而就还待在西寺库,不打算挪动了。”
“这倒是。”
萧元宸笑着说:“年姑姑记性好,寻找什么都能迅速找到,的确省了不少事。”
主要是年姑姑为人谨慎,嘴很严,经过她手的东西,外人从来不知情。
萧元宸也很信任年姑姑。
“我同年姑姑说好了,以后我给她养老,让她舒舒服服安度晚年。”
萧元宸就说:“那咱们一起。”
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沈初宜才道:“这个案子,瞧着越来越复杂了。”
萧元宸道:“这不仅仅是闹鬼这一件事,其实这个案子的核心,是当时谋害你的那个鱼骨案。”
萧元宸眸色幽冷:“总要有个结果的。”
沈初宜应了一声。
她说:“陛下,有时候真相也没那么重要,以陛下的大局为重。”
这是沈初宜为了萧元宸的让步。
“我这边,一切都好说,”沈初宜笑了一下,神情很平静,“我不怕委屈,也不怕危险,但路淼不能白死。”
沈初宜抬眸看向萧元宸:“哪怕不是以这件事为结案,害了路淼的人,我希望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这是自然。”
萧元宸捏了一下她的手:“不光是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事情说完,沈初宜觉得轻松许多。
两人一起叫了起,洗漱更衣之后,先去看了雪团。
雪团正在睡,闭着眼睛,瞧着乖巧极了。
端木嬷嬷同沈初宜汇报了雪团昨夜的情况,沈初宜赞她有心。
看过儿子,两人一起在院中用早膳。
到了春日,石榴树染上新绿。
枝叶茂密,树叶嫩绿,亭亭如盖。
两人坐在微风习习的石榴树下,平静用早膳。
今日的早膳很丰盛。
有沈初宜爱吃的鲜虾馄饨,有萧元宸爱吃的胡辣汤,还有各色各样的点心,琳琅满目摆了一桌,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沈初宜看萧元宸夹了一根油果子,放入胡辣汤里,酥脆的油果子裹上一层胡辣汤浓稠的汤羹,看起来晶莹剔透。
咬下去的时候,甚至还有脆响。
外面鲜香,脆爽,到了里面,却又很有嚼劲。
宫中的胡辣汤都是用羊汤吊的高汤,刚出锅的时候鲜香扑鼻,尤其是那股很冲的胡椒味,让人食指大动。
沈初宜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吃法?”
萧元宸就笑着说:“你也试试,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之前去民间走访,见到有从豫中来的百姓,他们在京中买不到当地特色的油馍头,但配着京中的油果子一样好吃。”
若雨就立即给沈初宜盛了一小碗胡辣汤,把切成段的油果子放到了沈初宜面前。
沈初宜学着萧元宸的样子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嗯,”沈初宜把一整个油果子都吃下去,才感叹,“果然好吃。”
萧元宸便笑着说:“喜欢就多吃些。”
两个人用完了早膳,沈初宜给萧元宸整了整衣衫,萧元宸就离开了长春宫。
沈初宜原本想要安静读一日书,结果下午刚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散步,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抬头看去,就看到刘三喜匆匆进了长信宫。
“娘娘,陛下宣娘娘至乾元殿。”
沈初宜看了看怀里的儿子,就笑了一下,说:“好。”
她把儿子交还给端木嬷嬷,回了寝殿简单收拾一番,就这样怡然自得出了宫门。
如今送来长春宫的衣裳,
件件都是精品,颜色和纹样都是顶好的,一看就是织造所的姑姑亲自出手所做。
沈初宜不用如何费心,就能把自己打扮得窈窕美丽,主要是她这张脸,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今日一袭简单的鹅黄衫裙,衬得她清丽动人,颇有豆蔻少女的可爱娇嗔。
等沈初宜进入浩然轩,就看到萧元宸坐在那,正在同刘文术说话。
刘文术见到沈初宜到了,忙见礼:“见过贵嫔娘娘。”
沈初宜对萧元宸见礼,萧元宸便对她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刘文术,你继续说。”
刘文术便认真道:“回禀陛下,娘娘,宫女樱桃的确中了禁药,这种药无色无味,名叫回梦。”
“服用过后,让人沉浸在一段过往之中,再也走不出那段梦境。”
“十日后会在梦境中离世。”
她没有开口,只安静听刘文术继续说。
刘文术便道:“陛下,娘娘,通过司徒药师的家藏典籍,臣才能查到这种禁药,说来很是惭愧,还请陛下娘娘责罚。”
萧元宸没说话,只看向沈初宜,对她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沈初宜便明白了萧元宸的意思。
她声音很温和地道:“这并非刘院正的错,只这禁药实在冷僻,不专门研究禁药,大抵都不会知晓。”
“这与医术和态度无关。”
等沈初宜安慰了刘文术,萧元宸才道:“先祖高皇帝时,因各类邪门歪道的异教多用禁药蛊惑人心,以致百姓误入歧途,散尽家财是小,妻离子散,阖家绝户是大,朝廷下令严谨禁药。”
顿了顿,萧元宸继续道:“大凡此类禁药,多为北地首驼部,南地云迹部所出,几乎都为蛊惑人心,控制心神,颠倒黑白阴阳之效,服用之后皆有后遗之症,轻则头痛晕眩数日,重则身亡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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