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继续道,“别给我洗脑,咱俩做不了朋友,陌生人也不行。”
应湉抿唇。
完了,踩到狗尾巴了。
生理性喜欢这东西对应湉来说有点陌生,她以前从来没有过,因而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主动对她而言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夏天那会儿她能那么不顾一切,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东西。
要说心动,她也不是没有,只是她这人有个毛病。
一旦投入到更加感兴趣的领域,获得一定的情绪价值和精神补给,就会忽略来自恋人的情感需求。
之前的每一任都这样,分手的时候控诉她三分钟热度的冷暴力。
但说实话,她觉得她挺好的,完全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反倒是他们那群人真心如草芥,嘴巴一碰连星星都能随随便便摘下来,画的饼还没学校食堂的好吃。
所以她觉得谈恋爱没意思,她也不适合谈恋爱。
而施漾,和她完全相反,他是一个很热烈的人。
跟她谈恋爱,对他不公平。
所以那天晚上,她就这么跟施漾说了,别把心思放她身上,她不适合谈恋爱,小心人财两空。
再说了,他和她弟以前死对头,现在好兄弟,于情于理这恋爱他俩都没得谈。
一觉睡醒,应湉就把这事儿抛开了。
周末她生日,和室友约好了要一起出去吃饭。她对过生日这件事没有什么特别浓厚的感觉,顶多出去吃顿饭、再吃个蛋糕,当作仪式。
庆岭的冬天,空气里有一股独特的雪味。
天冷最适合吃火锅,四个人没走太远,去了离学校最近的商场,打算先去画石膏娃娃和肌理画,然后再去吃火锅。
“是不是快要下雪了啊?”火锅店里,杜诗柠看了眼天气预报,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应湉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我说呢,总感觉这两天好冷啊。”
赵予溪抬手,挡住她的嘴巴:“美女,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你这哈欠都能吞我拳头了。”
“太困了嘛。”应湉挤了下眼睛,拖着嗓音,“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不知道谁在宿舍楼下发疯,鬼吼鬼叫的,给我吓醒了。”
杜诗柠:“我也听见了,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应湉抱着赵予溪的胳膊,靠在她肩上,懒洋洋地蹭了蹭,笑着说:“睡眠质量真好啊你们,我发现我一个人醒着的时候有多无助你们知道吗?”
舒纭咬着奶茶吸管,翻手机:“好像是有个男生大半夜被分手。”
说着把手机拿给她们看,论坛小程序里有一个帖子在说这件事。
因为就发了那么一小会儿疯,好多人不知道,传播面积不广。
“谈恋爱真的有风险诶。”应湉感慨,“万一遇人不淑谈到那种报复心很重的人,分手捅刀子怎么办?这种新闻我过年的时候就看到过。”
杜诗柠疯狂点头:“虽然我喜欢病娇感,但仅限于纸片人,现实生活中遇到这样的赶紧报警。”
赵予溪露出欣慰的表情:“听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整天捧着你那手机叫老公,我都怕你真找个那样的男的。”
“放心吧,绝对不会。”杜诗柠保证。
手机时不时弹出微信消息,列表里一些亲朋好友发来生日祝福,应湉一一回应。
应与峥说生日祝福他先送上,礼物晚几天,他还没想好送什么。
应湉:[我真的能收到这份礼物吗?]
应与峥:[我又不是你]
应湉坐正了:[嗯?]
这个“嗯?”充满了威胁的意思,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应与峥顿时打字快了不少,字数也多:[我有多穷你知道吗,食堂八块钱的过桥米线我都要掷个骰子决定吃不吃]
应与峥辩解道:[我要挑个适合你并且我买得起的]
应湉:[你身为我弟弟,送礼物不应该送我喜欢的吗]
应与峥:[那你有什么想要的]
退出微信,应湉换别的app,把链接发给他。霎时,聊天框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没动静。
应湉都要放下手机吃火锅了,手机在手里又振动两下。
应与峥:[你把我卖了吧]
应与峥:[你喜欢的我送不起]
应湉夹了两片牛肉放碗里,单手捏着手机,慢吞吞地打字:[算了吧,你又不值几个钱]
应与峥:[我!要!闹!了!]
第37章 野狗
和应与峥拌嘴简直是人生一大乐趣, 应湉忍不住弯起嘴角。赵予溪突然起身,她放下手机抬头:“你要去上厕所吗?”
“去要个微信。”把围裙摘下来放卡座沙发上,赵予溪拿上手机, 直奔斜对角一桌。
舒纭和杜诗柠纷纷扭头,伸长脖子, 好奇地观望,嘴里还不断念着谁啊谁啊。
应湉一边看那边的情况,一边拿漏勺, 把快要煮烂掉的土豆捞起来,给她们每个人碗里舀了点。
杜诗柠拍了拍身边的舒纭,激动的说:“赵予溪的眼睛也太毒了吧,又让她逮到一个帅哥。”
舒纭啧啧两声:“还是daddy那款。”
火锅店的暖光看起来柔和,实际上这种打在脑袋上的顶光巨死亡,但那个帅哥那张脸硬生生抗住了, 浑身的气质跟周围的人像是有屏障相隔,完全不在一个图层里。
隔着三张桌子, 赵予溪径直走过去。刚开口跟人要微信,对方抬头,她看清脸之后, 愣了几秒, 然后立马转身。
脚步匆忙跟逃跑似的,低头捂着脸,十分懊恼的样子。
应湉叼着吸管喝椰汁,眼巴巴地看着她连手机都没有伸出去, 没几分钟就回来了, 好奇问:“怎么了?”
“这么快。”舒纭也说,“不符合你平时逮住帅哥把人家家庭地址唠出来的风格啊。”
“不会是拒绝你了吧?”杜诗柠好奇的要死, 又扭头看了眼那个帅哥,“诶诶,他在往这边看。什么意思啊?拒绝你了还看。”
赵予溪抬手挡住自己,脑袋越埋越低,低骂一声:“靠,前男友。”
好社死啊操。
“谁?!”杜诗柠震惊。
应湉闻言歪头往那边看,那个帅哥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单手拎着饮料,食指有意无意地勾着拉环。
她毫无感情的哇了一声:“好巧啊。”
赵予溪:“……”
“什么情况啊你,真的是前男友?没有看错吗?”应湉问。
赵予溪咬咬唇:“他都贴我脸了,我不会看错的。”
忽而惊觉不对,“他不是在芦海吗?怎么跑来庆岭了。”
舒纭:“可能是过来出差?”
“我真服了。”赵予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能不能倒回到十分钟前,当一切没有发生啊。
火锅不香吗?眼睛到处乱看什么,这下好了,看到阎王爷脑袋上了吧?
叼着吸管喝椰子,应湉用胳膊肘碰了碰赵予溪,轻声提醒:“他过来了。”
吓得赵予溪下意识抬头,撞上男人的视线,觉得丢脸又很心虚,干脆别开眼不看他。
“赵予溪,第三次了。”男人说。
赵予溪也很烦:“你每次都长得不一样,我根本认不出来。我要是认出来了就不会跟你要微信了。”
男人面色冷清,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是么?”
赵予溪特别理直气壮:“对啊。”
男人的眸子仿佛深不可测的漩涡,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
他另外两个朋友的脸上写满了八卦,一个劲儿往他们这边瞅,见他走了跟上他,推推搡搡,一步三回头。
啊啊啊啊!赵予溪在心里咆哮,这他爹的是什么人生至暗时刻!
“第三次?”应湉把喝完的椰汁放在一边,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有两次是怎么回事呀?”
对面两个人也是两副吃瓜脸。
赵予溪:“……”
她活得过今天吗?
应与峥是真挺发愁给他姐买生日礼物这事儿,小时候能送的东西多,就算是路边捡的一块儿会发光的石头她都喜欢。
男生和女生长大之后很多兴趣爱好才是真的分流明显,虽然他从小被他姐养得很好,是个会挑卫生巾、并且知道不同长度和面料区别的稀有男性物种,但化妆品这玩意儿他是真不了解啊,上个月才好不容易分清几种口红色号。
现在给应湉送礼物可太难了,比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难多了,愁死他了。
打一晚上游戏,突然听见他唉声叹气,黄泽类问他咋了。
他两条腿翘桌子上,捧着手机,打游戏的手没有松懈,在屏幕上灵活游走:“你们给女生送过礼物没?给点儿建议?”
黄泽类一听,差点反向放了个大:“狗东西啊你!谈恋爱了?说好咱仨一辈子兄弟谁先脱单谁是狗!”
应与峥:“谁跟你咱仨,我只和施漾说好了。”
施漾一直没开麦,听见这话,才打开队内语音,轻飘飘扔过来一句:“我答应了?”
“好家伙,你才是真的狗。”应与峥骂骂咧咧,换了个姿势,“我姐,她过生日,我不知道送什么。”
黄泽类随口问了句:“你姐什么时候生日?”
应与峥:“就今天。”
黄泽类瞠目结舌,简直震惊:“人家今天过生日你今天才说礼物的事,你都没把她放心上吧。”
“我是没把她放心上,她骑我脑袋上呢。”应与峥啧了一声,“别废话了,能给点实际的建议不?我想一晚上没想出来。”
黄泽类:“你真想了吗?你不在这儿打一晚上游戏吗?再说了,我哪儿来的建议,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应与峥不信:“扯吧你就。”
他俩在这儿激情开麦,施漾一直没说话,应与峥反应过来看了眼,“施漾人呢?”
这人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就把语音给关了。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victory,这把赢了。应与峥打算开下一局,施漾打开语音:“先撤了,有点事儿。”
说撤就撤,秒退,毫不留恋。
应与峥疑惑不解:“顶尖学府的混子也这么忙?”
黄泽类乐了两声:“他说他是顶尖学府的混子你就信了?他那张嘴能有什么真话啊。他好像明年有个数模比赛,卷着呢。”
应与峥:“狗啊。”
退了游戏,施漾在椅子上坐着,把手机锁屏,看了眼时间。
宿舍里冷白的光通明,窗外的月色和路灯光影落在阳台。
以前没问过,他不知道应湉的生日是哪天,今天才知道。这个时间,有点晚,来不及准备礼物。
吴冕洗完澡出来,擦擦头发:“想什么呢?”
“宿舍门禁是几点?”施漾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外卖平台。
吴冕:“十二点啊,咋了,你要出去啊?”
翻了一大圈,找到一家零点关门、配送时间比较合适的花店。这家花店还挺热门,加上时间太晚,很多花已经售空。
施漾认真选了选,挑了一束香槟玫瑰。
他对花没研究,不太懂。但这花好看,名字里有香槟,她手上的美甲就是香槟色。
施漾订好花,捞起外套出门:“走了。”
吴冕看了看时间,再看了看在眼前关上的宿舍门。不是,真出去啊?都十一点过了。
时间很紧,在校门口等到送过来的香槟玫瑰,施漾直奔研究生公寓,用跑的,还不忘护着怀里的花。
路上,他给应湉发消息:[睡了吗?]
应湉隔了两分钟才回:[还没]
她在外面玩到很晚,刚回来没多久,只换了睡衣,还没有卸妆。
施漾抱着一束花,喘了一口气,站在研究生公寓门口那颗桂花树下。
萧瑟冬日的夜晚,没有郁郁葱葱的枝叶,他站在昏暗的光影里。
单手捏着手机,胸口起伏,他回她:[那下楼?]
应湉:[现在?]
距离零点只剩下十分钟,他变得有些焦急:[就下来一趟,不用换衣服,有急事]
他这语气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很急迫,应湉放下卸妆巾,拿上手机,踩着白板鞋下楼。
没换衣服,她穿着纯色珊瑚绒睡衣,左胸口的位置印着一朵粉色小花。
“什么急事?”应湉一出宿舍就看见他站在那棵光裸的桂花树下,手里的花束无处可藏。
施漾没浪费时间,直接把花给她:“生日快乐。”
还好,赶在今天结束之前,送到她手里了,也跟她说了生日快乐。
万籁俱寂的深夜,周围的枯树高枝显得荒凉萧寂,这一束花仿佛黑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应湉眨了眨眼睛,有些懵,下意识道了声谢,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施漾:“你弟说的。”
哦。应湉在心里应了声,看着手里的花,随手拨弄了下花瓣。
香槟玫瑰,很漂亮,他挺有眼光。
她没想到他前一天晚上那么挂脸,摆明了不高兴,知道她今天生日还特地来给她送花。情绪过去得这么快,一点也不内耗。
“除了我妈,我第一次给人送花。”施漾在她面前侧身,换了个方向站,挡着吹过来的冷风,“这花挺漂亮,你让它多活几天,行吗?”
应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笑道:“谁生日送花啊?”
施漾:“有啊。”
应湉说:“我从来没有在生日收到过花。”
闻言,施漾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那我是第一个。”
他第一次给女生送花 ,她第一次在生日的时候收到花,还挺好。
宿舍大厅里明亮的灯光和昏暗的路灯,在台阶上落下一道分割线。
应湉看着他,在影影绰绰之间,有些恍惚。
他像一只大型犬,乖乖坐在她面前,笑着朝她摇尾巴。
抱着一束花回宿舍的结果就是被三堂会审,尤其这花还是香槟玫瑰。
“说吧,谁送的?”舒纭眯了眯眼,眼神犀利。
看着眼前整整齐齐坐一排的三个人,应湉只觉得这一幕好熟悉,简直似曾相识。
她把花放在桌上,拿卸妆巾去洗脸池卸妆:“一个朋友。”
杜诗柠:“无中生友?”
舒纭摆手:“得了吧,这么晚能是正经朋友?”
赵予溪盯着她没说话,若有所思。
“不是正经朋友我会这么早回来吗?”应湉洗完脸,拿洗脸巾擦水,“起码三十分钟起步,说不定今晚不回来了。”
对她来说,穿件睡衣满世界到处跑不是什么大事,庆岭这个城市包容性很强,再加上她确实有很多看起来不合时宜的松弛感。
“说的也是。”杜诗柠被说服了,困意袭来,打着哈欠,“相比之下我现在对溪溪的前男友更感兴趣。”
赵予溪:“?”
她一句话没说这把火是怎么烧到她这里的,她也太无辜了吧。
虽然生理性哈欠控制不住,打得杜诗柠眼泪花花,但她越说越兴奋:“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daddy味儿这么浓的男人,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吃火锅的时候被赵予溪三两句话搪塞过去了,之后话题岔开,就没再提这事儿。
赵予溪一只手按在椅子上,默默转身,想跑,被舒纭扯住睡衣衣摆:“跑什么,心虚啊?你们不是正经渠道认识的?”
听见这话,应湉吐掉漱口水,擦擦嘴巴,笑说:“可能大众的不正经渠道是她的正经渠道诶。”
“你说得对。”赵予溪肯定完应湉,扭头去拽被舒纭扯住的衣摆,“我们就是他来我本科学校演讲认识的,这渠道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你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舒纭笑眯眯:“我都没用劲。”
赵予溪又拽了下,挣扎无果,妥协坐了回去:“那我从头讲吧。”
杜诗柠立马把椅子往她那边挪了点,眼巴巴地凑过来听。
赵予溪讲到中间和前男友分过一次的时候,这俩人就困了,哈欠一个比一个打得大。
“困了,下次再说,反正这两年你跑不掉。”舒纭打着哈欠,把椅子拖回自己的桌前。杜诗柠表示赞同,先一步去洗脸池洗漱。
终于放过她了,赵予溪松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圈,发现应湉已经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