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一个接一个,聊了不少寿星的八卦。
“姐姐。”桌上有人叫她,“这小子真没喜欢的人?”
应湉吃到一口花椒和红辣椒,又麻又辣,微张着嘴,轻轻吸着气:“我对他少男怀春的心事不感兴趣,他也不会告诉我。”
应与峥一副死鱼脸:“难道不是因为我小学的时候跟你说我喜欢我同桌,你转头就告诉爸妈,他俩逗了我一个星期,都给我整红温了吗?吓得我再也不敢说了。”
他们闲扯,施漾瞥了眼应湉,起身出门,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应湉瞄见他出去,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身黑,卫衣衬得他的肩膀更加宽阔。
她喝了一杯水,试图压一压口腔里的味道,那股又麻又辣的感觉没有淡下去。
包厢门被推开,服务员拿着一盒酸奶和一支透明吸管:“打扰一下,这个酸奶给谁?”
施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抬手,勾勾手指:“这儿。”
应湉盯着眼前的碗走神,有点被辣懵了。视野里闯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下意识看过去。
施漾把那盒酸奶放在了她面前。
桌上很吵, 大家时不时互相帮忙递东西,这点儿小动静没人在意。
只有赵予溪看见了,偏过头问应湉:“辣到了?”
应湉点头:“嗯, 吃到花椒了。”
一笔带过,她撕开酸奶盒一角, 插上吸管。冰冰凉凉的白桃味滑入口中,口腔里麻辣的感觉逐渐散去。
见她缓和了些,施漾不动声色地舀了一碗菌汤放她手边。
应湉看了他一眼, 他压根没看她,就像不是他做的一样。
她又看了看桌上其他人,尤其是应与峥。
应与峥这个寿星正上头呢,喝可乐跟喝了酒似的,碳酸冲他脑仁,就差站椅子上吹牛了。
应湉拿起手机, 给施漾发消息。
应湉:[谢谢,但是, 你没完了?]
兜里的手机振了下,施漾眸光微凝,没管。应湉见状啧了一声, 在桌下用膝盖撞了他一下。
施漾看向她, 没说话,眼神询问干嘛呢你,明知故问。应湉别开头,敲敲手机屏幕, 示意他看消息。
挑了下眉, 施漾掏出手机,单手打字回复她的消息。
施漾:[怂什么, 咱俩又没偷情]
应湉:[你闭嘴吧]
反扣下手机,她把椅子往赵予溪那边挪了点。赵予溪正和旁边的人聊天,见她挪过来,扬了声:“怎么了?”
应湉面不改色:“有点挤。”
施漾轻笑一声,真能扯啊你,撒个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饭吃得差不多了,黄泽类他们把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两个生日蛋糕拿过来,等应与峥许完愿吹完蜡烛切蛋糕。
爸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应湉把手机递给应与峥,听他们说完生日快乐,再把手机拿回来。
没挂视频,她推门出去,听着爸妈的嘘寒问暖,边下楼,边一一回应。
店里有点太热了,挂了电话,她站在路边吹冷风。巷子里的风呼啸,有人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
旁边的烧烤店,有人喝得醉醺醺的,七扭八歪地走着。
看见她,冲她吹口哨:“美女,多少钱啊?”
应湉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守灵一万一晚,哭丧再加五千。”
话落,醉酒的人吃瘪,被堵得没话说,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的轻笑。她回头,看到施漾,“你笑什么?”
“笑你厉害。”施漾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端着纸盘,纸盘上盛着两小块不同的蛋糕,“你弟的蛋糕,不尝一口?”
应湉接过叉子,就着他手里的蛋糕叉了一小块:“尝啊,我花钱了。”
吃完蛋糕,她把叉子和纸盘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转身上楼,回包厢。
神色淡然,没看他一眼。
施漾等了两分钟,去隔壁副食店买了一根棒棒糖,三两下拆掉糖纸,把糖塞嘴里,慢悠悠上楼。
有人下楼,步子冲得有点快,不算宽敞的楼梯间,撞了他一下。
“抱歉。”齐归一抬眼,看到施漾这张非常好记并且让人难忘的脸,瞬间想起这人是谁。
他在庆大图书馆碰见应湉的时候,这人跟她坐一张桌子上。不知道是拼桌的路人,还是朋友。
反正看那样子,不是男朋友。
施漾对眼前这人有印象,印象很深刻。有名分的前男友嘛。没想到庆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在这儿也能碰见。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抬手拂了下被他撞过的左肩,正欲继续上楼,被他叫住。
齐归问:“你认不认识应湉?”
施漾眉尾微吊:“怎么?”
这态度,看样子是认识。齐归想了想:“你俩熟吗?她现在有男朋友没?”
施漾笑了下:“你猜。”
“……”齐归险些失语,心想这人是个刺头啊,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
你猜?难不成跟前这个是应湉的男朋友?不像啊。
那只有另一种可能……
“你在追她?”齐归打量他一番,眼神里有几分轻蔑,“她还真是受欢迎,到哪儿都不缺舔狗。我劝你早点放弃,她这个人,纯看脸,不走心。”
施漾笑了下:“我长得还行。”
齐归噎了下,有点急:“你没明白我意思,她这人不怎么样,就长的好看点,身材好点,其他索然无味,谈恋爱也特别无趣,比白开水还寡淡。而且她没有心,三分钟热度,玩你呢。”
施漾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没给他好脸色。
冷脸抬眸,上目线的眼神有点儿发狠,一股不好惹的戾气从内向外扩散。看起来,他就像是一头散发着危险气息、警告敌人的狼。
“说话注意点儿。”他拍拍齐归的肩膀,掌心之下是几秒短促的压迫感,低笑道,“一段误会。”
齐归懵了下:“……什么?”
施漾抬腿就走。
应与峥从包厢出来上厕所,正巧看见这一幕,心想,拽死了哥们儿。
看着施漾双手插兜走过来,他扬了扬下巴,问:“谁啊,你对家?”
施漾:“你姐前男友,你知道吗?”
“靠!小兔崽子!”应与峥说着就要撸袖子,施漾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拦住,他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施漾,“你怎么知道?”
施漾实话实说:“来我们学校,碰见了。”
应与峥拧眉,瞬间紧张起来:“他找我姐麻烦了?”
是挺麻烦,施漾腹诽一句,根本不用仔细琢磨,就能轻而易举猜出对方的心思。
逢人就贬低应湉,还想套住她,搞pua那一套啊。轻嗤一声,他在心里骂了句,真脏。
“你想什么呢?”见他不说话,应与峥更紧张了,眉头紧锁,“那狗崽子真找我姐麻烦了?”
“他想复合。”施漾丢出一句。
应与峥的火气立马就窜上来:“老子打断他的腿!”
施漾:“……”
莫名有点腿疼。
夜还长,这座城市正热闹。从火锅店出来,黄泽类提议去ktv续摊,应与峥说去什么ktv啊,没品,去山上露营,多刺激。
应湉听见这话,眼前一黑:“我先回学校了。”
“别啊姐。”应与峥双手拽住她,“来都来了,这儿离庆云山巨近!我们夜爬,去山上看星星,再露个营,多有意思啊。”
应湉:“你过个生日过得挺浪漫。”
应与峥得意地笑着:“那是,我可是学艺术的。”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还真能控住应湉,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好像会有遗憾。
她也不想回去之后回想起来,遗憾着说,当时要是去了就好了。反正这种体验不常有,她二十年也没有过一次。
问了赵予溪,赵予溪说都可以,她去她就去。
“好吧。”应湉说,“今天你过生日,你说了算。”
应与峥朝应湉竖了个大拇指,转头去掏手机:“我看下装备。”
庆云山上有民宿,也有专门的露营区,很多民宿还提供这种露营项目。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前走,赵予溪好奇地凑过去,看露营的装备。
应湉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施漾靠过来,笑着调侃:“挺有人情味啊你。”
她其实挺爱她弟的,至少符言师兄邀请她爬山说八百遍她都坚持不去,弟弟过生日说一次她就点头答应,虽然这俩人老爱打嘴炮。
“你以前没体会到吗?”应湉说。
施漾扬了扬眉:“以前的事你还真敢提。”
应湉眨眨眼,满脸无辜:“我在给你脱敏,干嘛这么小气,你又不亏。”
旁边有车经过,施漾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揽到另一侧。
她老爱走外面,觉得宽敞,他知道,就是这习惯吧,有点危险。
“我不亏?”他极其自然、看似不经意地把人揽到里侧,笑着说,“我亏大了好吧。”
应湉是真的困惑:“你亏什么了?”
施漾笑着看她一眼,眉尾微吊,没说话。还能是什么,我那比真金白银还真的真心啊。
一群人爬到庆云山上的露营区,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应湉常常觉得应与峥是个热血疯子,说来露营就露营,大半夜在这儿支帐篷。换作她,根本不可能。
然而此时此刻,她蹲在草坪上,手里拿着支架,等着赵予溪给她指令,然后把支架递给她。
搭帐篷这件事新奇,她可以稍微尝试一下,但也仅仅是尝试一下。
相比她,赵予溪的对这事儿的兴趣特别大,一直积极地参与这项活动,恨不得立马成为一个搭帐篷高手。
不过今天天气不错,漆黑夜空闪烁着群星,空气里偶尔袭来风,适合露营。
而且他们所在的位置特别适合看星星,抬头望过去,一簇簇闪烁的星星像是散开的花,被树冠簇拥,很漂亮。
现在不是旺季,但庆云山一直是热门景区,民宿一排接着一排,灯火点缀在山间,看起来璀璨繁华。
时不时有人进出,再往前点就是拥有古色古香氛围的餐馆,烟火气息缭绕在山间。
搭好帐篷和天幕,应湉挨着赵予溪坐下,捣鼓着面前的小炉,咕噜咕噜地煮着热茶。
聚会游戏无非就是那几种,玩饿了再吃点零食。
玩了两局海龟汤,应湉有点犯困,跟他们说了一声,钻进她和赵予溪的双人小帐篷休息。
外面忽明忽暗的灯火和高低起伏的人声,像是催眠的白噪音。
没想到会入睡这么快,更没想到在山上露营还能睡得这么熟。
应湉一觉醒来,睁眼看着帐篷的顶篷,觉得不可思议。静静躺了会儿,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她睡了三个小时。
夜里山上气温较低,但帐篷弄得挺暖和的,她这一觉睡得还行,体验感不错。甚至默默把露营这件事划到人生清单红榜里,有机会再玩一次。
外面的人丝毫没有困意,还能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应湉坐起来,有些犯迷糊,缓了缓一片空白的大脑,整理好自己,钻了出去。
“你睡醒了?”看到她出来,赵予溪一脸震惊,“这才……才一点过,你不睡了?”
刚睡醒,声音沙哑干涸,应湉清了清嗓子,端起赵予溪的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饿醒了。有吃的吗?”
“有。”黄泽类指了指旁边放食材的袋子,“就是有点麻烦,得煮一下。但没火了,酒精块用完了。”
应湉拿起紫砂壶,又倒了一杯茶水:“那算了,不吃了。”
应与峥窝在椅子上玩手机,把这儿当家一样,跟在家的状态差不了多少:“有泡面,你找民宿老板要点热水泡上。”
嗯了一声,应湉喝完一杯茶,拿上泡面就要去后面的民宿。
黄泽类突然抬头问应与峥:“施漾房间号多少来着?”
“107。”应与峥说,“你要去他那屋洗澡?都睡帐篷了洗什么澡啊,天亮了回宿舍洗呗。”
后面的声音随着距离渐弱,应湉径直走向民宿。
民宿很漂亮,门口屋檐挂着一排高低不一的曼陀罗风铃,风吹过,风铃摇晃,从内到外不断渐变,仿佛心花怒放的具象化。
大厅里灯火通明,空空荡荡,民宿老板不在,前台没人。
她倚在前台,饥肠辘辘,面朝着三层矮台阶之上的长廊,另一侧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刚听应与峥他们那意思,施漾是来民宿开了间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开了间房,但房间里可以烧水。
没多考虑,应湉拿着那桶泡面朝107走去。
没等她走到房间门口,107的门突然打开了。
施漾打开门,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堆小卡片。
直起上身,撞上应湉的视线。
她抱着一桶泡面,站在离他不过一两米的距离,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一瞬间,空气凝滞。
手里的小卡片跟烫手山芋一样,他飞快揣进兜里。
懊恼万分,直接举白旗投降,干巴巴地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想……”
“没关系,我理解。”应湉露出十分理解的眼神。
施漾莫名耳朵发烫:“不是,我真没想,我捡起来是要扔的。”
应湉心说,我又不瞎,你都揣兜里了。抬眼看他,语重心长:“但还是谨慎点,小心被仙人跳。”
施漾:“……”
舌尖顶了顶腮,他没话讲。
“我有点饿,想泡个面。老板不在,我借你这儿烧水,可以吗?”
结束小卡片的话题,应湉说明来意,语气切换自如,和刚才完全不同,轻柔下来,带着点属于夏日的清甜。
毕竟有求于人家嘛,态度放好点。
施漾侧身让她进房间,关上门,掏出裤兜里那堆小卡片,丢进桌角的垃圾桶里。
应湉在洗脸池和插座处来来回回,把第一壶烧得滚烫的水倒掉,转头看见施漾站在床边,低头系裤绳。
他身上就穿了件特别简单的纯黑色长袖t恤,黑色休闲裤,在光影中勾勒着他的肌肉线条和肩背轮廓。
领口露出一小截锁骨,黑绳覆在锁骨,红玉平安扣垂在外面。
手很好看,兼具少年的青葱和成年男人的野性,黑色裤绳绕在指间。
“我系裤绳你也看。”
耳边响起一道轻笑,施漾勾唇看她,好整以暇。
被抓包,应湉顿了下,抬眼,理直气壮:“我不是故意要看的,裤绳而已,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
他抱着胳膊,低头俯身。
目光促狭,明知故问,带着几分明晃晃地不怀好意,白檀木的香味若即若离。
又不是看你下面。
这话应湉没说, 只在心里嘀咕一句。但施漾知道她意思,看着她脸上变化的表情,没刹车:“又不是看我下面?”
“……”应湉绝望地闭了会儿双眼, 沉气,“施漾, 我是不是可以告你性骚扰了。”
施漾闻言挑眉,似笑非笑:“暑假那会儿你做的那些事儿,我说什么了?”
应湉轻哼一声:“那扯平——”
“不饿了?”施漾走过来, 拿走她手里的水壶,帮她烧水。
话题被岔开,应湉自然而然地站在桌子跟前拆泡面桶的包装膜。
施漾接了水过来,插上电,摁下开关,余光瞥见她拆包装的手, 纤长的手指有些无聊地敲了敲泡面桶。
指甲盖上的美甲很漂亮,色彩没有很鲜艳, 也不是特别繁琐的风格。
猫眼香槟,左手无名指和右手中指都有一只透明蝴蝶,翅膀上泛着细闪的光。
“有兴趣?”应湉瞧见他的视线, 看了眼自己的手, 抬起来给他看,“这个蝴蝶是可以转的。”
说着用手指拨动一下,蝴蝶在她的指甲上旋转,仿佛振翅。
施漾笑了声:“这么高级。”
应湉点头, 语调微微上扬:“漂亮吧?”
“嗯, 漂亮。”
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有些闷, 好像不只是在说她的美甲。
几分钟后,泡面好了。盖子揭开,香味飘散,屋里屋外都很安静。
应湉坐在桌子跟前,大脑放空,缓慢进食。施漾折起一条腿,坐床边,单手捏着手机,时不时敲敲屏幕,跟人聊天。
两个人身处同一个屋子,距离不过一两米,互不打扰。
门口突然响起两下敲门声,应湉停下动作,迟疑了会儿。
敲门声再次响起,声音急促又散漫,听得出来敲门的人倚在门口,不嫌烦的重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