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氏倒也不纠缠,说走就走了,这两日似乎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她究竟放弃了没有。
耿婧娴觉得,她应该是没有放弃的。
梦中的钮钴禄氏能从一个不受宠的小格格到后面的熹妃熹贵妃再到最后的皇太后,成为整个后院的赢家,连盛宠在身的年侧福晋都比不过,她不觉得钮钴禄氏会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一个人。
霜红:“没有,这两日都很正常,钮钴禄格格连院子都没出过。”
她们的院子离得近这两日去大厨房提膳时倒是碰上了书芳院的紫玉,她们也会说几句话,看起来很正常,和平日里没两样。
“格格,您说,李侧福晋会接受钮钴禄格格的投诚吗?”霜红把床幔放下,行程密闭的空间,里头已经熏了驱蚊的熏香。
耿婧娴:“只要钮钴禄氏自己不放弃,李氏同意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耿婧娴钻进床幔里,掀开薄被躺了进去,舒服的喟叹一声:“你也休息吧,让小安子多注意注意那边。”
霜红:“是,格格您就放心吧。”
一夜无梦,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院外的树上停了两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声将耿婧娴吵醒。
秋霜:“主子醒了?可是被吵醒的?”
因为瞧着是两只喜鹊在叫,喜鹊报喜,所以没有赶走,若是其他鸟类在叫的话,早让小喜子他们赶走了,哪会让主子听到。
耿婧娴坐起来,小小的伸了个懒腰:“没有,睡够了自然醒的,外头是什么鸟在叫?喜鹊?听着还挺喜庆。”
秋霜:“喜鹊叫,好事到,主子怕是要有好事了。”秋霜笑着讨巧道。
耿婧娴哂笑,在这后院小小一方天地里,哪会有什么好事儿。
不过,这人嘛,大多数都是爱听好话的,耿婧娴也不例外,一大早的就有人说着舒心的话,这好心情可是能持续一天的。
耿婧娴:“今儿这喜鹊可是跑错地儿了,他们应该去福晋的雅沁院才是。”
今日是福晋的生辰,对于全府上下来说是福晋的好日子,有什么好事自然也应该是福晋才是。
秋霜就笑笑,没说话,手脚麻利的伺候耿婧娴梳洗挽发。
“主子瞧瞧今日想戴哪支钗子?”
秋霜从首饰盒里拿了三支钗子出来供耿婧娴挑选,一支是镶金边的镂空玉钗,一支是双蝶戏花的金钗,还有一支就是简单的玛瑙吊坠,最是简朴。
这几支钗子都是胤禛和乌拉那拉氏赏赐里面的,耿婧娴看了看几支钗子。
没有女子不爱美,瞧着这么多属于自己的漂亮首饰也是高兴的。
耿婧娴一一摸过后,把哪支玛瑙吊坠拿出来,“就这个吧,款式简单也不出彩,今日是福晋的生辰,我们就不必打扮的太惹眼了。”
秋霜接过发钗,然后别进耿婧娴的发间。
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耿婧娴满意的点了点头。
霜红提了早膳进屋。
正吃着早餐时,小喜子进来回话说是雅沁院的春穗姑娘来了,耿婧娴赶紧叫人进来。
春穗:“奴婢给耿格格请安。”今儿是她们主子的生辰,春穗心情还是很好的,平时绷着的脸倒是有些许笑意。
耿婧娴:“不必多礼了,春穗姑娘这个时候过来,可是福晋那儿有什么吩咐?”
春穗:“今日是福晋生辰,福晋已经安排了戏班子在听音阁,未时开始,还请耿格格赏脸,误了时辰恐看不到唱戏的全貌了。”
这听音阁并不住人,是府上办宴会或请人听戏专门建的,两层的阁楼,正对面就是戏台子,阁楼和戏台之间隔着一处人造的小池塘,也是府上的一处好景。
耿婧娴:“未时,我知道了,福晋的生辰,我怎么迟到,劳烦姑娘走一趟了,秋霜,送送春穗姑娘。”
既然是未时,那时间还早,耿婧娴也就不急。
用过早膳,耿婧娴歪在躺椅上看书,“一会儿给福晋的生辰礼可都收好了?”一边翻看着手上的书一边问着。
秋霜霜红做事她还是放心的,只是习惯性的那么一问。
秋霜:“已经准备好了,往年福晋生日也会请戏班子,格格们送礼也是在看戏那会儿。”
耿婧娴点点头:“那一会儿记得带上。”
午时过半宋晓玥倒是过来了,穿着和平日没什么两样,没有华丽亦没有故意低调。
耿婧娴:“姐姐来的时辰倒是刚好,这个时候赶过去正合适。”既不会迟到也不会太早。
宋晓玥捂嘴笑:“说的是,我这可是看准了时间过来呢。”
耿婧娴也笑笑:“那我们这便出发?若是让福晋久等可就失礼了。”
宋晓玥:“这倒是,那我们这便出发。”
刚出清漪院倒是碰到了钮钴禄氏也带人出门,往同一个方向去,总不好她二人自己走,让钮钴禄氏一个人走,而且,钮钴禄氏还开口叫了她们。
钮钴禄氏:“宋姐姐,耿姐姐,你们这也是去听音阁吧,自我进府还从未去过听音阁,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宋晓玥看了耿婧娴一眼,耿婧娴点点头,宋晓玥便笑:“钮钴禄妹妹说的哪里话,都是去听音阁的,怎么会介意?平日听音阁并不怎么使用,说起来,便是我也长时间没去过了。”
耿婧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姐妹之间有什么话下次找机会好好说说,钮钴禄妹妹你说呢?”
钮钴禄氏:“这是自然,只要下次能有机会就好。”
耿婧娴:“机会自然是有的,走吧。”
三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若是只有宋晓玥和耿婧娴两个人当然不会是这么的沉默,这不还有钮钴禄氏在。
突然,钮钴禄氏又开口:“说起来,妹妹着实是羡慕耿姐姐呢。”
耿婧娴:“嗯?这是何意?”
钮钴禄氏:“耿姐姐的宠爱在后院可是独一份儿,耿姐姐不光有主子爷的宠爱,连宋姐姐也是这般亲近耿姐姐,如同亲姐妹一般,这让妹妹好生羡慕,若是能像耿姐姐一般就好了。”
耿婧娴:“妹妹这话说的,难道主子爷对妹妹没有宠爱?宋姐姐对妹妹难道不亲近?”
钮钴禄氏:……
我有没有主子爷的宠爱,宋氏对我亲不亲近你看不出来,不知道吗?
可是她不能说,她怎么可能当着大家的面承认没有主子爷的宠爱?而且,宋晓玥还在,她还能说宋晓玥对她不亲近?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却都是不可说的事实。
宋晓玥侧过头去,抬手掩住口鼻,轻轻的咳了两声,主要是要压住快抑制不住的笑意。
“大阿哥吉祥,二格格吉祥,二阿哥吉祥……”
又往前走,穿过一处长廊,在听音阁外正好碰到了大阿哥几人过来,二格格站在最前方,带领着几个弟弟。
宋晓玥瞧着二格格,不由的叹息,若是她的大格格还活着,或许,就是大格格领着几位弟弟妹妹了。
可是,没有或许。
几人向二格格她们问了安,二格格等人也回了礼,一方是小主子,一方是阿玛后院女眷,是庶母,不好多接触,匆匆回了礼后便往听音阁进去。
果然,福晋已经在了,众人又给福晋请安。
乌拉那拉氏:“你们来了,今日我们便在阁楼上坐吧。”
大家一起上了二楼,李茹芸虽来的迟些,不过也在时间内,她们刚上二楼就来了,于是乌拉那拉氏又招呼李氏上来。
春禾端了戏折子过来:“福晋,您瞧瞧想听什么戏?”
既然是生辰,《麻姑献寿》自然是少不了的,第一出戏便是这么,至于后面再唱什么,倒是可以现场再点。
乌拉那拉氏:“既然是请大家听戏,看看大家喜欢听什么吧,你们谁来选两出?”乌拉那拉氏看向众人。
众人推让,最后还是李茹芸点了两出,春禾收下,把选中的戏折子带了下去。
锣鼓响起,对面的戏台子上已经开始唱起戏来,看台上,李茹芸拍了拍手,身后的芍药便端了盒子上来。
李茹芸:“福晋,这是妾身准备的……”寿礼二字还未出口,有个小太监跑了上来,一瞧,竟是前院的小禄子。
小禄子一脸喜色:“奴才给福晋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福晋,主子爷派人给您送的寿礼已经进府了,是抬回雅沁院还是抬过这边来?”
乌拉那拉氏看着大家似乎都是一脸好奇的模样便道:“抬过来吧,也让大家一起瞧瞧。”
不多时东西便抬上了二楼来,居然是一珐琅牡丹式红珊瑚盆景,足有一尺高,颜色艳丽。
珊瑚的采集自古以来便是非常不容易的,更何况还是颜色这般耀眼,形状如此完整的珊瑚,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在珊瑚树上。
乌拉那拉氏显然也很喜欢。
三阿哥最小,拉着二哥的手说自己也想要,二阿哥示意他别说话。
乌拉那拉氏听到了便笑了:“这是你们阿玛给额娘的寿礼,额娘不能随意赠予你们,不过,三阿哥可以近距离过来看看,喜欢的都可以过来看看。”
红珊瑚被放在桌上,三阿哥高兴的围了上去,众人也没见过这么珍贵的红珊瑚,所以,围上去的人不少。
然而,意外就在一瞬间,摆放红珊瑚的桌子不知怎么的,从桌腿处断裂,桌面上摆放的红珊瑚也随着桌面的倾斜而往下滑。
围着的众人顿时乱做一团,想去抬手接住红珊瑚,但是又怕真摔碎了会怪罪在自己身上,所以一时间围着的众人你推我攘的。
“二弟,小心……”
“大哥,啊……”
原本众人围上去的时候耿婧娴便落后几步,所以,在发生混乱时并没有牵涉到她。
红珊瑚在倾斜的桌上滑落,三阿哥站在最近的地方,若是那一尊红珊瑚砸下来,只怕会头破血流。
二阿哥连忙伸手去抱三阿哥,可是到底是个孩子,力道自然比不过成年的奴才们,然后就是一片混乱的你拉我扯,二阿哥不知被谁推了一把,随着力道往后倒。
大阿哥站在一旁,本来自己就被这混乱的局面撞的站不住脚,又伸手去拉二阿哥。
好嘛,二阿哥是拉住了,大阿哥却在楼梯口的边缘处直接踩空往下仰去。
耿婧娴离得最近,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大阿哥的胳膊。
可是她太高估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大阿哥往后坠时带来的冲击力,结局就是不仅没有把大阿哥拉住,反而自己也被带了下去。
“格格……”
“大阿哥……救人啊,快……”
已经被冲击力带倒,耿婧娴没想太多,一个转身把大阿哥护在怀里,一大一小交缠的身影“咕噜咕噜”的滚下楼梯,耿婧娴来不及有太多的动作,只能用手护住大阿哥的头。
‘哐当’一声清脆,红珊瑚落在地上,所幸被人接住,只磕了一角,碎裂的一角落在地上,响亮的很。
而同一时间,耿婧娴和大阿哥已经从楼梯滚落到一楼,耿婧娴护住了大阿哥,但却没有护住自己,额角撞在阶梯上,柱子上,破了口子,鲜血瞬间从伤口流出,落地时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停稳后,大阿哥着急忙慌的从耿婧娴的怀里爬起来,一脸的无措和茫然:“耿格格?耿格格,你怎么样?”
耿婧娴只觉得晕乎乎的,想笑笑说自己没事,然而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耿婧娴已经躺在了清漪院自己的床上,除了头疼,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格格,格格您醒了?”霜红激动的喊道。
“霜红,你,你怎么哭了?”耿婧娴看着眼眶通红的霜红,轻声问道。
霜红:“没,没有,奴婢没哭,格格,奴婢去叫太医。”
霜红激动的出去叫太医,秋霜立刻走了进来,看到已经清醒的耿婧娴,不由的松了口气。
秋霜:“主子,您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耿婧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
秋霜:……
耿婧娴笑:“扶我起来,我晕过去多久了?”
她只是摔伤,并不是失忆,在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她都还记得,她只是不知道在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已经一整天了,现在是亥时了,主子您先别起来,太医说您不能乱动,一会太医瞧过了再起来可好?”秋霜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按住耿婧娴的肩部不让她动。
听秋霜这么说,耿婧娴也就不动了,她居然昏迷了这么久,难怪屋里已经点了灯。
耿婧娴:“大阿哥呢,大阿哥没事吧?”
秋霜:“大阿哥没事,主子您别担心。”
白日里的意外,除了主子受了伤,其他人都没事。
正说着,霜红带着太医进来了,同来的还有乌拉那拉氏以及其他女眷。
也是,耿婧娴救的人是大阿哥,乌拉那拉氏既是嫡福晋又是大阿哥的生母,这个时候不在,可是会落人话柄的。
至于其他人,福晋都来了,其他人哪好不来,没瞧见虽然脸上有些不乐意,但是人还是乖乖站在一边的李茹芸吗?
“福晋……”耿婧娴挣扎着要起来,乌拉那拉氏赶紧给安抚她,“不要动,让太医先瞧瞧。”
太医适时的上前来,先给耿婧娴把了把脉,问了耿婧娴一些寻常的问题,后又拆开耿婧娴额头包住的纱布,又换了一次药后才算完事。
“四福晋,耿格格的伤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大脑,现并无大碍了,这伤药需要两天一换……”太医交代着,话里只有一瞬的迟疑,随后都很正常。
乌拉那拉氏了然:“劳烦太医了,春禾,送太医出府。”
乌拉那拉氏知道太医在迟疑什么,耿婧娴撞伤额头,伤口有点大,流了很多血,乌拉那拉氏怕这个伤口会留疤。
自古以来,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更何况她们在后院生存,容貌更是重要,白日上了药后她问了太医,太医说得等耿婧娴清醒了再看,视情况而定。
而刚刚的迟疑她也懂了,那就是大概率会留下伤疤。
不过好在是在额角处,倒是可以用留海遮挡住一二,不细看的话应该是瞧不出来的。
太医离开后,耿婧娴已经被秋霜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乌拉那拉氏自然的坐下,就坐在床边,伸手拉住耿婧娴的手:“今儿的事,实在是多亏了耿妹妹,若不是有耿妹妹在,只怕大阿哥就……,好在有耿妹妹,我心里感激不尽。”
耿婧娴声音有些弱:“福晋这话严重了,只要大阿哥没事就好,婢妾这点伤,养几天就好了,能救下大阿哥,婢妾也就安心了。”
乌拉那拉氏:“今日几个孩子也惊着了,我便没让他们过来,等过几日耿妹妹身体痊愈了,我定当让大阿哥前来亲自道谢。”
给救命恩人亲自道谢这种事那是应该的,而且,不管耿婧娴救下大阿哥的事是无意的还是其他,大阿哥确实是被她救下的。
耿婧娴:“福晋,这当不得。”
乌拉那拉氏:“说什么当不得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好好休养身体,我们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耿婧娴:“多谢福晋关心,秋霜,替我送送福晋。”
“是。”
李茹芸和钮钴禄氏跟着乌拉那拉氏出去,并未给耿婧娴目光,倒是宋晓玥临走前还担忧的看了耿婧娴一眼,目光特别停留了在她受伤的额头处。
耿婧娴朝她笑笑摇头,示意着自己没事,宋晓玥才点了点头,跟着大家一起离开。
耿婧娴:“霜红,我昏迷后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去听音阁是霜红跟着去的,她发生意外,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霜红应该清楚。
霜红:“格格,您昏迷后……”
霜红让耿婧娴别急,听她慢慢说来。
当时耿婧娴抱着大阿哥一同滚下楼梯后,楼上的人也静了,时间仿佛都停止了,年纪最小的三阿哥哇的哭出声来。
二阿哥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楼下的大阿哥又看看自己的手,李茹芸倒是反应快,绕过二格格,把三阿哥交给芍药,自己拉住二阿哥关切的询问着二阿哥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乌拉那拉氏在耿婧娴和大阿哥滚下去的那一瞬便不顾形象的提着裙摆匆匆跑下来。
大阿哥从耿婧娴怀里爬起来,惊慌失措的叫了好几声耿格格,可是耿婧娴已经昏迷了,根本来不及回答他,而大阿哥在看到耿婧娴额头冒出的鲜血以及被鲜血染湿的侧脸也被吓住了。
乌拉那拉氏跑下去,跪在大阿哥身边,抱住大阿哥:“晖儿,晖儿,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让额娘看看,快让额娘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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