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雁眼中泛着晶莹泪光,抱住崔琰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如果我有何处做得不对,郎君可以指出来,我会改的。”
被抱住的崔琰眼神微微一黯。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抽开妻子的双手,转过身,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叹了口气道:“夫人别多想,最近我是真的事情比较多,等忙完这几日,我就多多来陪你。”
崔琰注视着萧青雁的面容,眼眸闪过一抹异色。
“后日,长宁郡主会到府上,届时还需要麻烦夫人好好招待。”
经由崔琰好言好语地解释后,萧青雁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暂且落地,眼泪擦干后,她的眼圈还是有点红。
闻言轻轻应了声,崔琰能顺利攻下青州,宁王在背后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另外李修也是宁王的部将,而现在崔琰也与宁王深深地捆绑在了一处。
半年前的一场梦,驱使萧青雁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然而当现在她想仔细回想梦中发生的一些具体事件时,脑海深处则会牵引出一阵刺痛,让她根本想不起来。
比如崔琰上一世是不是也同宁王绑定地这样紧密,她能够记起不久的将来熙帝会突然薨逝,但继位的皇帝是宁王还是哪位皇子却不知道了,反正都是不长久的,因为再过不久,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一个乱世,各诸侯间相互攻伐吞并,到最后南北方能有一较之力的就是崔琰和魏蛟。
两方的对峙长达数年,在这个过程中,崔琰逐渐树立威信,魏蛟则慢慢地失去人心,到最后胜利的天平不出意外地向崔琰倾斜,魏蛟作为逆首则马革裹尸。
日后,她将成为新朝皇后,至于萧旻珠,作为逆贼的妻子,结局不必多说。
从小萧青雁就不喜欢自己这个堂妹,她是大伯唯一的女儿,一出生便什么都有了,尊贵的地位,父亲的偏宠,明明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精,却走到哪儿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个,她只能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让众人看见萧旻珠旁边的她。
直到大伯死在了战场,父亲继任了州牧的位置,萧旻珠门前瞬间门可罗雀,热闹都归到了她这边,就连大伯先前属意给女儿内定的未婚夫,都立马变了一副脸色,转而来讨好她。
对于这样三心二意的人,萧青雁自然不屑于施舍一个眼神,但她乐于见到堂妹失落的眼神。
后面对方被送到了庐江那个小地方守孝,一去就是好几年,从此对她再构不成什么威胁,萧青雁也渐渐地将她抛之脑后,若不是做了那个预知梦,恐怕她再见到萧旻珠也提不起半点防范。
萧青雁深感庆幸。
崔琰眸色平淡看着怀中女子的发顶,他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妻子混杂了复杂情绪的眼神,热忱,又莫名像个欲望的旋涡,蕴含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偏偏她还恍然不知,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崔琰有些好奇那里面究竟遮掩了什么。
清早,连着好几日赶路,魏蛟醒来时比平时稍稍晚了些。
躺在这温软的四方榻,他感觉到了一种放松的平静感。
魏蛟瞄了眼床里的身影。
她侧身背对他躺着,但没过一会儿,又转了个方向。
两人睡在一起这么久,魏蛟也算熟悉了萧旻珠的睡相,多数时候睡眠质量很好,乖乖地缩在自己的位置,甚至有时一个晚上都不会挪动两下,但一个月总有三四次,萧旻珠会睡不安稳,结果就是会不停地找舒服的睡姿,要么踢他一脚,要么把他当成抱枕手脚都缠上来。
现在他们变成了面对面的躺姿,温热的气息接连不断地喷洒到魏蛟颈侧的肌肤,很快,上面就起了一层小疙瘩。
清晨大脑刚重启还不太清醒,魏蛟懵懵地眨了眨眼皮,视线本能地停留在对方睡得熟红的面颊。
她的双眼紧闭,细密的眼睫在眼睑投下淡淡的一层阴影,鼻梁秀挺,嘴唇娇嫩红润,不过有几根发丝粘在唇上,破坏了这份协调。
魏蛟忍不住抬手,轻轻地用手指捻起发丝,指端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她温热的肌肤,睡着的萧旻珠发出一声嘤咛。
魏蛟吓得立马将手收了回来。
好在对方只稍微翻了个身,又以正躺的姿势又睡了过去,魏蛟松了口气,他自己也不明白他这股做贼心虚的劲头哪儿来的。
睡着的萧旻珠和平时不太一样。
魏蛟跟狗皮膏药似的又凑了过去,兴趣盎然地观察着萧旻珠的眉毛,鼻子,嘴唇,然后视线顿住了。
饱满又微微泛着诱人的光泽,魏蛟的大脑记忆告诉他,萧旻珠的嘴唇很软。
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速,魏蛟感觉到一股燥热在胸中蔓延。他咽了咽唾沫,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跳,但那种想要触碰的冲动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魏蛟,你出息呢。
要脸不要。
他在心中嗔骂。
但他自己骂自己已经没用了,那唇仿佛有魔力,驱使着魏蛟越靠越近。
然而下一瞬,萧旻珠突然皱了皱眉,眼睫轻颤。
察觉萧旻珠有要醒来的迹象,魏蛟霍然闭上眼,立马像具挺尸笔直地又躺回了一开始的位置,与此同时,心还在胸腔里咚咚打鼓。
萧旻珠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床帐里面已经是亮堂堂的了,头一偏,旁边的魏蛟竟然还在闭着眼睡觉。
实乃怪哉。
现在天亮得比之前早了许多,凭借经验,她估摸现在应该已经过辰时了,因着太守夫人们已经离开了,没什么事情,所以青竹没来唤她让她多睡了一会儿。
昨晚只稍稍拉伸了一下,今晨起来脊背和腿都有种酸酸涨涨的感觉,萧旻珠伸了个懒腰。
然后,手一下子打到了魏蛟脸上。
“啧。”魏蛟捂脸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生气地道:“知道的你是在伸懒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练拳脚呢。”
萧旻珠顿时尴尬不已,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君侯,我不是故意的。”
魏蛟冷冷地哼了一声,率先掀帘走了出去。
对于之前的事两人都默契地未提及一字半语,主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表面看上去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从前两人关系还不错的那阵,魏蛟在家中时,一般是辰时离开鹿苑,要么去军营,要么去前院处理公务,偶尔会用完饭才离开。
但像今日这样用完早膳还没有离开,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萧旻珠到底没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君侯怎么还不走?”
这句话问的像是在催人离开。
魏蛟吃完饭没事儿干似的在房里走来走去,兴趣感十足地摸摸看看萧旻珠新添置的物品,流珠一样的门帘,那面大大的镜子,还有……
原本冷冷清清的鹿苑完全变了个样子。
窗台上还摆了两盆红艳艳,他叫不出名字的花卉,魏蛟低身凑近闻了闻,味道很淡。
魏蛟捡了一片花盆里刚落下不久,还是新鲜的花瓣,突然听萧旻珠这么问,他面色不虞地道:“你很希望我走?”
萧旻珠狡辩:“没有,君侯愿意待就待着吧。”
愿意待就待着。
听听这话,一点儿耐心也没有。魏蛟有些不高兴,手指也不自觉地在捡来的花瓣上反复碾转。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指腹变成了深红色,中指半截指甲也染上了浅粉。
他赶紧将碾干了的花瓣丢掉,眉头紧皱,“什么玩意儿。”
萧旻珠有些想笑,但是她憋住了,“这是凤仙花,也叫指甲草,我之前的指甲就是用这个染的呢。”
目前还没有指甲油这个东西,当下女子爱美就择了凤仙花瓣捣碎,简单操作后涂在指甲上,可以染上一抹红,只不过最多坚持个几天就慢慢褪色了,她的差不多已经掉完了,改天打算再染一次。
“凤仙花嘛,我当然知道了。”魏蛟指端无措地搓捻,拉着嗓子道。
他脑子里想起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晚的萧旻珠就是用染了蔻丹的手轻轻抚触他的身体,一会儿让他身处地狱,又一瞬送他到天堂,欲生欲死,也就是那样了。
于是,萧旻珠眼睁睁地瞅见魏蛟垂着脑袋,耳根子却越来越红,心里泛起疑惑。
不是你又知道了啥?
魏蛟在鹿苑多耽误了一会儿, 去往前院的路上,恰好碰见上门请见的魏恪。
他停住脚步,眸色难辨地看向对方。
太守们已经陆续离开衡阳, 崔恪再过两日也需要回到闽邑任职。
魏恪上前笑着道:“兄长, 今日天气不错,弟将临行,下次相见恐怕又是三年后了, 不若你我去谿山猎场,解闷放松一番。”
那日他与魏霁原本是想借机将萧旻珠绑出来, 以此作为要挟将魏蛟给约出来, 事先埋伏好刺杀对方,毕竟以魏蛟对那个女人的重视程度不可能对她的性命视若无睹。
他的其他几个兄弟皆死在了魏蛟的手上,派去的嬷嬷就是其中一位的忠仆, 对魏蛟恨之入骨, 甘愿为他和魏霁所用。
但他不曾料到魏蛟会突然出现在西院,导致他们的计划最终落空。
这些日子魏恪也十分提心吊胆, 担心魏蛟会不会知道他在背后做的事情。但转而一想要是以魏蛟的脾气, 恐怕知道了这件事是他的预谋, 怕是早已经将他抽筋剥骨了。
后日他便要启程往闽邑了, 魏蛟若是打算将他调回衡阳怕是早就与他说了,看来他还是想将自己放到闽邑那个小地方。
想到此,魏恪唇线绷紧。
这几日魏霁也在催促他,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
魏恪的心狠了狠,只要杀了魏蛟他就能与魏霁平分幽州, 比待在闽邑好了百倍有余。
话说出口后, 魏蛟却不语,反而目光直直的望着他, 像是在思考。
魏恪顿时有种被看穿了似的错觉,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他迅速将头垂下,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疑心对方是不是真的看穿了他的想法。
就在他的心跳快要跃出喉咙时,魏蛟终于说话了。
魏蛟离开目光,淡淡道:“我先去换身衣裳,一个时辰后直接在谿山汇合。”
魏恪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应下回去准备。
萧旻珠刚将魏蛟送出门,正思考着如何美美度过今日的独处时光,不到半个时辰,魏蛟又大步地走了回来。
萧旻珠:?
目送魏蛟转身去了里间,很快对方换了身轻便的骑装走出来,随后又停驻在她的身前。
萧旻珠是坐着的姿势,看人的话只能高度仰头,有点累,于是她站了起来,但从背后看,魏蛟的身躯依旧完全罩住了她。
阴影下,他的眸色晦暗难辨,萧旻珠轻声问道:“君侯你怎么了?”
你又抽什么风?
下一瞬,对方突然拥住了她,
萧旻珠被他这一出吓了一跳,眼睫抖了抖,像是原本平静的湖面被一颗小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魏蛟的怀抱坚实而有力,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萧旻珠僵直着身子,说话的声音没之前那样沉稳了,“发生什么事了?”
前后出门半个时辰都不到,应该没发生什么危急存亡的大事吧。
“萧旻珠,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魏蛟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萧旻珠脑子被突如其来的这出搞得嗡嗡的,魏蛟这是,被属下或者朋友背叛了?所以急于需要他人抚慰受伤的心灵。
她明白了。
反正说两句好听的话又不难。
表衷心的时候到了。
萧旻珠抬手在魏蛟背上轻轻拍了拍,温声安慰道“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背叛你。”
萧旻珠完全没有移窝的打算,她呆在这儿吃穿不愁,想干什么干什么,还时不时享受给恶犬顺毛的vip贵宾级待遇,刺激是真刺激,有成就感也是真的。
那声音仿佛有蛊惑的魔力,让魏蛟燥郁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她说,永远。
随后萧旻珠又将婚礼上听来的誓词搬出来:“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疾病或健康,我都陪你一起扛。”
如果不出意外,照现在的势头来看,她应该能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而且萧旻珠并不排斥魏蛟做自己的丈夫,她要求不高,魏蛟这人有两点好,拿钱爽快,后宅干净,光这两点就已经胜过了这个时代的许多男子了。
怎么说都是她赚了。
沉重的誓言不要钱似地接连从对方口中冒出来,听得魏蛟的心像是被人丢进了烧热水的陶瓷罐子里,咕嘟咕嘟冒泡。
欣喜之外又生出了一丝犹豫和惶惶不安。
萧旻珠惯常是会哄人的,她的话不能全信。
相比画饼充饥,魏蛟更相信威吓。
他像是溺水之人瞧见了浮木一般紧紧抱住萧旻珠,凑近她耳边,明明带着热气,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你要是欺骗了我,我就杀了你。”忽略画中的意思,声音低沉得宛若情人间的呢喃。
萧旻珠一听,瞬间面无表情,也不拍他的背了,像具木头一样任他抱着。
这家伙时不时放狠话要杀要剐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感觉到怀中女子没什么反应了,魏蛟皱着眉,暂时将她松开,死死地盯着她的面容,“你怎么不回答我,难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说来哄我的?”
萧旻珠看魏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挽留一个人的方式不应该是威胁,君侯自己都不愿相信我,我说什么也没用。”
魏蛟内心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确实不怎么信萧旻珠的话,因为除了手中的权柄外,他本身好像没有一处能够挽留萧旻珠的优点,所以,他必须要死死的抓住这一点能够让萧旻珠留恋的东西。
他日后会打下一块比现在还大的疆土,以及数不完的金银财宝,足够让萧旻珠留在他身边。
但这些话就没必要同萧旻珠说了,魏蛟羞于揭露自己的老底。
魏蛟依旧是自己的思维,皱着眉道:“你要是不骗我,我当然不会杀你。”
萧旻珠不咸不淡地噢了声,抱臂用目光瞧他:“你要是相信我,就不会说出这句话。”
魏蛟:“……”
两人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圈子。
魏蛟答应了去谿山猎场狩猎后,魏恪着实松了口气。
早早地便等在猎场外面,翘首等待对方到来。
衡阳有两处猎场,谿山偏远而且相比于另处猎场更小些,一般君侯和诸位部将都会选在近点的苍弥,所以这里配备的守卫也要少些。
内心的迫切让魏恪忽略了心中对于魏蛟为什么答应他来谿山而不提议去苍弥的一丝异样。
猎场的侍卫长正在安排陪同的护卫。
魏恪将他唤来,“人多会惊扰到猎物,我与君侯狩猎时不喜有旁人离得太近,你们就在外围等候便是。”
一般狩猎都会有护卫陪同,负责捡射杀的猎物以及应对一些突发状况,侍卫长虽有疑虑,但念及对方是君侯的弟弟,只得应下。
侍卫长和几名护卫退下后不久,换了身骑射装束的魏蛟就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到了。
他一勒缰绳,胯下骏马渐渐止步。
魏蛟如约而至,魏恪召来自己的小厮耳语几句,随后在对方走近前让小厮离开。
魏蛟的目光从小厮背影移开。
魏恪见魏蛟勒马瞻顾四处,以为他是在找那群侍卫,连忙解释道:“方才护卫长已经带人先进去布置巡视了,兄长,我们也进去吧。”
魏蛟颔首,催马随他一同进入猎场。
谿山说是山,其实本是一处广袤的平原,只是双侧屹立着两座巍峨青山,形成如谷地一样的地势,名字由此而来。
林间,层叠的树木郁郁葱葱,上方偶有几只飞鸟啼鸣飞过。
旁边一处草丛叶片微动,发出窸窣声响,紧接着一头棕白相间的鹿探头而出,甫一见到路上出现的两个人影,警戒地后退两步后立马撒腿逃跑。
明明很近的距离,对于射艺精湛的武将来说轻而易举就能猎下这头鹿,偏偏两人都没有搭弓拉箭的举动。
魏恪是心思不在这上面,魏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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