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点了点头,低头沉默地喝茶,过了会他才道:
“以后你有事可以都告诉我么?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商量。”
从仓安县回来后,谢瑾关于“夫妻”的概念是越来越深刻了,沈兰棠也说不出好坏,只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慢慢带入到“妻子”这个身份了,这种感觉还挺微妙。
她小声地说:“那你是生气我过来找万事通,还是气我没通知你?”
谢瑾叹了口气。
“我没有生气,也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担心你们主仆几个女孩子,所以下回还有这种事叫上我。”
“去贼那里也可以么?”
“只要不是恶贯满盈的贼,而且内外城司在三教九流之中也有耳目,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一板一眼的。”
就像警匪剧里的特殊线人。
沈兰棠盯着谢瑾看了一小会,脸上才忽然绽放出笑容。
“我知道了,下回一定叫上你。”
她做了个拉勾的动作。
谢瑾也舒了口气。
“那你别的瞒着我的么?”
沈兰棠想都不想地摇头。
“没有了。”
说完了夫妻的话题,两人开始讨论正事。
沈兰棠:“如果从两年前就有人暗中掳走年龄少女,你觉得幕后之人会有何种意图?”
“掳走女子,一般做三种用途,一是逼良为娼卖入青楼妓馆,二是卖给男人做妻,第三就是林子汝这般,供自己泄欲。”
“至于第一种,刚才万事通也说了,内城司的张大人管得严,时常盘查青楼妓馆新人的名字籍贯,但凡是入妓馆无非是因为家中贫穷,被亲人家长所卖,内城司不是行善积德的地方,这些他们管不了,但若是被无辜拐卖,也有个说法。至于坊间私妓,没有说哪出做买卖,能一丝消息都不传出来的,这些落到明面上的倒还算好找。”
沈兰棠明白他的意思,最怕失踪的女孩是被人囚在家中,这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谢瑾又看了眼忧心忡忡的沈兰棠,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通知内城司的人查找了,城外也会时常关注。”
沈兰棠点点头。
几人说了话吃完饭这就回去了,到了第二天,内城司和他的人都开始找人,但是连着两天毫无消息。
时间过得越久,找到方媛媛的机率也越来越小,看着沈兰棠一天比一天消沉,谢瑾提出了一个方法。
“或许,我们可以主动出击。”
沈兰棠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们现在连目标都没有,怎么出击?
“假设幕后之人的目标是没有家世背景的少女,那么如果再出现一个这样的女子,他们会不会下手?”
沈兰棠眼睛一亮。
钓鱼执法?
“你觉得如何?”
我当然是觉得很妙啊,但是——
“这个人选选谁呢?”她不希望有其他人再遭遇到不幸。
“别担心,我有很好的人选。”
谢瑾说到做到,晚上时候,他就带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
沈兰棠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
【姐姐身材好辣。】
谢瑾看了沈兰棠一眼,道:“这是我手下一个女兵,武艺高强足以自保,可以让她引幕后之人出来。”
沈兰棠:“好是好,不过你……”她看向女子。
女子一个利落抱拳,厉声道:“愿为大人和夫人效劳!”
她既同意,沈兰棠也不再啰嗦。
“那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我们的计划啊……”
天才亮,如往常般醒来的兆京城逐渐有了烟火的气息,城门口,一对年轻男女通过了守城官兵的巡查,那女子生着一张鹅蛋脸,明眸皓齿,螓首蛾眉,再看眉眼间骄纵模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生。
至于那男的嘛,也是肤色白净,五官清秀,长得一股酸秀才的味道,勉强算是书生味。
行了一路,那女子早已饥肠辘辘,抚着肚子道:
“我饿了。”
“好好好,马上就有吃的了。”
早上街上早饭店还不多,多是一些小商贩,偏生那女子还不愿坐在露天的摊边。
“这大冬天的,坐外边多冷啊,又脏又冷,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男人不由看了眼左右,道:
“我的好玉儿,你再忍忍,这里毕竟不是家中。”
“可你带我出来的时候不是说会让我过得和在家中一般如意,不会让我吃苦的么?”
女子又是委屈又是骄横,这两人孤男寡女的本就惹眼,现在女子一喊,众人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又是一对私奔出来的野鸳鸯。
又或者,看两人穿着打扮,又一个被所谓读书人给骗了身子的傻姑娘。
“嘘嘘,玉儿你轻点声。”
“为什么要轻点声,难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难道你从前说得话都是假的?!”
女子显然在家中是娇惯惯了,一时不如意就耍起了脾气,那男子看四周不少人将目光瞥向二人,且都带着轻蔑,羞臊之下也对女子耍起了狠。
“你要是后悔了,就自个儿回家!”
说罢,他就径直走到一个馄饨摊位前坐了下来,那被称为玉儿的女子咬着牙,气得眼眶都红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还是慢慢拖着步伐走到了男人桌前。
“为什么是私奔?”
听到谢瑾计划后的沈兰棠问。
“与人私奔的男女寻常不敢轻易告知他人自己真实身份,这就使得周围人和幕后之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知道就无从查证,短时间内就不会知道他们的真假。”
“且私奔之人唯恐女子家人找来追责,亦不敢报官,就满足了那些人行事的另一个条件。”
少女,无人报官。
“时间太短,来不及做充足的伪装,接下来就看那些人愿不愿意上钩了。”
“所以这才是选了那个玉儿的原因,那位姐姐长得还挺漂亮的。”
一身骄纵千金小姐气度,又生得美貌,那些人若是以“色”为目的,在抓了那么多无家可依的普通人后,骤然看到远超从前的“优质”目标,很可能冒险出手。
谢瑾点点头:“嗯。”
“说到这,我之前就想问了......”沈兰棠扭头看向他。
“为什么军中会有女子,你这是什么军队?”
“……”
谢瑾低头看着纸上比划,沉吟道:“再检查一遍计划有无疏 漏。”
第77章 救援成功
这对年轻男女在距离兆京市区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子, 这院子,老实说,也算不得差, 只是与女子从前住得相差太远,且如今家务都要她亲自操持, 她如何做的了这些事,便日日与情郎吵架, 一日约莫要吵三四回, 多则六七回。
连将院子租给二人的原主人都看不下去, 那是一对中年夫妻,原本还会给二人劝架, 到后来,关上门就当没听到了。
日子就这样过了三日,最初私奔时的浓情蜜意早没有了,只剩下一地鸡毛, 这日晚上, 男子没有回家,他下午就和新结交的朋友出去喝酒,还以什么以诗文会友为借口, 女子在家中枯坐了一下午, 等到晚上终于忍受不了了。
“只他一人能出去喝酒么?他用的还是我的钱,凭什么?!”
她披上披风匆匆出门, 连晚饭都没吃, 正好可以出去吃,日日在家里吃那些家中老嬷嬷才吃的饭菜, 她早已忍受不下去了。
夜,静悄悄的, 唯有街道一头的灯笼还有人家院子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女子心中几分胆怯,但一腔怨愤迫使她不能回头,她拢紧身上衣裳,朝着灯火明亮的街道尽头走去。
黑暗里,有几双眼睛眨了眨。
“好冷啊,怎么这般冷。”
仿佛是为了驱散心中俱意,女子故意开口埋怨着说。
几道人影从暗处出现,飞快地围绕着女子身旁。
“我得喝一碗羊肉汤,最好再来点酒,什么酒好呢......呜,呜呜!!”
两个黑衣人捂着女子口鼻,将她往其中一间黑乎乎的房子里拖。
“呜,呜......”
女子疯狂挣扎,然而毫无作用,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吸入她的口鼻,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还有几双眼睛盯着这一幕,随着女子被拖入房间,一人火速转身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里。
这几日,沈兰棠和谢瑾夜夜秉烛夜谈,两人也不干嘛,就玩游戏,加上兰心和宝珠,算二十四点属实是被他们玩明白了。实在无聊,连对着谢瑾画女娲来了也认不出是啥的人物画也很好玩,总之就是不想这么早睡觉,或者说,睡不着。
按古代时间算,两人要十来点才睡觉,今日,这还差不多才七点,自然是还没熄灯的。
沈兰棠对着正在灯下看书的谢瑾,手中握着一支笔,在纸上留下几根古代版抽象派艺术线条后,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谢瑾发呆。
谢瑾被她盯了许久,终于投降:“你在看什么?”
“没有。”沈兰棠怔怔摇头,缓慢地说:“我没有看你,我就是发呆。”
“还在担心?”
沈兰棠依旧缓慢摇头:“不担心。”
担心是害怕她受到伤害,都知道失踪发生48小时以内是解救的最好时期,现在已经过去六日了,该发生什么事都已经发生了,现在的心情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想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的决心。
她无法给方媛媛最好的保护和援助,但这不代表她会放弃。让施暴者得到应得的惩罚永远是对受害人最好的安慰。
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方媛媛一定还活着。
一阵熟悉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谢瑾飞快站了起来,因为和谢家人打过招呼,几人可径直入内。
“大人。”
“说。”
“夜鹰被人掳走了,掳走她的人将她带进了一个小房子,我们的人不想打草惊蛇,就没有追上去。”
“做的好!”
等待数日,幕后之人终于有了行动。
“夜鹰武艺高强,经验老道,她能处理好这些事,你们随时注意观察附近,如有消息,立即出动。”
“是。”
......
夜鹰昏昏沉沉地醒来,她的身体依旧疲乏无力,她拖着虚弱地身体看向四周,只看到自己被关在一个犹如牢房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墙上亮着几根烛灯,灯火明明暗暗,难以看清四周,只隐约看到除了自己这间,房间里还有其他几个“牢房”。
“有人么,有人么,救命啊!”她虚弱地看了出来。
起初没有声音,直到她连续不断喊了好几声,才从黑暗里响起一个声音。
“别喊了,不会有人来的。”
“谁,你是谁?”夜鹰犹如看到救星般激动起来。
“你是把我掳走的人还是跟我一样同样被关起来的人?我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好害怕,我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别求我,我是跟你一样的人。”
黑暗里,夜鹰只能凭感觉听出那女子应该在自己对面位置,虽然嗓音喑哑,但年纪应该不大,至多不超过二十岁。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抓我们?这位姐姐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么?”
“你回答我啊!这位姐姐,姐姐!!”
黑暗里再没有声音传来,只偶尔,能听见女子低声的抽泣。
夜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这里每时每刻都是黑暗的,只有在有人来送饭的时候才会点亮旁边的灯,依稀能看到几眼对面,但那个女子也一直躲在角落,看不清楚她的脸。
夜鹰担心有人监听,也不敢随意暴露身份,她凭借着送饭的次数推测出来自她被掳走到现在,大约过去了三日。
对面的女孩还在,说明这些人不是以贩卖人口为主,否则为防有变,一定会尽快将人转移,但若是掳为禁脔,为什么过了三天还没有动静,难道是想要找个良辰吉日,邀请众人之后才享乐么?
夜鹰心中做了许多推测,每日只是哭泣和喊救命,到了第四天,终于出现了和往常不同的动静。
这些人虽然关着她们,但每日好吃好喝,饭菜比普通人家的还要好,仿佛怕饿着了她们就变丑了。
这一日,夜鹰吃过饭后,忽觉手脚一软,四肢虚弱无力,这是一个讯号,代表那些人要动手了。
果不其然,进食后没多久,按照正常人体质,她已经不能动弹。她闭上眼睛,感觉有人将她抬了起来,装进一个大袋子后被人扛着走进了一个暗道,夜鹰默默记着男人的步数和转弯方向。
约莫一刻钟后,视野再次变亮,突如其来的光芒让袋子里的夜鹰下意识眨了眨眼。
她被人从袋子里放出来,放到就一张床上,众人退下,不多时,有几个嬷嬷走了进来,打水给她洗澡。
夜鹰自小食用各种药物来让自己练就抗药性,她能在迷药下保持清醒,但并非丝毫不受影响,四肢的确虚弱。
在那些嬷嬷将她脱下衣服放进水里时,夜鹰猝然拔出嬷嬷头上一支簪子,用力刺进自己大腿,剧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那两个嬷嬷看着情况不对,正要大喊,夜鹰一手一个,在两人身上点了个穴位,两个嬷嬷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
换上嬷嬷的衣服,夜鹰走出房间,在看清房间外情景时,她微微一怔。
玄甲军存在的主要目的是找出北戎派到大靖的卧底,以及潜伏进北戎,对大靖内部官场并无多少瓜葛。但为了及时找出卧底,玄甲军对每个区域朝廷官员府中人员往来,内部结构,宅落布局都了如指掌,如她眼前这个院子,似乎是宁乐伯赵远程的府邸。
“……”
顾不得其他,夜鹰转身往院子外面走去。
“是谁,谁在那里?!”
夜间巡逻的守卫发现了她,夜鹰来不及其他,右食指和拇指并拢做了一个哨子形状,用力一吹——
早已潜藏在黑暗中的其他玄甲兵听到声响,飞快以口哨传递消息,将夜鹰最初传来声响的位置传递给更远处的人。
谢府位置离夜鹰第一声口哨距离不远,在听到哨声的瞬间,他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沈兰棠犹在茫然。
谢瑾神色冷静:“夜鹰有消息了。”
啊,你怎么听到的?
沈兰棠只怔了一怔,飞快扯上挂在边上的大衣。
“我也想去——”
她弱弱道:“我能跟着去么?”
谢瑾原本还想劝她说“外边太冷了”,想到她这几日的忧愁,把话吞了回去,道:
“好,我们走。”
谢瑾用披风将沈兰棠团团裹住,一手夹着沈兰棠的腰,就纵身跳上屋顶,这还是沈兰棠第一回 感受“轻功”,她下意识睁开眼睛往下瞧,高度倒不是很高,比从前站在商场顶楼上面往下看还要矮一些,但毫无着力点完全靠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在空中大幅度跳跃的感觉实在太……沈兰棠头皮发麻,脚都软了,脸蛋又被寒风刺得阵阵发痛 。
谢瑾几个连跳,中间不带一丝停顿,往往身体才稍稍有一丝着地感觉,下一秒就又失重,头晕目眩之中,幸而还有谢瑾箍在腰间的手让沈兰棠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谢瑾。”寒风呼呼地刮过耳际,沈兰棠在谢瑾耳边喊道:“
“谢瑾,我可以尖叫么?”
谢瑾:“啊?”
沈兰棠在他耳边发出小狗般的呜呜叫声:“啊,啊,啊!!”
“什么声音?谁不见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随着护卫匆匆跑进院子。
“什么事,这么吵闹?”
一个下人飞快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男人脸色大变,厉声道:“找,把人找出来,不能放她走!”
“是,是。”
“所有人,分为三组,分开追查!”
火把在偌大的宅子中不断被点亮,一间间屋子被暴力推开。
“所有人,起来接受检查!”
“有没有人闯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