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棠随众人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沈兰棠目不斜视,随流站在边上。
“朕已听太后说行宫危机能安全度过都是众位齐心协力力挽狂澜,只是还不知晓经过,今日时间管够,你们细细讲来。”
按照昨日约定,沈兰棠吸了口气,出列道:“皇上,公主汉语不好唯恐讲不清楚,由臣妇代为讲述。”
“事情起源是七月五日,阿依朵公主偶然经过北门,时厨房正在收拾晚饭……”
沈兰棠将自己的名字替换为“公主”,直到杨晋试探剧情结束,故事才回到正轨。
因阿依朵身为塔得尔公主,了解北戎习惯,沈兰棠如此讲述皇帝并没有感到异样,太后那头也是头一回听过具体经过,自然也提不出意见。杨晋耳朵动了动,没有说穿。
五日经历,由沈兰棠口中说出,惊心动魄,听到谢瑾最终率人剿灭北戎贼兵,皇帝大掌在桌上一拍,激动道:
“好好好,你们都做的很好,该赏!”
激动完又笑眯眯道:“你们想要什么赏赐啊?”
阿依朵功劳最大,自然是她先提。
“皇上对阿依朵很好,我什么都不缺,就赏给我姐姐的孩子吧,听说皇室的孩子只有成年了才能给爵位,现在给可以么?”
“好!”
“朕就封小皇孙为长乐王,享一等亲王俸禄,等成年后开设王府!”
阿依朵喜出望外:“谢皇上!”
赏赐完了阿依朵,皇帝继续看向戚桐君:
“你父亲从前时常夸赞你机智多谋,善通人意,说惭愧生你为女儿,但依朕看,你是巾帼不让须眉!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戚桐君盈盈一拜,婉柔道:“桐君深受皇恩衣食无缺,但陛下若是赏赐金银,桐君也是欢喜的。”
“兰棠你呢?”
“兰棠亦如是,只要是陛下赏赐便都喜爱。”
“好,好!”
皇帝之前还以为沈兰棠会为谢瑾求情,如今一看,很是满意。
“赏赐金银不足以表彰你二人功勋,既然赐了小皇孙爵位,便封你二人为二品淑夫人,俸禄同二品大臣。”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爵位,沈兰棠倒也不觊觎这个夫人名号,但是有嘛肯定比没有好,至少比普通金银财宝贵重多了,沈兰棠和戚桐君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意,两人齐齐谢恩。
“杨晋你护卫有功,你本就是六品羽翎侍卫,现封你为四品侍卫使统领,随驾御前!”
杨晋是正经朝廷武将,跟沈兰棠这样走个名誉过场的二品夫人不同,从六品到四品可谓是跨越了天阶,且能随驾御前,也就是以后皇帝有事出门,他都会跟着去,真正地进入了权利核心范围。这也就是他救的是皇帝母亲,哪怕是皇帝儿子都不一定能给到这么优越的待遇了。
杨晋心中一喜,忙跪谢圣恩。
如此一来,行宫主要功臣就奖励好了,阿依曼的功劳已经在孩子那了,估计回来以后也就是赏赐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有一位惠妃,那就是他们皇家自己的事情了。
因皇帝还有事情与朝臣商议,沈兰棠她们再次谢恩后就离开了皇宫,走出宫门后,几人都松了口气。
“杨大人。”
沈兰棠看向杨晋:“感谢大人没有当面指出我们的错误。”
杨晋颔首道:“末将只知道是三位发现了北戎兵,至于具体是哪一位,只要三位确定即可,末将无话可说。”
“不管如何,也谢过杨大人了。”
昨天她们讨论时就提到了杨晋,不过她们都认为杨晋不会这么不识趣,果然如此。
“末将还要统计此次伤亡的兄弟名单,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大人慢走,也代我们向各位将士致谢。”
杨晋抱拳离开。
阿依朵:“好了,这边事情结束了,我要去找姐姐了。”
“代我们向皇妃问好。”
阿依朵很快策马离开。
戚桐君:“那我们也……”
沈兰棠:“我知道戚姐姐才回来,谈大人舍不得跟姐姐分开,你只能回家。”
戚桐君好笑道:“你呢,你不也是?”
昨日来家里都带着郎君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她。
沈兰棠吐舌道:“我就是这么一说。”
“好了,我先走了。”
戚桐君走出几步,来到早已等候在路边的一辆马车里,谈绍远的身影在马车里若隐若现。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嗯。”
看着空荡荡的接头,沈兰棠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小姐,我早上回了老爷夫人家里,告诉她们小姐平安无事归来了。”
“那就好,我也该回家一趟,看下明天能不能回去。”
“嗯。”
沈兰棠回了谢府,没想到有个客人早就在府上等她了。
“谢姐姐!”
“明月?你怎么来了?”
刘明月上前道:“我听说今日皇上要给你们封赏,就想过来凑个热闹,怎么样?皇上给了你们什么赏赐?”
沈兰棠老实道:“公主给小皇孙求了赏,皇帝封小皇孙为王爷,因此也给我和戚姐姐封了二 品淑夫人。”
“淑夫人?!”刘明月惊讶地捂住嘴:“那你跟戚姐姐以后就是有品阶的夫人了,太好了!”
沈兰棠看她为自己高兴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歉意,虽说当初是怕刘明月藏不住秘密露出端倪,但好歹大家都是一块玩耍的,如今只有她们得赏偏偏漏了她一个,总觉得……
“抱歉啊,明月,没能事先通知你……”
“哎。”刘明月摆摆手,道:“这事情我跟母亲说过了,她说幸好你们没提前告知我,否则要我这性子,日日吓唬自己不说,要是坏了你们大事就不好了,要是我母亲,她也不告诉我!”
沈兰棠松了口气:“谢谢你能这么想。”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好多人。”
“好了,我就是来问问你得了什么赏赐,你也才回来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我送你。”
沈兰棠送她出了大门,返回府里后她奇怪地发现自己除了早上起来时候,还没见到过谢瑾。
“母亲,郎君呢?”
“瑾儿啊,他出门了,还没回来呢。”
什么事啊,比她的赏赐还重要?
这个疑惑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得以解答。
看着回来的谢瑾,沈兰棠问:
“你去哪了?”
“几个活捉的北戎兵开口了,但是他们不会汉语,又受了伤口中喃喃不清,我就去了趟刑部。”
沈兰棠对这事还是很关心的,立刻问:“他们说了什么么?”
“这几个也都是小兵,不知道更多情况,但是有一个说他们在事发前几日拦截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因为可能还要派上用场就全都扔在了一个地方,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
沈兰棠脸上露出狂喜神色:“可能是顿珠儿,她当时给我们传信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可能就是她,只不过两人当时伤得都很重……”
沈兰棠又沉默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还有生还的可能。”
谢瑾抚着她的眉眼,温柔道:“我们都尽力了。”
“是,都尽力了。”
“好了,今天你们进宫面圣了吧,皇帝赏了你什么?”谢瑾岔开话题。
说到这个,沈兰棠得意道:“你猜?”
“金银财宝。”
“俗气。”
“奇珍异宝。”
“有区别么?”
“那……”鉴于沈兰棠什么都不缺,谢瑾只能大胆猜测:“皇上封了你一个夫人爵位。”
沈兰棠惊诧地看着他:“你怎么猜到的?”
“陛下赏赐类型就那几个,你又不是当官的,便只能赐你爵位。”
“猜对了,皇上封了我和戚姐姐一个淑夫人的二品爵位。”
谢瑾惊叹道:“我都才六品,你都已经二品了。”
沈兰棠无情道:“不,你的六品指挥使已被革职罢免。”
“……”
无所事事的谢前指挥使只能在家陪夫人玩耍,他们第二日回了沈家,向沈父沈母报了平安。
又过了两日,谢瑾收到消息,外城司在城外找到了顿珠儿和另一个信使,两人都是身受重伤,互相扶持着从北戎兵那儿逃了出来,因为受了伤没有跑多远,目前已经被转移到军营治疗。
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沈兰棠相信他们能够活下来,当日,沈兰棠就写了信让人送到行宫阿依朵手上。
行宫时间的热度正在慢慢消退,主要也是因为沈兰棠不爱交际,好些个贵人请她参加宴会她都拒绝了,渐渐的,她的夫人身份也抵不住她在兆京贵妇们的恶评,也就没人再请她了,毕竟这兆京也不缺一个二品夫人你说是吧。
这些日子,沈兰棠过了一段清净日子,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灾难,所以才显得平淡的日子也格外美好。
又过五日,朝廷有了一项大动静,皇帝派大皇子亲征北戎,又从边关增派了十万大军,看来这一次皇帝是铁了心要还以颜面。
此时靖朝国力旺盛,而百姓对皇室依旧是万分信仰,行宫事件流入民间后,兆京街头都在议论,百姓主战意识高昂,可谓是群情激愤。大皇子出征当日,兆京街头充满了送行的百姓。
与此相对的,是仍然被命令在家中思过的太子。
沈兰棠:“如果,我是说如果,大皇子在对战北戎时表现优异立下赫赫战功,那他是不是皇位一号人选了?”
谢瑾淡定挥洒笔墨:“不可妄议国事。”
沈兰棠拽拽他腰上的玉环。
“但我对你的猜想没有异议。”
你们当官的真麻烦。
太子宫殿,一间四面封闭的房间里。
“殿下,殿下!”
一儒生打扮的白面中年男人跪伏在地,声声如泣:“殿下当真要放弃了么?!”
太子被关数月,一身装扮潦草至极,长袖掩面,形容枯槁,若是此刻有人进屋,只会认为此人是一个贫寒潦倒,怀才不遇的文人。
“我还能如何,还能如何?如今我连这太子宫殿都出不去,还能如何?”
“殿下!殿下一日在太子宫,就一日还是太子,既是太子,如何会无能为力?”
“太子,为今之计,一是要想办法让我们的人出头,让皇上重新想起太子。二是不能让大皇子继续立功。殿下,想立功难,想让一个人不立功还不简单么?”
太子一愣:“你的意思是?”
“殿下,当断则断啊!”
太子握着酒杯的手指一颤,目光幽幽望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要透过它望向远方。
第123章 新的浪潮已经来临
距离大皇子出征北戎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日, 沈兰棠过上了平静安宁的生活,而谢瑾依旧被革职在家,不过自从沈兰棠知道他的第二个隐藏身份后, 她就觉得这个“革职”就是谢瑾和皇帝的一个play,因为谢瑾经常突然消失好几日, 然后再突然出现。
他的失踪都是伴随成效的,这一个多月来, 兆京抓获了许多北戎奸细, 好几个被安插进兵部户部的都被拔了出来, 这些人或许原本是放下的诱饵,但因两国交战, 皇帝害怕诱饵没下成功,反倒真被窃去机密信息,还是决定先拔除隐患。
“走,走, 快跟上去别让人跑了!”
一队官兵匆匆从巷子里两头跑来, 一路严格把控各处入口,防止人偷偷跑了。
“就是这家!”
官兵踢开大门冲进院子,然而院子早已空空荡荡无一人身影。
“又被他们跑了!”
“大人!”一个官兵快步走向张玉林:“大人, 清水巷王秀才一家在我们到之前就已经逃跑了, 我们找不到他们的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继续搜查下一家。”
“是!”
待属下离开, 张玉林才重新执起棋子:“如大人所言,那个王秀才果然已经事前得到消息跑了。”
谢瑾手执黑子, 封住了张玉林的去路。
“他秀才的身份是真的,既然在兆京潜伏多年, 又识文习字,北戎再是大方也不舍得丢掉这么好的棋子。”
“大人远见。”
张玉林却知道他眼前男子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得这么镇定,外人只看到他们这段时日抓捕了许多北戎奸细,但其实有不少逃脱的,除去逃脱的,还有部分在牢里因为各种原因“自杀”的或者被杀的。
这些人,刑部都还没来得及审问却提前被灭了口,说明他们嘴里是有重要东西的,如今在兆京的北戎奸细各个犹如惊弓之鸟,逃都来不及,肯定不可能策划这么精确快速的灭口行动,唯一的可能就是朝中有人和北戎勾结,里应外合一个提供名单一个执行任务。
而这个人,或者说这个组织,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
“张大人,时间不早了,在下先回去了。”
张玉林起身道:“大人慢走。”
谢瑾无奈地笑了笑,他跟张玉林说了好几回他现在是革职状态别叫他大人,不过既然张玉林坚持,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瑾回了府中,问:“夫人呢?”
“夫人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好,夫人若是回来了,就说我在书房。”
“是。”
谢瑾到了书房,他铺开纸墨在图上书写大字,才写了几个,发现自己静不下心来,就扔下笔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书中夹着一张牛皮纸,是外城司六月和七月的巡逻路线图,上面详述了外城司每个路线的巡逻时间和人数。
这是杨晋从北戎兵尸体里搜出来的,以后就交给了他。
谢瑾目光在沾了血的图纸上扫过,又将它放了回去,从柜子暗格里拿出几封信。
沈兰棠从外头回来,她才 踏进院子,下人就禀报道:“夫人,少爷回来了,站在在书房呢。”
“哦,知道了。”
沈兰棠让两个丫鬟先回去休息,自己踏入了书房。
八月的天,谢瑾身着一件鸦青色窄修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灰色宽带,一身从简,唯有头顶戴着镀金镶宝石玉冠,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进去,可见也是个怕热的主。
他手中执笔正在纸上比划,沈兰棠走上前...看了两眼。
谢瑾写的是北戎文字,自从知道谢瑾身份后,沈兰棠就开始学习北戎文字和需要语言,她目前粗粗认识了几个,看出谢瑾写的是“有敌”,“速退”。
单单说这几个字的信息量加上北戎文字的既定事实,沈兰棠现在去举报谢瑾是北戎奸细,说不得都能拿到赏钱。
“你写这些字做什么?”
“这是我收缴到的北戎和藏在朝中的奸细的密信,我想试试看感受那个人写信时的心情,从而推测此人性格。”
谢瑾放下笔,谢瑾本身字迹与他的人相似,简洁而不失锋芒,从笔锋中无端感受几分杀气,但是他模仿北戎字的时候,或许是文字不同原因,总觉得甚是圆滑。
沈兰棠端详了许久,道:“那你感受出来什么了么?”
谢瑾摇摇头:“我只感受到,写这封信时,那人心中定然没有一丝一毫对故土的眷恋。”
若是有爱,缘何叛变?
沈兰棠:“我实在看不懂北戎文字,若是汉字,我或许还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这就像中国人看外国人的书,往往只能看懂故事,看不出更多情绪表达,而看中文书籍时,除了故事本身,还能从不同文字运用中看出作者的情感,或是怜悯或是冷酷或是事不关己……
谢瑾顿了顿,他的表情露出几分复杂。
“其实,的确有一封汉字书信。”
他从书柜中打开暗格,取出其中一封,沈兰棠一目十行看了两眼,也是一怔。
这么多的信息,足以证明那个人和北戎关系密切。想到靖朝有这么多机密流到北戎,沈兰棠心中也很是不适。
抛开里面的信息,沈兰棠单看这封信。
“此人性格应是十分严谨,或许生活中也是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