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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系庶女生存手册(天行有道)


徐馨由衷感到委屈,她怎么可能做那些事,光徐王两家的资财就足够她挥霍半辈子的,除非……这时候母家已经败了。
不管因何缘故,她跟静王的感情日益冷淡,又因为她入府多年没生下孩子,温妃娘娘竟放话要挑两个人到身边伺候,徐馨只觉腔子里有如火烧,恨不得从喉咙伸手出去,狠狠扇那女人几个耳光,敢这样对待她!
幸好,侧妃尚未确立,静王却接到诏令领兵出征,徐馨松了口气,现在没人欺负她了,她可以过点安生日子。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没过多久传来消息,静王血染旌旗战死沙场,留下她青春美貌独守空房。她不得不遵从圣意,从宗室里挑了个男孩过继到自己膝下,为静王一脉延续后嗣,可又怕那孩子念及生母对她阳奉阴违,徐馨便使计将那女人治死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东窗事发,她被折磨下狱丢进大牢,临终时只有三妹妹来看她,原来时移世易,当初三妹妹被祖母嫁给文思远,这桩谁都看不起的亲事,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文思远连中三元平步青云,三妹妹遂也鸡犬升天衣锦还乡,她这点子施舍与好意,不过是报复自己当初的炫耀罢了。
徐馨一口老血,可笑啊可笑,原来三妹妹才是故事里的主角,而她们这些人不过是陪衬罢了。枉她风光得意了半辈子,到头来还是黄粱一梦,她素日的心高气傲简直像笑话。
偏徐宁还面带微笑看着她,“大姐姐或许有所不知,文状元当初喜欢的是你,只是自惭身份之别,不敢前来提亲罢了。我真得感谢大姐姐割爱,否则哪有今日苦尽甘来?”
徐馨仿佛想起花丛后躲躲闪闪的那双眼睛,原来,文思远竟是深爱她的。而他之所以对三妹这样好,也不过是看她的面子,是三妹沾她的光才是!
而她却因为一时门户之见错过属于自己的天定良缘,徐馨愧悔不已,忍不住又喷出一道鲜血,软软昏倒在潮湿腐败的稻草上。
一阵天旋地转,徐馨倏忽睁开眼,下意识摸向周遭,柔软的床榻已被冷汗浸得冰凉透湿。
梦境里的一切如此具体真实,仿佛的的确确发生过一样,但,怎么会?她徐馨这般天之骄女,当真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么?
外头有人叩门,是徐宁清脆的口音,“大姐姐,你起身了没?太太让咱们一并去向祖母请安。”
若非嫡母交代,她才懒得这么早起呢,一日之计在于晨,多珍贵的。
徐馨抹了把湿漉漉额发,镜中人苍白如鬼,可她也懒得梳妆了,只沙哑着喉咙道:“进来。”
徐宁方才小心翼翼来到跟前,她承认自己吓了一跳,原来嫡姐素颜这么恐怖么?看来婚姻果然是坟墓,还没走进去就已经被摧残得不成人形了。
不过高情商的徐宁还是尽力夸赞嫡姐美貌,面容憔悴,就说她有古典美,反正国画都不怎么写实;神情枯槁,就夸她身段苗条,体轻似燕,多有赵氏姊妹风范呀!
放往常,徐馨定得被这些恭维哄得陶陶然,但今日却只是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徐宁莫名有些心虚,“大姐姐,你怎么了?”
徐馨的回话更令她摸不着头脑,“最近,文先生有来找过你么?”
徐宁当然坦诚没有,她自认拒绝得已经够清楚了,何况,这会子王六才是主要目标,旁人她才不感兴趣呢。
徐馨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
徐宁敏感地捕捉到这份古怪,大姐姐为何对文思远如此在意?一个教书先生,又是马上要分道扬镳的了,难道还惦念着师徒之谊?
生怕被她瞧出端倪,徐馨掩饰着起身,“咱们走吧。”
看来,小妹对文思远并无男女之思,而文思远也没那么非她不可。那么,即使自己从中横插一杠子,也不算抢她的罢。
徐馨深知自己不该听风就是雨,胡乱就将怪梦当真。但,临死前的惨淡一幕却如梦魇一般扎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心情沉重地出了门。

徐馨无心妆饰,潦草扑了点脂粉便跟着徐宁来到松鹤堂里。
徐婉可不会顾及这姊妹俩颜面,明明知道嫡姐心绪不佳,却还故作关切问她脸色,又瞥了眼徐宁,“小妹今天来得倒早。”
暗指她以前常常迟到。
徐宁甜甜一笑,“因为松鹤堂中有我想见的人呀!”
字面意思当然是奉承祖母,可王珂听在耳里,难免有些别样滋味,不由得心动神摇。
三妹妹……是特意为了他才早起么?
不敢多想,怕自己神态把持不住,反而出糗,遂讪讪地拿着一包物事上前,“老祖宗,这是我娘从晋州带来的土仪,还请您笑纳。”
左不过是些人参、灵芝、鹿角、松茸之类。
东西不算难得,可有这份心就很可贵了,老太太神色缓和了些,“代我谢过你娘,就说我改天向她问好。”
王珂忙道:“老祖宗这话就折煞咱们了,您是长辈,自然该晚辈们来向您请安,哪有让您纡尊降贵的道理?”
看来王六还有点情商,待人接物也不错。徐宁满意颔首,只要不碰上静王那种瘟神,她这位夫君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老太太也很满意,她膝下无儿无女,看人也习惯利益交涉,但这傻小子分明没有讨好她的理由,态度还这样热切,可见是副实心肠。
这让老太太对王家多少有些改观,竟破天荒地留他们用膳,又指案上两个寿桃让给六郎端去。
寿桃是面衣做的,有拳头大小,不但饱满而且硬挺扎实——老太太信佛又怕死,每日清晨将新鲜刚做的寿桃摆在菩萨跟前上供,放到现在已经凉透了。
王珂向徐宁投来求助的目光,这么大可怎么吃呀?可老太太非逼着他享用,吃不完还要生气似的。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可他想着毕竟是三妹妹的祖母,爱屋及乌,来日或者能帮忙说句话,谁成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宁看他吃瘪还挺有趣,可想想到底跟自己有关,遂还是站出来解围,“祖母,这寿桃是供佛的仙品,怎可沾了凡俗浊气,您还是另外蒸些让表哥带回去罢。”
老太太不甚高兴,但徐宁所言也有理,万一菩萨怪罪起来就不好了,她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二三十年。
王珂如蒙大赦,悄悄向徐宁作了一揖,徐宁也微微屈膝还了一礼。
乍看去倒跟夫妻对拜一般。徐婉心下更添郁闷。
饭后,徐婉拉着王珂要去放风筝,说什么都得挣回这口气,她就不信了,自己样样都比徐宁强,六表哥眼里会只有小妹没有她?
王珂却不过情面,只能答应,却又想拉徐宁一起去,“三妹妹,你也来罢。”
徐宁笑着摇头,她的目的并非与王珂谈恋爱而是要嫁给他,但这一点,王珂自己怕是无法做主——他这种富贵公子,一草一纸皆来自家族,离了王家根本寸步难行。
因此讨好他母亲才是最管用的,毕竟话语权在二太太手上。
二太太必不会乐意见到未来儿媳妇天天领着独子游戏享乐,在那之前她可得留个好印象才行。
于是徐宁以正经事为由推辞了,她旷课这么久,先生那里也该有个交代。想来文思远碰了软钉子,多少学得老实些了。
王珂只得踉踉跄跄被徐婉拖走,遗憾而去。
这厢徐宁方整理完多日功课,徐馨却道:“三妹,我和你一起去。”
徐宁:……
她还以为大姐姐自动辍学了呢,这段时日见她忙着呼朋引伴,享受旁人的祝贺与恭维,还以为徐馨将诗书丢得一干二净——王氏的意思也差不多,功课可以先放一放,要紧该请几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规矩礼仪,好让她进了王府不至于生疏冒犯。
哪知嫡姐锦绣皮囊下居然藏着一颗学霸心。
徐宁自然无可无不可,多个电灯泡更好,文思远便不敢造次了。
两人来到竹林边一处风景优雅的雅舍,文思远正在临风吟诵,书声琅琅,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搭配一袭青衫,更显风姿潇洒。
挑剔如徐宁也不得不承认,文思远的确比王珂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可那又如何,贫贱夫妻百事哀,有情饮水饱这种话也只有傻姑娘会信了。
她可不做恋爱脑。
文思远见二人前来也怔了怔,但玲珑如他很快便摆出一副为人师长的态度,有条不紊接待自己的女学生。
浑忘了前不久还小小地越过一次界。
只是送东西而非写情书,徐宁自不会放到面上指摘,那样有失风度,何况文思远必有无数说辞辩解——这种长袖善舞之徒,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也侧面印证此人不牢靠。
徐馨盯着他倒是出神,直至先生连唤了两声方才醍醐灌顶,赶紧将这段 时日临摹的字帖取出。
文思远对这位大小姐的态度一向刚柔并济,既不过分苛责,也不过分阿谀。以前徐馨觉得此人有些迂腐,但,这会子却令她心折。
甚至从眼角眉梢中她仿佛能窥见文思远对她的情意,一个字一个字帮她挑里头错处,当然,写得好的地方也不吝夸赞,又大肆表扬她不忘初心,快要做王妃的人了,还在学业上这般刻苦,堪为我辈楷模,不知要羞煞多少寒窗学子。
徐馨羞答答垂下粉颈,耳根露出一抹红来,被夸得很是受用。
徐宁默默翻了个白眼,里头字帖倒有一半由她代笔,还好她善于模仿笔迹,反正打小也这么过来的——大姐姐要操心的事太多,又是吟诗作对,又是庖厨刺绣,又是管家算账,若要样样全才,除非是千手观音。
当然过后她也能捞些好处,在利益驱动下,徐宁心里才勉强平衡,傻子才白干活呢!
敷衍完徐馨,文思远才转向徐宁,借着翻看课业的工夫,悄悄压低音量,用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线道:“三小姐,我送你的湖笔为何不肯收下?”
果然没能死心。徐宁微微一笑,“家中多的是狼毫,实在不必先生破费。”
“但……”文思远想说他专程托朋友买来,那样又太招摇了,一时间进退两难。
其实他早有此心,也不是近两日的事——他知道自己妄图求娶徐家女是高攀,但,表姑婆信誓旦旦愿为他作保,文思远多少有些心动,若能得徐家助力,对自己日后科考踏入仕途大有帮助。
而他思来想去,也只有徐宁最合适。大小姐身份尊贵,王夫人又跟表姑婆势成水火,断不能答应;二小姐又是伯爷掌上明珠,且脾气不好相与;反倒三小姐年纪虽轻,却是难得的沉稳,这几年他冷眼旁观,觉得徐宁堪为良配,这才下定决心要来追求。
尽管拿不出丰厚聘礼,可他必会好好待她,男主外女主内,同心协力彼此扶持,相信必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只要熬过最初几年苦日子就好。
但徐宁既不愿同甘,更不想共苦,只笑盈盈拒人于千里之外,“婚姻大事唯父母做主,先生若有意,就遣媒人上门吧,自然,我父亲绝不会答应的。”
言下之意,最好还是省点功夫,别白白折了面子。
文思远才发现三小姐是如此牙尖嘴利油盐不进,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娴静温婉平易近人,相反,却在内心矗立起密实的高墙,谁若想接近,必将为城楼上刀剑所伤。
这样锋利带刺的玫瑰,他是再不敢攀摘了。文思远唯有苦笑,“三小姐的意思我已明白,您会如愿以偿的。”
徐宁抬了抬肩膀,示意他该保持距离。
文思远果然退后半步,不过一刹那的工夫,他已恰如其分恢复到师长该有的风度。
徐馨方才瞧见他俩背着人说悄悄话,心里已然不舒服,这会子忙凑上前来,“先生,我想给温妃娘娘写一封请安帖,不知该如何起草,您能否帮点小忙?”
她轻轻咬着嘴唇,眼神中流露出哀求意味,如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般楚楚动人。
徐宁:……这还是她认识的大姐姐么?
以往求我怎么不学着点低声下气?反而颐指气使的,活像旁人欠她。
到底是欺软怕硬。

第008章 画像
因女儿背地里多番埋怨,对这桩亲事总有不足之处,王氏便惦记着什么时候让两人见上一面,她相信传言不假,静王殿下的风采无人能出其右,但,也得女方肯信不是?
毕竟是个孩子,长这么大未曾离开家中半步,骤然要与旁人同榻而眠,总归还是有点恐慌的。
然,自那日一别之后,静王再未来府上致礼,王氏心急如焚,催着丈夫尽快安排,入秋就要迎亲了,那时候临时抱佛脚哪还来得及?
追问的次数多了,诚意伯亦有些不耐,“静王日理万机,总有应接不暇之处,你再等等。”
王氏一片慈母之心,怎忍见女儿备受熬煎?若静王当真对馨姐儿毫无情意,那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幸福。
她想了想,“既如此,老爷何不给静王下帖子,请他来府上作客?”
诚意伯呵斥道:“糊涂,妇人之见!”
女方上赶着男方像什么话?且不论温妃娘娘求亲的由头是什么,一口一个报恩都给足了伯府面子,自己等于被架在了高台上。若这会儿巴巴地黏上去,旁人只会觉得徐家趋炎附势,恬不知耻。
他入仕多年早就悟出了道理:既要做官便得做个好官,无论背地里是否沾染苟且,面子上工夫得做足,如此才能名利双收。若只为贪一时之利而不顾名声,那等上峰用不着你了,便是卸磨杀驴的时候。
他才没那么愚蠢。
再说,他下帖子人家一定就会过来?静王名义上唤他一声岳父,那是对他尊重,他若胆敢摆老丈人的谱,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其白白碰个钉子,还是安生些好。诚意伯瞪了眼自家愚妇,“馨姐儿不好好绣嫁妆,成日琢磨些有的没的,你该好好提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点小事有什么可计较!”
王氏唯有冷笑,嫡长女的姻缘是小事,也亏他说得出口!若换做婉丫头出嫁,只怕他早就鞍前马后打点起来了,唯恐那蹄子有分毫不如意。
她怎就挑了这么个人?
王氏只怨从前瞎了眼,惟愿女儿别重蹈覆辙,过得比她还不如。
好在,半月后长公主于珠蕊园设宴,遍邀京城闺秀赏花吟诗,徐家诸位女儿也在受邀之列。
王氏方才松了口气,长公主乃当今皇上亲姐姐,地位尊崇,虽为寡居,差不多的人家都得给她面子,便是皇亲国戚想必也会顺路去讨杯水酒喝。
不愁见不到静王本尊。
也说不定长公主本就有撮合之意,听闻她与温妃娘娘自来交情不错。
王氏便将女儿叫到身前,嘱咐她到了那日该如何行礼如何表现,也别失态叫人笑话,到底是公主府邸,做客之人还是该低调些。
徐馨消沉地应了声是,实在提不起兴致。
温妃会做人,她去信不久就寄了回信来,信上附带了静王种种饮食习惯以及她额外要求的一张画像,不难猜到她的目的,想提前打听恒儿喜好,方便做个合格的王妃。
碰上这样好说话的婆婆,她该庆幸祖上烧高香才是。
但,徐馨情绪反倒更为低落,别看温妃这会子对她好,她可是清楚地记得,梦里自个儿是怎么被未来婆婆指着鼻子唾骂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只因为她没生下孩子,便该受这份闲气?也不瞧瞧温妃养的什么好儿子,十日里倒有八日不与她亲近,她纵有千般手段也难施展呀。
那些难听的辱骂言犹在耳,徐馨愈发烦恼不宁,但更令她心惊的是,画像上的人物与梦里有六七分像,还是由于画师笔锋太过飘逸的缘故!
此前还能自己骗自己,说她是杞人忧天,但,这会儿徐馨却不得不将其视作上天的一种警示,避免她重走那条泥潭似的老路。
但,她该如何对母亲说呢?母亲定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且兹事体大,不可能说退婚就退婚——早些不提,偏这会子反悔,显得背信弃义。
而温妃也未必似表面那般和蔼,结亲不成反倒结仇了,倘若她竟伺机报复?脸上的红印历历在目,徐馨可不能被她慈眉善目的假象给骗了,她就是头笑面虎!
徐馨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对母亲直言,只好按下不表,思量着待见了静王殿下再说——或许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与她梦里那人并不相似。
那她也就无需烦恼了。
徐宁原本想推掉宴会,她对这类人多的场合向来兴致缺缺,别看珠蕊园听着气派,可占地就那么点大,几百号人聚在一起跟下饺子似的,还得顶着满头烈日,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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