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犯什么病？”她拿走他手里半瓶酒，蹙眉。
下一秒，应与峥哭唧唧：“我失恋了。”
应湉：“？”
你什么时候恋过。
眉心一跳，她实在意外。虽然对弟弟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也没怎么过问，但她心底觉得她弟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男朋友，都是顶好的人。
她早几年就开始给他灌输尊重女性的观念，对他做的一些服从性测试也不是白做的，体贴得不能再体贴，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预备役。
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会失恋。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他这张嘴。老应家的传统，嘴硬。
“应与峥，你这个应是嘴硬的硬吧。”她说。
应与峥唉声叹气：“没嘴硬，我都没来得及说。”
施漾倒了半杯热姜茶给他：“对门邻居？”
应与峥囫囵嗯了一声，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是我对门的邻居。”
“上次那两只狗不是她的吗？看你那殷勤样儿。”怕狗还主动揽这活儿，不明摆着的吗？
余光瞄见应湉要伸手拿放在应与峥那边的纸巾盒，施漾顺手拿过来，放在她手边。
应与峥搓了搓脸，双手撑着下巴：“你没喜欢的人，你不懂。”
施漾喝了一口酒，在心里轻哼，那我太懂了。
“好好姐有情况了？”应湉擦了擦桌面上沿着杯壁滴下来的水，挖了一勺芒果冰沙。
应与峥：“嗯，就前几天的事，我出门看见她和她男朋友一块儿回来。”
应湉：“你怎么知道那是她男朋友？”
“人家在楼下打了个啵！”应与峥破罐破摔的语气，烦得不行，“非要我说这么明白，在我心上插刀子吗？”
“这事儿好办。”施漾说，“对方是个好人，你就把你这少男心事埋了。对方是个烂人，你就做点儿好事。”
应与峥：“啥好事，横刀夺爱啊？”
施漾：“夺你爹——”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桌下的腿就挨了一脚，应湉踹的。
他反应过来，哦，也是她爹。
话在嘴边立马拐了个弯，“我意思是，你想个办法让烂人离你喜欢的人远点儿。你有没有机会另说，两码事。”
喝酒喝到脑子里了，应与峥皱眉想了会儿，猛地点了下脑袋，懂了。
一顿饭下来，就他这精神头，还惦记打车回家，关心他亲姐的安危。
走到台阶边，应与峥搭着施漾的肩膀：“把我姐安全送到宿舍，谢了兄弟，回头请你吃呕——”
话没说完，后劲儿上来，人已经飞快窜到旁边，扶着树一阵干呕。
施漾：“……”
幸好没吐他身上。
把人送上车，施漾折回来，看到应湉坐在台阶上，并着腿。下巴搭在膝盖上，垂眼发呆，乖的不行。
发酒懵呢。
他笑着看了会儿，去旁边便利店买了一瓶水过来，拧开瓶盖，蹲在她身前。
视野里出现一瓶水，应湉迟缓地眨了眨眼睛，伸手：“谢谢。”
喝了两口，就把瓶子递了出去。
“喝多了你？跟我这么客气？”抛了抛手里的瓶盖，施漾接过水瓶，拧上瓶盖。
垂着脑袋发了会儿呆，应湉突然抬眼看他。四目相对，起风了，有点冷。
街上的行人纷纷缩在衣领和帽子里，走的很快，行色匆匆。
她双颊泛着绯色，在街边昏黄与冷白交织的路灯下，眼睛里是细碎的光芒和轻轻搅动便掀起涟漪的春池。
施漾看的入迷，无意识地咽了咽喉。抬手把她脸侧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开，往前凑上去。
应湉往后仰：“想干嘛？”
他那股心思昭然若揭，她又没喝醉，自然是心知肚明。
施漾有点委屈：“亲一下不行？”
应湉：“不行。”
施漾不情不愿，语气颇为遗憾：“好吧。”
风没止息，空气里冷味十足。有水滴打下来，落在应湉的手背和脸颊，她看了眼，仰头：“下雨了？”
施漾伸手拂掉她脸颊的雪水：“下雪了。”
“施漾。”
“嗯？”
手还没收回去，指腹贴着她的脸颊，感受到她的温度。她亮晶晶的眼眸看过来，撞上他的视线。
蓦地，施漾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心跳快了两拍，那声回应的“嗯？”像是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
风雪来得突然，有些迷眼。稍微喝了点酒，应湉的眼眸时而澄澈时而朦胧，钩子似的。
她眯了眯眼，拖着嗓音，撒娇：“不想走了。”
施漾没动，照旧蹲她面前，问她：“要背还是要抱？”
应湉想了想, 朝他张开双臂：“抱吧。”
她就喝了点儿，醉不了, 但大脑一直在放空。被他伸手抱起来，她两条胳膊环着他，腿也勾着他, 整个人挂他身上。
街上没那么多人，偶尔驶过一辆公交车。她歪着脑袋看着倒退的霓虹，闻到他身上的白檀木香味。
风雪带来的味道很冷，但他身上的味道是暖的。
“应与峥失恋了，正伤心呢，我们的事晚点再和他说吧。他本来对你就又爱又恨的, 撞他枪口上了我真怕他对你下死手，那就不是我一句‘菜鸡’能解决的了。你打得过他吗？”
嘟嘟囔囔的语气, 听着黏糊糊的。应湉埋头靠在他的颈窝，呼吸全落在他的肌肤，闭着眼睛, 像在梦呓。
施漾抚了抚她的头发, 散漫地笑着：“他要真揍我，我也不能还手啊。”
都骑他脑袋上当他姐夫了，还还手，那他也太不是人了。多给他两拳他都无所谓, 就受着呗, 让他泄愤泄个爽。
应湉心说，你还挺会做人的。
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 想起来：“刚刚吃饭的时候，应与峥喝多了，你是不是拍他的丑照了？”
“算不上丑照吧，你弟那张脸也还行。”施漾单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去掏手机，然后递给她，“密码0607。”
下巴懒洋洋地搭在他的肩上，应湉两只手捏着手机输密码，疑惑问：“谁生日？”
“咱俩。”施漾说。
应湉更疑惑了，扬着音调“嗯？”了一声，直起上身蹙眉看他。
不太明白，这个日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施漾挑了下眉，故意压低声音，拖腔带调的：“你霸王硬上弓，非要我微信那天。”
静静看了他两秒，应湉倏地笑了：“记这么清楚，我要是不松口你是不是打算记一辈子？”
施漾慢条斯理的说：“松口我也记一辈子，死了要刻墓碑上。”
“说真的，施漾。你不是爱我吧，你是早就因爱生恨，只剩恨了吧。”应湉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怅然又感到可惜。
低笑了声，施漾掐她的腰：“你说呢？”
“你碰到我的痒痒肉了。”应湉哼唧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躲了一下。
但因为被他这么抱着，禁锢在他的臂膀之间，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无处可逃。
施漾闷笑，故意说：“你还有痒痒肉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施漾！”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应湉攒眉蹙额。
好烦啊你，讨厌死了。
掌心贴在她的腰间，他轻轻摩挲一番，沉下声音，温温柔柔地停战：“不闹了。”
快走到校门，人开始多起来，校门外的街道热闹非凡。
应湉推推施漾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施漾一手扣着她的腰，弯腰俯身把她放下来。她屈腿蹦了两下，晃晃悠悠要系鞋带，他握着她一只胳膊扶着她站稳：“用完就丢？”
应湉三两下系好鞋带：“嗯，我爽完了。”
施漾捏捏她的脸，咬牙切齿：“应湉。”
她在相册里找到应与峥那几张照片，直接开共享传到自己手机。
正要退出相册，瞥见一个相册名字和封面，恍惚一瞬，点了进去。
心头一颤，她滑动着翻了两张照片，心里骤然灌入下一个季节的风，温暖又潮湿。
施漾的手还没松开，她抬眸，翦水秋瞳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看她这欲言又止、心眼子全摆脸上的表情，施漾瞄了眼她手里的手机，不免警惕起来，怕她又演他，收回手，老神在在的说，“我手机里没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没什么姐姐妹妹，你别装。”
应湉哦了一声：“那哥哥弟弟呢？”
施漾：“……”
他真服了。
“那我去喝点儿中药调理一下，下次说不定能让你查到哥哥弟弟。”他顺着她慢悠悠的说。
还中药调理呢，挺有梗啊你。应湉举起手机，把屏幕转向他：“施漾，偷拍？”
相册名字是：“她”。
只有四张照片。
封面第一张是在图书馆，她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对着电脑愁眉苦脸。
第二张是在游泳馆，她坐在看台举着相机，帮舒纭拍游泳比赛的新闻图。
第三张是国庆吃饭那晚，她站在“猛男榨汁”的摊位跟前仰头看挂在上面的菜单。
第四张是暑假那会儿，她在他家楼下，和那只萨摩耶在一块儿玩。
“没事儿吧你，顶着这张脸搞暗恋？”她笑着调侃。
“哪儿来的暗恋，我明得不能再明了好吧。”施漾勾唇，倒映在眼底的光忽明忽暗，语气玩味，“现在呢？爱你还是恨你。”
应湉凑上去，吻落在他的脸颊，笑眼盈盈，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唉，你爱死我了。”
学校里人来人往，路灯昏黄，大片摇曳的光影。漆黑夜空飘着雪，雪被灯光照射，洋洋洒洒地飞旋而下。
头顶衣肩很快落了绵密的雪花，然后化成水。
应湉说今晚吃的太撑，是运动量不够，想多走走，虽然有点冷。施漾就陪着她在操场绕圈，慢悠悠，散步似的。
操场上有人跑步，从他俩身边飞驰而过。边缘的路灯晦涩不明，角落很暗。
刺骨的冷风席来，把他俩的头发吹乱。
施漾盯着她看了会儿，伸手，拉住她的袖子把人拽过来，仔仔细细地扣好她外套最上面的羊角扣。
顺手把手背贴在她的脖子，上下蹭了蹭：“怎么这么凉。”
应湉没动，自然而然地接下他的话：“那你给我暖暖。”
施漾：“怎么暖？”
应湉伸手，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这样不就好了？”
他的外套敞开着，风吹过的时候掀起他的衣摆。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他捏着外套两边，下巴搭在她的头顶，把她裹住，抬手拂掉落在她头发上的雪。
操场外宽阔的道路上有人骑车经过，里里外外飘荡着窸窣的人声。
舒纭和杜诗柠去学校的驿站取了快递，这会儿正要回宿舍。
舒纭在前面骑小电驴，杜诗柠在后面抱着快递，一个往前趴，一个往后仰，中间隔着老远的距离，能再坐俩人。
她俩吵架了，因为取快递的时候出现小小的意见分歧。结果这会儿杜诗柠还是乖乖抱着舒纭的快递，舒纭还是要送杜诗柠回宿舍。
中途快递掉了，杜诗柠朝舒纭嚷嚷两声，屁颠屁颠地下车捡，然后上了车又是往后仰和舒纭离得八丈远。
“诶诶诶，那是不是施漾！”
路过操场，杜诗柠眼尖，看到操场上的人。她抱着快递往前坐，整个上身坐直了。
舒纭看了过去，蹙眉疑惑：“他怀里那个美女是谁？他有女朋友了？”
小电驴没停，一路沿着操场边缘的道路骑过去。
舒纭的眼睛黏在操场上、施漾那儿，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施漾的脸和他怀里那美女的背影。
“卧槽舒纭你看路！”杜诗柠一扭头看到舒纭这样子，吓得要丢掉快递抱住她了，“骑这么快还回头，我他爹的觉得你是恐怖分子！”
这地儿本来就暗，路上有人在走，今晚的风雪还很迷眼睛。她都怕撞到人，或者她俩撞树上。
发现了惊天大秘密，舒纭激动地转回脑袋，加快了车速：“走走走，赶紧回去。”
俩人风风火火地回宿舍，把快递往地上一扔，凑到赵予溪身边，一人一边摘掉她耳朵里的蓝牙耳机。
“施漾好像谈恋爱了。”
赵予溪：“啊？”
她有些懵，没反应过来。
杜诗柠点点头：“真的，我们刚才回来路上看到的，他在操场上跟他女朋友抱一块儿。”
“你也没想到吧？看背影应该是个美女。”
舒纭说着看了一圈，“湉湉呢？”
赵予溪心里猛地一跳：“她和她弟吃饭去了。”
对啊，她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应湉和她弟吃饭去了，那操场上施漾抱的是谁？
“没想到啊，闷声干大事，这才多久没见，他就谈上了？”杜诗柠随便捡起一个快递，正要拆，看到单子上的名字，递给舒纭，“你的。”
舒纭：“长那张脸，谈恋爱很容易吧，我之前就觉得他是那种每根头发丝都有女朋友的人。”
杜诗柠：“确实，他帅过头了，感觉挺难驾驭的。”
她俩在这儿一来一回，赵予溪埋头捧着手机给应湉发消息。
赵予溪：[宝贝，和施漾在操场上抱一块儿的人是你吗？舒舒和柠柠看见了，你待会儿回来坦白从宽吧……]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宿舍门被推开，应湉回来了。
舒纭猛地扭头，迫不及待：“湉湉！我跟你说！施漾——你这衣服，怎么有点眼熟？”
话说到一半，陡然直转。
杜诗柠指着她的衣服，颤颤巍巍：“卧槽。卧槽！是你啊啊啊啊！”
舒纭双手捏着她的肩膀来回晃：“你和施漾是不是好上了！”
赵予溪掩面佛额，默不作声地坐在原地喝水，拉低存在感，看热闹。
应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见她这反应，舒纭明白这事儿板上钉钉了，没等对面开口，她双手叉腰：“好好好，暗度陈仓！”
杜诗柠点头附和：“暗箱操作。”
舒纭：“暗送秋波。”
杜诗柠：“暗约私期。”
成语大会呢搁这儿，应湉前面压根插不上嘴，这会儿终于能说上话了：“诶诶诶，暗约私期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关系很正当。”
舒纭歪头，审视地看着她：“真的正当吗？你不是玩玩人家弟弟？”
赵予溪仰头喝水，没忍住噗嗤一声，差点呛到，连忙扯了张纸巾擦下巴。
想说人家已经玩过了，这会儿真情实感地弥补过错呢。
应湉瞥她一眼，心说你看热闹看得倒是挺好的，都不救救我。
“还喝吗宝贝？我给你倒点儿。”她笑眯眯地看着赵予溪。
赵予溪摇头：“不喝了不喝了。”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面前两个审判她的。应湉深吸一口气，正想坦白从宽，就听见舒纭问：“赵予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哦豁，连名带姓。
火力一瞬间转到赵予溪那儿，赵予溪满脸无辜：“我知道这事儿也没两天，怕影响你们考试所以没说。”
应湉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杜诗柠：“……真贴心。”
往椅子上一坐，舒纭试图冷静下来，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了。
“唉我真是，之前觉得你们绝配，但好像不来电，就没再想过这件事，结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她边拆快递边说。
应湉走回自己的床位：“说来话长，我们有旧。”
“噢！那就说得通了！”杜诗柠豁然开朗，“你当初在食堂跑的比兔子还快，搞半天是躲桃花债。”
舒纭哼笑一声：“删他也不是不小心删掉的吧？”
赵予溪抿唇，不敢笑的太大声。
应湉瘪嘴，眼眸如同潋滟秋波，欲哭无泪：“别说了，给孩子留条底裤吧。”
背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记性这么好，一八卦就这么好的记性。
“赶紧背书吧你们，再八卦没有时间了，等会儿背不完又骂我。”应湉说。
舒纭总算是暂时放过她了，笑着说：“我怎么会骂你呢，我最爱你了。”
杜诗柠从书架上抽出课本：“就是，我也最爱你了。”
应湉轻哼：“你们最好是。”
转头看到施漾给她发的消息，说他到宿舍了。她敲敲手机屏幕：[被严刑逼供了]
施漾：[你室友知道了？]
应湉：[嗯，她们看到了]
施漾：[你跟她们说，下学期开学请她们吃饭]
看到这条消息，应湉笑起来，她正想说这事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