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湉:[你两分钟后出来一下]
消息发出去,她起身就往外走。
看到手机上端弹出来的消息通知,施漾没点开,一眼就瞄到了内容。
抬眸,视线随着她移动,看她拉开门走出包厢。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垂眼,盯着手机上端的时间。
数字从“7”变成“9”,他没有片刻犹豫,起身出去。
应湉就在门口等他,他一出来,她直接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拽进楼梯间。
安全通道的声控灯骤然亮起,一片寂静。
把人逼到角落,抬手推了下他的肩膀,应湉皱眉:“你有意思没意思?”
施漾借力,顺势在台阶坐下,像是早有准备,从容地接下她所有难得一见的攻势。仰头望着她,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
“你知道,我十八岁就跟了你。”
应湉:“?”
愣怔半晌,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疯狂眨眼,“我……”
你怎么就跟我了?
“我没把你怎么样吧?”她试图据理力争。
施漾双腿岔开,手腕搭在膝盖,不动声色地把她圈在双腿之间的领地。
好整以暇的姿态,盯着她,慢悠悠地开口:“初恋,初吻,还有差一点的初——”
应湉猛地抬手,捂住他的嘴巴,灼热呼吸瞬间洒落在她的手侧,还有唇瓣压在她的手心里,温软的触感。
美眸微瞪,眼神警告他再多说一个字她真的要生气了,气的炸毛。
是真的炸毛。
冬天容易产生静电,外套放在包厢的椅子上,她身上穿了件宽松的马海毛衣,有几缕发丝肉眼可见飘了起来。
鼻尖嗅到她手上的护手霜味道,不知道是什么花香,味道偏甜,很好闻。
她因为捂他嘴巴的动作,俯身凑近。相撞的视线距离缩短,他凝视着她的双眸,眼底掀起层层波涛。
“没谈算什么初恋啊?”应湉盯着他,“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
话没有说完,他突然抬手,掌心落在她的头上。应湉倏地顿住,心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漏了一拍,声音瞬间变得紧绷,“又想干嘛?”
施漾慢悠悠地压住那一缕发丝,然后伸出手指,勾住发丝,顺着往后,整理了一下她飘起来的头发。
无名指和小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耳朵,沿着耳廓滑下来。
“炸毛了你。”施漾收回手,“红什么耳朵。”
应湉轻哼:“热的。你耳朵也挺红的。”
施漾懒洋洋地接话:“嗯,热的。”
“……”
应湉突然发现他这人有时候真挺没皮没脸,因为烦得不行而准备好的所有的质问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她突然有点说不出话。
她的手还捂着他的嘴巴,所有触感和香味都清晰地占有着他的感官,空气的温度和体温不断升高。
他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咽了咽喉。
突然就在心里冒出个念头——他亲一下她的手心,她会不会顺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想我死直说啊,捂死我多费劲儿?”
没敢真亲她手心,他说话时嘴巴张合,唇瓣在她的手心里摩擦。
声音沉闷,漫不经心的口吻。
手心滚烫,像有火在烧。应湉顿时收回手,攥拳,捏了捏。
这股触感陌生又熟悉,更多的是兴奋。
她真的一点也不讨厌和他的任何肢体接触,甚至喜欢、贪恋,像有肌肤饥渴症一样,想要更多。
哪怕只是拥抱,或者指尖缠绕。
无法抗拒,就算仅仅是此前早就存在的生理性喜欢,那也是比过去那个夏天翻了倍。
空气里荡漾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仿佛初冬天气里一层轻轻敲一下就能碎掉的冰。
见她垂眸思忖,施漾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层冰面一定会在这个夜晚打碎。
但不是现在。
起身拍拍裤腿,他抓紧时间,捏着手机往外走,生怕她叫他名字,然后说出更加坚决的、不那么好听、他不太想听的话:“等我会儿,去取个东西。”
应湉脑子里有点乱,囫囵应了一声,压根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安全通道里太静,声控灯自动熄灭。
施漾很快回来,拎着个纸袋,熄灭的声控灯再度亮起。
他把袋子给她,应湉一脸茫然:“什么啊?”
施漾:“生日礼物。”
应湉:“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她觉得奇怪,他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晚上不是送了她一束香槟玫瑰吗?
“上次来不及,只能送花,这是礼物。”袋子交出去,施漾收手,习惯性插兜,“打开看看。”
应湉低头拆礼物盒子,伸手把拆下来的包装纸碎片递出去,他也抬手接着。
“那花算什么。”她边拆边问。
施漾:“心意。”
他说话时,她正好摸到相框一样的东西,牛皮包装纸被扯掉,露出半个漂亮的蝴蝶标本。
血红色的翅膀,裱在玻璃框里,特别漂亮。
蓦地,她想起被向一蘅堵在学校超市表白、被他撞见的那天。
他说,好歹送束花。
第42章 乖狗
应湉很喜欢蝴蝶, 生活中很多东西也和蝴蝶有关,包括此时此刻她的美甲上面就有蝴蝶元素。
她想不到他会送什么礼物,至少她觉得, 他们俩对彼此好像真的一点也不了解。
偏偏,他送的是蝴蝶标本。
像是在空气里擦出火花的箭, 正中她的靶心。
他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关于喜欢的话,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没那么直白, 却又在每次看向她时,眼神那样赤裸。
很直接、很坦然,也很明确。
她垂眼看着手里的蝴蝶标本,半天没说话。施漾整个心被吊起来,悬在半空,紧张又忐忑, 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往前靠近一步,声音又轻又沉:“这几天躲我没?”
说出口的话, 都是向她低声求证的语气。
因为之前在宿舍楼下的那个夜晚,他和她稍微有点不愉快,后面都不太敢找她。
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又降到某个冰点, 像极了夏天接近尾声的时候。
他是真没法跟她做朋友, 又怕她真那么狠,对他也不例外。给他判个死刑,直接变成陌生人。
他没把握,一点也没有。
所以在这一刻, 他打算妥协。
不想惹她生气, 虽然她炸毛的样子特别漂亮,是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漂亮, 莫名戳中他心底一些恶劣的点。
但她不开心,感到为难,都不是他想要的。
“没有。”感觉到他逼近的身影,应湉顺势靠墙,熟悉的白檀木香味扑面而来,迅速包裹住她,“我如果躲你,生日那天晚上就不会下楼了。”
施漾笑了下:“难道不是为了花?”
应湉摇头:“你可没有在微信里和我说你要送花。”
他只是说有点急事,她想也没想就下去了。为什么呢?不过是因为她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推着她,靠近他。
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连下午在密室的时候也是。她无法抗拒,更割舍不了。
“所以。”
她停顿两秒,平缓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能是为了你。”
施漾本就悬吊着的心变得摇摇欲坠,有些难捱地咽了咽喉。
停顿的那两秒仿佛整整一个世纪,听见她的后半句,这颗心轰然落地。一声巨响冲撞开,震得他耳膜发疼。
“应湉。”口舌有些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清楚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欣喜和忐忑一同涌来,翻成一股复杂的情绪。
应湉不紧不慢地继续:“我这人有点矛盾,也知道和你断不干净。很多话懒得说,总觉得麻烦。”
她讨厌麻烦,所以人生态度是“算了”。所有的得与失,不管是多么惊涛骇浪的事,在她这里最后都会归结成一句“算了”。
但这件事,她突然不想算了。
“你有没有耐心?”她抬头,看着他问。
施漾撞上她的视线,一眼望见她眼底,碧波荡漾般,温柔又含着清淡的笑意。
晃神须臾,他似乎懂了,勾唇低笑:“我太有了。”
应湉看着他,没忍住笑。
他脸上的情绪太明显了,一点也不藏着。她倒不觉得是因为挂脸,就挺纯粹一人,很好懂。
只是其他人加入自己的主观想法去分析他,然后想太多。
事实上,他的心思总是简单直白,偶尔的小手段都有破绽。
她觉得可爱。
“笑什么?”看她笑,他也莫名其妙跟着笑起来。
应湉抱着胳膊,悠闲地靠在那儿,故意说:“不是挺硬气的吗?做不了朋友,陌生人也不行。现在在这儿低眉顺眼,什么意思啊你?”
施漾垂着脑袋,跟小狗一样:“意思是你别钓我了,真受不了了。”
应湉表情无辜:“我钓你了吗?那天晚上我不是拒绝你了吗?”
施漾:“是吗?我这耳朵时好时坏,没听见。”
又装呢你。
眼底的笑意愈发肆意,应湉朝他勾勾手指。
“干嘛。”脸上露出几分警惕,施漾还是乖乖低头靠了过去。
应湉凑到他耳边,月桂香味连同属于她的体温靠近,和他身上的味道纠缠在一起。
其实味道很淡,大部分都被火锅味覆盖,并不是什么特别浪漫的氛围。
施漾又想骂这该死的暖气了,开这么高,搞得他有点热。血液在身体里翻涌,心猿意马差点拉不回来。
“施漾。”
她声线平稳,一秒把他扯回现实。
施漾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偏过头,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
安全通道里的空间并不狭窄,他们在角落里,离得很近。他稍微低头,吻就能落在她的脸上。
看见她双眸里略微震惊的情绪,眼神在质问他干什么,他咽了咽喉:“想好了再说。”
本来被他捂嘴挺意外的,但看到他这显而易见波动的情绪,应湉笑得不行。
“怕什么啊你?”笑着调侃他一句,她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拿开,他却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抓着他的手腕,应湉不动了,眨眨眼睛,“舍不得把手拿开?”
她说话时,温软的唇瓣在他的掌心触碰、摩擦,同刚才她捂他嘴巴时无异。
“是舍不得。”施漾说,“挺软。”
他目光微沉,眼神意味深长。
应湉的脑子里有白光闪过,不知道他说的软,是脸颊,还是嘴唇。
甚至她一时半会儿有点搞不明白,本来是要和他好好谈谈,怎么就谈成这样的。
四目相对,她眼神意识他还不松手吗?他才慢吞吞收回手,捻了捻指腹。
“想好了再说。”他闷声重复了一遍。
应湉笑得不行:“敢在我宿舍楼下堵我,不敢听我说话啊?”
施漾:“是好听的话吗?”
应湉:“那我不说了。”
“啧。”
听见他这声烦得不行、完全炸毛但又不敢宣泄情绪的声音,应湉笑着歪头,盯着他看了半天。
“施漾,是好听的话。”她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一颗心一晚上被她钓得七上八下,心电图都是正余弦函数,大起大落,快喘不过气了。
施漾装傻:“我知道吗?我不知道吧。”
应湉心说,怎么炸毛还带点委屈啊你,我又没有欺负你。
这副丧家犬的样儿真真实实地摆在眼前,她突然就想起他之前说过。
暑假接近尾声那会儿,她跟他断了,他朋友,应该就是黄泽类那小子,说他看起来像一只丧家犬。
瘪了下嘴,应湉的脸上露出怜爱的表情:“你这个样子像我在欺负你,我会心软的。”
施漾轻哼:“你心硬的要死。”
应湉乐了:“还说我在心里骂你,你也骂我了吧?”
她伸手戳戳他的脸,“讲讲道理,我不欠你什么。”
施漾抬手捉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收紧:“我知道,我就是烦。”
应湉:“烦什么?”
“以为你今晚要给我判死刑,说咱俩真不行,也就一个夏天玩玩而已,成不了什么正经关系,再这样得寸进尺就彻底完蛋。”他深吸一口气,再沉沉泄出,“我都做好妥协的准备了。”
应湉心想你还知道你得寸进尺,顺着他的话问:“妥协什么?”
“做朋友啊。”
这话他说的咬牙切齿,好像逼他跟她做朋友是一件特别恶毒的事。
应湉失笑,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有心逗他:“做朋友没得谈,不是你说的吗?”
施漾笑着嗯了一声:“恋爱有得谈。”
夏天那会儿她只是做了一件她以前没有做过、从来不会做的事,仅仅是她二十出头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烟花。
原本以为璀璨夺目是转瞬即逝,没曾想,这朵烟花后劲儿挺大。
“不怕我又吃完就跑?”应湉说,“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你真的会亏很大的。”
施漾抬眸,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在看到她的表情后气笑了:“你养狗就这么养的?负点儿责。”
敲打着她并不多的良心。
应湉装模作样地思忖两秒,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你说的对,这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我再考虑考虑。”
“我说的不对,我胡说八道。”施漾急了,“你别听进去,不准考虑。”
语速飞快,话赶着话,囫囵的声音像小狗呜咽。
于是应湉突然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跟他谈恋爱、逗他,特别有意思。
她沉吟稍许,慢悠悠的说:“但是最近期末,我这段时间比较忙。”
“又来?”施漾心想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应湉:“是谁说的特别有耐心的?”
施漾:“……”
在这儿等他呢。
应湉拿走他手里的纸袋,把蝴蝶标本装好,边说边往门那儿走:“这个楼道怎么比包间还热啊,我要进去了。”
施漾抬手,轻松捉住她的手腕。
不轻不重的阻力让应湉毫无防备,被拉着倒退了两步。
“不会走出这个门一切都不算数了吧?”指尖勾蹭着她毛衣的袖口,他低声道,“你老玩儿我,我心里不踏实。”
应湉觉得好笑:“那怎么办,想要我亲你吗?”
不等施漾说什么,她继续道,“不亲,怕你爽了。”
“……”
施漾倏地泄出一道低低沉沉的气音,笑出了声。
手腕被松开,应湉去拉安全通道的门,厚重的吱呀声响起,门开了又合上。
她突然折回来,踮脚仰头,凑上去亲了施漾一下。动作飞快,他都来不及反应,吻落在唇瓣,只有一秒的触感。
愣怔一秒,施漾抿唇,控制不住表情,嘴角忍不住上扬。低头,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爽死了。
双手插兜,他懒洋洋抬头,嘴角荡漾着笑意,提步跟上应湉:“等等我啊。”
当晚,应湉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查了一下施漾送的蝴蝶标本。
刹那间,心底仿佛沉寂已久的山谷,在这个深夜不断回响。
红色翅膀的蝴蝶,血漪蛱蝶。
生活在西非的热带雨林里,飞行极快,生性爱斗。在它的世界里,只有永不枯败的怒火,无尽的杀戮和斗争是出生就带下来的诅咒。
在无尽的热带雨林里穿梭飞行,迎着狂风暴雨,头破血流。
唯有爱才是相逢的良药。
吴冕发现施漾这几天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好的有点莫名其妙了。问他是不是因为要放假了所以心情这么好,施漾说是。
吴冕当即怅然起来:“真的要放假了吗?大学第一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吗?我好没有真实感啊。”
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摊着专业课的课本。半个小时前就是这一页了,硬是一点也没看,更别说翻页,手里捏着手机,玩去了。
郑亦然路过,忍不住吐槽:“你能翻个页吗?这页纸都快落灰了。”
吴冕:“……”
“再做几道数学题你就有真实感了。”施漾捏着中性笔,随意地转了转。
他坐那儿,姿态肆意,极其散漫。
吴冕支起脑袋,矫情造作起来,特舍不得的样子,就差声泪俱下:“可是我寒假的时候肯定也很想和你们说话。”
施漾眼皮都没抬一下,盯着课本:“那你上春晚,到电视上和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