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棠心情大好,眨眨眼顽皮道:
“母亲若是喜欢,兰棠以后也常穿给您看。”
“你少惹家里的姑娘们伤心了!”
婆媳二人笑语了一番,这件衣裳毕竟敏感,沈兰棠很快回了院子换回平时打扮。
宝珠一边给沈兰棠换衣服,一边打趣道。
“小姐穿这身衣服真实俊俏,当真雌雄难辨。”
“那是。”这沈兰棠还是很得意的,她谁啊,她可是全兆京排名第一的金银珠宝铺的老板,当初为了让那些挑剔的贵女们满意,她可是好好学习过一番妆容学的,一个男妆算什么,就是老妪也不在话下。
“好了,小姐。”
将一支花瓣样式金叉插入发中,兰心这才满意地退后半步。
沈兰棠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亦满意。
“这套男装......”沈兰棠顿了顿,道:
“把它烧了,兰心你亲自看着。”
“是。”
沈兰棠走出院子,正到花园,遇见谢瑛跑过来。
“嫂嫂,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啊,老是见不到人。”
沈兰棠点了点她靠过来的额头:“知道在忙就不要问了,正是因为不能告诉你,才没有告诉你啊。”
“好吧好吧,我也不想知道,那你之后能陪我了吧?”
“行,你想去哪?”
“嗯......先去伯母那 里吃晚饭!”
“好,正好我也要过去。”
沈兰棠心头大石落下,只觉浑身轻盈,大步朝天向外走出。
......
......
只过了一天,玄心和一乡野道人在城外比试的事情都传了开来,听说比试不相上下,那乡野道人最后展示了一个漂亮的水下花园,美轮美奂,令的在场众大人都惊叹不已,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一本叫做“化学”的书。
也就是说玄心此前技法并非神迹,不过就是学了书里的来糊弄大众。
此事一被公开,城内众人愤慨不已,玄妙观游客不见少反而更多了,因为许多此前买过安胎符的人都上山去闹事了。
沈兰棠听到这事的时候正在吃瓜,是真的吃瓜,城外农民自己种的西瓜,浸过了井水,又甜又清凉,美滋滋直达心底。
“如今这玄心啊,是人人喊打。”
“哇,真的么?”
沈兰棠啃了口西瓜,顺带发出惊叹。
“不过他也是活该呢。”这西瓜竟然是无籽的,太强了!
“嗯嗯。”谢瑛也跟随道:“活该!”
严氏道:“我还要感谢当日兰棠帮我挡下那碗符水,那种弄虚作假的东西,吃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沈兰棠吃瓜了西瓜,心情大满足,面上又恢复了她贤良娟慧的姿态,轻笑着说:“嫂嫂言重了,一枚黄符而已,碍不了事的。”
这倒是真的,毕竟万物都是要看剂量的。
“不论如何,都要谢的,母亲也说到,此前本是想带大家一起上山祈福,没想到拜了一个假神,我和母亲都觉愧疚,正好这两日凉快了些,云雅夫人打算举办一个迎秋会,邀请兆京众贵人参加,婶婶与兰棠,瑛瑛你们不若也来啊。”
谢瑛忙道:“我要去我要去!”
她这是总算走出了初恋阴影,这会儿正在家闲的无聊呢。
兰棠也道:“左右在家也是无事,嫂嫂邀请,兰棠定要过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赶明儿请夫人送请帖过来,我们到时候见。”
“好。”
严氏又说了会话,看着时辰就走了。
这会儿天也不早了,沈兰棠正打算回去,恰逢谢恒回来。
“兰棠,到我书房来。”
经过玄心的事,沈兰棠与这位公公也算有交集了,她想着是不是玄心的事还有后续,就跟了过去。
谢恒简单换了衣服,在书房等她,谢夫人坐在边上,好似要给兰棠撑腰,叫他这个当公公的别对儿媳太苛刻的模样。
“父亲,母亲。”
沈兰棠进门行礼。
谢恒看着堂中他这位既有诡异,又有异能的儿媳,眼中带了一丝复杂,不过很快恢复清明。
“陛下已经下旨,撤销玄心真人封号,将玄妙观题匾收回,自此一事,玄心就不能继续在兆京呆下去了,陛下还赏赐了我,就是太子殿下,也对我颇为感激——只是我还是那句话,因此事涉及皇子,无法公开你的身份,也无法在明面上奖励你。”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沈兰棠也笑道:
“儿媳也还是那句话,我本不欲参与权力斗争,若是落了哪位大人的眼,让他惦记上了我,我从今往后的好日子就没了,比起赏赐,儿媳更想快活自在地活着。”
“如此甚好,那我就当你真是这么想的。”
“本来就是。”
谢恒点了点头,脸上笑意加深,似乎对她回复颇为满意。
“除此以外,还有一事。”
沈兰棠做聆听状。
谢恒双手负于身后,他本身形高大,只是日常过于稳重,让人难以关注他的外貌,这一刻,他脸上浅露出笑,双目迸射光芒,一身豪情落拓不羁:
“我谢家三代受皇室隆恩,自我以下血脉之中更流淌皇家血液,数代先祖奋发图强,使我谢氏如今犹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世有言乐极生悲,故我兄妹数人时刻教导后辈要时刻约束自己,谨慎为事——但这不代表我们要缩手缩脚畏惧他人,我谢家不会主动招惹是非,却也不会害怕他人抨击,所以兰棠你在外尽管挺直脊梁,若见不平之事猥琐之人,大可仗义执言,有我谢家为你扶胆撑腰!”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余音绕梁,巨大的震动落在沈兰棠心底,让她一时不由楞在当场。
要知道,以谢恒的身份,是万没有必要向她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儿媳示好的,更别说这种近乎完全偏袒的话,这只能说明他认同自己,且本身也是个正直之人。
纵使沈兰棠骨子里还是把谢家人当作友好合作对象,还是被他这番话感动了。
她心中感动,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
沈兰棠深吸了口气,郑重道:
“我知道了,父亲,儿媳铭记在心。”
“好,好孩子,你去吧。”
“是,儿媳先行告退。”
等沈兰棠离开,谢夫人才转向谢恒,嗔怪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也不怕兰棠吓着。”
谢恒淡笑一声:“兰棠是有计算的,不会轻易被吓到。”
谢恒此后也数次言语试探过沈兰棠,让她经由心声说出更多有关“化学”的事,但沈兰棠自那会吃饭泄露心声之后,又变得跟常人无异了,按谢夫人的推测,就是她心底不再震动,权将这事压了下去。
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恢复从容,这份魄力就算是在老狐狸中也称得上号了。
“那倒是。”谢夫人点点头,道:
“我没被吓到就不错了。”
“......”
沈兰棠急步往回走,今日宝珠出门去了,只有一个兰心跟着她,见她脸上带着几丝恍惚,兰心快速迎了上来,关切道:
“小姐怎么了,为何神情恍惚?”
沈兰棠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大脑还是回味刚才谢恒的话。
“兰心,我觉得......”
“嗯?”
“......我觉得,我公公婆婆,人还是不错的。”
兰心闻言一笑,轻语道:“那就恭喜小姐了。”
身为女子,难免要嫁人生子,夫婿如何暂且不提,家里公公婆婆是个好的,对女子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嗯,对,这都是我平时做好事换来的,嗯,人果然还是要做好事。”
沈兰棠把客观存在的事实用自己的思维解释了一番,最终得到了人还是要做好事的结论,也算是符合社会主义观。
至于回去后,沈兰棠深觉自己公公婆婆还挺好的,大概是人心情大好的时候脑子都会有点抽,后来几日沈兰棠久违地在自己院子做了点吃食,结束了还让下人拿了一份到主院去。
谢夫人看着面前一盘精致的奶酥点心,面对儿媳妇难得的“孝心”,笑了:
“还是个孩子呢。”
嬷嬷在旁道:“少夫人年岁还小,小姐这个年纪不也正是喜爱吃吃喝喝的时候么?”
“也是,活泼一些也好,至少能将弘文养得白白胖胖。”
两老主仆一边说笑一边品尝美食的事,就都是后话了。
过了两日, 沈兰棠几人收到了请帖,按时赴约。
兆京之中,这样那样的名流宴会素来不绝, 其中以春秋两季最多,如今到了农历八月, 从日子上算也进入秋天了,虽还未到秋高气爽之季, 大多数年轻男郎女郎却也能出来了。
今日宴会主人家名为夫人, 前朝时, 夫人二字只可为有品阶的朝中大员正妻所用,到靖朝, 夫人二字可随意民间使用,但前面若有封号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有封有品阶的夫人。
靖封夫人共分四个等级,从高到低分别是雅,淑, 恭, 宜,这位云雅夫人正是最高品阶的,她是元成帝同胞兄弟妻子, 身份上是当今陛下的婶婶, 家里曾出过一门三探花,也是自前朝延续下来的名门望族。
这位皇帝婶婶的面子, 大家都是要给的, 宴会当日,整条街上豪车如云骏马如织, 府邸内奴仆手捧青瓷玉盘川流不息。
沈兰棠粗粗放眼一看,满目都是兆京中了不得的贵人。
从身份上说, 云雅夫人和谢家远房亲戚,也能扯上关系,纵客人繁多,云雅夫人还是亲自出迎。
“谢家妹妹可算来了,早早就等着了,这位就是新夫人了吧,果然是年轻貌美,妹妹你好福气啊!”
关系太远太复杂,叫都叫不清楚,上了年纪后自恃没人管束,干脆就姐姐妹妹称呼了。
这种仿佛过年时候被家长领着见远房亲戚的场面,乖孩子只要站着家乡身边微笑就行,爸妈叫你喊什么,你就喊什么 ,于是乎,沈兰棠秉持着好孩子规则,只半含着唇,羞怯矜持地看着对方。
谢夫人笑着道:“人家还是孩子,当然得保养美貌,来,兰棠,这位便是云雅夫人,你得喊她一声堂祖母呢。”
沈兰棠盈盈屈膝行礼:“兰棠见过堂祖母,堂祖母福寿康宁。”
“好,好孩子,我今日忙碌就不多照看你们了,你好好照顾你母亲和婶婶。”
“兰棠知晓。”
云雅夫人果然事情很多,和她们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谢夫人又带兰棠见了不少贵人,一个个都是家世非常,不是家中出过几任宰相内阁的,就是皇亲国戚,弄的沈兰棠头晕眼花,死去的红楼梦突然开始攻击她。
不说她和钱氏了,连谢瑛和谢周氏也晕了。
谢夫人看了好笑:“她们几个就不说了,怎么你都晕了?”
谢周氏狡辩道:“我与夫君常年在地方,好久才回来,有些人忘了实属寻常。”
“你从来都是有理的。”
“好了好了,该见的都见了,其他人与我谢家关系寻常,以后见着了再说,你们玩去吧。”
谢瑛早已迫不及待,道:“那母亲,我有几个小姐妹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谢周氏:“去吧。”
她也转向自己儿媳妇,道:“我跟你随便去转转,跟着嫂嫂应酬实在太多了。”
谢夫人:“就知道打趣我,去吧去吧。”
周氏和儿媳钱氏也潇洒离开,余下沈兰棠,她作为儿媳妇,还真不好意思走开,幸而谢夫人也应酬累了,只取了点吃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
只可惜,这清净时光还没一会呢,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大姐姐,你怎么独自在这啊?”
“大姐姐”这个称呼很是亲昵,沈兰棠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色绫罗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个身着天蓝色对襟襦裙的年轻女子向她们走开,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头。
沈兰棠收回目光,看到谢夫人嘴角一抹嫌弃一闪而过。
作为一个合格的儿媳妇,沈兰棠对婆婆娘家情况也是有些许了解的。
谢夫人母家姓林,谢夫人父亲风流,除妻子外还有三个姨娘,谢夫人是正妻所出,所眼前这个叫她大姐姐的是姨娘的孩子。
别看谢夫人行事雷厉风行,她母亲却有些搞不清楚,叫那些个姨娘登鼻子上眼,谢夫人自小就跟家里姐妹扯头花,幸而因为祖父母偏帮一直占据上风。
后来她嫁入谢家,跟她扯头花的姐妹嫁给了兆京官宦家族陈家,虽不如谢家,但这些年也受提拔一路高升。
她的儿子又娶了翰林学士之女,翰林为正五品,品阶比沈兰棠父亲高,最重要的是翰林向来是皇帝近臣,号称皇帝秘书,可进内阁与皇帝共商天下大事,所以民间还有“宁得罪大理寺卿勿罪翰林学士”的说法,大理寺卿可是最高法院院长,足以见翰林学士有多位高权重,不过当然了,最好是两个都不得罪。
她姐妹觉得自己终于有一事压过了谢夫人,哪能不扬眉吐气,洋洋得意?
沈兰棠想通这一点,在心里啧啧叹道,在家扯头花,出嫁比夫婿,如今连个儿媳妇也要攀比,这兆京贵人的生活压力很大啊。
只见这位陈夫人看向沈兰棠,热情道:“这就是新甥媳妇,看着就是温文秀气,姐姐好福气,两任媳妇都是品貌双全。”
这话听着是在夸赞,其实在讽刺谢夫人命不好,年纪轻轻,儿媳妇就两任了。
不说谢夫人,沈兰棠听着这话都拧了拧眉,心说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不会说可以不说,再看了眼显然被气到的婆婆,她稍思片刻,站了起来。
“姨娘好。”
沈兰棠今天着一身藕粉色,低垂着眉目,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她含羞带怯地开口:
“我在家中就听母亲说起过姨娘,说姨娘慷慨大方不拘小节,要是见到了我这位甥媳妇定会送我大礼,要我好好讨姨娘欢心,姨娘这……啊!”
沈兰棠猛地掩住嘴,一副失言模样。
陈夫人眼角抽了抽,这什么媳妇,一见面就向人要礼物。
谢夫人也看出沈兰棠促狭,跟着道:“今日见面匆忙,想来你姨娘没有准备,待他日你姨娘过来府里,肯定会给你带的。”
这,这还直接讨上了?
沈兰棠小鸡啄米般点头:“儿媳晓得了,那姨娘,甥媳就等你来了。”
陈夫人:“……”
“咳咳。”她假咳了两声引来话题,目光在身后温柔娴静的儿媳妇上一转,将她推了出来。
“蕴晚,快来见过你大姨母,大姐姐,我家蕴晚平日里就爱在家里写写诗作作画,不爱出门交际,这也没办法,谁让她是翰林女儿,家中博学,耳濡目染养成了一个才女性子。”
“你家兰棠平日里都在家做什么,可爱读书?”
陈夫人这是吃准了沈兰棠是小门小户出身,出嫁前也从未有“才女”名声传出,她出嫁前出嫁后受了谢夫人这么多气,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处能赢过她,自然不会放走机会。
然而她才说完,目光得意地转向沈兰棠,却见得沈兰棠不仅没有羞愧胆怯,脸上反而跃跃欲试。
要说沈兰棠小的时候,脑子也转过各种穿越女装逼情节,其中自然包括用无数先人的诗词惊艳全世界的经典剧情,但是她这个人稍微有点薄脸皮,不太好意思主动搞这种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是被动反击,正当防卫!
沈兰棠眼中闪烁激动光芒,李白苏轼杜甫李清照李贺李煜李商隐......上身吧!
“既如此,母亲……”
“要说比试,何必用诗词,前面姑娘们正要打蹴鞠,我看两位夫人也是英姿勃发,神采昂扬,不若一起下场和姐妹们玩耍一局?”
一个蓝衣玉冠的男子缓缓走来。
众人纷纷行礼:“小王爷。”
来的是当今陛下同胞兄弟梁王嫡子。
“各位夫人还请免礼。”
小梁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大靖以武为荣,倡导女子强身健体,方可在危难之际保家卫国,正好今日公主也在,不若让公主见识我们京中贵女勃勃英姿,他日也可禀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