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伯爷,我可是给了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倒要看看,你在不在乎你儿子,你那几个可爱的孙子孙女的性命!”
“不不要!!”宁乐伯猛地挣扎起来。
“太晚了,老匹夫。”大皇子目光冷冷地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们只能当着你孙子孙女的面再说话了。”
大皇子甩袖走出地牢,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也关住了里面撕裂般的嚎叫。
“孩子们快走,快走,过了城门我们就安全了!”
一大早,城门刚开不久,几个官兵正在例行检查,一辆牛车进来,上面还坐着一个老婆婆和好几个小娃娃。
“进城做什么?”
那老婆子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官话道:“侄媳妇生娃娃了,我带孩子们进 去看看,顺道赶集。”
官兵看了眼后头素面朝天,穿着朴素却一个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们,摆摆手:“过去吧。”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牛车悠悠地进了城。
中午时分,谢恒才从皇宫出来,今日早朝过后皇帝又拉着他商议政事,这一说话没两个时辰停不住,要不是他决意要回家吃饭,说不得午饭都要被留在宫中,就宫里那吃饭的气氛,吃得下么?
谢恒坐着马车快要到了家,忽然从街道上窜出来一群人。
“吁!”
“怎么了?”谢恒警觉地问。
“大人,有人拦在路中央,是……是一个老婆婆带着一群孩子。”
“……”
谢恒将这群老妇小儿带进府里。
“大人,谢夫人救命之恩!”兰妇人作势要拜。
谢恒连忙上前:“伯夫人不必如此!”
宁乐伯夫人苦笑着道:“哪里还有伯夫人啊。”
谢夫人端着杯子进来,伯夫人朝她点点头。
要说这宁乐伯夫人,其实和谢夫人年岁差不大多,只是但凡谁见了,都会觉得两人差了一辈,可其实就在不久前,宁乐伯夫人虽说比谢夫人苍老了些,却也绝对不是如今这般白发苍苍模样。
谢夫人不由道:“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伯夫人叹息道:“都是我那老不死的造孽啊!”
宁乐伯的事,众人当然都知道。当日宁乐伯被剥夺爵位贬为庶民后,伯夫人就带着孙子孙女们回了自己娘家,这一是为了孩子们的名声,虽说不能入朝为官,但有家里帮衬,还能有别的出路,至于下一辈的儿子们,这是万万没可能起来了,因此几个儿子都就在老父亲身边照顾父亲。
“二来……”伯夫人低着头道:
“他回来后当晚,把我跟老大叫进房里,跟我们说,若是有一天他失踪了,就叫我带着孩子们来向谢大人求救。谢大人宽容仁厚,是万万不会见死不救的,老头子让我们任凭大人做主,只给个容身之处即可。”
谢恒和夫人对视一眼,无奈苦笑,你说,这当个好人有什么好处呢?
谢恒:“我虽不知为何如此,但想来和他当日被贬之事脱不了干系,夫人,你当真是不知道他当日是为何人顶罪吗?”
伯夫人并不惊讶谢恒看出宁乐伯是为人顶罪,她苦笑道:“那日事后我也问过他,哪怕我以合离相逼,他也不肯告知,官场上的事我也不知道,老头子他认了,那也只能是认了,只是没想到此事还涉及几个孩子安危,若是早知道,便是死也要逼他把那人名字说出来!”
这个回答在谢恒的预料之中,他没有再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道:“如此说来,伯爷他是失踪了?”
“是。”
伯夫人点点头道:“我们两人虽然分开,但一直有联络,三日之前我派过去的人跟我说,找不到老头子,我心里便觉得不对,又过了一日,还迟迟没有消息,我就想起了老头子当时说的话,这就赶忙让孩子们乔装打扮,速速的进了城里。”
“大人看在你和老头子从前同朝为官的份上,你务必要救救几个孩子呐,老头子是罪有应得,你也不必救他了。”
伯夫人指着几个孩子,道:“他们以后也不能当官,只要平平安安地长大,老婆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理解夫人的心情,这几个孩子……”
谢恒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目光,顿了顿,道:“这几个孩子先留在府中,等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了再安排。”
“谢谢大人,谢谢夫人!”
将伯夫人和几个孩子都安置好之后,谢夫人再次回了书房。
“这事情……”
谢恒摇摇头:“这事情我也说不好,这宁乐伯也不知道从哪犯的事,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活没活着也不清楚。”
谢夫人还是不放心,问:“这事你就不管了吧?”
“我管什么管,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怎么管,只是孩子无辜,且先留在家中吧。”
“好!”听到他这么说,谢夫人也就放下了心。
第126章 方媛媛离开
谢夫人将伯夫人一家安排在一个空院子, 只是因为她们身份特殊,往常轻易不出来,吃饭也是下人送进去, 因此这个事,还是沈兰棠回来的时候, 谢恒告诉她的。
听到说宁乐伯失踪了,沈兰棠立刻想起了当时方媛媛说的, 绑架她的是一个年轻人。
至那时开始, 沈兰棠就对这个事情怀有质疑, 只是她也知道事情查到那一步就查不下去了,而且能够让宁乐伯顶罪的人想来来头不小, 靠她一个人是没有能力让事件真相大白的。
如今,听到父亲说宁乐伯失踪,连带着宁乐伯的几个孙子孙女都有生命危险,她才知晓这哪里是来头不小, 还是个法外狂徒呢。
“不对呀……”
沈兰棠细思了一下, 宁乐伯都顶罪了,这事情到这结束了,那这幕后之人为什么还要重新闹事, 将事情翻上来呢?
她不自觉将心中疑惑吐露了出来。
谢恒淡淡地看着她:“你说是为什么?”
沈兰棠一边慢慢踱步, 一边细想。
“或许,导致宁乐伯失踪和想要抓这些孩子们的并非是宁乐伯当初顶罪之人, 而是那个人的敌人, 那个人想要知道些什么,所以想要抓走孙子孙女们逼迫宁乐伯开口!”
谢恒目露赞许, 他点点头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
沈兰棠沉默少许,道:“总之, 这事情父亲是不管的是吧?”
谢恒摇摇头:“我只管这几个孩子们的安全,至于大人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这个答案在沈兰棠预料之中,谢恒总体来说是个好人,但他不是滥好人,什么都管。若是天下不平之事他都要插一手,恐怕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了。
只因这事情与沈兰堂也有关系,谢恒才知会她一声,也只是知会一声。
这事情就像一摊烂泥,谁陷进去就会溅得满身的泥,谢恒是不想掺和,沈兰棠是无力掺和。
不过因为说到了这件事,沈兰棠又想起了方媛媛。次日一早,沈兰棠用了早饭就去了店里,她到了店里却没见到方媛媛。
沈兰棠招来掌柜,问:“媛媛呢?”
“哦,媛媛生病了,我让她回家休息去了。”
“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呢?”
沈兰棠带了些吃的,到了方媛媛住的院子里,张媛媛果真生了病,她脸色苍白,咳嗽不停,沈兰棠到时她正在院子里面烧火。
“媛媛。”她跨进院子。
“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掌柜的说你生病了就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突然生病了?”
沈兰棠想起上回见面时,方媛媛脸色似乎就不大好。
突然生病?
方媛媛心底涌出一股强烈欲望,她心口瘙痒难耐,下意识的张开口:
“小姐,我……”
“你?你怎么了?”见她只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沈兰棠追问道。
方媛媛看着眼前的女子,小姐给了她工作,救了她的命,又对她那么好,在她的心里,小姐就跟仙女一样。
可是,可是就算是仙女又怎么样呢?
那是太子,是至高无上的国之储君,除了皇帝,谁都没有办法对付他。
想要不顾一切说出的欲望被她渐渐压了下来。
“小姐,我没事,我就是夜里着了凉,很快就会好的!”
生病是常有的事,何况现在这个换季的季节,听她这么说,沈兰棠也就没有放在心上,道:
“那你好好休息,别太操心,等病好了再去店里。”
“谢谢小姐。”
沈兰棠原以为这事情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又过了两日,她忽然得到消息,方媛媛说是做到这个月底,就要回老家去了。
“怎么这么突然?”
方媛媛低着头不说话,对她来说,这个决定不算突然,那是太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离得近还是远总归有区别的。
从前她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觉得兆京那么大,自己不会再遇见他,自己是安全的。可现在呢,有什么地方能够瞒过太子的眼睛,只要一想到自己所在的土地是那个人的“家”,自己无时不刻不在那个人视野当中,方媛媛就感到莫名的恐惧,每一个夜晚,脚步声都在她耳边回响。
她想要离开,远远地离开这个令她恐惧的地方。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家了。小姐,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小姐的恩情的!”
沈兰棠 看着低着头的方媛媛,她心里有一丝异样又说不上来,而且这个时代,女孩子一人在外面是辛苦,自己是想帮她,可自己能帮她一辈子么?往深处说了,自己现在的自在不也是有家里和夫家的支持。
“那好,你既已决定了,我也不留你了,这个月你还是好好干,最后一日,我们大家一块吃个饭。”
“嗯,谢谢小姐。”
离开店铺之后,宝珠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不舍得媛媛离开吗?”
“我有什么好不舍得,又不是小姐,我离了谁都没有不舍得。”
宝珠撇着嘴说:“我只是感叹那卖烧饼的朱老二,对媛媛也算痴心一片,我还以为这两人能成了呢。”
“不过的确。媛媛的家不在这里,要是离家太远,确实不方便,要是我以后要离开小姐,我也是不愿意的。”
“你呀。”沈兰棠点了点宝珠的脑袋,这小丫头,有事没事就向自己表一下真心,是真怕自己把她嫁给一个外乡人嘛?
且不说她不觉得嫁人有什么好,她的两个丫头没有家人催促,最亲的就是自己,那就没有结婚的道德捆绑,若是她们自己想也就罢了,若是她们不想,难道自己还养不起她们二人么?
什么到年纪就要成亲,没有的事。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对面街道一个男人向她们走来。
“朱老二。”
“唉。”长得一脸憨厚的男人应了声,讨好地道:“小姐,媛媛是要回老家了吗?”
沈兰棠点了点头。
朱老二叹息着说:“算了算了,媛媛老家不在这,想回去也是很自然的事。”
“不过小姐,媛媛她没别的事吧?”
沈兰棠好奇道:“她能有什么事?”
“就是上回,上回她出去回来以后就变得好奇怪,跟中了邪似的,我就怕她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才不得不回去?”
“上回?上回是哪天?”
“就是四天前,外面都在说太子在旁边的饭店讲学,媛媛也过去看热闹了,回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是那一天。
那一日沈兰棠也见着了方媛媛,还带她上了二楼坐在离太子两桌开外的地方,的确,那一天的媛媛是好奇怪,突然脸色发白,才刚刚见到太子就要走……
一个荒谬的,不可思议的推测骤然印在沈兰棠大脑中。
沈兰棠被自己的猜测吓得猛地退了半步。
“小姐?”
“啊。”朱老二道:“那天媛媛也跟你差不多。”
沈兰棠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媛媛她还说了什么?”
“她没说什么啊,对了,她还叫我滚。”朱老二委委屈屈地说:“我给她送烧饼,我叫我滚,让我别靠近她。”
创伤后应激障碍。
沈兰棠的脑中冒出这几个字。
“可能,媛媛是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才不得不回去,你也别太操心,你们缘分不到,往前看吧。”
抛下这句话,沈兰棠快速回了家,回去之后,沈兰棠坐在院子里阵阵发呆,这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还是要吃晚饭了,宝珠叫她她才醒来。
“小姐,你怎么了?一下午都在发呆。”
“嗯,没有,没什么。”
晚饭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谢弘文到外祖母那儿去了,今日就只她一人吃饭,沈兰棠心中有事吃的也慢,颇有些食不下咽。
这时一个下人跑进院子里,大声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谢瑾身上还穿着侍卫服,腰间佩刀,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沈兰棠站起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太子没事,我就提前回来了。”
“哦,这样,那你应该还没吃过饭吧,一起吃吧。”
“嗯。”
谢瑾就是赶着晚饭回来的,他吃的多,厨房里做的不够,又赶紧多做了些。
平日里见到谢瑾,沈兰棠也是高兴的,只她今日心里有事,不由面上就有些冷淡。
谢瑾自认近来两人感情十分和谐,要谢瑾来说,他觉得他们都有些蜜里调油的滋味了,至少他单方面这样认为。
因此,见沈兰棠饭中始终无精打采,他不由问道:“怎么了?你有心事吗?”
“我。”
沈兰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这副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谢瑾也没有催促,静静的等待着她开口。
半晌,沈兰棠终于开口:“你能跟我说说太子和太子妃的事吗?”
太子和太子妃?
谢瑾愣了愣,但还是道:“好。”
“太子和太子妃是少年夫妻,太子妃的祖父是卫国大将军徐楷,祖母是江南世家出身,虽没有直系亲属在朝当官,但在江南文人圈子中十分有名。”
“而太子妃母亲是第一皇商,富甲天下,太子妃出身尊贵,和太子的婚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那,他二人感情如何?”
感情?
太子和太子妃二人之间的关系,若是以“感情”来论,未免太过狭隘。在此之前,谢瑾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沈兰棠提到了……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还算和谐,但和谐二字本就是给外人看的,太子妃性格强硬,不许太子有妾室,这么些年,太子妃虽然育有二子二女,在子嗣方面不算单薄,但世间男子终归花心,加上他又是太子,要说毫无怨言,那也是不可能的。”
让一个男人评价男人的花心还挺奇妙的,沈兰棠抽空了谢瑾一眼,心道原来你也知道男人花心啊。
谢瑾满脸无辜,世间男人花心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是“门风纯笃”,“有史可考”。
不过……
“原来太子也只有太子妃一个妻子,这倒是和宁乐伯一模一样。”
谢瑾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意图:“你想说什么?”
沈兰棠目光幽深地凝视着他:“你记不记得,当时宁乐伯的借口就是他夫人不许他纳妾,故才一时冲动……”
“如果这个借口是真的,那符合这个理由的,又何止宁乐伯一个人?”
谢瑾还不知道宁乐伯失踪的事情,也不清楚方媛媛的异样,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却又说不好。
或许是他,也不敢深入探究。
沈兰棠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心。
“你知道宁乐伯失踪了么?”
“宁乐伯失踪了,而伯夫人带着孙子孙女们来向父亲求救,前几日,方媛媛见了太子,今日,她就提出要离开兆京。”
太多的信息让谢瑾一时捕捉不急。
“你一个个说。”
“好。”
沈兰棠坐下来,跟他细细讲述这几日发生的事。
一番陈述后,谢瑾也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