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冕在施漾旁边,跟个小娇妻似的,挽着他的胳膊。画面和谐,又渗着点儿诡异。
小黑狗走他俩中间,靠着施漾那边一点儿。他俩步子大,小黑狗努力倒腾着四条腿往前走,施漾见状稍微放慢了步子。
这一幕赵予溪也看见了,眼前一亮,回头看应湉,揶揄:“人帅心善,这么有爱心,是不是更喜欢了?”
应湉:“……”
赵予溪用雨伞边缘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雨伞,几滴水珠簌簌落下。
“我说真的,别管你弟了,大不了他哭两天,你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
应湉轻抿下唇,往前走,在十字路口左拐,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的,“本来想考完期末再跟你说,怕你太过于兴奋影响你考试的状态,但我发现你每天一句长一句短地说这事儿,有点影响我的心态了。所以我决定不做人了,一定要现在跟你说。”
赵予溪没听明白,很懵:“啥啊?”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滴溅在路面,空气里飘荡着朦胧的水雾。应湉停下,说出口的话如平地惊雷:“我谈恋爱了,和施漾。”
赵予溪猛地愣住,和她四目相对。
卧槽?!
八卦听一半就赶去考试了,赵予溪心里痒得慌,有太多问题想问。坐在教室里,她屁股像有刺一样坐立难安,躁动得要命。
开卷考试,她字写的飞快,翻书的声音巨大,监考老师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火急火燎地写完试卷她就出教室等应湉,在门口翘首以盼。
应湉刚出去,手机还没从包里拿出来,就被她一把拽走。
赵予溪站在走廊尽头,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好哇好哇,居然背着我在偷偷幸福,什么时候的事!”
跟抓早恋的教导主任一样。
应湉看她这样想笑,但又觉得这会儿表现得太开心肯定要被她骂一顿,于是拉下嘴角,委屈巴巴地说:“就上周六啊,没两天。”
确实没两天,甚至她知道的时间还算早的。赵予溪突然有点没话讲,刚才那股要质问她的气焰都瞬间灭了下去,反而是另一种兴奋劲儿涌了上来。
她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应湉:“那当然。”
这个第一可太重要了。赵予溪傲娇地摆摆手:“行吧,我被哄好了,不和你计较。”
末了,又问,“要跟舒舒她们说吗?”
应湉想了想:“考完试再说吧。舒舒不是说了吗?任何人在期末的时候把八卦带进我们宿舍,都是扰乱军心的叛徒。我可是清清白白。”
赵予溪笑骂:“你清白个屁啊,你就是这个八卦的源头,你是背叛组织的当事人!”
但又对这事儿实在好奇,她挽上应湉的胳膊,和她一块儿往电梯方向走,“你之前不是跟铜墙铁壁一样,我怎么说你都无动于衷吗?我靠,我想起来了!周六那天晚上我们吃火锅,他对你又是送酸奶又是递纸巾的,你俩那会儿是不是就好上了?”
应湉走到教学楼门口,撑伞:“没有,那是恋爱的前半小时吧。”
钻进她的伞下,赵予溪张大嘴巴:“所以你俩一前一后出去的那半个小时,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这么谈上了?”
应湉弯了弯眉眼,笑道:“秘密,就不告诉你啦。”
轻哼一声,赵予溪说:“算了吧,我也不想给自己找狗粮吃。但我想磕,你俩能不能谈得光明正大点儿。藏着掖着瞒这么好,施漾是什么拿不出手的男朋友吗?他也太拿得出手了吧。”
新生刚入学那会儿,就有学长学姐们到处瞄人,整天在各个群里和论坛小程序里闲扯,说这个好看那个好看,势必在这学期拿下这个拿下那个。
施漾也不是没被提及过,提的次数还挺多。说的最多的就是他长得也太牛逼了,浑身那股劲儿怪撩人的,天生就是当男朋友的料。
但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也没听见谁拿下他。
“我弟啊。”应湉说,“他对我谈恋爱这事儿诚惶诚恐的,每天都在担心我被不三不四的鬼火少年拐跑。我也不知道他操的什么心,对我有什么认知误解。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是哦。”听她这么说,赵予溪这才想起来这恋爱谈的,还真有应与峥的事儿,“我看你弟和施漾关系好像还挺好的,他俩不会因为这事儿打起来吧?兄弟变姐夫,这撂我身上我都觉得膈应。”
应湉立马蹙眉瘪嘴,双眸水润,像被这场雨浸湿了一般,极其委屈地看着她:“你怎么这样啊,你刚才还说好磕的。”
赵予溪受不了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会撒娇啊你,我是说站在你弟的角度。”
“我要是说他和我弟之前是死对头,后来才变好兄弟的,你会不会觉得好点?”应湉问。
赵予溪目瞪口呆:“不是吧,那完了,你弟这下肯定更恨了,说不定得宰了施漾。我他爹的怎么觉得这下的是冰雹啊,咱俩不会被砸死吧。”
冬天的雨下起来,像石块儿一样砸在地上,每一滴的下坠感都很清晰,尽管雨势有转小的趋势。
寒气入骨,冷风刮在脸上有点疼。
应湉扯了下被她蹭下去的外套领口:“你少说两句吧,我们走快一点。我衣服漏风,好冷啊。”
两个人立马加快了步伐。
走到研究生公寓门口,刚把伞收起来,应湉就收到了施漾的消息。
赵予溪做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说你去吧,我一定守口如瓶,憋死了我也不说。
应湉笑得不行,心想倒也不用到这个地步,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
这种天气,一点也不适合约会,他俩也没打算好好约个会。施漾在微信里说,没见过谁家男朋友刚谈恋爱就被冷落的,他这颗心就跟今天这天气一样,凉得透彻,死得也很彻底。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会说我冷暴力的。”雨停了,应湉把伞收好往实验楼的方向走,避开地上的水洼,对着电话那端唉声叹气。
施漾笑了声:“给我安的什么罪名,我没说啊。我这意思呢,就是我有点儿冷,想跟女朋友讨个抱抱。我都绕到实验楼找这么个见不得人的角落了,不夸我体贴?”
应湉:“太体贴了,这下更像偷情了。”
施漾说:“你不是喜欢这种刺激吗?”
“应湉。”
一道清冷的男声从前方传来,像这个天气里混了雨水一样,薄凉又潮湿。
这条路上几乎没人,应湉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齐归。
他身边还有个人,应该是他朋友,两人原本是要朝另一个方向走,看到她了,他才转身过来的。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齐归径直走过来,“没想到今天运气挺好,能碰见你,我有话要和你说。”
应湉随手摁掉施漾的电话,给他发了条消息——[小麻烦,我能解决]。
施漾听见电话里有人叫她,他从门后出来。她这条消息的意思是不让他过去,他只好抱着胳膊,慢悠悠地倚在墙边,盯着那边。
应湉瞄了眼实验楼门口,淡淡道:“陌生电话我不接。”
没有搪塞他,这句是实话。自从向一蘅那事儿,她就不再接陌生人的电话了。
齐归笑了下:“你真没存我电话啊。”
应湉坦然的不得了:“为什么要存?”
“应湉,那会儿你没给我机会解释,我想把话说清楚。我跟那个女生顶多算暧昧,也就三天。我当时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因为你这人实在是太冷淡了,我经常没感觉到在跟你谈恋爱。我是太喜欢你,太在乎,所以我才——”
“重要吗?”应湉打断他,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不重要。都这么久了,你反射弧挺长的。”
齐归扯了扯嘴角:“是,我原以为没什么,分手就分手。但我上次在庆大图书馆见到你的时候,我发现我压根就没放下你。我知道你不缺人舔,但能不能看在我们有旧的份儿上,给我个机会?”
应湉一直没吭声,瞄了实验楼门口靠墙那人无数遍,他实在是太惹眼了,她余光瞟见就忍不住想看过去。
偏偏施漾好整以暇靠在那儿,目光笔直炽热,更加让人难以忽略。
“说完了吗?”应湉整个人很平静。
齐归:“说完了。”
应湉慢悠悠地点点头,笑盈盈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不能。”
“应湉。”
齐归伸手去抓她,但被她躲开,扑了个空。
施漾见状忽而颔首,舌尖顶了顶腮,脸色骤变。视线微微向上,下三白狠戾,又痞又野。像是丛林里盯着宿敌的野兽,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呲牙,但听话。
她不让他过去,他就不过去。但这狗东西敢再动一下,他能把他手掰折。
“齐归,我和你当时已经很不体面了,你没有必要在我这里找不痛快。我以前没那么喜欢你,现在更是一点也不喜欢你。看在有旧的份儿上也不行,我和太多人有旧了。”应湉语速很快,但声音四平八稳,她男朋友被晾在那儿太久了,她挺急的,“你应该多少了解一点我的做事风格。没有下次。”
说完她直接越过他,径直朝施漾那边走去。
齐归转身看她,这才注意到靠在墙边的人,眼睛里顿时充满了不甘心和讽刺。还真让他给追到手了,他倒要看看,他能被玩儿多久。
“眼神这么凶干嘛,要咬人啊?”应湉老远看到施漾的眼神,歪头挡住他的视线,笑着问。
施漾看齐归那眼神,凶神恶煞的,压迫感还挺强,感觉早就把人碎尸万段了。
应湉干脆往里走,顺势牵上他的手,把他拉走。
“我前男友,齐归,你见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在图书馆那次。”她边走边说,“我大四那会儿是真喜欢过他,不多,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
身后的人一直没动静,应湉回头,才发现他眼神阴郁沉沉,像极了外面的天气。
她立马收声,补了句,“早没感觉了。”
这话并没有让施漾有所好转,他有点烦,比这糟糕的天气还要烦。
垂眸看着她,暗流在眸子里不断翻涌,如同漆黑深夜的海面,翻滚着浪涛。
应湉想了想:“我和他就四个月,而且那会儿我准备考研挺忙的,真算起来可能还没……唔……”
狭窄的空间,他把她压在墙角,吻落下,铺天盖地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他亲得有点凶,吻又深又重,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唇被他含住,吸吮、轻咬。
心尖微颤,她忍不住往后瑟缩,抬手抵在他的肩上,轻轻推了下,被他抓住手腕,亲得更重。
这个吻宣泄着浓烈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应湉几乎要无法呼吸,只能承受他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吻。
施漾醋意横生,毫不遮掩。
烦,不想听她提这人,他嫉妒的要命。
鼻尖蹭过她的脸颊,唇瓣距离毫厘,耳鬓厮磨。施漾停在那儿,不前进也不后退,感受着她的呼吸和体温,还有她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味道。
应湉的心怦怦直跳,深吸一口气,微张唇瓣,垂眸喘气。
大约过了半分钟,听见他压低声音,冷飕飕的问。
“他这样亲你了吗?”
唉,这狗,果然是吃飞醋了。
静了两秒, 她偏头吻上去,只一秒, 便被施漾捏着后颈,换来更深的回吻。
他对这事儿好像真挺无师自通的,跟夏天那会儿完全两个人, 也太会亲了。
应湉从后脊到脖子都像电流经过一样,酥酥麻麻的,人都要软了。
如同上岸的鱼无法呼吸,只能吞咽彼此的气息。两个人心狂跳,寒冷的空气被全部挤走。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热,哪里都热。
这个天气里没有下尽兴的暴雨, 好像又要来了。
指腹压着他的唇角,应湉捏捏他的脸问:“行了?开心了?”
勾着他的下巴, 慢条斯理地擦擦他的唇瓣。还好她今天涂的口红颜色浅,就这么会儿,全亲到他唇上了。
任由她擦着自己的唇瓣, 作乱似的, 手上的动作时轻时重。施漾轻哼一声:“你以前眼光不行,还好遇见了我。”
应湉笑了声:“你眼光好的很?”
施漾懒洋洋的:“不然呢?我一眼就看中我命定的女朋友,她往那儿一站,啧, 天神一样。”
“嘴这么甜, 吃糖了?”
“刚亲我的时候没亲出来?”施漾握住她的手,收进手心, 就这么牵着,轻轻揉捏。在她面前垂着脑袋,唉声叹气,“应湉,我酸的要死,你不哄哄我吗?放任我不管,让我自生自灭,好狠的心啊。”
应湉发现他真挺能装的。这样儿跟方才死盯齐归的样子、亲她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不是哄你了吗?”
她说的是刚才她主动亲他这事儿。
施漾唉了一声,勾唇笑问:“那也算?”
“那你说吧,你想怎么哄?”
“哄我都不想花心思。哥把你揣兜里,你把哥踹沟里是吗?算了,是我求你跟我在一起的,不该提这么多要求,耍什么小孩儿脾气。”
“……”
应湉抿唇,无语溢于言表,“再说分手。”
施漾彻底闭嘴了。
应湉这才抬手摸了摸头发,不确定他刚才那番激烈的行为有没有把她的头发弄乱。今天上午的时间富足,她还专门绑了头发。
施漾这人眼里有活儿,见状已经伸出手,要重新帮她绑头发。
动作很轻,并不熟练。没做过这事儿,生怕把她弄疼了,显得生涩又笨拙。
“算了别弄了。”应湉三两下把发绳取下来,“我们俩在再这里摩擦两下,我的头发又该炸了。”
她真的很讨厌冬天的静电。
脸颊拂过一缕发丝,挂在她的睫毛上。施漾伸出手把那缕发丝勾走,压到她的耳朵后面。
“你这头发真挺不听话的。”施漾说。
应湉点头:“是啊,跟我这个人一样。”
施漾没忍住笑,想起应与峥说过的,她这人因为长相,看起来挺乖,其实叛逆的很。
指腹滑过她的耳廓,他看了眼。
如果打耳洞这事儿算得上叛逆的话,那她有点叛逆。她打了四个耳洞,有一个耳洞在耳骨。
她的耳钉都很漂亮。
应湉顺手蹭了蹭他的脸:“别吃这种飞醋了,都说了没人比你好看。好好保护你这张脸,还能再战几十年。”
施漾轻哼:“应与峥还挺了解你,肤浅的要命。”
“我也觉得不该这么肤浅,应该有深度一点,谈个有内涵的男朋友。但是吧,谈恋爱总有些小矛盾,那我为什么不谈一个长得好看的呢?说不定吵架的时候我看到你这张脸就不烦了,就原谅你了。”
“别啊,哪能那么容易原谅。我得先认错,你得看看我认错的态度。”
“这么正直?”
“是爱你好吧?‘我不会惹你生气’这种话都是屁话,口头保证没什么用,但你要想听,我能说八百遍。”施漾抱着胳膊站那儿,姿态散漫,眼神炽热,“你要是没感受到,那是我的问题,我做的不够。”
之前那些人,她多少有点喜欢,脸也罢、某个瞬间的心定也罢,所以在决断的那一刻,还是会有那么一点难受。
她知道,那些阵痛在漫长的人生里微不足道,但她过去仍然会在那些阵痛中长吁短叹。虽然很平静,但很心累。
然后觉得很难遇到一个热烈的人,感受到热烈的爱。
而眼下,她竟然在这一刻有点眼睛发热,心也很滚烫。
触碰到,也感受到了他的热烈。
应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眼底盛起笑:“觉悟这么高啊。”
施漾挑眉:“第一天认识我?我早就有这觉悟了。”
真臭屁啊你。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应湉扬着音调嗯了一声,抬手挠挠他的下巴:“果然是聪明小狗。”
“小狗?”施漾对“小”这个字儿不那么满意,而后点点头,“行吧,小狗就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