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行情诗(洝九微)

顾肖将视线投向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顾南湘又主动错开。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顾肖：【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顾南湘真的很紧张，尤其是在顾老太太面前。
顾肖：【你这样，奶奶才会怀疑】
好像也是哦，顾南湘咬唇，手机紧接着又振一下。
顾肖：【乖，转过来叫声哥哥】
顾南湘：“……”
不多时，顾老太太和方姨往餐厅这边走来，两人不知在说什么，老太太满心满眼都是笑。
顾南湘起身，帮老太太拉开椅子，“奶奶，您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顾老太太别有深意地看一眼顾南湘，“是好事，顶顶好的事。”
“是吗，是什么事？我也要知道！”
老太太坐下，笑眯眯看向顾南湘，“最近和沈教授相处得不错？”
顾南湘：“？”
余光里，顾肖捏着茶杯的动作微顿。
顾南湘笑得有点僵，“您……您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太笑呵呵地看向方姨，“瞧瞧，咱们念念还不好意思了呢。”
随即又拍拍顾南湘的手背，“奶奶都听说了，你还瞒奶奶。傻孩子，这是好事，你们处得来，奶奶高兴，做梦都要笑醒。”
顾南湘却笑不出来，她悄咪咪看向顾肖，眼底带着些许求救的意味。
顾肖放下手中的茶杯，故作淡定，“奶奶，您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老太太嗔他一眼，“自己妹妹的事都不上心，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太不称职了。”
说着，她又拧眉，“方梅，沈家太太说是周六，还是周天来着？”
“只说是周末，还等着您敲时间呢。”
“哦。”顾老太太点点头，又看向顾肖，“你把这周六的时间空出来。人家头一次来拜访，我寻思着咱们就在家里吃，这样显得热情些。”
“方梅，你回头打听下沈先生和沈太太的口味和喜好，别失了礼数。”
“好，您放心。”
顾南湘越听越不对劲，“奶奶，什么沈先生沈太太，谁要来我们家？”
“你这小丫头，还不肯跟我说实话？”顾老太太哼笑，“要不是我的老姐妹问起，你还真就一直瞒着奶奶？难不成你们两个还打算就一直这么偷偷摸摸处对象？”
顾南湘：“……！”
一旁，顾肖不淡定了，他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面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摩挲着茶杯的指腹已经泄露了心绪。
今天是给顾肖补过生日，桌上的菜色比平常要丰盛许多。老太太夹了最大的一只虾子放在顾南湘的面前的碟子里，“不说就不说，奶奶看你能瞒到什么时候。不过呀，奶奶刚刚看了黄历，年底就有个好日子——”
顾老太太凑近一点，眉眼带着笑，“想不想先和牧庭把婚订了？”
顾南湘：“！！！”
顾肖也终于不绷不住了，“奶奶……”
顾老太太却打断了他的话，“你爸最近腿脚不方便，你说什么也要把下周六的时间空出来。这长兄如父，到时候你就先和牧庭的父母……见上、一面。”
顾肖沉默的瞬间，顾老太太的话也渐渐缓停下来。
老太太面上挂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她看向自己的孙子，心中的讶异——
顾肖回来之后还没换衣服，眼下挺括的白衬衫上沾着一根细长的头发，发尾微卷。
显然，是女人的头发。

第62章 年尾
顾南湘着实没想到谣言已经离谱到这个程度, 她什么时候和沈牧庭谈恋爱了？还竟然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一想到这个谣言的源头，顾南湘又释怀了。
她忽然就不着急了。
顾肖的脸色显然不是太好看，但当着老太太的面他只能忍着, 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能重了。
“奶奶，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
顾肖唇角勾起一点笑，“据我所知, 念念和沈教授只是普通朋友。”
顾老太太显然不相信, 转头看向顾南湘, 顾南湘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拆顾肖的台。
她点点头，“真的。”
“可是……”顾老太太有点不明白了，
明明她的老姐妹方才在电话还在和她讨喜酒，说早就听说了, 你们家念念在和沈家的老大处对象, 而且听起来, 像是周围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
“奶奶。”顾南湘挽上顾老太太的手臂撒娇，“真的没有, 我也不知道……怎么外面就传成了那样, 可能……是有人误会了吧。”
听顾南湘这样说，顾老太太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顾南湘嗔一眼顾肖, 又轻晃着老太太的手臂, “奶奶，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才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顾南湘甚至还想挤出一点眼泪, 可就像顾肖说的，她演技太差。
但老太太显然还是被这样的话触动了。
“你这孩子, 说得什么话。”话停一息，顾老太太又抬手摸摸顾南湘的脸颊，“奶奶才舍不得你。但是念念，奶奶年纪大了，今天坐在这儿，明天还不知道在哪儿。整个顾家，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果能看到你有个好的归宿，奶奶也就……”
“才不会。”顾南湘不许老太太讲不吉利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说着，她靠在老太太的肩头，“我呢就一直留在这个家里，一直陪在您身边，好不好？”
“净说胡话，你不嫁人啦？”
“也不是……一定要嫁。”
“那要是遇上喜欢的呢？”
顾南湘的视线直勾勾地看向肖对面的男人，“那就……”
她咧开笑，“等他来娶我呗。”
吃过晚饭，顾南湘回自己的房间洗漱休息，元宝窝在她的枕头上睡觉，旺财则在自己的狗窝里啃骨头玩具。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大狗狗一瞬警醒，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门板，“汪！”
“进。”
顾南湘没锁门，方姨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会在这个时候来给她送牛奶。
房门被推开，来的人却不是方姨。顾肖端着一杯牛奶，经过旺财面前的时候在它脑袋上揉了把，“给你准备了罐头，在楼下。”
大狗狗好像能听懂，蓦地站起来，雪白一团蓦地就冲出了房间，连带着一直在酣睡的元宝也酷跑一眼闪了出去。
顾南湘讶异地看着这一幕。
顾肖冲她微微挑眉，像是在说“我厉害吧”。
顾南湘失笑，抱着手臂，“没想到，顾总还有这样的本事。”
“动物和人一样，只要掌握方法，多一点耐心去教，它们其实很聪明。”
顾南湘不置可否，点点头，“或许。不过……你故意把它们支开……”
顾肖关上门，将牛奶放在桌上，拉着顾南湘的手腕将人圈在身前，“孩子还小，不适合看这些。”
“……？”
顾南湘觉得顾肖现在真的不得了了，荤.话简直张嘴就来，哪里还有半点朗肃君子的模样？
“理论上讲，它们已经成年了。”
“哦。”顾肖低颈，在她耳边低声道：“那我们下次做坏事的时候，就喊它们一起来围观。”
“……！！！”
顾南湘满眼的难以置信，却见顾肖眼底勾起笑，“说不定……你会特别喜欢。”
她才不会！
“你不许再说这个了。”顾南湘蓦地抬手捂上男人的嘴巴，也许真的就像顾肖说的，元宝和旺财在她心里就是长不大的毛孩子，她不能接受……被毛孩子围观，就是脑补一下都不行。
顾肖亲亲她的掌心，显然是同意了，话题就此揭过。
“今晚怎么是你过来送牛奶，方姨呢？”
顾肖将人揽着，眸光定定，“我以为你会想要我来送。”
“为什么？”顾南湘眨眨眼，故意道：“我想要方姨送。”
“是吗？”
“是呀。”
两人的视线勾缠在一起，又都蓦地双双笑出声。
顾南湘旋即捂上嘴巴，往门口看去。
顾肖又亲一下她的手背，“我刚刚下去看过了，奶奶已经睡下了，方姨也准备休息了。”
“哦，牛奶已经收到了，你出去吧。”
“……”
顾南湘弯着笑，细白的指尖轻轻点在顾肖的胸口，“哥哥……总不会想要留下和我睡觉吧？”
顾肖捉住她一路向下的指尖，深湛眸底蕴出危险。
顾南湘忽然就来了表演欲，在他怀里微微挣扎，连神色也一霎变得惊恐，“哥哥……不可以的，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
顾肖：“……”
蓦地，顾肖轻笑出声，“演技太差。”
“……哦。”
“喜欢角色扮演？”
“那你应该说——”顾肖轻捏着她的指尖，声线染着坏。
“哥哥，那里不可以……不要这样对念念。”
“……！”
顾南湘简直没耳朵听，却听顾肖又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后有机会，陪你玩。”
她哪里要玩！
她只是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坏心思。
角色扮演……光是听着这四个字，就让顾南湘耳热。
看着怀里女孩子渐渐泛红的耳尖，顾肖眼底敛着笑，不逗她了，“我是来要生日礼物的。”
“嗯？”
“我的生日礼物，你说的，放在车上了。”
顾南湘这才想起来，在顾肖的注视里又心虚地看他一眼。
只一眼，顾肖就懂了。
“顾念念，你别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没……没有，真的有给你准备礼物。可是……”顾南湘顿了顿，“礼物在车里，车子……被开去保养了。”
顾肖沉默。
顾南湘预感到了危险，纤长的眼睫眨了眨，她想到昨晚的事。
“而且……昨晚，你明明已经收过礼物了。”
不能回忆，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顾南湘就止不住地脸红耳热。
顾肖却喜欢她这个样子，他喜欢她所有的样子。
“那以后每年的生日，都送昨晚那样的礼物好不好？”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顾璟珩！”顾南湘压着声音，又紧张地往门口看一眼，“奶奶和方姨，真的睡下了吗？”
“嗯，不骗你。”
在这种事上，知道顾南湘是真的害怕，顾肖从不捉弄她。而说到顾老太太，顾肖又想起今晚餐桌上的事情。
虽然在老太太这里已经解释清楚了，但宁海苏市的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口耳相传，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误会顾沈两家的关系，到时候想要收场就更难。
“念念，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你想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公开？”
隐瞒的暧昧或许是刺激的，但他更想大大方方地和她在阳光下牵手。昭告所有人，这个女孩是他的。
顾南湘攀在顾肖肩膀上的手指倏然收紧，一想到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她莫名就有些紧张。
“你不想？”顾肖看到了她眼底的犹豫。
“不是。”顾南湘摇头，“我只是……还没有心理准备。”
“那你……快一点准备好不好？”
“嗯？”
顾肖抵上她的额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顾南湘没有拖拉，第二天就找了个时间亲自去海大找沈牧庭。
两人约了傍晚六点，顾南湘到的时候沈牧庭刚刚下课，有学生正在围着他问问题，顾南湘等了好一会儿，沈牧庭才拿着教案缓缓走出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
“是我叨扰沈老师了。”
恰逢晚饭时间，沈牧庭请顾南湘去吃学校的教工餐厅，“那边有安静一点的包间和卡座，方便聊天。”
顾南湘却之不恭，“我上学那会儿就听说教工餐厅的清蒸鱼好吃，今天终于有机会尝尝了。”
沈牧庭笑着点头，“味道是不错，
还有一道淮山薯泥，香甜软糯，你应该也会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和学术研究打交道的原因，沈牧庭整个人的感觉都是温淡和气的，不急不躁，四平八稳。和他在一起，顾南湘觉得自己的节奏也渐渐在放慢。
这个时间点的教工餐厅人也不少，遇上相熟的同事，暧昧看一眼沈牧庭身边的顾南湘，沈牧庭便会解释，“带朋友来吃顿便饭。”
直到两人在卡座里坐下，沈牧庭才略感抱歉，“不好意思，给你带来困扰了。”
顾南湘不介意，她隐隐猜测可能是沈牧庭在学校比较受欢迎，所以大家才这么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不过也不奇怪，这样一个优秀的单身男人，的确是八卦的首选对象。
沈牧庭将菜单递给顾南湘，顾南湘摆手，“你的地盘，你点得肯定没错。”
“那我们就点一道你一直想吃的清蒸鲈鱼，再点一道我推荐的淮山薯泥。”沈牧庭翻看菜单，“再来一份酸笋火腿青瓜汤？开胃。”
“好。”
沈牧庭合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本来想带你到三楼的林秋包间，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栖霞湖，最近湖畔的枫叶颜色正好，尤其是傍晚。”
“这里也很漂亮。”顾南湘望着窗外的操场，“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夜跑。”
他们身后就是一道仕女屏风，镌刻在漆木上的仕女身姿婀娜，眉眼含笑，一如面前的女孩子。
沈牧庭安静凝视片刻，直到顾南湘的视线从窗外收回。
“我大概知道你今天的来意，我们先吃饭，吃完再聊？”
顾南湘沉默一瞬，点头，“好。”
教工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两菜一汤，清淡可口，色香味俱全。
顾南湘听沈牧庭讲在学校里发生的各种趣闻，也给沈牧庭分享她那会儿上学时候有趣的事，他们像是旧友重逢，能聊的话题很多，并不会冷场。
饭后，沈牧庭请服务员收拾桌子，又点了一碟水果和一份甜点。顾南湘的手机屏幕就是在这个时候亮起的。
顾肖：【你找沈牧庭做什么？】
顾南湘：“……”
手机蓦地嗡嗡响起，顾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顾南湘却按了挂断。
沈牧庭瞥见，温和道：“你有事先忙，没关系，我晚上没有课，等下准备直接回家。”
“没关系，不重要。”
屏幕又亮起。
顾肖：【不重要？】
顾南湘心下一惊。
恰逢服务员走过来，餐盘里放着水果拼盘和甜点。
沈牧庭将绵软的冰激凌乳酪小蛋糕推到顾南湘面前，“这个也是餐厅的特色，尝尝。”
顾南湘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如果不是了解顾肖的为人，她甚至都要怀疑顾肖是不是在她身上装了监听设备。
见她有些失神，沈牧庭关心道，“怎么了？是……不喜欢？”
“不是，没有。”顾南湘摇头，否认得也很快。
她其实有点吃不下了，却不好意推拒，只好捏着小叉子抿一口，称赞道：“是很不错。”
“南湘。”沈牧庭忽然叫她的名字，温润目光定定投向她，“你知道吗，如果刚才你拒绝吃这份甜点，我想我会开始追求你，哪怕你有喜欢的人。”
顾南湘微讶，大脑好像一时间还没有转过这个弯。
“可惜，你的礼貌和客气让我确定，我一点机会都没有。”说到这里，沈牧庭唇角扯出一点自嘲的笑。
他不太懂女孩子，却知道如果一个女生哪怕对你有丁点好感，也不该总是客气疏离，处处得体的。
没敢期望她在自己面前会视线闪躲、脸红紧张，可明明已经吃不下了，她还在因为礼貌而勉强自己。
顾南湘：“抱歉，我……”
“这不是你的问题。”沈牧庭摇摇头，他似乎并不觉得尴尬，自嘲过后甚至有那么一刻的放松。
“南湘，你很好，所以才会格外吸引人。只是很遗憾，我没能成为那个可以吸引你的人。”
顾南湘不知道如何接话，或许这个时候保持安静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你想聊的事……”沈牧庭微顿，“放心，我会回去和我父母说清楚，不会让你为难。”
顾南湘没想到沈牧庭会知道，但转念想想，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应该一早就猜出了她今天来的意图。
她刚想开口说谢谢，却见沈牧庭又冲她摇头，“不用感谢我，坦白说，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独处。”
说着，沈牧庭起身，“失陪，南湘。”
顾南湘点头，“您……慢走。”
已经过了饭点，周遭变得安静。顾南湘捏着金属小勺，从绵密的乳酪蛋糕上戳下一小块，里面细腻得冰激凌像熔岩一样溢出来。
她心里忽然有点乱。
沈牧庭很好，他见多识广，温厚豁达，应该很快就能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吧？
头上忽然罩下暗影，顾南湘以为是沈牧庭去而复返，抬眼，却触上顾肖沉沉的压下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