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齐恒没往那方面想,“你要给本王纳妾?”
徐宁暴汗,当然不是!她除非闲出屁了,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竞争对手?
面露讪讪:“我随便说的, 您别放在心上。”
齐恒道:“也难,也不难。你若自甘卑贱, 分毫不求寸进,那自然是极容易的;若是心比天高, 不甘居于人下, 总有许多不足之处。”
徐宁:……倒也不用这么哲学。
她觉得静王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求上进, 想求便能得到么?方姨娘这般得宠都没能把王氏从太太的位置上挤下来,只敢悄悄吹些枕头风,可见做妾本就是种环境。至于杜氏, 她从开始就没得选, 父母双亡六亲无靠,在亲戚家寄人篱下, 总算生得有几分颜色,算是不幸中之万幸,被当时外放的徐建业看上了,五百两银子带回府中,钱货两讫,一刀两断。
若叫杜氏自己来选,怕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归宿。徐建业生得文质彬彬,虽免不了有些常人好色毛病,却并不滥情,府中至今只得两位妾室,该有的吃穿也没薄待她的;太太王氏尽管刚愎自用,也还不是刻薄狠毒的性子,曲意讨好便可安然无事。
若再想要求更多,似乎倒是她太贪心了。
徐宁幽幽叹了口气,以她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杜氏无疑身在囹圄。但,多年来她早已习惯这种生活,甚至离开熟悉已久的环境,可能还会分外不适应。
如果她执意要去拯救她,是不是太自负了?
齐恒忽然开口,“到家了。”
一面说着,一面先一步下车,又伸出半条胳膊供妻子搀扶——自从徐宁在永福宫前说了他一回,齐恒现在很注意这种小细节。
徐宁搭着他的肩膀轻快跃下,“有劳王爷。”
不知怎的,静王府的空气令她松泛许多,没有娘家那种处处逼仄的感觉,大抵这里的人要稍稍可爱些罢。
尽管一个两个都是面瘫。
徐宁看庭院里的梧桐也不那么讨厌了,落叶松脆厚密,踩在上头沙沙作响,仿佛某种悦耳音符——晒干了做书签一定不错。
身后传来同样低沉悦耳的声音,“人贵自重。”
徐宁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仍是在回应她那个做妾的话题,看来静王是推己及人了:刨除销声匿迹的三皇子,诸皇子中他可谓出身最不显的那个,但,齐恒并不觉得自己就比别人差,他的天赋、智慧、勤学无一不在促成想要的结果,他理应值得那个位置。
徐宁含笑道:“自然。”
这样上进的老公谁不爱呢?用不着她鸡娃,他自己就在朝梦想奋斗,比起什么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之类的鬼话,徐宁觉得静王这种实诚性子还更可爱些。
而身为一个合格的贤内助,她也会在精神上默默予以支持,更多的就有心无力了。懒人有懒福,她还是当好拉拉队罢。
痛经虽然麻烦,但好在徐宁月事期不长,一般两三天就褪干净了。这阵子她也把母亲送的那套避火图悄悄揣摩了些,以前都是理论知识而非实战,这会子大开眼界,原来古人一点都不比今人保守。
那上头的姿势就有好几种她未曾见过的,有的还非能独立完成,得两三位抬着才行,难怪她看话本子里奇情异志,常有丫鬟们搀着自家夫人入洞房的。
当然她耻度没那么高,也做不到让旁人围观自己行周公之礼。半夏这丫头脸皮比自己还薄,更不能委屈她了。
不过正常的合卺还是要的,徐宁就琢磨着该如何发出信号,要不,让姜管事递个信儿?不成不成,让外人掺和进来太羞耻了。或是把干净的月事带子亮出来,表明葵水已退,可以那啥?呃,貌似也挺无语。
齐恒当然不会主动问她,君子坦荡荡,他尊重妻子的私隐,也相信妻子不会刻意相瞒。
徐宁几番委决不下,转眼又到了进宫向娘娘请安的日子。
温妃敏锐地注意到她没带红芍进宫,是嫌弃那丫头不中用,还是嫉妒其美色?
徐宁无法对婆母撒谎,直言红芍去了浣衣房。
温妃哦了声,看儿媳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五日前她赐的人,这么快便被打发走,新王妃的醋意未免太重!
她本不觉红芍配得上侍妾之位,然而徐宁这样直接反抗她的权威,多少令温妃有些恼怒。
徐宁正要说话,齐恒轻轻站了出来,“母妃明鉴,是儿臣命她去浣衣房。”
温妃一怔,“她怎么得罪你了?”
齐恒从容道:“身为奴婢不思本职,屡屡犯忌,自己分内事都做不好,儿臣实不愿这等人在眼前。”
如此说来,倒是恒儿主意?他素不爱美艳妖娆的,温妃也知道,不过男人家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往往不是一回事,景德帝还口口声声不近女色呢!
会否是王妃借他手除去眼中钉?但要恒儿如此配合,也得徐三自己拿出本事才行。
倒是个不可低估的庶女。
温妃并不忌讳耍心眼,宫里度日没点自保之能怎么能行?但心思须用在正道上,倘徐三日后借恒儿的势为娘家牟利,她多少得防着点。
女人的心只有生了孩子才能定下,温妃道:“你嫁过来日子也不短了,该适时给皇家添位子嗣,开枝散叶,多向你几位嫂嫂学学。”
徐宁:……
没记错的话,她成亲还不到十天吧,怀哪吒也没这快呀。
至于她的妯娌们,安王妃吴王妃都可算老人了,李凤娘倒是新婚,可那孩子也不是她自个儿生的呀!
温妃的要求属实像那种蛮不讲理的甲方,以她挑剔性格,庶子多半不算,得嫡长子才满意。
长辈说话要听从,徐宁唯有低眉顺眼应了声是,但是这档子事光她努力还不行,得男方也配合。
成不成是能力问题,做不做就是态度问题了。
于是在走出宫门的时候,徐宁轻轻捏了把身边人的手,又朝他挤了挤眼睛。
——应该暗示得很明显了,再读不懂,他就是个呆子。
是夜,齐恒果然来到寝宫。徐宁穿着一袭桃红色亵衣,面含春色,还特意让半夏点了两只儿臂粗红烛,营造出新婚夜那般浪漫气氛。
令她失望的对面却没穿一身红,到底不是心有灵犀,算了将就些吧。
她牵起齐恒的手,努力抛给他一个妩媚的眼神,但是用力过猛,差点让眼皮抽筋,徐宁连忙正色,果然她不适合勾引那套,还是快些步入正题罢。
齐恒从进来时眼睛便是放空的,及至她引他到酒桌旁,更显目光茫然,“你怎么能饮酒?”
不是该杜绝辛辣刺激吗?
讨厌真会装模作样!徐宁笑盈盈给他斟了大半杯,“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当交杯共饮。”
自己面前则一口气斟满,没办法,谁叫她酒量比他好。
齐恒看了又看,忍不住道:“无需勉强。”
徐宁一饮而尽,脸上酡红如醉,软蛇般缠到他身上。
齐恒定力却不是盖的,使劲要将她推开,他觉得徐宁大抵是被母妃那番话刺激到了,但,真不必如此刻意。
二人尚且年轻,不必急于子嗣,母妃也不过惯常说些场面话罢了。
徐宁觉得这人有点假正经,她看错他了。
伸手点了点他下巴,仗着酒醉肆意胡为,“若不是为这个,你今晚为何过来?”
心知肚明的事,还在这装呢。
齐恒哑然,“我以为你又想揉肚子。”
这等亲昵举动,也只好夫妻间做,难道还能找姜管事代劳?
徐宁:……竟真是个块木头。
她以为自己脑回路就够脱线了,没想到有人比她还奇葩。
但是来都来了,难不成无功而返?
徐宁仍旧抱着他的颈子不撒手,又轻轻扭了两下,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应该受不住。
齐恒果然状若难耐,额边有细密汗珠沁下,但还是不想令她受伤,轻声道:“癸水刚完或许不太合适?要不缓几日。”
徐宁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是来月事又不是坐月子,这人眼里的异性是有多脆弱啊?难不成女儿家都是豆腐做的?
然而下一刻,双唇蓦然被人含住。
徐宁迷迷糊糊中心想,还是激将法最管用。
男人的自尊心呵。
第034章 热闹
徐宁此前设想过新婚夜的种种情况——她自己是没多少实际经验的, 全凭道听途说。
按照普适性的观念,男子只知一味粗暴,女子唯有被动承受, 这档子事本无多少快乐可言;而在小说与影视剧里头,又往往将男子描绘得如何雄姿英发, 而女子虽然婉转求饶, 多多少少有种渐入佳境的意味在里头。
可是徐宁窘迫地发现,两种情况套在她身上都不太合适。固然她没感受到愉悦, 但似乎也没多少痛苦可言,因为进行与结束都太快了。
静王的温柔当然是一部分, 不过……好像这档子事没法自控吧?
她觉得自己就像搓了圈麻将,还是看别人胡牌的那种。
齐恒却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她似的,“如何?”
徐宁的眼睛没法说谎, 身体反应骗不了人啊。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静王的确是位初哥, 或许她该以资鼓励?
于是她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还行, 有待进步。
齐恒一下子泄了气, 板着脸起身到净室梳洗, 不过从踉跄脚步看得出还是微带懊恼的:他性子要强, 处处都要做到最优,但这种事显然无法纯靠天赋。
徐宁躲在被窝里偷笑,她太快乐了, 还能见到不可一世的静王吃瘪——浑然忘了这关系到自己以后的性/福生活。
等齐恒整理完心情回来, 徐宁已经闭目睡去。真也好装也罢,这种情况回避尴尬才是良策。
总不能对他说一回生二回熟吧, 多难为情!
次日徐宁醒来,枕边人照例不知去向,她记得今日休沐,怎不多睡一会儿?
半夏进来为小姐梳妆,口中道:“王爷一大早练剑去了。”
她仗着面善,这几日没少跟姜管事攀交情,姜管事尽管分外警觉,但关于王爷的日常起居却是知无不言——知道半夏帮自家王妃打听,倘若王妃服侍得王爷高兴,他们做下人的也能省点心不是?
积极锻炼身体,还是为了躲开她?徐宁饶有兴味,这下非得去欣赏一番不可了。
经历昨晚后,她感觉两人无形间更亲密了一层,下意识就想开开玩笑——其实,她对那种事真没多么热衷,就算他本钱单薄,她也会多担待的。
唯有野兽才只知交/媾,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便在于丰富的精神世界,赏花、听戏、看话本子,这些在她瞧来有趣得多。
剑术还从未见识,徐宁立刻披衣下榻,让半夏打洗脸水来匀面。她不爱用铅粉,薄薄涂点胭脂就够了。
正要出门,白芷却闯了进来,看模样很有些局促,却终是扑通跪倒在地,“王妃主子,奴婢想求您个恩典。”
半夏瞪大眼,这位莫不是也想爬床?温妃娘娘怎么教导下人的,身边净出 些狐媚子。
徐宁神色平静,“说来听听。”
知道是什么事,她才好决定要不要答应,恩典也不是随便就布施的。就算白芷看着比红芍老实,不代表就能放心让她分宠。
多少前车之鉴还不够么?
白芷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奴婢求您将红芍调回来。”
半夏松口气,徐宁则有种意外之外又果然如此的感觉,早该想到她与红芍交情不错,否则温妃不会放心将她俩赐下——彼此扶持,又有那么点利益冲突,方不至于闹出大乱子。
徐宁淡淡道:“可是她来找过你了?”
白芷默然无言,原本她也觉得红芍自作自受,可看了对面泡得浮肿的双手,总归于心不忍。物伤其类,焉知她不会落得这般红芍这般境地?
徐宁欣赏重情之人,但规矩就是规矩,“此事乃王爷发话,我初来乍到,想也不便置喙。”
白芷面露失望。
徐宁话锋一转,“但,你且去告诉她,若她日后表现得当,或者我会捞她出浣衣房,机会能否把握,全在于她自己。”
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整日洗浣衣物也太可惜了,若运用得当,能帮不少忙呢。
白芷喜上眉梢,谢了恩就到外头传话去。
半夏愤愤道:“我看这位也是个有异心的,小姐你怎么还肯放心用她?”
那些装绸缎首饰的嫁妆箱子一来就交给白芷保管,就不怕她监守自盗?
徐宁微微一笑,“不打紧。”
身外之物都是次要,要紧的两万银子都藏在床底暗格内,钥匙只她与半夏知道。至于那些衣裳头面看着华丽,轻易又不可变卖,偷盗来又有何益?
白芷若够聪明,就知道一顿饱与顿顿饱的区别,她脚踏实地跟在徐宁身边,没准能熬成掌事姑姑,再指一门好姻缘,可比贪图点小恩小惠强多了。
其实徐宁觉得白芷今日举动也有作秀之意,若是真那么关心红芍,怎的三言两语就收心了,也不再继续求情?
她能试探人家,人家当然也能试探她,这种斗智斗勇才有意思。
徐宁拎着食盒来到东跨院,此地有一方小小校场,正合骑射锻炼之用。
徐宁原以为白芷说的是“练剑”,还在肖想齐恒白衣长剑是何等潇洒风姿,及至身在场中,才发现是“练箭”。
无缘得观古意,不过画面也很诱人,齐恒扎着马步打着赤膊,露出宽肩窄腰与八块腹肌,比男模不差什么。
分明身材有力,怎的床笫间却不堪大用?
徐宁正感慨时,那厢齐恒余光瞥见,手指微抖,羽箭险险擦着靶心穿过,只差毫厘。
内侍及时将其搬开,再换上新的草垛子。
齐恒却放下长弓,径直朝王妃走来。
徐宁笑眯眯揭开食盒,“我炖了几样汤羹,想请殿下尝尝鲜。”
枸杞炖羊肉、乌鸡炖黄芪、百合甲鱼汤,都是补肾固气的好药。
齐恒眼皮跳动,声音有隐隐压抑的怒火,“徐宁!”
故意送这些东西,是为了嘲笑他么?
当着他的面,徐宁干脆捧起汤碗,吨吨吨干了一大半。
齐恒皱眉看着她。
徐宁揩去唇边汤汁,“殿下就这般心胸狭隘吗?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还是说过于敏感,会风声鹤唳到如此地步?”
齐恒沉默以对。
徐宁极力忍住快要逸出的饱嗝,拉着他的手诚恳道:“昨晚之事,我与殿下都不曾想到,这并非一人之错,既如此,何不同心协力,共同找出解决办法?”
她私心里觉得对面责任更大些,但婚姻毕竟是公摊制,若事事都锱铢必较,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徐宁之所以将话说开,也是希望他别心存芥蒂,第一次对男女而言都是有特殊意义的,多少初哥为此留下心理阴影,万一他以后再不进她房门……虽然于她没差,可总得防着温妃唠叨不是?
剩得小半盅汤羹,徐宁另外用干净容器盛起,殷勤递到他唇边,“你尝尝,这个不是药,很好喝的。”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她可不认为他需要到喝补药的程度:毕竟硬件不差,想来纯粹是技巧问题。
齐恒望着她笑靥如花面容,到底浅浅啜饮了两口。
徐宁让内侍将食盒送回去,这厢又顶替了方才侍者的位置,踊跃道:“要不您再练会儿?我来帮您拔箭。”
齐恒不语,披上衣裳朝场中走去。
徐宁难掩失望,还真当她来看箭呀,她看的是人有木有?包得严严实实,一点春光都瞧不见了。
齐恒弯唇,黝黑眼瞳里似有愉悦之意。
他抬臂、张弓,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稳稳落在红心上。
静王如何私下钻研且不提,徐家那头掀起轩然大浪。
王氏不敢为徐馨请大夫,可看着女儿日渐不思饮食,心里火急火燎,于是一面着人搜罗安全无害的堕胎方子,一面催着诚意伯速速将文思远缉拿归案。
她就不信,京城这么点地方,一个大活人还能插翅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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