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冕:“?”
“对不起,哈哈哈哈。”他像是被点了笑穴,笑得不行,“有时候真不是我笑点低,你有病啊?”
施漾勾唇,轻啧一声,稍微带了些得意:“我这人有意思吧?”
差点连人带椅子把自己笑厥过去,吴冕竖起大拇指:“太有意思了。你说是吧,老郑?”
刚从隔壁宿舍回来,郑亦然就被迎头问了这么一句,一脸懵:“啥?”
“施漾啊。”吴冕说,“我要是个女孩儿,我一定要和他谈。太有意思了,我能从早笑到晚。”
郑亦然不置可否,只说了句:“你要是不介意,你是个男孩儿都行。”
施漾:“我不行。”
吴冕:“……”
话落,施漾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是应与峥打开的语音电话。
刚接通,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施漾,我真他妈服了。开一局最多要你半小时吧?半小时都给不了哥们儿?”
施漾放下手里的笔,胳膊横在身前,往后靠着椅背,慢悠悠地说:“哥们儿期末复习呢。”
应与峥:“你早上在学西语,中午在学西语,晚上也在学西语。凌晨问你,你他妈还在学西语。”
噼里啪啦控诉一通,他换了一口气,问,“你在干嘛?”
施漾:“学西语。”
应与峥:“……”简直无语。
他深吸一口气,“我对这玩意儿都有阴影了,到底是什么样语种,带走我姐,还带走我兄弟。”
眉尾轻挑,施漾问:“带走你姐?”
应与峥啊了一声:“我姐本科选的二外就是西语,应该学的比你这难,你不是就一个学期的选修吗?”
还有这事儿?
心下了然,施漾的心思已经不在和他闲扯这事儿上了。胡乱应了一声,把手机拿到眼前,给应湉发消息。
施漾:[小应老师]
施漾:[教教西语呗]
应湉这会儿在考试,过了好一会儿,回复他:[学费很贵的,腹肌准备好了?]
“哎我操,咱们是不是有个作业没交。”吴冕刷着手机,看到群里的消息,突然发问。
郑亦然嗯了一声,伸手:“给我吧,我下午去行政楼把咱们的交了。”
话音刚落,施漾起身,拿走他俩手里的作业,径直往外走:“我去交。”
门关上,这俩人杵在原地,递作业的姿势都没变,手悬在半空。盯着门发呆,面面相觑。
吴冕:“哟,稀奇。”
应湉给施漾发完消息, 就切换聊天框,在宿舍群里回复舒纭问的事。
她两分钟前结束了英语考试,靠在楼梯口等赵予溪。
通知栏弹出施漾发来的新消息:[人都准备好了]
何止腹肌。
应湉笑着回他消息, 安静空荡的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人影落下,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骂声。
“应湉你有完没完!”
向一蘅急匆匆地从教室里出来,直奔她而来,“你发我小组作业的事就算了, 你还造谣我脚踏两只船?!你知道那个pdf对我影响有多大吗?我女朋友为这事儿跟我闹分手!”
应湉听得蹙眉:“脚踏两只船,你?”
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该说哪两个女生这么倒霉能同时看上你,还是该说你这么牛逼追我的时候也打算把我当鱼养吧。
最后憋出一句,“什么谣,没兴趣造。”
向一蘅气笑了,怒目圆睁, 双眼发红:“还不承认?你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谁没事做几十页的ppt造我谣!”
“你问你脚踏两只船的当事人啊, 问我干什么。”应湉说,“我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还能清楚你做了哪些事?别太好笑了你。”
实在是懒得和他打这个嘴炮, 应湉从容地敲敲手机屏幕, 在群里和舒纭、杜诗柠聊天,顺便实时文字直播她这会儿遇到的事,舒纭说她都想冲过来捶这男的两下。
她抬头看了眼教室,心想赵予溪怎么这么慢, 睡里面了吗?
向一蘅见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伸手要去拽她,被凭空伸出的一只手截住。
楼梯口的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应湉诧异地眨眨眼睛,心说你怎么在这儿。
然后眼睁睁看着施漾掰开向一蘅的手,挡在她和向一蘅之间。
单手插兜,冷着张脸,拽的不行。
他眉尾微吊,睨他:“有事儿?”
这人出现的太突兀了,向一蘅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腕真他妈的疼,皱眉问:“你谁啊。”
看这架势,他的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表情,扬着声调冷嘲热讽,“噢——我明白了。应湉,你可真有意思。一边钓着我,一边跟别的男的搞在一起,搞上了就急着把我踹了是吧。还以为是谣言,原来你真就这作风啊,真他妈水性杨花。”
应湉抿唇,懒得搭理他。
倒是施漾听见这话嗤笑一声,向一蘅问他:“你笑什么?”
他抬手指了指走廊那边反光的玻璃窗:“哥们儿,照照。”
又收手指着自己的脸,转着手腕随意画圈,“你差的有点儿远。”
应湉在他身后憋笑,说起这张脸他真的很嚣张。
向一蘅讽刺的笑了下:“我说呢,你这膝盖上这个淤青,你玩儿这么花,还在我面前装什么矜持?”
这淤青是她上午睡迷糊了,下床之后在桌角不小心磕的。
但应湉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敷衍地点点头:“嗯,给你上坟的时候跪重了点。”
向一蘅在心里骂骂咧咧,被施漾抓着手腕,疼的呲牙咧嘴:“应湉,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放完狠话就要跑,结果施漾抓着他的手腕没松开,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
他扬了扬眉梢,张扬肆意:“表白不送花,犯错不道歉,你爹这么教你的?”
“操。”向一蘅低骂一声,奈何身前这人压迫感太强,散发着危险的信号,像一只随时准备展开杀戮的孤狼。
最重要的是,这人肉眼可见比他高很多。
他摆着张臭脸,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抬着脑袋看向施漾,态度简直恶劣,“行了吧?”
施漾没搭话,偏头问应湉,声音柔下来:“行吗?”
应湉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笑着冲向一蘅眨眨眼:“赶紧滚,好吗?”
“别烦她,听见了?”施漾警告完,向一蘅忙不迭点头。
他一松手,向一蘅跑得比兔子还快。
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挑眉看向应湉,似笑非笑,故意问,“水性杨花?”
应湉表情无辜:“说我吗?”
这装模作样的,施漾低头笑了下:“等你室友啊?”
嗯了一声,应湉眼底的笑意没有丝毫消散,眸子里盛着光亮,不断闪烁着。
他刚才对向一蘅和对她的那段变脸精彩绝伦,她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说下午在图书馆等我吗?”上一秒还在手机里求她教西语的人,这一秒出现在这里。
“等不了。”施漾双手插兜,站应湉面前。还算宽敞的楼梯,他们靠墙只占据了二分之一。
他轻叹一口气,一副苦恼的样子,“觊觎我女朋友的人太多,我心慌。”
行政楼和综合教学楼挨着,他交完作业就直接过来了。
楼里很安静,偶尔有人上下楼。他就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碰见刚刚那一幕。
她硬气得很,肯定也能自己解决,但他撞见了,就没有让她自己面对的道理。
“得了吧你。”应湉瞥见教室里的动静,压低声音,语速变得飞快,“溪溪出来了,我先走了啊。”
施漾:“?”
眼看着身前的人跟只蝴蝶一样,轻飘飘地飞走,根本抓不住。
他愣怔稍许,无奈笑了声。
行,他好像还是见不得人。
找喜欢的人教自己学习,这事儿在青春期尤其高中那会儿挺暧昧,偶像剧里演的也大同小异。
一张桌子凑一块儿,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感受到略有差异的体温、轻重缓急的气息,最能促进感情升温。
施漾没体验过,不清楚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样,该是什么氛围。
但绝对不是他们这种——
一张四人桌已经够宽敞了,对角线的距离拿个东西还得伸着胳膊探身,应湉直接坐在跟他相隔两张桌子的位置!
窗外有阳光照进来,冷风时起时落,厚重的蓝色窗帘被掀起一角。
这会儿图书馆人不多,靠窗这一列就他俩。
光线有些刺眼,施漾眯了眯眼,目光沉沉地盯着远处的人,敲着手机屏幕,盲打。
施漾:[小应老师,我有点儿好奇,这么远怎么教?]
跟他离得老远,生怕被别人撞见,完全就是图书馆里毫不相关更不认识、彼此人生里的路人甲乙,他干脆回宿舍上网课得了。
应湉:[你不会的语法拍照给我,我写好解析发给你]
施漾:[这多麻烦啊,坐我旁边呗]
应湉:[这段时间期末,图书馆人多]
施漾咬紧后槽牙,闷着气敲手机:[多、在、哪]
气死他得了。发完这条消息,他揣上手机,起身往外走。
见状,应湉心知肚明惹他炸毛了,光看文字都能想象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压了压嘴角,跟着他去楼梯间。
楼梯间的灯没开,光线有些暗。施漾靠墙站着,双手环在胸前,大厅里透过来的微光衬着他的身影。身形颀长,宽肩窄腰。
外套搭在椅子上,他身上就一件白色卫衣,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线条很漂亮。
他这会儿垂着脑袋,浑身散发着这个季节室外的冷气。
这样儿又帅又委屈,应湉试探问了句:“哭了?”
施漾头也没抬,低低沉沉嗯了一声。
怎么还有点鼻音啊你,应湉心头一惊,歪着脑袋凑过去,从下往上看他的脸:“真哭了?”
她凑近时,风撩过,淡淡的月桂香味拂面而来。施漾抬手,顺势把她抱进怀里。
他这动作完全没有征兆,应湉猝不及防,半张脸压在他肩膀,鼻尖嗅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满满当当,抱的很紧。
周围很安静,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巨大。
她的手刚抓上他腰上的卫衣料子,就被他捉住往下压了点。
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脑袋埋肩,他咬咬牙,声音闷闷的:“不许推开我。”
应湉笑着应了声好。
被他这么抱着,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温暖包裹。
他身上的味道混着他的体温,像滚进干净的被窝一样,太舒服了,她都有点犯困。
施漾的脑袋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她:“非得这样?”
“之前因为你弟,我没名分,还被甩。现在呢?又不给我名分。”他声音低磁,嘟嘟囔囔的,听起来有点委屈,“因为我妈?总不能让你换个导师。”
下巴和脸侧被他的头发蹭着,毛茸茸的,有点痒。应湉稍微躲了一下,心说你还挺体贴。
下一秒,施漾:“不然……我换个妈?”
应湉:“……?”
哈?你比我姥还莫名其妙。
“江老师听见这话先把你丢出去吧。”
施漾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不用听见这话,她要知道我染指她的宝贝学生,先揍我一顿,再跟我断绝母子关系,把我从户口本上除名儿。”
应湉笑意更甚:“这么严重啊,那你还敢。”
施漾:“先斩后奏呗,跟我爸学的,他老爱干这事儿。”
应湉蹙眉,装模作样:“你们联手欺负江老师,我不允许。”
施漾懒懒的:“这么护着江老师啊?就欺负我呗。”
他压低嗓音,哼哼唧唧的,像小狗。应湉伸手捏着他的脸颊,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怎么这么可爱。”
听见这个形容词,施漾哼笑一声:“这词儿可不适合我。”
任由她捏他的脸颊,他抬手轻轻抓着她的手,顺势偏头吻了吻她的手心。
酥麻感顿时泛起来,她手指微微蜷缩,被他抓着无法收回,指腹间有意无意地轻轻蹭着。
“干嘛?”应湉控诉,“又占我便宜。”
施漾散漫地站着,后脑勺抵在墙上,微吊眼尾,看她:“你占我便宜的时候还少吗?”
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眼,把手机屏幕转向应湉。
应湉疑惑一秒,看到来电显示,立马做了一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应与峥给他打的电话。
施漾没急着接:“你猜他给我打电话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儿。”应湉说,“我都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会关系这么好。”
振动的声音停止,静了两秒,再次振动起来,应与峥这通电话大有一种不打通不罢休的架势。
“打游戏好上的,他太菜了。”施漾摁下接听键,伸手勾着应湉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捏着,玩她的手指。
那端的应与峥在电话接通后的瞬间,立马开口:“在哪儿呢?”
这语气,跟捉奸似的。
施漾没答,问应与峥:“什么事儿?”
“黄泽类说运动会那会儿我姐被人堵着表白,真的假的?”应与峥那头窸窸窣窣的,有种来回踱步烦得不行的感觉。
施漾垂眸看着应湉,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应与峥顿时坐不住了,暴跳如雷:“听说那人还特烦,我姐怎么没给他两拳?你帮我看着点儿我姐成吗?我怕她被拐。”
施漾闻言挑眉:“我?”
“那不然呢?”应与峥在找东西,翻箱倒柜的声音,嘴里叼着的东西,声音含糊,“我所有哥们儿就你牛逼,你是我在庆大唯一的人脉。”
这边儿跟应与峥聊着电话,施漾的视线没从应湉脸上挪开,似笑非笑,拖腔带调的。
“你姐一成年人,你还管?”
手被他捏着,羽毛滑过一般,挺痒的。应湉想收回手,被他不轻不重地抓着,撤回来一点,就又被他慢悠悠地牵回去,指尖纠缠。
这地儿太静了,随便弄出点什么动静,电话那边的人就能听见。
应与峥出了一口长气,愁的不行:“你不知道。她高中那会儿,她隔壁学校有个白毛追她。每天蹲她学校门口,蹲台阶那儿叼杆烟。我脑子里演了一百集的青春美少女拯救辍学混子你知道吗?多吓人啊。”
施漾笑了下:“你姐是这么容易被骗的人?”
听见他这话,应湉反手去挠他手心。被他抓着手不松开,她这点儿捣乱的心思就冒了出来。
“你别看她长了一张聪明的脸。”应与峥说,“她肤浅得要命!但凡长得好看的她都要多看两眼,再看就把她魂儿勾走了!”
手心被她挠得有点痒,施漾索性收紧,把她不安分的手指攥进手心,捏了捏她的指骨。
他看着她,眼底含笑,慢悠悠地:“是吗?”
应与峥:“不然呢!她就这点儿追求。反正就这么个事儿,你帮我盯死了。”
“然后呢?给你打小报告?”施漾把这话说出口都觉得幼稚。
“然后……”应与峥沉吟稍许,“把他们搅黄。”
施漾:“?”
楼梯间本来就安静,应与峥在那头扯着嗓门儿说话,声音很大,应湉几乎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她往前凑了点,鞋尖蹭过他的鞋尖。仰着脸,眼巴巴看着他,好整以暇的姿态。眼眸里的光晕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像索吻。
眼神和表情蕴含着试探,又夹杂着一丝澄澈懵懂。又纯又欲,钩子似的,把他撩得乱七八糟。
“坏事儿让我做,脸呢?”他无意识咽了咽喉,问应与峥。
应与峥:“把我姐拽出苦海哪能是坏事?这是天大的好事!”
鼻尖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感受到她凑近的气息,施漾早就心猿意马,已经没心思跟电话那头的人掰扯了。
应湉伸手去勾他的下巴,指腹压了压他的下唇。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底的眸光暗了暗,搅动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干燥寒冷的空气,他的安静里却像是升腾起一股潮热雾气,难以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