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听的人有点烦。
应湉扭头看向施漾,施漾抬了下眼:“黄泽类。”
放空的大脑重启,应湉飞快扯了张纸巾擦嘴,整个人有些慌乱。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黄泽类看到她在施漾的房间里。
大半夜,酒店房间,就他们两个人,她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酒店空间有限,没什么能躲的地方,她拿上手机就要往浴室钻。
施漾老神在在地开口:“他来洗澡。”
“……”脚步停滞,应湉站在浴室门口,歪头看着他。
无奈,又很理直气壮——你说怎么办吧。
房间里开着两盏床头灯,不算特别明亮。施漾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盛着微光,忽明忽暗,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倒是特别气定神闲,坐那儿都没挪一下,伸手把被子一掀,拍了拍床。
应湉:“?”
她面露愕然,心想这不好吧?我钻你被窝你觉得合适吗?
见她没动,似有疑虑,施漾起身,往房间门口走,拖着嗓音,十分“好心”的提醒:“我开门了啊。”
下一秒,应湉动作飞快,把鞋藏床底,钻进被子里,还压了压头发,把手机调成静音。谨慎周全,藏得严严实实。
施漾见状无声勾唇,把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卫衣拽下来,扔床上。
门打开,黄泽类扯着嗓门吵嚷着:“怎么开个门这么慢,你一个人躲屋里悄悄咪咪干啥呢?”
大大咧咧走进去,看见垃圾桶里一堆色彩鲜艳的小卡片,他瞠目结舌,“我草!你这么饥渴?”
忍不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施漾,然后把视线落在他那个地方。
裤绳系这么规矩掩饰什么呢……
“……”施漾抬手把他的脑袋撇开,瞟了眼床上躲在被子里安安静静的人,顺势把他往浴室推了一把,“要洗赶紧洗。”
黄泽类笑得不怀好意:“我耽误你事儿了?”
是有点耽误,施漾心想,但他妈的不是你想的那事儿。
他沉沉嗯了一声,将错就错,笑得极其散漫,双手插兜,往床尾一坐:“是挺耽误。”
被窝里的应湉感觉到床尾陷下去,整个人下意识绷紧,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黄泽类瞧他这副欲求不满的样儿,啧啧两声,摇头:“宙草,你堕落了。”
“有完没完。”施漾笑骂,“赶紧洗。”
黄泽类看了眼浴室,揶揄道:“我能进去吗?这浴室它干净吗?”
尾音没完全落下,施漾抓了个枕头扔过去。黄泽类挨了一下,把枕头给他扔回去。
听见浴室关门的声音,应湉才拉下被子,探出脑袋看了一圈。
确定黄泽类已经进浴室洗澡了,她正打算掀开被子收拾东西跑路,被施漾按住。
隔着柔软的白色被子,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按着她的小腿。
“他两分钟出来,信不信?”施漾说。
应湉当然不信:“什么澡两分钟能洗——”
“漾哥。”浴室里水突然停了,伴随黄泽类的声音,吓得应湉钻回了被窝。
他半开浴室门,看着悠闲坐在床上的施漾,“没洗发水了,你帮我去前台要点儿?”
看到应湉的反应,施漾压了压嘴角,看向他:“进去,别光着瞎晃。”
黄泽类:“咋了,你又不是没见过。”
施漾随口胡诌:“怕你着凉行了吧?”
黄泽类又压着嗓音发出奇怪的声音:“漾漾!你怎么这么好!”
“差不多得了。”怪恶心的。
确认了一眼被窝里的人,施漾把被子往上拽了下,拿上手机出门。
应湉蒙在被子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简直煎熬。
浴室门再次关上,她才小心翼翼地挪动一下,换了个姿势,生怕黄泽类又冒出来。
十度左右的天气,都快给她捂出汗了。
施漾很快就回来了,把洗发水扔给黄泽类,重新坐回床尾。
房间里很静,只有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黄泽类洗了十分钟,脖子上搭着毛巾,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就要往床上坐,被施漾伸腿拦住。
他散漫地朝门口扬了扬下巴:“我困了。”
里里外外都是赶人的意思。
偏偏黄泽类丝毫不在意:“你睡呗,我坐会儿。”
施漾:“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我现在这么牛逼?都能影响你睡觉了?”黄泽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坐旁边椅子上,看见桌上没吃完的半碗泡面,“嚯!你小子!是想背着我吃独食吧!刚最后一桶泡面给应湉姐了,我正饿呢,你这儿居然藏了吃的。”
施漾起身,伸手抓住椅背,连人带椅子给他转了个方向,拦住他没让他碰那桶泡面:“自己去买。”
黄泽类嘟囔:“小气鬼。”
把毛巾丢进浴室,揉了揉头发,他往外走,“你真不睡帐篷啊?”
施漾:“不了。”
等人走了,他看向房间里唯一的大床。床头两盏亮着微光的灯照着,床上皱巴巴一团,上面丢着他的黑色卫衣,还有手机。
这么安静,睡着了?
施漾走过去,伸手拉下盖过应湉头顶的被子。
昏黄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她双眸轻阖,呼吸均匀,披散的发丝凌乱地压在脸侧。
好一阵,应湉突然动了下,没睁眼,有些迷糊:“他走了?”
“嗯。”施漾收手。
没想到在这儿躺着躺着睡着了,应湉有些不想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呢喃呓语似的:“你再开个房间可以吗?我想睡这儿,回头把钱转你。”
施漾双手插兜站床边,垂眼看她:“鸠占鹊巢这么理直气壮啊你,没房间了。”
应湉很安静,没说话,呼吸均匀轻柔。施漾以为她又睡着了,看了她一会儿,俯下身,伸出手,上身探出去,越过她拿手机。
感觉到另一个人靠近的气息,应湉忽而睁眼,视线撞上他的侧脸。
这张脸棱角分明,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又野又锋利。
她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犀利的目光表达了一切情绪。
施漾低眸瞟了眼:“拿手机。”
拿到大床另一边的手机,他没挪开,整个人凌驾于她之上,气息将她笼罩。
他又往下压低了些,撑在她身上,笑着说,“这床挺大,分我一半?”
白檀木香味侵袭而下,带着他若即若离的体温,铺天盖地,不由分说地掠夺她的嗅觉和感知。
他弓着上身,平安扣坠子从衣领跑出来,悬吊在半空,摇摇晃晃。
朦胧光影里,他脖子上的红玉晃得她心烦意乱。
静置须臾,应湉偏头,别开眼,扯开被子就要起来。
“嘶——”头皮猝不及防被拉拽一下,她疼得深吸一口气,捂着脑袋倒回床上,蹙眉瞪了施漾一眼,嗔怪道,“你压到我头发了。”
施漾懒洋洋的哦了一声,拿走手机,撤开。
应湉揉着脑袋下床,穿上鞋要走,看到桌上剩下的半碗泡面,后知后觉。
不对,她躲什么?她慌什么?
她本来就是饿了来找热水泡面的,就算在他房间里吃这东西也合情合理,又没干别的事,泡面还是从黄泽类他们那儿拿的。
尽管他们俩在旁人眼里,是微信都没有加的关系,是说不上两句话,挨着坐也不搭理对方,把不熟两个字摆在脸上的关系。
没有吃饱,她拐了个弯在椅子那儿坐下,决定把剩下的泡面吃完。
虽然冷掉了,但味道不错。
施漾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腿横搭在膝盖上,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那儿:“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守着你这半碗泡面被骂小气鬼。”
应湉捏着叉子,叉了点面,看向他:“分你一点,要吗?”
施漾放下腿,凑过去,张嘴:“啊——”
“……”你来真的?
应湉眉心一跳,看着他凑近,捏着叉子的手顿在那儿,不上不下。
看她这表情,施漾笑了下,没再逗她,退了回去。
单手捏着手机,在群里和吴冕、郑亦然聊天,说竞赛的事儿。
说着说着,群里这俩人就扯到了女朋友。郑亦然跟他女朋友吵架了,因为他剪了头发,他女朋友嫌丑,还说男朋友的头发是夫妻共同财产,问他剪的什么玩意儿。
吴冕这个单身狗在那倾尽全力安抚,还说不是想在他伤口上撒盐,他最近行情不错。
郑亦然问他,是追到应湉了?不能吧,人家审美水平挺高的。吴冕连发五个表情包,说再骂人退群。
郑亦然又问是谁,吴冕说是文学院的学姐。
施漾看着聊天框里的消息,心说,挺牛啊你,见一个爱一个,不像我。
他抬眼,直勾勾地看着应湉。
半晌,他突然问:“你喜不喜欢狗?”
这个话题挺突兀的,应湉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实话实说:“喜欢。”
施漾:“想养吗?”
应湉嗯了一声,把泡面桶扔进垃圾桶里:“但我弟怕狗,所以没有养过。而且养狗还挺麻烦的,我要养也要做好准备才行。不能随便养,要负责,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问这个干什么?”
施漾笑着,语气随意:“不干什么,聊天。”
这会儿没什么困意了,应湉索性坐在椅子上,离他就不到一米的距离,瞥了眼他随意伸开的双腿。
赵予溪给她发消息,说先进帐篷睡了,她回了个好。
她觉得,他们之间一旦安静下来,氛围就会变得奇怪,尤其是他每次直勾勾看着她,也不说话的时候。
她知道哪儿不对劲,但没敢细想。
“不是要聊天吗?”应湉侧过身,面朝着他坐,“说话啊。”
施漾蓦然收回视线,靠在椅子上,阖眼:“困了,睡了。”
应湉:“?”
愕然一秒,她心说你也不用这么敷衍我吧,看了眼床,“你睡觉不去床上睡?”
施漾没睁眼,抱着胳膊靠在那儿:“你不是要睡?”
应湉:“我随便说说。”
“哦。”施漾抬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又当真了。”
“……”
阴阳怪气什么呢你?
第35章 野狗
应与峥生日之后, 应湉和施漾两三天没见。她比较忙,有课题要做,还有接下来的期末考试和数不清的课程论文。
施漾也没闲着, 在准备明年年初的竞赛。
他有时候觉得,这么跟她周旋也行, 多少有点瓜葛,反正不能真断了。
体测完,走出操场, 施漾一行人直奔食堂。吴冕腿软,跑个步还摔到膝盖了,爬个楼跟要死了一样。
郑亦然搭了把手,架着他:“都跟你说了,菜就多练。”
吴冕一只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喘着粗气:“感觉我这会儿能吃下整个世界。”
说着抬起胳膊, 不轻不重地捶了施漾一下,“你没感觉吗?这么牛。”
他刚才跑一千米可是跑第一, 拉开第二名的距离简直断层。
施漾早缓过来了,胸口起伏微弱,没他这么要死要活的。
他单手捏着手机, 没抬眼:“太平洋的水都是我放的, 不知道吗?”
“人家轻轻松松,哪像你,举点铁吧哥们儿。”吐槽完吴冕,郑亦然又对施漾说, “你这身体素质, 学什么数学啊,把体育生当理科生用。”
吴冕:“有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有的人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你哪儿都发达。怎么好事儿全让你占了。”
上了二楼,吴冕说他先找个座歇一脚,脑袋左扭右扭看到熟悉的人,郑亦然和施漾也看到了。
应湉坐在靠中间的一张餐桌前,对面有一个男生,是她师哥,符言。
“她男朋友?”吴冕努力扭着脖子,好奇地探头,姿势诡异,“也不是黄毛啊,染黑了?”
施漾淡淡道:“她师哥。”
郑亦然:“你怎么知道?”
他们宿舍的人都不知道他妈妈是社科院的院长江照月,他没提过这事儿,主要觉得没必要提这事儿。
施漾答得随意:“这哥们儿我认识。”
这么站着,吴冕有点扛不住,说应湉学姐他们那边有空位先扶他过去坐着,饭随便帮他买点,没什么想吃的,有鸡腿就行,他以形补形,吃了跑得快。
郑亦然说,鸡跑得也没多快。
应湉和符言是在图书馆偶遇的,她在写课程论文。
符言看到她跟她聊起了江老师那个课题的事,他们都在课题组里,他看过她写的东西。聊着聊着就走到食堂,一块儿吃饭了。
“我下学期有个论文要写,发刊的那种,关于养老问题的,你有没有兴趣?”餐桌上,符言直截了当问她,“就查查资料,做些田野调查,写点儿稿子,打个辅助。这也是一种学术锻炼嘛,以后你写论文就有经验了。机会难得,我以前想要都没有。”
这话听着听着就变得不对劲,那种过来人角度的说教意味明显。
应湉这人骨子里是有点反骨的,从小到大长辈说那些为你好、你这个年龄还不懂听话就行、你以后就知道了……诸如此类的话,她都挺烦的。
是啊,他们最懂了,活大半辈子也没见他们活成个什么样,不都是那个鬼样子吗。
应湉对这个研究内容挺有兴趣的,但对给他打辅助这事儿没兴趣。
当下做学术,她有江老师就够了。
于是,她的常用敷衍语录又搬了出来:“再说吧。”
符言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本科是不是打过辩论?”
应湉:“嗯。”
庆岭外国语大学的官网和都有相关图文的记录,战绩可查。
符言问出这话,显然是知道一些的,他笑起来:“看不出来啊,你打辩论这么厉害。”
这种事有什么看得出来看不出来的,我脸上又没写我打辩论很牛这几个字。
应湉没说话,不喜欢他说这话的语气,就懒得回应。
“现在怎么不打了?”符言好像对这事儿很好奇,“你进研院的辩论队了吗?”
应湉摇头:“没有,不想打了。”
符言:“为什么?”
应湉被他问懵了:“不想就是不想啊。”
不想本身就是原因,没别的原因。
“打辩论也挺累的,还得兼顾课题。”符言说,“你打算读博吗?我搞这个养老研究论文就是想为读博做准备。”
之前那次聚餐就感觉到了,这师哥话多,特别多。两个小时下来他这张嘴就没停过,除了吃饭就是说话。
那会儿人多还好,这会儿就她一个人面对,应湉有点坐不住了。
她挺怕话多的人,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还得不到片刻宁静,只想赶紧把饭吃完走人。
身边落下两道阴影,她抬头看到并不陌生的脸。
吴冕抻着一条腿,艰难坐下,跟她打招呼:“学姐,巧啊。”
应湉点头应了一声,看了眼斜对面陌生的人。
吴冕在应湉旁边坐下,随口介绍:“我室友,郑亦然。”
符言见状问她:“你朋友?”
“不是,就见过。”应湉说。
郑亦然把人放下就去找施漾了,剩吴冕一个人。一会儿功夫,他就和符言混熟了,聊得热火朝天,相见恨晚的。
在应湉快吃完饭的时候,郑亦然和施漾端着碗过来。应湉还以为就他们俩,没想到施漾也在。
施漾跟符言打了声招呼,站吴冕后面让他挪位置。
吴冕指了指自己的腿:“我都这样了。”
施漾:“你都这样了不坐外面,腿伸得开?”
“我说呢,怎么坐得挺憋屈。”吴冕往旁边挪了个位子,瞬间感觉宽敞了许多,看到郑亦然放在桌上的水果盘,吐槽道,“真服了,学校食堂的水果看着比我皮都松。”
熟悉的白檀木香味靠近,应湉的感官又一次被侵袭。
空间有限,稍微窄了点。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胳膊有意无意地触碰摩擦,只不过穿了厚点儿的衣服,触感不像夏天那样强烈。
他俩挨着坐一块儿,像陌生人拼桌,但看脸又很像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