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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乡下女进城后(竹笋君)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杜容和已经把包袱打开了。
里边装的都是雪白的银子,一锭一锭直白到人心上去,变成白月光变成朱砂痣。
清朝的银子可以私人铸造,形状千奇百怪,按形状有长鏪、方鏪之类的分类。
但若是按着重量来说,大体上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大锭,也就是元宝,都是五十两的宝船型,两端往往卷起高翘呈船形,也叫马蹄银。
第二类中锭,都是十两一锭的锤形小元宝。
第三类便是小锞、锞子,看着像馒头、梅花之类各种各样的小巧之物,一到五两间都可以叫裸子。
用裸子打赏人那都是豪富之家的做派。
杜家用的最多的是第四类,一两以下的碎银子,也可以叫滴珠、福珠。
里边花样最多的银子是小元宝,许多人家送礼都会特意打成花朵、如意、葫芦这些吉祥富贵的样式。
楚韵如今面对的,是十两一锭最朴素的小元宝。
洁白饱满,冷光四射。
杜容和看着钱串子为钱所惑,不再开口,这时才正经道:“陪我说一盏茶功夫,我就给你一锭银子好不好?
楚韵为这元宝容色所震,一句你疯了卡在口中,竟让他一直说下去了。
杜容和拿起一枚元宝,先吸引住楚韵的目光,长叹一声道:“我这个二姐叫杜文,她自幼便聪慧,三岁成诵,五岁作诗,几条胡同都有名声。
有人有才无貌,有人有貌无才。而我的二姐,自小才貌双全,给多马沟钮祜禄今为郎氏者添了许多脸面。”
楚韵果然被多马沟吸引过去,开始问起杜文的事,她主动给疯疯荷倒了杯浓茶,道:“然后呢?”
杜容和见她把目光从银子转到自己身上,为自己打败了五两银默喊了声万岁。
接过茶润了润口,道:“这么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十三岁元宵出门看灯会时,竟然活生生丢了。不管是为什么丢的,要是别的人家这时便该宣称女儿死了,保住下边女儿的清名。”
但杜家人素来假正经惯了,这回是真正经了一回,任亲戚朋友怎么劝都没发丧,还告了官大张旗鼓地找闺女。
这事累得大姐原本的夫家都黄了,甚至不得不往下挑了个商户嫁过去。
杜大姐跟妹妹一直不睦,这时却破天荒地没反对家里找妹妹。
楚韵道:“难怪太太成天盼着月姐儿能飞上枝头。”
她要是飞不上,回来多半也找不到什么好夫家。楚韵私下偷偷打听过杜文。除了何妈这样算半个养娘的老妈子。其他人都以为杜文早就死了。
杜文丢了这事,按年岁算,都得是十三年前的陈年旧事。
可婚嫁时祖宗回溯大法下至三代,上不封顶,什么事都能给你翻出来。
杜容和:“小选选宫女,怎么可能让月姐儿飞上枝头,无非娘在胡想罢了。这事月姐不知道,她出生时二姐早就走了。”他慢慢回忆起这个姐姐,结果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少女时期的模样,我那会儿年岁小,没过两年就忘了。”
杜容和记得是后来梳着妇人头,额前留了一小撮发的贵妇二姐。
当时杜文失踪已经五年,突然乔装打扮带着三十万贯回来。
她没敢登门,而是在门口谎称多马沟的表姑娘进的杜家。
杜容和:“当时开门的是何妈。何妈认出是二姐,抱着我一声不吭地看完了戏,不然我也跟家里其他人一样蒙在鼓里。”
何妈刚在外头劝张妈妈,叫她改了赌瘾,这时嘴都说脱皮了,正在院子里捣薄荷草,打算拿来敷嘴,冷不丁打个喷嚏,又开始骂巧红偷了她的茶叶。
楚韵看了她一眼,想,何妈确实是个能人。
吃瓜战绩已经到了知道主家隐私没有被灭口的地步。
她把目光悄悄转回来。
疯疯荷还在喋喋不休,道:“家姐回来,我们才知道她不是被拐是自己跑了的。”
楚韵一下子深入故事中,道:“自己跑的?她自己怎么跑?路引这么严。”
“她带男人一起跑啊!”杜容和觉得这事爹娘要负些责任:“爹娘一直想给二姐找个金龟婿,十三四岁,小选都过了还不曾给她找人家。二姐看着不是事,自己拿了个硬主张,跟着杜家常去做衣裳的绸缎庄少东家跑去了南京,开铺开得遍地开花。”
那少东家哄骗人闺女能是什么好货?两人神仙眷侣做了不到三年,就张罗着要纳妾。
杜文又给自己拿了个主意,各种给他抬人,连皮肉姐儿都给他娶了三五个进门,再时不时给他做点儿羊汤补补。
不消一年,少东家便被她喂得肥头大耳地一命呜呼了。
杜文把儿子过继给旁支,自己带了三十万贯悄悄溜了回来。
杜容和都不知道这二姐怎么从南京回来的,带这么多钱还没叫人截杀。
楚韵也说:“你二姐是个奇女子。”太有反叛精神了,都不像古代人。
杜容和一哂:“可惜没有奇男子配她。”
总之。杜太太杜老爷觅回爱女,走路都恨不得把她揣着,甚至对外放话要给表小姐找个好人家再嫁出去。
杜文在南京过得是何等豪富生活,来了几个今科有望家里穷酸的秀才,都叫她让人塞了满嘴马粪撵了出去。
杜家鸡飞狗跳的,都不知道怎么办。
杜文再一次给自己拿了主意,她又带着三十万贯跑了。
楚韵想站起来给杜文鼓掌。
杜容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家姐这回跌个大跟头。嫁的那个童生是乡里闻名的孝子。爹娘病重在床起不来身,他就把爹娘拖到床边,两只腿架在自己肩膀上,屁股对着马桶屎尿。
她是在回京路上跟这童生认识的。”
童生家贫,跑去南京贩珠回来,支着铺子边读书边照顾爹娘。”
知道家姐是逃妇,童生还跟她说:‘这世道艰难,你一个小小女子怎么受得了。’”
楚韵诧异道:“这是买油郎独占花魁里的话,你二姐不是才女么?能叫这话骗了?”
杜容和笑:“家姐之才,不在诗词歌赋,而在八股。经济仕途的书看了不少。但问她杜甫是谁,未必能知。这些都是杂书,看多了也只能说有闲情而已。”
杜文没看过卖油郎独占花魁,不知道童生这话是抄的冯梦龙。
她沦陷了,发呆了,嫁给了孝义两全的才子,钱捏在手里供他念书习字。
不到三年,那童生便平步青云,四十八中举,五十二做了进士老爷。
楚韵差点喷了,忍不住问:“这童生当年跟二姐认识时芳龄几何?”
杜容和就知道她会关注到奇怪的地方,低声道:“刚过四十六大寿。”
这人受过这么多苦,在古代已经算归西之年。
“他生得奇俊?”
“如我爹一般。”
杜家人就小姑子杜月长得像爹。
楚韵拿起块酥饼,不道德地吃了几口,才说:“你二姐可真是,看上他什么了?又没貌又年纪大,还能让她花钱。退一万步说,四十六岁,真是文曲星转世也不能嫁啊,老人味儿不重吗?”
杜容和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一叹:“可能她在美中长大。便以丑为美了吧。”
楚韵让他一逗,差点笑出声。
她算是看出来了,杜容和对这个姐姐的感情也很淡,不然不至于如此不留余地地调侃自己的亲姐。
她问:“那后来呢?”
杜容和道:“家姐归宁后,阖家都雀跃如过江之鲫。她自寻前程,找了个以后要科考的童生做丈夫,为了不让她与人私奔的事传出去惹人非议,找着她以后,家里就对外说她死了。”
楚韵心中唏嘘。
杜家为找这个女儿搭进去两个女儿的前程,到找回来之后为了不让她被流言逼杀,竟然不能认她。
杜容和也很感慨,要是杜家能认下二姐,不会让二姐被抓走浸猪笼,后边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总之,杜家从此同这个女儿明面上小十年都不曾来往。
杜容和道:“那老瓜瓤子一样的杀才,初时对二姐如父如母,官路亨通后,就扣了她钱财。
他又是官又熟知二姐为人,二姐想搞得他蹬腿儿就不大容易,几次斗下来反让人差点送乡下去。
她一生就没过过什么苦日子,送到乡下能活几日?”
杜容和对二姐感情淡,加上这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他对二姐的未来其实没有多愿意过问。
可架不住他娘对这个女儿很愧疚。
他娘总认为是自己当初耽误了二姐的婚事,让她春心萌动时没有能光明正大思念的未婚夫,于是把身上的钱都贴了过去,希望老瓜瓤子在夫家给她一份安宁生活。
楚韵不赞同道:“太太给了这中山狼钱财,让他们知道杜家心里有这个女儿,原本让你二姐再跑一回的事都做不了了。”
尤其这个老丝瓜穷了一辈子,当官多半还是花杜文的钱疏通来的,为官后难道就不继续疏通这些管道了?杜文的钱叫他劫用干净,杜太太又给他送钱。
真是吃了包子来了羊,食山食海的都让人不知道从哪头吃了。
“他要用钱,自己贪也能挣,但贪官就贪在蚊子腿都不放过,从此这老瓜瓤子就把二姐看起来了。”
杜容和对比一下这个许多年只送钱过去,不见人过来的姐姐,小声道:“你别看娘对大哥好,大哥可是被二哥当儿子养的,我出的钱也就这几年多了些。我娘搂的钱都叫人送给二姐了,对大哥,娘就出了张嘴,给大哥驱邪她都舍不得花自己存的。”
“这可真是……”不知道该说杜太太爱儿女还是不爱儿女了。楚韵冷不丁吃这么个大瓜,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
杜容和慢慢言归正传,道:“我娘这本册上记了我百多两的账,想是等着自己的贴尽了,便有理有据地问我一口气要走再送给二姐,买她一个平安。我估计她也记了大哥二哥的账单,说不准连杜月的账都有。”
杜家瞅着风平浪静的,还真是一步一个地雷,楚韵瞠目结舌,半天才把吃惊压下去,道:“你娘这法子太蠢。她真拿出账单,在家的几个孩子也得跟她离心。”
“不止离心这么简单,拿到账的人会不会跟她闹?她记了我的如果没记二哥的,事发后会不会兄弟离心?”
这显然是奔着破家去的,十年如一日地记了自己给子女花了多少钱,期待有一天能全数讨回的,得是多冷漠的母亲?
杜容和头疼道:“她是个十世的蠢材,记账这精细事,不是她的做派。她有这个脑子想起来记账,也不至于用的册子都抄流言剩下的。”
可见记账这事对他娘而言也很痛苦,必须要记一篇然后瞅一眼别人的丑事打鸡血才能记得下去。
唉,又蠢又容易上当。
就是不知道这样十年如一日给她下套盼着杜家家破人亡的是谁了。
楚韵听故事听得入了迷,到这里才慢慢反应过来,小荷老师这是知道了他娘记账的事。
他出去抓一趟顺走她账册的巧红,回来就说起账册的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看的是从巧红那里得来的账册。
楚韵哑巴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给杜容和一个说法。
当时她一是拿不准杜容和的态度,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戳穿他娘的真面目而对自己恼羞成怒瞒下了此事。
二是没有想过留在杜家跟他做长久夫妻,自己的聘礼是早叫楚东陵花完了的,杜太太对她有恼意也算正常。
花点银子当在杜家租房暂住,把小荷老师仅仅看作室友,过起来也自在。
但这些话她如今有些说不出来了。
杜容和很想问她究竟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但逼人说话,始终不是他的为人。
而且对于这些往事,他也不在意了,更重的是现在和以后的事。
楚韵低着头看桌子不说话,两人说这么一咕嘟话。
她面前叠上来的银元宝已经铺满了桌子,这种紧张的时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闲心把钱数了一遍的。
足足一千两银子,银光闪闪的一片。
银花如此美色,怎不叫人垂怜?
楚韵看了一眼杜容和手心都有些发烫。
杜容和把银子尽数推给楚韵,鼓足勇气表明心迹,道:“以前我觉得柴米油盐斤斤计较过于庸俗,所以耻于同你说起钱财之事。”
这念头如今想起来,他都觉得傻,没成过婚的愣头青似的。
杜容和念了一回,想起回来见着她面不改色,丝毫不提丢了二十两银子的事,便知道,自己给的钱,楚韵连看都看着就叫巧红摸走了。
这样的糟心的事,不必让她知道。
杜容和诚恳道:“我如今觉着,夫妻之间谈钱并不算俗事,假如真的庸俗,我也愿意做俗人。娘收了你的钱,这些银子,你就花个痛快好了。”
面对这锐利得如同银光的眼神。
楚韵说不出话了,她觉得小荷老师不仅疯了,而且失了智疯得癫狂。
一千两银子,足够刘姥姥和板儿宽宽裕裕过五十年,这都是他违法乱纪搂过来的?
心乱如麻情况下,楚韵竟然也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话。
她说:“你用满语把这话再说一遍。”
杜容和:“啊?”

微妙的气氛让楚韵打断就再也拾不起来,不过小元宝让她给收起来了。
楚韵在藏东西上很有一手,以前乡下同族的叔伯来搜刮米粮,往往都是无功而返,有时还看不下去倒贴她两个白薯。
有的事,无需言传只需意会。
千金散尽的杜容和一身轻松。他想,银子果真是俗物,你看,没了银子自己反而浑身通泰,想必就是俗物尽去的道理了。
小荷老师两袖清风,笑容满面地处理蠢老娘去也。
杜太太还不知道自家老底叫儿子抖完了。她穿身半旧蓝色葛纱袍,头上只插了几朵玉簪花,正跟孙婆子说话。
孙婆子是从小伺候她的老人,后来跟着她出嫁做了陪房。
杜太太奶娘去世后,屋里没个主事的,当时喜鹊还小,孙婆子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想在杜家作威作福,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使。
寻常对杜薇杜韶两姐妹都敢下脸子。
杜太太骂了她两回,看她不改,喜鹊又长大了,便打发她干些包打听之类的杂事,算是荣养她娘交代下来的旧人。
但有个什么事,杜太太还是习惯跟娘家那边的老人说。
两人嘀嘀咕咕说的也是二姐的事。
杜太太掉着眼泪道:“这月二姐那边又来了平安信,还给我寄了一缕头发。”
这是平安信吗?分明在用她心头肉威胁,叫她赶紧送钱过去。
“那老不死的怎么就让他成了四品道台,可怜我的二姐,有家归不得。”杜太太把乌油油用红绳束了的头发拿出来道:“你闻!你也抱过二姐,你闻!是不是二姐的味道?”
孙婆子支支吾吾地不肯闻,这是她花钱问卖梳子的货郎买的别的姐儿的头发,让她给捎在那边送来的信里想哄杜太太多揣几个钱,到时她能浑水摸鱼弄两个走。
不知道谁的头发,她总觉得有股头油味,嫌脏。
杜太太自己不闻,她怕闻到闺女的味道太伤心,即使如此,她也认定这个是二姐的。
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她怎么认不出来?
孙婆子左躲右躲,差点被捂在鼻子上。
这时,在院子里摘葡萄的喜鹊跑过来说:”太太,——三爷来了!”
孙婆子大松一口气,赶紧溜到屏风后,离了那头发八丈远。
杜太太擦干净脸,把头发又收好才说:“进来吧。”
杜容和进来先看了一眼贴着墙根的孙婆子,这两人蠢在一块儿,一看就知道没干啥好事。
不过,他来这一趟是想先把破家账册骗走,先叫她娘吃个教训,日后再慢慢揪出怂恿老娘的人。
想起老娘干的蠢事,杜容和干脆连安都懒得请,直接在竹帘边怔怔地看着亲娘,未语泪先流了。
杜容和打小便不怎么流泪,杜太太惊了,碟子打翻好几个,梅子桃儿的滚了一地。
她扯着儿子问:“和宝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媳妇跟你拌嘴了?唉,看你哭得这脸儿,娘先前就憋了句话没跟你们几兄弟说,媳妇们那可都不如娘啊。”
杜容和想说,那你给我们娶媳妇干什么。
行动上却直接跪在地上沉痛道:“娘,儿子可能要被革职了。”
杜太太一肚子的话都没来得及倒,闻言一怔,笑着转头看孙婆子:“和宝说什么?”
孙婆子哪里敢说,还是架子上吃米的八哥儿喝了口水,接的话:“三爷说要被革职了。”
杜太太冷不防又听了一遍,脑子里慢慢反应过来,差点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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