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兰棠家底有限,又从小开始管理家中财务大政,从十岁起就疏于骑射类教育,射箭也不专长。
下午,她在院子里拿了几个靶子练习射箭,正吵吵闹闹,一个下人跑进来:“夫人,少爷回来了!”
刚说完,谢瑾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兰棠惊讶收起弓箭:“你怎么回来了?”
“陛下隆恩,特许我们回家休息一日,到狩猎之时再到御前陪驾。”
谢瑾说得淡然,但其实御前陪驾就是多少人得不到的隆恩了,他还没事人一样,这就看出门第不同了。
谢瑾上前两步,站定在沈兰棠身旁,他忽地声音一低,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
“我听说,你今日没有去校场。”
沈兰棠:“……”
啊这天气怎么这么热。
沈兰棠对昨晚的谢瑾很满意,但因为太满意了,她已经耗尽了所有。
古代军人的体力,你不要猜。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她只是贪图谢瑾美色,没有任何一点别的意思。
沈兰棠用手掌扇了扇风,转开视线道:“累了,而且我还得练习狩猎呢,我都不会射箭。”
谢瑾也知晓她昨晚辛劳,见此也顺着她的意道:“那我教你,我看你方才用力方式不对。”
面对专业人才,沈兰棠虚心好学:“那该怎么来?”
“来。”
谢瑾上前,背贴着胸,手贴着手,纠正沈兰棠的姿势。
傍晚时分,谢夫人想来看看沈兰棠练得如何,一到院子口,就见到夫妻两嘴巴贴着耳朵,身子贴得紧紧的在说话。
这一副耳鬓厮磨模样惹得谢夫人满心欢喜,她阻止下人上前通传的动作,看了一会就转身走了,路上她嘴角还擒着一抹笑意,不知道脑中想到了什么。
院子里,谢瑾:“肩膀放松,往上提呼吸,感受腹部绷紧的状态……”他的手慢慢移到沈兰棠肩胛骨位置:
“这里用力,感觉到了么,肌肉的紧绷感。”
“感觉到了!”
“好,开弓!”
一箭射出,正中红心。
“我自己找找感觉。”
“好。”
谢瑾退开。
沈兰棠又试了几次,逐渐把握感觉。
“噔噔噔”,谢弘文跑了上来:“阿父阿母,弘文也要射箭!”
还真是,家里有一把他今年生日时他爷爷送他的弓箭,谢瑾:“好,将小少爷的弓箭取来。”
下人取来弓箭。
谢瑾蹲下来:“来,阿父教你射箭。”
于是乎,一大一小两个人开始了长达一日小半的射箭学习。
“长官,这样对么?”
“肩膀再微微下沉,更适合你发力习惯。”
“长官,弘文有没有对?”奶声奶气的一声。
“膝盖再往回收一点,重心下沉。”
“好的,长官,明白了,长官!”
“……”
晚上三人是在自己院子吃的饭,晚饭后,谢瑾被他父亲叫去说话,再回来时已经晚了。
他回来前其实心里还想着那天晚上,不觉心意浮动,在略有几分凉意的夜晚,他竟然不由地扯了扯喉间衣领。
然等到他回了房间,看着房中情景,不觉愕然。
原来沈兰棠昨夜凌晨才睡,下午又学了半日弓箭,疲倦之下已经睡下了,熟睡侧脸恬静而纯真,倒比她醒来时还有几分孩子气。
谢瑾不觉摇头笑了笑,走出房间到隔壁简单洗漱后,才回屋轻轻躺了下来。
一夜好眠。
第二日,沈兰棠又练了一日弓箭,还是骑着马射箭,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秋猎日。
秋猎当日,谢夫人和周氏因年纪关系没有参加,钱氏不爱骑马射箭也没有去,至于谢瑾,他是这一回秋猎期间皇帝的御前陪驾,不能擅离职守,而沈兰棠的公公谢恒那是必定要陪伴御驾,就算不是,也肯定不会和她们这些小辈混在一起的。
谢瑛自觉此刻唯有自己担起责任,一脸宽慰神情地对沈兰棠道:“大嫂莫怕,我会照顾你的。”
沈兰棠拱手道:“那就谢过谢四姑娘了。”
两人一阵嬉闹,追随前方御驾一同上了南郊猎场,猎场位于兆京南边,靠近的区域,东西横跨数县,面积约有。一日之前就出发,在山下驻扎休息,第二日上山正式开始围猎。
沈兰棠不紧不慢地跟在御驾后面,见四周除她们外,也有不少官家女子,一个个英姿笔挺,神色昂扬。
进入狩猎区域后,众人加快步伐,沈兰棠隔得远,只远远瞧见最前方皇帝策马疾奔,手臂做出射箭姿势,随着前方轰然的喝彩声,显然是皇帝的开山箭射中了。
人群前头,顺德帝畅快一笑,抚须道:“看来我的箭法还未退步,老当益壮啊。”
太子在他左侧,勒着缰绳恭维道:“父皇正值壮年,还有大把时光,哪里说得上老。”
四皇子不甘落后:“是啊,父皇,我还想您和小时候一般带我去射熊呢。”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用拿话哄我了,传令下去,命众臣和臣子肆意骑射,不需再围着朕了。”
御前太监迅速向后传下旨意,圣旨层层下放,排成数列的众人才分散开来。
谢瑛:“那嫂嫂我们也走吧。”
“好。”
沈兰棠和谢瑛两人带着几个侍卫自己进了山,山野间空气清新,那是现代社会完全无法相比的,再看远近密林,俱是参天巨树,一杆树桩约三个成年男人环抱粗细,绿植遮天蔽日,走在其中,时而隐晦时而热光如夏,极不稳定,也极其容易走失或者遇见野兽,正因如此,每个参加狩猎的贵人身后都跟着三个侍卫,一防走丢,二防遭袭。
沈兰棠先是享受地在森林里漫步了一会,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焕然一新了,才拿起背后弓箭进入正题。
不远之处,有一头小鹿正在草地间低头觅食,这鹿的体格并不非常巨大,看起来是能用箭射穿皮肉直钉入腹。
谢瑛看向沈兰棠,小声道:“嫂嫂,你试试。”
“好。”沈兰棠 举起弓箭。
老实说,对准小鹿的那一刻,她心里头有些许的不适,但她很快调整了心态,如若她不忍心杀生,那一开始就没必要参与,此刻的不适只是人对待生灵死亡本能的敬畏。
搭箭,拉弦,开弓!
噗嗤一声,弓箭破开空气笔直射出,在靠近鹿的前一秒,小鹿有所察觉,一步跳了出去。
没有中。
谢瑛在旁看着,连忙说:“活物是比较难射中的。”
沈兰棠虽有些失望,但首次狩猎失败在她预想之中,她很快再次寻找猎物。
几次开弓,几次失败后,她发现移动目标果然跟固定靶子不一样,难度成系数提升,沈兰棠没有气馁,一边慢慢骑在马上一边寻找适合自己的猎物,谢瑛见她没有焦躁,也就没有出声。
又寻到了一个猎物,依旧是一头小鹿,她站在小溪边上,低着头乖巧地饮水。
愿你安详地入眠。
自我安慰后,沈兰棠再次拉开弓箭,有了前面几回的失败,她大概掌握了鹿行动的轨迹,开弓的刹那她心中有预感,这一次会中。
离弦的箭朝着小鹿笔直射去,小鹿惊惶抬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沈兰棠拳头蓦地握紧,谢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由露出笑意。
就在这时,一支弓箭从旁出现,噗嗤一声领先沈兰棠一步射入了小鹿颈部。
谁啊?!
沈兰棠下意识抬头,从弓箭射来的方向,两匹黑色骏马悠闲地抬着它的蹄子,向两人走开,后面还跟着一匹枣红马。
看清枣红马上的人后,沈兰棠脸上表情有些许怪异。
“我道是谁,原来是兰棠姐姐,不小心射中了姐姐的猎物,姐姐不会怪我吧?”
枣红马上,一个五官清秀妆容偏艳红装女子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说道。
沈兰棠挑了挑眉。
第36章 符合皇家刻板印象
这位说话茶里茶气的小姑娘是沈兰棠母亲本家大房的女儿, 辈分上来看是沈兰棠的表姐。沈兰棠母亲既是二房孩子,又是女儿,因此在家里很不受宠, 和沈兰棠相反,这位却是家族里的大小姐, 从前沈兰棠跟着母亲回祖父母家,可没少受这位大小姐的排挤。
偏沈兰棠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使了不少的小伎俩让大小姐吃暗亏, 大小姐气不过就愈发苛刻, 两人明争暗斗,扯头花不断, 直到后来大小姐年岁渐长,听家长的话要当“温良淑女”了,才不跟沈兰棠见面即斗嘴了,但这份“平和”也没维持多久, 因为不久之后, 就出了沈兰棠被谢家看中的事。
谢瑛听她喊沈兰棠姐姐,迟疑开口:“这位姑娘是……”
沈兰棠这位表姐,也就是朱秀亭对待谢家正经小姐还是态度很好的, 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几分亲昵:“见过谢家姑娘, 我叫朱秀亭,是兰棠妹妹母家的表姐。”
谢瑛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嫂娘家的妹妹。”
朱秀亭朝着她又是一笑, 继而转向沈兰棠, 恢复了她方才矫揉造作,茶里茶气的模样:“姐姐, 许久未见啊,好像自姐姐嫁入谢家我们姐妹就不曾见过面了。”
沈兰棠闻言眉毛轻轻一挑, 怎么了,在小姑子面前给我上眼药么?
她淡淡道:“我见我和母亲每回回家,妹妹都不欢迎我,还道是不喜欢我们娘两呢。”
“怎会,姐姐和姑妈可是我的至亲。”
见自己的话被她轻松化解,朱秀亭目光一转,重新回到正题:“姐姐手上还未获得猎物,我方才不小心抢了姐姐的猎物,姐姐不会生气吧?”
“不会,猎场既是开放式,那能获得多少猎物都看自己本事。”
朱秀亭见几次都激不起她,眼里闪过一道阴郁,假惺惺地说:“姐姐果然豁达。”
“......”
“……”
朱秀亭:???你倒是说话啊?
沈兰棠:沉默沉默。
这小妮子的心思,沈兰棠能不知道呢,就是见自己飞黄腾达了不开心,攀着其他贵女溜进了猎场想要借机找自己麻烦,如今她成了亲当了母亲,性子养得更好了,这种小姑娘的心计——我都不理睬你了,你也该走了吧?
见朱秀亭暂时挑不起话头,带她进来的贵女开口了:“瑛瑛也来了啊,怎么不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一起玩啊。”
谢瑛看了一眼沈兰棠,为难地说:“不用了,我有伴了。”
另一个红衣姑娘道:“这不正好,难得她们姐妹相见,不正好可以一叙姐妹情谊,也好让我们姐妹几个说说话。”
“难不成是瑛瑛不想和我们一起?”
“当然不是……”
谢瑛嘴拙,周氏也没教过她如何应对这等情况,一时胀红了脸说不出话。
红衣女子笑盈盈地看向沈兰棠:“少夫人,让我们也加入如何?”
“是啊是啊。”朱秀亭也凑上来道:
“莫不是姐姐看不起我,不想和我一道玩耍?”
沈兰棠目光扫过众人,看到红衣女子眼底一抹孤傲和不平,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位都是冲自己来的,她不过小官之女,一举冲入兆京上流圈,看不惯自己的人自然很多,又碍于贵女面子不好自己出头,故才和朱秀亭一拍即合,拿她来打头阵。
想通了这点,沈兰棠也就不挣扎了,毕竟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吧。
她再没有其他话语,只微微一笑:
“你们想怎么玩?”
三个女子对视一眼,还是红衣女子道:“单是涉猎不免乏味,不若我们比赛,谁看射得多。”
沈兰棠还未开口,谢瑛便着急道:“不行不行,我嫂嫂才刚学射箭两日,哪里能比得过?”
“瑛瑛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本就是闹着玩,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赌约,至多输了的人给赢的人一个香囊玉佩当彩头罢了。”
谢瑛为难地看向沈兰棠,沈兰棠朝着她安抚地笑了笑,道:
“几位姑娘既有雅兴,那我也不好冷场,只是我当真只是初学,哪里比得上几位常年骑射的姐姐,这样好了,只我和我表姐二人比试,我若是输了,再拿出一套冰白玉镶宝石头面,那可是我婆婆送给我的,可好?”
朱秀亭听她应下,心中狂喜,连忙道:“好,好!”
沈兰棠微微一笑,继续道:“好,那这个比试我应下了,只还有一点,若是我们互相离开了对方视野,到时候到底是不是本人射中的猎物就说不清了,我们就以一个时辰为限,时辰到,比试结束,可好?”
这一点倒也说中了其他几人心思,众人纷纷点头:“好。”
“好,那我们这便开始吧。”
沈兰棠勒着缰绳往边上走开,却也没有离得很远,谢瑛控制着坐骑走到沈兰棠边上,小声道:“嫂嫂,你有信心赢下比试么?”
沈兰棠:“没有。”
谢瑛:啊?
谢瑛目瞪口呆,虽说输了比试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沈兰棠说得这么果决,是不是也太涨他人气势了。
沈兰棠看着她怔怔模样,莞尔一笑:“我只说我不会赢,也没说就输定了啊。”
谢瑛:“……啊?”
沈兰棠策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人身后,另一头,两个姑娘在沈兰棠她们离开后,脸上神色已然恢复日常傲慢,红衣姑娘再次看向朱秀亭,神态里带着几分骄纵。
“你确定,沈兰棠不会骑马射箭?”
朱秀亭自信道:“她绝对不会,她父亲不过卑微小职,母亲在我家也不受宠,出嫁时嫁妆都是最差的,从未听说过她受过骑射训练。”
“最好如此。”
朱秀亭有意要沈兰棠出丑,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四周搜寻猎物,终于,她见到一头正在树边休憩的梅花鹿,她自信满满搭弓上弦——
“噗嗤”一声,一只羽箭先她一步射向那头梅花鹿,弓箭没有射中,却也将梅花鹿惊跑了。
朱秀亭愤然扭头,怒目冲冲地对身后的沈兰棠道:“你做什么?”
沈兰棠做无辜状:“失手。”
因她身边还站在谢瑛,朱秀亭不好嚣张过度,只能强忍怒气,继续前行。
不多时,又见到一头野山羊,朱秀亭再次搭弓。
“噗嗤”又是一声,惊跑了山羊。
“沈兰棠!!”
如此两回,若是还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那朱秀亭就是脑子有病了,她扭过头对着沈兰棠怒吼道:“你到底想干嘛?”
沈兰棠悠悠道:“不是你先开始打扰我狩猎的么?我不过是效仿妹妹罢了。”
“你——”
“好,不说了,不过一个时辰,妹妹若是不加紧脚步就要输了。”
沈兰棠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她驭马疾驰,朱秀亭也怕真的 被她先行一步射中猎物,只能忍下憋屈继续寻找。然而每一次,每一次,但凡她看到什么,沈兰棠都先她一步射箭,她又不在乎射不射中,因此每回出手都比朱秀亭快,主打一个两败俱伤。
在她的骚扰之下,一个时辰过去了,朱秀亭还是一无所获。
当然,沈兰棠也是一无所获。
看着在爆发边缘的朱秀亭,沈兰棠耸了耸肩:“看来这场比试我们谁也没有赢,既然如此,我的白玉头面就省下了,比试既已结束,几位,再会!”
她说完,便甩起缰绳,朝着森林另一头快速奔去,谢瑛紧随其后,留下三个少女,面面相觑。
谢瑛跟在她身后看清了她一系列操作,捧着脸说:“嫂嫂,你刚才好厉害。”
沈兰棠看向她,摇了摇手指:“别学我,我这是无赖做法,当个清风霁月的大小姐,嗯,当然了,若是遇到无赖,偶尔也可以无赖一下。”
谢瑛似懂非懂点头。
沈兰棠:“不说了,浪费了这么多好时光,我们继续狩猎。”
重新回到自由状态,沈兰棠吸了口气,打算开始认真狩猎。这射得多还是少不重要,射得中才重要。
她总不能一天都没射中一个猎物吧?
沈兰棠两眼发光,看向四周,她的小鹿呢?她的小白兔呢?她一定要射中一只,两只……很多只!
先不说沈兰棠这边,另一头,四皇子和太子陪伴在顺德帝左右,两人一左一右,四皇子装乖逗趣,太子温文儒雅,时而旁征博引,也是妙语连珠,两人哄得皇帝心情畅怀,一行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