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中央军达30万之多,其余地方军队约莫20万,剩余30万则是被分派各处边境区域。而中央军因为戍守区域不同又被分外南军和北军,坊间称内军和外军。
其中内军构成了古往今来最多流传在各种话本里面的禁军形象,什么太子逼宫时最后守卫皇帝的军队啊,武林高手夜访皇宫时被发现但没抓住的那支军队啊,跟皇帝的女人偷偷摸摸谈恋爱的那个男人所在的军队啊......反正就很忙很流行。
至于禁军分支,也随着时代变迁各有变化,这就不细说了。
此前皇帝已经进行过大规模的军队巡视操练,此回演练,以近处地方军和中央军为主,从其中抽提各队精英共同组成了,想来也是,不说地方军,单是三十万中央军队就足以撑爆今日校场,更别说真正的军队实力和机关要害,如何能公之于众,今日此番,不过是“与民同乐”罢了。
但这个“与民同乐”的分量已是不俗,只见一眼望下去,偌大的校场占据得满满当当,各军队列队整齐划一,军装在阳光之下威风凛凛,手上各执一长枪,分明是初秋尚暑的天气,一杆杆冷兵器特有的肃杀气息随着上方飘扬的旗帜不断蔓延,让人为之一凛。
沈兰棠刚刚经历过皇帝依仗,又见到眼前让人心下胆寒的军队,手臂上汗毛倒竖的同时,不由嗟叹:古代皇权果然至高无上,怪不得那么多人对此惶悚惊惧,又有人拼了命也要得到它。
一番流程之后,演练正式开始。
首场演练由分别身穿红蓝两色服装的队伍做对抗演戏,一只演示我军军队,一只演示外敌,两方军队以手中木棍作为武器进行实战演习。
要说古代打仗,那可真是人力与智谋的巅峰演示,因古代没有大规模杀伤武器,所以个人力量就在其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于是如何提高个人力量就成了古代打仗的重中之重,各种大兵法家奇招频出,从《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到三国时期层出不穷的奇谋诡计,再到后来出现在金庸老爷子小说里的《武穆遗书》,这片中华大地上向来不缺谋略之人。
下方队形阵法就是其中之一,身着红色军服的“靖”军在战鼓声中快速集结环绕成圈,以中心圆圈向四周扩散,以五十人为一个单位分别站守八个方位,在此方位外再构建一个八位阵型,这赫然就是传说中的八卦阵。
“靖”军形成阵型后,蓝军以方阵冲击,“靖”军为两千人,蓝军则约两倍人数,合约近五千人,这五千人站在校场已然让人心生畏惧,当蓝军手持“兵刃”冲向靖军时,仿佛大地都为之震动。
蓝军冲进靖军后,靖军立刻摆出防御阵型,以盾牌形成防御,凡有蓝军入阵,靖军就一边竖起盾牌一边举起武器攻击,有前后左右互为防御互为进攻的战友在,蓝军宛若落入陷阱的兔子,只待猎人剥皮抽筋。
然而蓝军人数占据优势,随着蓝军不断进攻,靖军阵型被逐渐打散,此时,天外响起一声金鸣,伴随着沉稳厚重的鼓声,靖军的队伍“活”起来。
他们宛若活的蛇一般灵活交叉补位,形成包夹姿势,战况正酣,战场之中,鸣金之声不断响起,其中有五色旗帜穿插,分别为红蓝黄绿白五个颜色,每个颜色各有涵义,加上击鼓鸣金次数顺序不同,分别代表了不同的进攻防御命令,这就是中国古代战场最经典的以战鼓鸣金,旗号传达军令。
如沈兰棠这般完全没有受过军队训练的普通人,根本摸不着头脑,只知道随着场上号角和旗帜的挥舞,下方军队数次变化阵型,不断地溃败的士兵补充到新的阵型之中,而方才还士气如虹的蓝军无时不刻遭受着靖军的攻击,在绵绵不绝的攻击和绝佳防守下逐渐被“吞吃入腹”。
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几刻钟后,蓝军落败,靖军胜利。
这一番战斗既酣畅淋漓,又宣扬了国威,皇帝大悦,战斗结束,有太监传皇帝口谕犒劳此次演练所有参与士兵。
沈兰棠也在间隙舔了舔嘴唇,这番表演让她既觉新奇又大饱眼福, 胸中激昂。
此后有不同队伍陆续上台,只不过规模都没有第一场战斗这么宏伟,或以百人一队,或五十人人为一队,或八人一队,展现了每一个人穿插其中补充位置的重要性,颇有些金庸笔下,全真教以北斗七星大法斗郭靖的奇智。
这些比赛没有敌我之分,凡获胜队伍都有嘉奖。
检阅台中,有如沈兰棠般看的目不转睛的,也有颇觉无聊乏味打哈欠的,不管如何,这一上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校场安排了午饭,一概菜色都是皇帝宫中御膳房所出,众人不敢有异言。至于味道,反正就是御膳房大厨做出来的大锅饭,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午饭过后,还有些闲余时间,戚桐君对谈邵远道:“我与兰棠约了见面,我先过去一趟,很快回来。”
原来她发现给沈兰棠的话本还有另外一小册,是故事结束后再发生的一些事,算是给所有人一个结局,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没读,心里总归放不下。
谈邵远自刺杀事件后但凡在家便黏着戚桐君,惹得戚桐君好一阵厌烦,今日此处宛若铜墙铁壁,若还出了问题,就不只是掉一两个脑袋的问题了,谈邵远也放心,道:
“好,你去吧,早些回来。”
戚桐君摆摆手就带着燕儿出去了。
她和沈兰棠约了在检阅台下见面,因此地视野宽阔方便认人,且这回大家都在午休,检阅台没几个人,私密。
戚桐君款步从容,正从一棵大槐树下经过,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略带冷意的声音:“你是戚大学士的女儿戚桐君?”
戚桐君转过身,慌忙行礼:“参见齐王妃。”
身着华丽宫装的阿依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稍显冷淡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缓缓开口:
“很美。”
戚桐君一怔:什么?
阿依曼的嗓音如流水般冰冷清澈,或许是因为初学不久,说话时会刻意校准音调,显得富有韵味:
“果真很美,不愧兆京第一美人称号。”
戚桐君不能理解她突然叫住自己又赞美自己的做法,又想起她的身份,丝毫不敢踏错一步,低头恭顺道:
“这只是坊间无聊编的排名,天下之大,比桐君美貌数倍的女子比比皆是。”
“美貌数倍?那不可能,如果有比你美貌数倍的人在,那定然是传说中祸国殃民的人物。”
戚桐君一滞,自认为有几分聪慧的大脑完全陷入迷惑,这位齐王妃到底是为了什么,平时两人未有交际,她怎么突然学得兰棠。
若是完全无关的人,这话听了也就听了,但她是齐王妃,齐王又……
戚桐君脑中思绪千回百转,面上只是恭敬。
“王妃过奖了,依我看来,王妃亦是倾国倾城。”
“我当然也很美。”
阿依曼倨傲地抬起下颌,眼底光芒傲慢。
“不过,你也很美,非常美,这一点你无需自谦。”
戚桐君沉默了,这位七王妃的每一句话都出乎她的意料,她实在摸不清她的深意,只能低垂着脑袋作聆听状,不过所幸齐王妃说完上面的话就离开了,没有任何想要找她麻烦的意思。
就仿佛,她只是特意来称赞戚桐君的美。
戚桐君:“……”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待齐王妃走远之后,燕儿才小声道:“小姐,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啊?”
戚桐君也是摇摇头。
戚桐君一头雾水,只好继续前行,沈兰棠也早就到了约定地点,见她过来就小跑上前。
“戚姐姐!”
“正好,我从以前看的书里找到了有趣的本子,正想给姐姐。”
两人交换了书籍, 沈兰棠见她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便问:“怎么了, 姐姐有心事?”
她与沈兰棠之间如今是无话不说的小姐妹,且齐王的事她也知道, 若说有人能与她分享这件心事, 也就只有她了, 戚桐君就将路上遇到齐王妃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沈兰棠。
听完后,沈兰棠也陷入深思:“齐王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嗯, 我也在思考。”
莫非,当真只是惊叹于戚桐君美貌,称赞两句而已?
沈兰棠看了眼凝思状的戚桐君,言语迟疑:“你觉得, 那件事会不会是她……”
她没有指名是什么事, 戚桐君却也明白了。
“应该不是吧。”戚桐君也是迟疑,她回忆着方才齐王妃模样,最终还是摇摇头:
“我见她对我, 丝毫未有记恨之色, 反倒是坦坦荡荡,言辞也很是平和, 实在不像是因……”未尽之言, 两人皆知。
戚桐君身为女子,也在内宅见过不少女子争风吃醋的事, 那些女子或是怀恨在心言辞激烈,或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但都没有齐王妃那般高傲又平和,需知女子将他人视作情敌,不管两人身份差别如何,在内心已经放在平等地位。
至于那位齐王妃,可不像是平等视之。
两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最终还是沈兰棠道:“最好不是,若真是,这就是个恐怖故事了。”
戚桐君失笑:“的确,那是再恐怖不过了。”
“好了,午休马上结束,戚姐姐,我先走了。”
“我也要走了,回见。”
“回见。”
两人分别回了帐篷,只待午休结束,重新回到检阅台。
中午过后,天气稍稍炎热,沈兰棠忍不住打起了扇子,看到前方中央座椅上已经搭起了华盖。只可怜他们“普通人”,不敢和皇家一个规格,不过看到边上什么皇亲国戚家的娇娇儿也是和她一个待遇,沈兰棠内心也平衡了些。
上午演练以步兵为主,下午则是骑兵,第一场比试就是骑射,五人一组同时出发,在规定时限内完成所有挑战,以用时最短精准度最高的一人获胜。此项节目早已选好参赛人员,众人正起身,忽然前方正中央偏左一点的位置,有人倏忽站起了身。
阿依曼一身宫装,她身形高大面容冷峻,不似汉人常以用来形容女子的如兰似菊,倒更像是皑皑雪山上一泼积年不化的冰雪。
她抱拳对着顺德帝道:“父皇,阿依曼自动请缨,愿和众将士同台竞技,用冠军向父皇献上祝福。”
眼见从四周传来种种目光,四皇子急道:“你在胡说什么,此为兵将演练,如何轮得到你一介女流,还不快坐下!”
阿依曼无视四皇子,昂首傲然道:“父皇,我会将冠军敬献给父皇。”
四皇子正欲说话,皇帝伸手拦住。
“好好好,不愧是塔得尔的女儿,一身豪气颇有你父亲的风范,朕许你上场,只是既在赛场就不论身份贵贱,你要是输了,可别哭鼻子啊。”
“父皇放心,我必拿到冠军。”
阿依曼也没有从旁边走出,她一只手扶在最前排扶栏之上一跃而下,场中司仪得到皇帝示意,将阿依曼引到更衣室,不多时,一匹枣红色骏马从一处入口缓缓踏步而来,马上阿依曼一身轻简骑士装扮,长发编成鞭子梳在脑后,搭配她比大多汉人女子更为挺拔的身量,果真是英姿飒爽。
她朝着看台挥了挥手,沈兰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看台之中有女子发出吆喝之声。
靖朝女子爱红装,但也爱武装,平素骑射就在她们的日常学习娱乐当中,只是为父母约着不准做闹,但如今看到阿依曼上场,贵女骨子里不受拘束的天性就出来了,或是真心或是调侃地喝着彩,其中也不乏凑热闹地贵族少年。
阿依曼只淡定地挥了挥手,勒紧缰绳,看着正前方一个举着旗帜的行军司令。
旗帜挥下,排成一横列的五位骑手如箭般冲出——
这一场比试由跨越障碍物,移动射物,投球等三大块组成,其中障碍物贯穿全场,移动射物则是有人透出圆盘,让参赛者在马上举箭射穿,每个参赛者手上的箭都有不同标志,箭的准度和力度是一大重要评判标准。
而最后的投球则加入了时下靖人最爱的蹴鞠,参赛者在最后接近终点之时腾起拿上挂在门上的球,并将它抛出到终点的球门上,中者获得10分,是个重要比分。
阿依曼俯在马背上,混在其他五人当中,速度快得好似一阵风,最前面的障碍物是数个间隔两米的横栏,因为间隔距离短,对参赛者对骑术的控制力有极大的要求,然而这六人既能报名参 加比赛,自然于骑术一技上有想当心得,六人几乎同一时间通过了所有横栏。
横栏之后就是移动射物,有六个赛场小兵抛出圆盘,参赛者各自举箭朝其中一个射出,因为没有固定每人目标,所以不免会出现有数人射一物,或者有圆盘空落落落下的可能,这也是比赛的一大看点。
圆盘抛出之后,阿依曼当即举箭,她没有任何迟疑弓箭在顷刻脱手,射中离她最近的一个圆盘,射中一个之后她没有停手,又飞快举箭朝向正前方圆盘。
那个圆盘已经有两人同时瞄准,阿依曼出手最慢,在另外两人的箭一前一后射中之后才出箭,但见银色小箭穿过重重障碍,于圆盘落下的某处正中红心。
空气中传来“呼啦”一声,是有另一只箭也射了过来,但阿依曼的箭提前射中,红心处的弓箭将它笔直射向地面,另一只箭穿过圆盘边缘一侧滑了出去。
只几秒的时间,六个圆盘就全部被击落在地。
“好,好!”
观众席中,有人喝彩,不知是为了哪一位。
阿依曼射中两箭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前冲,这个关卡给她赢来了两三秒的时间差,她赫然已排在前三位。
之后又是障碍物,横栏不断加高高度,逐渐比人还高,约有两米。看着阿依曼逐渐靠近,沈兰棠的心也提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很想阿依曼赢啊!
阿依曼勒紧僵硬,连人带马高高跃起——她跳过去了!
枣红骏马,连横栏的边都没碰着就跳过去了,观众席上发出阵阵喝彩!
又是移动射物,这次抛出的圆盘有二十来个,且不是同时抛出,有前有后,就是要测试这些参赛者的骑射能力,阿依曼不紧不慢,举起弓箭,连人带弓,宛若新月,她拉弓开弦,三支箭同时朝着空中疾射而出。
噗噗——中了两箭。
一箭已出,阿依曼继续上箭拉弓,她连射了三次,一共射中了5个圆盘,每只都在第二圈圆心之内。
二十个圆盘全都落地,她再次转身俯冲,此时她已经是第一位,在靠近终点前,她在马鞍上轻轻一踩,纵身飞出,抱起挂在“门”上的蹴鞠,翻身回到马上后她身体微微后仰,朝着终点的球门扔出——金色圆球正中球框在地面回弹了几下后慢慢滚了出去。
阿依曼率先到达了终点。
“好,好!”
观众席上,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这一次,明明确确是为了阿依曼。
阿依曼朝着观众席再一次挥了挥手,勒着缰绳慢慢走到边上。
“这个阿依曼啊。”
顺德帝摇摇头,笑道:“不愧是塔得尔的公主,跟他父亲一样精于骑射,老四,你还得向你妻子多学习。”
四皇子脸上青青黄黄,最终只能低下头颅,谄媚道:
“多谢父皇夸奖,儿臣知晓了!”
阿依曼的出众表现点燃了全场,接下来几个比赛也都具看点,天气虽然炎热,气氛却也不逞多让。
又是一场比试结束,接下来是骑兵对战,真刀真枪白刃相见那种。。
骑兵与步兵不同,步兵以数量阵法取胜,而骑兵大多精锐,数量稀少且个个以一顶百,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只听得司命太监传令之后,几匹鬃毛飞扬的彪悍骏马踏着马蹄缓缓入场。
“听说哥哥也参加了这场比试。”一旁谢瑛忽然道。
沈兰棠一怔:“啊,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