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顾重点了,所以墨家出身的工匠可以一门心思钻研技术打造机器,少府过来负责经营工厂的人,就不得不开动脑子,从少府的技术宝库里挑挑拣拣,弄一些能卖钱但不太难做的小型机器,先把工厂运作起来。
这个时候沛县来了磨面机和碾米机的订单,简直是沙漠中送来的清水,正是他们急需的,所以机械厂第一批机器,就做了这两样,沛县第一个拿到了货。
等机器的时候,王义也没闲着,仍然是请本地出身的萧何曹参王陵等人一起商量,找了空闲的地方,平整土地,盖房引水,挖煤储存。
等机器运到了,安装好之后,小麦正好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这一季因为农夫们学习的态度端正了许多,各种关中总结出来的先进技术应用得更好,平均亩产好看了不少,达到了近两百斤。
同样,那些大户的水浇地,产量直接奔着四百斤往上去了,把那些孬地百斤的低产量给平均了上去。
县里的磨面厂排起了长队。
萧何、曹参,还有王陵都不用排队,正式开张之后他们这些县吏就排在头里。钱虽然不能少给,但这点福利总还是有的。
王陵只是个亭长,之前开会没他的份,还是后来才在萧何那知道的,同样不理解什么叫“蒸汽磨面机”。今天可算是开眼界了,就瞧着自己送去的麦变成洁白的面粉吐出来,比以前磨出来的精细多了。
面食虽然会损耗小麦,但在中产之家流行得很快,从秦国传过来之后,王陵家里早早就找人打了一扇磨,给老母亲吃上了白面馒头。
现在看着这精面粉,王陵都能想得出用它做出来的馒头面条该有多合口。
他反正不缺钱,很乐意付钱磨这样的面粉吃。
萧何是让家里的仆人扛了小麦来磨的。用蒸汽机得趁着生火开机做事,磨面厂固定时间做生意,错过时间就磨不成了。他本来只是让家仆送一袋小麦过来,算是给县令捧场,见着效果,萧何赶紧让人再去取,免得不够吃。
曹参同样吩咐了下人,这才与萧何走到一处,低声说笑:“萧兄,看来没信错人。”
萧何点了点头,轻吁了口气:“一直提着心,这些秦吏行事不同,不得不谨慎。”
两人都没说那“蒸汽”,因为都不懂,说了也是白说。
萧何看着长长的队伍,默默算了算,跟曹参说道:“县令说得不错,凡是小有家资的人都尽力买了田地,如今粮食收获又多,这些人家都不用太在意损耗和磨面的花费,自然愿意吃得好些。而谷贱伤农,县里又要平价买粮,免得他们荒了土地不种,若是不设法开源,这笔钱也无处去腾挪。”
曹参喃喃道:“县里似乎凭空多出许多事来。我为狱掾还算清闲,你忙得已许久不曾与我饮酒了。”
萧何哪有时间饮酒,他虽然背下了秦律,但许多不解之处还要揣摩,遇上具体的事还得回去对照,一向游刃有余的人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就像曹参说的,县里凭空多出许多事来。有些事还有点悬浮,不太好落到实处。这本是弊端,偏生秦人也承认,还让天下官吏将这些条款列出,若是能一一落实,自有奖赏。
萧何不图那奖赏,但他就是办事的人,要把事情办起来,就得琢磨具体怎么去完成。于是不知不觉地,萧何的名字已经被王义报上去好几次了。
嬴政没有特意让人送沛县的消息,但是萧何的名字,也就这么出现在他案上公文中多次。
果然锥处囊中,就算自己想藏,那也不太容易藏得住啊。嬴政没做特别处理,正常让人记名,积累功劳准备提拔。
至于说这次萧何想拒绝,那就由不得他了。
这个时候,周勃家中也发生了变化。王陵照顾他,给他牵了线,丰邑和沛县中,王陵能说上话的大户跟酒肆,都愿意从周勃这里直接买鸡蛋。
周勃也动了脑子,找人打了木箱,借了牛车,半车木箱半车稻草。每十天走一趟,一里之中就能收满一箱。
他先在木箱里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然后小心地放上鸡蛋。放满一层后再铺上稻草隔开。牛车本就平稳,他赶得又小心,一箱鸡蛋里碎得不多,都被他捡出来自家吃了。
后来又打了木架,中间挖坑,把蛋嵌在里面,更不容易打碎了。
然后再稍稍分一分,个头小的挑出来另放,其余就卖给那些大量购入的人家与商家。那些个头明显小一圈的,就拿到坊市中叫卖了。
如此一年下来,别看只是微利,周勃已经有了把老屋翻盖一遍的准备。不过他父母都不同意,现在官府仍有一些地不定时放出来卖,父母坚持要存着钱不花,攒起来买地。
周勃拗不过他们,觉得有机会买地的话,做个保底也好,但他自己另有想法。
因为他四下里收鸡蛋,沛县各乡各里都去过,这年把人们的生活也都看在眼里。这一年沛县又没什么天灾,家家收的粮多,笑声不绝,每里都有本就富裕的人家想重修老屋。
不是换换茅草修一修土墙,而是买砖来盖砖瓦房。
这是因为已经有大户这么做了,听说是从彭城买来的砖,在彭城不贵,但运到沛县就贵了。
这让很多人都不服,周勃收鸡蛋的时候经常听他们愤愤地道:“沛县才是郡治所在,怎么这好工坊都开到彭城去了?”
周勃跟着王陵混,消息比他们灵通,王陵从萧何那听来的二手消息又告诉了他,原是因为彭城产煤,也有铁矿,交通也方便些。
他们沛县也有煤,只是官府一时不打算开太多铁官,只打算集中在一个地方。所以就算开了矿,还是得运到彭城。
许多工坊得依托铁官存在,所以就设立在那边了。
周勃听多了这些抱怨,又了解了些内情,便动起了心思,央着王陵帮他问了问,原来砖窑倒也不是非得依托铁官才行。不过是少府的人集中在了彭城,就顺便在那边开窑了。
而且砖的价格真的不算贵。
更重要的是,砖窑的技术不难,少府就在彭城招人去的,没学多久就开了。
那……那他是不是也能在沛县弄个砖窑,也不干别的,就是卖砖?
刘彻得了嫡次子, 差点少了一名天才军事家。
霍去病回到长安后就被迫与舅父一起过上了养生生活。
府中常驻两名太医,每天除了把脉检查一次,还要量血压。
水壶常泡枸杞子, 菜中多煮人参须。
卫青还好, 霍去病年轻力壮, 补得他每天练兵跑马犹嫌不足, 没事在府里跑几圈,使劲操练, 才能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后来还是太医觉得不行, 过犹不及, 终于把菜里的参须给去了。
但可能是巧合, 也可能是战争的损耗积累,就是要在这时候爆发。正是这一年,刘彻千防万防, 他还是重病了一场, 被时刻准备的刘彻生生用抗生素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现在他也不嫌补得多了, 太医说要不是先前把身体的底子补足了, 这次就算救回来也得严重亏损, 以后未必还能上战场。
这下霍去病乖了,天天在家喝人参须茶。现在他身体正亏着,天天参须泡茶人参炖鸡都不会流鼻血。
听刘彻说了这个事的李世民也开始泡枸杞喝了。人参他自己觉得还没必要,而且辽东未定也不方便。
大汉这边, 国内暂时无事。原本的历史中, 因为伊稚斜单于逃了,匈奴仍然不安份, 刘彻原是有再征匈奴的打算,只是在准备的时候, 霍去病暴病而亡,他不得不打消念头。
现在不一样了,单于被擒,匈奴重创,而得以从历史下游纵观全局的刘彻更是着力拉拢漠北那些穷得连苏武的羊都要偷的丁零等部落。
当他们发现用羊毛就能换来有用的茶叶和令人沉迷的烈酒,以及能帮他们抗过漫长冬日的粮食时,这些穷横凶暴的部落就不太愿意听那些从漠南过来、阻碍他们与汉人交易的匈奴贵种的支使了。
匈奴忙于镇压内部,几乎顾不上南侵,倒是边境贸易一日繁荣过一日。若非运输不便,刘彻甚至想从匈奴那里买矿来用,想必他们也很愿意挖石头换汉人的好东西。
楚国。楚王刘注身子不太好了,但还是强撑着主事。
其王太子刘纯在一旁小心照顾,几次忍不住想劝说父亲歇着,把事情交给他就好。
刘注颤着手在给胶东王的信上落款,这才放下笔,疲倦地道:“太子想说什么?”
刘纯忙道:“儿只是想劝父亲不要再劳累了。”
刘注喘了口大气,哀叹了一声。
“昔日七国起兵事败,我楚国侥幸未除国,延续至今。然陛下行推恩令,将来你与你二弟、三弟共分楚国,代代相削,也不知哪一代就会失国。我今日忙碌,也是为了你们兄弟后嗣能有存身之地啊。”
刘纯默然。他就是推恩令的第一代受害人,原本一个完整的楚国,到他这里就要跟两个兄弟分,怎么想都气不平,但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认了。
现在长安禁了诸侯国铸钱和煮盐,楚国也少了两大进项,更是让人气闷。不过关中派人接收盐场后改成晒盐之法,又有不知具体的提纯精盐法,也让刘纯心惊,知道只要这个法子保密,诸侯国就是自己煮盐,也拼不过官盐了。谁让官盐质量好又便宜呢。
今上鼓励海贸,他们也只能另想法子开财源。刘纯原本带着赌气的心态,对长安传来的种种不屑一顾,还是刘注决心不管那种子不能留,全用了关中买来稻种,粮食丰收后又腾出田地大力种棉花,然后请朝廷派人来建纺织厂。
朝廷占四分利,他们包办一切,还要提供原材料,才占六分利!
刘纯当时真的气恼万分,刘注却强迫他管事,让他渐渐看到了好处。
楚国近海,加入了朝廷前往身毒的船队,以水力纺织的棉布和珍贵的丝绸大量运往身毒,换回了黄金、香料和压舱的稻谷。
而去年开始,更是兴建起了不必受水流限制的蒸汽纺织厂,眼见得利润更是大增。
楚王刘注现在却是在给另几位诸侯王回信或是写信相邀,准备一起把钱投入到蒸汽船的研制中去。仍然是关中朝廷主持,仍然是要他们出钱却不能作主,但这次刘纯不反对了。
他只是想让父亲歇一歇。
却是刘注不敢歇,他清楚自己身体已经开始衰竭,不一定哪天睡下就起不来。而他对儿子的能力和远见怀有疑虑,他也不是什么大才,看不到时代风云变幻,只是经过的事多些,隐隐感觉到天下将会有很多变化,而朝廷新的诏令,或许能让他这一支能走得远些。
“眼睛不要只看见黄金。”他对刘纯说,“你不见诏令么。南海上有大片土地,南越再往南也有良田千万。天子诏令诸侯,若是刘氏子能占地为王,朝廷便会正式给予封号。你有楚国可以继承,可是你若生了四子,三子有国可分,四子呢?”
他自己也不止三个儿子,如果蒸汽船能做出来,他就可以用楚国的财富,支持小儿子们出海去圈地,然后得到朝廷的许可,新开一个诸侯王的世系。
可惜他的身子不行了,他得说服长子,留取一些财富用在这上面。有了兄弟们先行一步,以后刘纯的儿子出海南行,也好有叔父们的支持啊。
除了楚王刘纯,其他刘氏诸侯王有的仍然迷迷糊糊,没有长远的打算,有的却也为子孙看到了机会。虽说远处藩镇依然受推恩令限制,一代代分割,但南海之大,哪里是那么容易占据的。
他们已经发现BUG了!
站住脚之后,这些新王们没有资格继承封地的儿子,仍然可以在父亲的支持下,另外去找个地方建立封国。
再说了,那么远的地方,朝廷未必一直有心力去管,到时候是不是真的会实行推恩令也不是一定的事。
作为刘氏子孙说个诛心的话,这么大的天下,再过百年谁知道会是什么样,谁知道坐在上面的皇帝会不会出个胡亥。真到天下要崩不崩的时候,谁还管他们啊。
到朝廷管不动也懒得管他们的时候,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再说个心里话,真要有那时候,他们可就是身在外的重耳了,谁还不是个刘氏子孙了,不能回来争一下正统吗?——哦,楚王这一系还真不能争正统,他们不是高祖子孙,是高祖他弟的子孙。
不过楚王刘纯也没那么大的野心,他就想把儿子都安排好。至于孙子,操心不到了,让儿子自己去忙吧,他只想在不多的生命里尽量让他们都重视起来这件事,别落在别人后面。
现在刘氏诸王,要做的就是全力帮助朝廷把能远航的更安全的大船造起来,然后招募勇士去探路,最后让自己的儿子得以享国长远。
这也是刘彻的诏令想要达成的目标。不过他野心更大,他看着的其实是身毒的土地。现在他做不到把诸侯王像秦始皇一样赶去远征,大汉自己去远征更扯淡,刚跟匈奴从守转攻,还没巩固胜果呢就又开远征?有这个余力他还得先顾南越。
不过这时候的身毒并不统一,各族在身毒的土地上建立了许许多多的公国,刘彻觉得也不缺他大汉一个。
以后的侯国,他也考虑往这些地方实封。这一点上可以跟秦国一致,因为像这样的地方,就算第一次工业革命完成了,都不是他们能真正实行统治的。
但他们也不屑于学习欧洲的殖民方式,心里觉得这法子根本就不长久,短时间内倒是能劫掠大量财富,但最终还不是丢掉了。效法周天子封建诸侯,让诸侯带着自己的部族自己去拼搏立足,教化百姓,这才是秦汉两位天子既习惯,又认同,并觉得好用的方式。
没法远征,那只能看个人了,他加以引导,总有人会把目光转到既有人口,又有财富,还不像诸岛那么落后,战斗力还弱鸡的身毒去。
李世民就特别羡慕,这两位都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目标,兵戈暂平,开始考虑分封诸侯的事了。
他还在为第一目标奋斗呢!
刘彻也有自己的羡慕对象,他羡慕嬴政已经有一堆,一大堆!成年的儿子!
他让年长的儿子们都出去历练,等六国联军取了西域后,又只将长子扶苏留在国内继续历练学习,其他成年的儿子,只要不太让他失望,嬴政就给他们选。
要么与国无功,为一匹夫,要么到西域就封,为国家镇守西域。而封国不同于身毒的诸侯,会以推恩令代代分割。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子嗣,嬴政也不想他们反而比不上六国诸侯,所以要求六国联军攻取身毒后,必须留下给秦国的土地,这些土地他用来分封功臣和子孙。
这些离开安逸的关中,前往西域为大秦镇守边疆,化胡为民的儿子,有资格让自己的子孙在身毒得到一片长久传承的封土。
也让他的血脉散布出去,免得出什么事叫人一口气杀尽了。
李牧率六国联军拿下西域后,六国贵族不是没动过心思,想在西域割据。但秦军紧随其后,李牧又是个清醒的,没让他们擅动。
现在龟兹成为大秦郡县,没有被封出去。姑师国、狐胡国等被合并,一部分由秦国官吏管理,一部分封给了公子高。
公子高——如今该称为姑师王了,带着父亲分给他的臣子、工匠和军队,意气风发的来到了自己的封国。
秦国变法得早,封君早就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了,他这代算是赶上好时候啦,只要自己有雄心愿意远离繁华的关中吃点苦头,就可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尽情挥洒。
对于比较懒怠贪图安逸的人来说可能不是好事,但公子高很喜欢。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兄弟里确实有这样的人,但是没有办法,父亲说让他们选,如果不选就只能做个半点职权没有的公子。父亲在的时候还好,等大兄上位就混不下去了——大兄不是苛刻的兄长,但是一个白身的公子在咸阳城,那也就比个屁强上一点。
再等侄儿上位,这等老公子更是不值一提,不出四代就要沦落成向别人讨好的支脉旁系了。
而且父亲问话时的神情虽然平静,但还是很吓人呀!
说是叫他们选,公子高明明自己很想分封,很愿意吃苦换得封国,但是当时仍然两股战战,紧张得要死。不用跟兄弟们交流他也知道,最懒怠最贪图安逸的人,那时候都不敢说情愿当个富贵闲人不要封国。
这话一说出来,谁知道陛下的脸色会多可怕,以后还想当富贵闲人?怕是皮痒了!
君不见有两个兄弟不入父亲的眼,到现在什么也没有,连婚事都平平,确实成了富贵闲人。虽然父亲对子女都给予了足够的财富,可谁能不考虑将来呢。也许这两个贪图享受,自幼就不愿意吃苦学习的兄弟愿意,他们是都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