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温灼华不是。
温灼华需要谨慎地做好每一个选择,走一步向前看十步,才能避免走进万劫不复的悬崖里。
她习惯了去找最安全的方法,所以哪怕再怎么想,她也在避免自己受伤的可能性。
陈槐最终只是笑了笑,没再劝,而是问:“那路京棠的意思是……?”
温灼华:“……”
温灼华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的,“他说他要追我。”
陈槐:“啊?”
谁?路京棠??
怎么更好磕了!
她只觉得刚才心里的遗憾一扫而空,一边觉得路京棠这人确实不错,一边又想起来什么,问:“夭夭,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谈过恋爱?”
温灼华应了一声。
再想想刚才温灼华就连说“追我”两个字的时候,都流露出的由衷的不好意思,陈槐更是一阵感慨。
这么纯情。
路京棠这小汁真是赚大了。
眼看着时间临近12点,陈槐没能继续追问下去细节,跟温灼华一起回到了影音房。
温灼华头一次见到这么隆重的生日。
她回去的时候,路京棠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其余的人站在两边,正在齐声倒数:“五、四、三、二、一——!路哥,生日快乐!”
跟着这声“生日快乐”,房间里的所有灯光齐齐熄灭,俞越他们准备的三层大蛋糕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正中间,点燃了蜡烛。
烛光摇曳间,温灼华站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唱“祝你生日快乐”。
烛火映在路京棠脸上,轮廓清晰,鼻梁高而直,漆黑的眸里是跳动的光。
忽明忽灭间,路京棠轻轻闭上了眼,很真诚地许了个愿,而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影音房里瞬间一片欢呼雀跃,季和豫边去开灯边问:“路哥许的什么愿?”
俞越“啧”了一声,摇头晃脑的:“这路哥能跟你说?”
路京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瞥了温灼华一眼,语气淡淡的:“确实不能说。”
陈槐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灯开了之后,便是切蛋糕的仪式了。
路京棠掀了掀眼皮,看了俞越一眼。
俞越就跟被按了什么命令执行键一样,一拍手:“好,那接下来按照惯例,我们来抽取一个人跟路哥一起蛋糕!”
温灼华:“?”
不是,真就是皇帝呗?怎么切个蛋糕还得抽人来的?
偏偏俞越还在继续说:“跟往年一样,被抽中的人切完蛋糕,就能获得路哥的生日小红包。”
小红包?
温灼华疑惑地看向陈槐,不明白小红包能有什么诱惑力。
陈槐也没怎么给路京棠过过生日,不明所以地摇头。
俞越:“好,今年的8888花落谁家呢——?”
温灼华:“?!”
真想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到底谁会把8888定义成小红包!
抽签筒很快地被递到了路京棠手里。
影音房除了他还有10个人,抽签筒也很公平地放了十根签子。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到底谁来帮他切蛋糕,懒洋洋地晃动了一下抽签筒,跳出来一根签子。
他捡起来,也没看,直接递给了公证人钟市奇。
钟市奇定眼一瞧:“哟——”
温灼华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恭喜温灼华!”
温灼华:“……”
看她一副“你们肯定在作弊”的模样,路京棠散淡地把其余的签子递给她看:“都是一样的签子,你检查一下。”
温灼华不信邪,来回看了几眼,发现还真就一模一样。
路京棠语气懒懒的,尾音微扬,夹着几分笑意:“没办法,夭夭,这说明——”
他停顿得恰到好处。
温灼华的语言系统在此刻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她已经自顾自地在大脑里补全了路京棠想说的话。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可他的声音就很离奇地在她脑子里继续响起。
“——我们就是这么有缘。”
温灼华沉默,再沉默。
路京棠轻笑了一声,吊儿郎当地:“这说明你今晚注定要发财。”
温灼华:“……?”
路京棠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怎么,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是狗吗?
一旁的陈槐福至心灵,悄悄拿起了一根签子,不动声色地在名字上摸了摸。
不太对,像是一层涂层。
她想了想,轻轻刮了一下。
……那一层名字掉了下来。
她再仔细一瞧里面——
温灼华。
陈槐:“……”
温灼华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陈槐这个CP粉更是提都不会提, 她一边暗戳戳地磕到了,一边又有点心疼她闺蜜——
就路京棠这个段位和手段,她都不知道温灼华这种没谈过恋爱的能撑多久。
想到这里, 陈槐冲俞越招了招手, 俞越屁颠屁颠跑过来:“怎么了?”
钟市奇瞥了一眼, 有点不忍直视。
他总觉得俞越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得翘得好高、还不停晃来晃去了。
陈槐眼看着温灼华跟路京棠都没怎么注意她,压低声音, 悄悄问俞越:“路哥到底谈过几次啊,这么会?”
俞越奇怪地看她一眼, 这才想起来那次在私房菜馆的真心话大冒险, 陈槐并不在场。
他也低声道:“一次都没谈过。”
“一次都没……”陈槐过于错愕,声音猛地放大, 在场其余人都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眼看着路京棠懒懒扫过来的目光, 陈槐赔笑了一声, 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就是在问……”
她脑袋里全都是“路京棠竟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一下子短路了, 求助地看向俞越。
俞越及时救场:“她在问我妈叫她每周去吃几次饭,我说一次,她正不满意呢。没事没事,我哄哄她。”
陈槐:“?”
我不满意个大头鬼。
路京棠就是随便看一看,喜欢的人就在旁边,他才懒得管他们到底一周要去吃几顿饭。
……等等。
他揣摩了一下, 觉得俞越倒是给他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温灼华能不能莫名其妙答应去他家吃顿饭啊?
钟市奇已经尽职尽责地又开始催促了。
“好了, 温灼华同学,你现在就准备切蛋糕吧。”
虽然仍旧觉得路京棠能精准地抽中她这件事很奇怪, 但毕竟有8888的红包,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跟钱过不去。
温灼华看起来特别淡定地“嗯”了一声,仿佛丝毫没觉得大家在起哄她一样,从餐具包里翻出来刀具。
有钱人定制的蛋糕就是不一样,刀具是金属的不说,银色亮闪闪的光泽实在漂亮,上面还有很精致的纹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温灼华看了一眼,有点心动,转过头跟路京棠打商量:“等蛋糕切完了之后,这把刀能送给我吗?”
路京棠掀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她。
温灼华以为他也喜欢,正准备说她就是开个玩笑,就听路京棠漫不经心道:“送你呗,但这个不怎么好,银质的而已。你喜欢的话,改天我让李秘给你送一把金的。”
温灼华:“……???”
路京棠稍加思索:“我那还有一些拍卖拿到的宝石,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给你放上去几颗。”
温灼华沉默半晌,只觉得这番对话的槽点太多,让她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手里的那把刀好像瞬间更沉了一些,有些匪夷所思的:“这是银的?”
俞越乱中插话:“对啊,银质的会软一些,没办法用来拍黄瓜,但切个蛋糕还可以。”
温灼华:“……”
路京棠还跟着问:“你是要用来拍黄瓜?那金质的也不太行。”
温灼华:“?”
不要露出对金子不满的情绪!
路京棠语气里带着挑剔:“金质的没准儿连个水果都不好切。算了,到时候你留着随便用用吧,实在不行我让他们别开刃,你当个玩具。”
温灼华:“?”
我说了,不要露出!对金子不满的!情绪!
在又一次深深想跟他们这些有钱人拼了之后,终于可以开启今天的切蛋糕环节了。
温灼华拎着手里的银刀,比划了一下,准备切下去第一刀的时候,钟市奇又叫住了她。
温灼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又怎么了?真不行你来切。”
借钟市奇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切蛋糕啊!
他赔笑了一声:“是这样的,温姐,我先跟你说清楚。按照我们往年的习惯,这个蛋糕的第一刀是要由你和路哥共同完成的。”
温灼华:“?”
陈槐幸福得都快要晕过去了,她情不自禁地问:“手握着手一起切吗?这到底是生日蛋糕还是结婚蛋糕啊!”
……在温灼华快要撩刀子不干的时候,钟市奇及时补充:“我的意思是,你切一半,就切到蛋糕第二层那里,然后把刀移交给路哥、路哥再切完!”
温灼华忍了忍,平复了一下脾气。
钟市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下头噼里啪啦给俞越发微信:【特么的你怎么不说话!我感觉我都快死掉了!】
而后收到了俞越无情的一长串嘲笑,充满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幸灾乐祸。
钟市奇暗骂了一声,又继续吐槽:【路哥也真是见了鬼了,以前有个屁的抽人切蛋糕仪式,不都是让人端下去、切好了再送上来吗?现在好了,还非要一起切。】
……温灼华比划了一下,终于切下了第一刀。
三层的蛋糕很深,她有些费力地往下去切。
估摸着算是切到了一半深度的时候,温灼华正准备叫路京棠一声、让他来接力,就闻见有清冷的气息靠近,萦在她鼻尖,像是包裹着她一样。
完全不需要转头去看,她已经能清楚地辨认出是谁。
手里还握着刀具,刀具插/在柔软的蛋糕里,最上面那层的水果、尤其是樱桃,有些摇摇欲坠的。
温灼华动也不敢动,可身后的男人已经伸出了手去接她手里的银刀。
他们俩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近,从一旁看起来,仿佛……
仿佛她就在他的怀里一般。
温灼华被困在男人的胸膛和餐桌之间,有些躲避不得。
偏偏路京棠毫无所觉似的,只是自顾自地握住刀柄,就站在这个位置继续去切。
明明没有一丁点儿的肢体接触,可温灼华此时头皮都快要立起来了、心跳疯狂加速。
路京棠切得极慢,不知道到底是在折磨蛋糕、还是在折磨温灼华。
温灼华试图冷静下来:“路哥,要不你先让我……”
路京棠听上去大义凛然的,淡淡道:“别动,樱桃要掉下来了。”
温灼华:“……”
可能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路京棠终于把蛋糕切到了底。
温灼华几乎是轻松了口气,等到身后的薄荷气息稍稍离远了一些,她得以平复了一下呼吸。
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面前却出现了一颗樱桃。
温灼华一愣,下意识地去看蛋糕。
果不其然,那颗让她跟受刑一样、战战兢兢不敢乱动的樱桃,在蛋糕被切完后的第一瞬间,就已经被路京棠随意地摘了下来。
那自然而然的态度,就好似刚才用“樱桃要掉下来了”,来让温灼华不要乱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路京棠并没有要喂给她吃的意思,只是退开半步,用纸巾擦掉了樱桃上的奶油,而后轻笑了一声:“伸手。”
温灼华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伸出了手。
——那颗樱桃,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路京棠扬了扬下巴:“尝尝,很甜。”
这颗樱桃确实长得极其标志,很像emoji里的那个樱桃小表情,颜色也紫里透红,鲜艳欲滴。
温灼华记得自己第一次吃生日蛋糕,是在初中一年级。
那时候她只在书上见过主角吃生日蛋糕,她甚至至今还记得主角的感受——“奶油像是绵软的云,甜而且轻”。
她羡慕了很久,再三犹豫后跟父母商量:“我今年春节不要新衣服了,生日的时候,能给我买一个生日蛋糕吗?很小的一个就行。”
那个生日,温灼华过得特别开心。
是一个六寸的生日蛋糕,上面铺了一层水果,也有一颗红彤彤的樱桃,只是那颗樱桃很酸,水果也全是水果罐头。
但路京棠这个蛋糕上的樱桃,显然不是徒有其表。
她轻咬了一下,甜蜜的汁水便占满了整个味蕾,温灼华不由轻轻眯了眯眼。
路京棠很满意:“吃掉我生日蛋糕的第一口,你就得为我的生日愿望尽一份力。”
温灼华:“?”
这是什么强买强卖!
在一旁默默且兴奋吃瓜的陈槐终于忍不住了,探个脑袋:“路哥,你的生日愿望,夭夭还能出力啊?”
路京棠似乎琢磨了一下似的,而后笑了笑:“不太好说,得看她愿不愿意。”
陈槐:“哦——”
俞越:“哟——”
温灼华:“……”
他到底是许了什么见了鬼的愿望?
陈槐朝她一阵挤眉弄眼,意思很明显:路京棠许的愿望,肯定是让你答应做他女朋友。
温灼华沉默了一秒。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但她怎么也这么觉得的……
路京棠却没有什么给她们继续解答的意思,他只是继续认真地把蛋糕切分好,然后亲手给大家装到盘子里、再亲自递交给每一个人。
影音房里的所有人没忍住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彼此都懂了各自眼里的……
受宠若惊。
惊吓的惊。
就连向来情绪不太外露的姬简都忍不住了,凑到钟市奇身旁,压低声音问:“我到底何德何能,能吃到路哥切好、端给我的蛋糕?”
他都快要怀疑,面前站着的人真的是路京棠吗?
路京棠这人打小就龟毛,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命。别说端给他们蛋糕了,他以前一直都是蛋糕长什么样子都懒得多看一眼的。
钟市奇也小声说:“蛋糕我跟俞越特地选的不太甜的,你记得吃干净。”
姬简:“?”
现在还有谁把生日蛋糕吃完的?
他正打算说话,就听路京棠已经回了原位,端起盘子,懒洋洋叮嘱所有人:“把蛋糕吃干净,不能剩下。”
姬简一脸震惊地再次看向钟市奇,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
姬简甚至以为路京棠在开玩笑,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不爱吃甜的。
结果——
他们就眼睁睁看着,路京棠尽管皱着眉但很认真地……
一口一口把蛋糕吃了干净。
姬简手机亮了起来,他低头去看,见是钟市奇发来的:
【前两天,路哥问我,怎么才能让生日愿望实现的可能性更大。我就找了个什么大师问了问,告诉我要认真许愿、把第一口给愿望相关的人吃、然后亲自切蛋糕,再把蛋糕吃干净。】
第二条消息也进来了:【……其实我当时是当成笑话讲给路哥听的,但路哥有一点,怎么说呢?】
钟市奇似乎是想了想该怎么去形容,停顿了一会儿才发来最后一条。
【——病急乱投医?】
路京棠其实很少使用“生日愿望”。
他觉得自己便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实现一切的一切,许愿这件事情说白了不过是个寄托。
他不相信寄托,他相信自己。
所以从小在许生日愿望的时间里,路京棠都在放空自己。
他第一次使用“生日愿望”,是在高三。
甚至就连使用起来都显得有些不够熟练,他并没有事先想好,只是在惯例闭眼的一刹那想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人。
他那次许的是,“希望温灼华的父亲安然无恙”。
……路京棠后来想,生日愿望这种事,果然不可靠。
但这次,应该不一样了吧?
他都这么虔诚地许愿了,想尽了一切的办法。
温灼华坐在他旁边,看其余人的注意力终于不在他们身上了,这才小声问:“你到底许的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