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响,带着任务来的太守夫人们也被女使请进了鹿苑正厅,如愿见到了萧旻珠。
她们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正首方摆着的金丝楠木雕花坐案,上边坐着的女子衣着华贵,头上带了鸽子蛋大的红宝石朱钗,周边架子上的摆件无一不精,厅内侍奉的奴仆也格外秩序井然,对女主人恭恭敬敬。
果真如外界所言,主公十分偏宠这位萧夫人。
萧旻珠姿态雍容地坐在上首,礼貌地招待这些来做客的夫人,但她的脑子却还在想今早上偶遇杨夫人一行人的事。
几人来时抬着大箱小箱的行李又让人搬进了马车,之前趾高气昂,惯常拿鼻孔看人的吴嬷嬷像是被抽走了精神气,如丧考妣地跟在杨夫人后头,一旁的杨箬更是垂着头,不敢看她。
魏蛟的性格其实是眼睛里不太能容得下沙子那种类型,再联想对方昨晚的不同寻常之处,想来是出自杨夫人之手。
这几月以来,杨夫人总是见缝插针地给她寻麻烦,关于对方即将搬走这件事,萧旻珠秉持乐见其成的态度,自然生不出什么怜悯的心思。
就在萧旻珠即将走过时,杨夫人却突然说了一句话。
“日夜与他相处,你不会有恐惧的时候吗?”
萧旻珠身躯一顿。
不过杨夫人并没有等她回答,话毕,便带着杨箬几人离去。
萧旻珠心感莫名。
或许是她已经摸到与魏蛟相处规律的原因,其实魏蛟也蛮好相处的,只要不惹到他逆鳞,该顺毛就顺毛,该怼就怼,她不也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太守夫人们争相向萧旻珠介绍自己。
“妾身是洛河郡黄燊的夫人王氏……”
“妾身是阳朔郡……”
许久下来,萧旻珠勉强记住了几位夫人的脸,但却对不上人的名字。
有一个想要找话题拉近乎的人道:“听闻夫人的姐姐嫁给了青州牧,说起来,崔使君的母亲还是我表姨母呢。”
萧旻珠依旧是从容不变的微笑:“倒是与堂姐许久未联系了。”
萧旻珠是南方人,怕冷,虽然现在天气渐渐转温了不少,但她还是比多数人穿得厚,加上近两个月以来,吃得好,睡得好,脸上较之以往圆润了些。
有几位夫人临走时留意到君侯夫人气色红润,身前微突,看起来就像是有了孕一般。
她们回去兴冲冲地和夫婿说了这个消息。
“真的?”
生育过得妇人约莫格外有经验,“君侯夫人看着和妾身最初有孕的症状差不多,瞧着胃口也好,妾身还瞧见那盘子里还装了几个酸果子,君侯夫人竟也面不改色地吃了进去。”
从妻子那儿听到小道消息的太守面有思索。
魏蛟在书房磨到了平时将近吃晚膳的时辰,才开始往鹿苑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都在想,昨日,他和萧旻珠算是和好了吧,她都,替他做那事儿了,魏蛟克制着自己不去细想昨夜发生的那些。
反正,萧旻珠都已经是他魏蛟的妻子了,是拜过堂上了家谱的,就算心里嫌弃他从前的诸多事,这一点也不能更改了,如果她愿意安安分分地做她的燕侯夫人,魏蛟觉得自己可以大度地不因以前她得罪过他的事寻她的麻烦了。
而且萧旻珠又不喜欢动又是个掉进钱眼儿里的人,除了他,哪儿还能找这么将就她的人,要是萧旻珠觉得钱少的话,刘元宗那儿有两座金矿,等再过两年,他也可以将雍州打下来。
想是这样想,但见到越来越临近的熟悉灯火,魏蛟的脚步确是越走越慢了。
第46章 喜欢
在魏蛟纠结了好一阵, 终于要跨进鹿苑的大门时,一个下人着急忙慌的赶来,“禀报君侯, 宋将军求见。”
魏蛟眉头轻拧, 这都晚上了,宋辽没有要事不会来寻他。
望了望近在咫尺的鹿苑大门,魏家终究脚步一转, 去了议事厅。
此时,宋辽手拿军报, 焦急地在房间内踱来走去, 见一个身影在黑夜中走来,他往前跨了三四步,“君侯, 快马来报, 昨儿个深夜平宛让匈奴人攻破,伤亡数千, 将太守府洗劫一空后又劫走了城中六十多个少女。”
与牧云马场一样, 平宛同样位于边境, 多年来时常受到匈奴骑兵的侵袭, 尽管魏蛟上任后大肆往边城屯兵,受到侵扰的次数少了很多,但因为匈奴地处偏北,土地大多不易种水稻小麦,以游牧为生计, 平宛与异族杂居, 经济贸易相对发达,在没有足够的物资时, 匈奴经常南下抢掠钱粮布帛。
这次趁着平宛太守来衡阳述职,底下僚属交接和布兵不力,平宛才这么容易地被攻破。
魏蛟眉头紧锁,沉声问:“是浑邪王还是古都侯?”
宋辽:“是左贤王干的。”
“又是他。”魏蛟紧握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面色黑沉如乌云,声音低沉得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上次的事我都还没找他算账,他竟然还敢来,是真觉得我魏蛟好欺负吗?”
“他现在在哪儿?”
“照军报上说,左贤王抢了平宛后就往北匈奴方向跑了,末将猜测他应该是想去王廷向单于邀功,但他队伍中带了二十多个女子,就算是马车,速度也会比快马落下半截。”
“他带了多少人?”
“不到一千。”
魏蛟冷呵一声,“不到一千就将平宛攻破了,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点五百轻骑,半个时辰校场碰面,随我去追击左贤王。”魏蛟取了长剑,大步而去。
宋辽抱拳:“是!”
距离匈奴王廷还有两百里。
偷袭牧云马场和袭击平宛的都是匈奴的左贤王呼延渠。
几个月前探马来报,幽州的魏军大部分都随魏蛟南下,主力正在攻打东平,除了在衡阳及其他郡县的驻军,已经分不出多少兵马。
左贤王想着之前吃过魏蛟这小子不少亏,趁他不在幽州,牧云马场军备空虚,干脆搞个偷袭。
于是他亲自带了一一队人马,偷偷穿过祁乌山脉,淌过桑干河,杀了牧云马场魏兵一个措手不及,将六百多匹将要成年的汗血宝马牵回草原。
单于为此大大嘉奖了他。
匈奴的骑兵本就以一当百,有了这六百多匹北地宝马,更会所向披靡,而魏军的实力则会大大减弱,除此以外,匈奴苦魏蛟久矣,自魏蛟上任后常常落于下风,左贤王让对方栽了一个跟头,无异于壮大了匈奴威风。
左贤王当时攻打牧云马场时,想的是,魏蛟在东平就算受到信件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再过不了多久,大雪就会封山,给幽州兵行军造成极大的困难,魏蛟就算想报复,也只能等明年开春的时候了。
但自从他让魏蛟吃了瘪,父亲的褒奖,族人的吹捧,幽州那边如他所料的缄默,渐渐地让呼延渠飘了起来,竟真的认为自己有与魏蛟硬碰硬的实力。
他的父亲匈奴王已经老了,身体每况愈下,最多再支撑三四年,王位就要落到他与几个兄弟其中一个的头上,大哥为单于理政多年,已经拥有了一大批支持者,三哥能征善战,在军中素有威信,其余几个兄弟也各有优点,他相对次之,但先前他从牧云马场牵回来六百匹马,让几位老臣刮目相看,相当于也已进入了考察期。
于是三个月后,呼延渠再次做出了一个决定,偷袭平宛。
这次竟也让他满载而归,三大车金银玉器,外加六十多个年轻健康的中原女子,左贤王肯定这次他可以让帐中那几个老臣归于自己。
他们已经跨入了匈奴的境内,自两日前成功侵袭了平宛后,队伍日夜不停地往北奔走,早已是人困马疲,要是真有追兵,肯定早就赶到了,左贤王不禁放下了戒备,心中又取笑魏蛟名过其实,连着两次都未追来,于是吩咐原地驻扎,休息半日再赶路。
队伍的中后方,有七八辆由木头栅栏组装的简陋马车,里面关押的是被匈奴兵抢来的平宛女子,有的人神态麻木,有的人眼眸蓄泪,害怕地看着几个往这边走来的匈奴男人。
他们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梭巡马车上的女子,叽叽咕咕地用匈奴语交谈,随后爆出几声评头论足后的笑声。
“下来,去帐子里。”
其中一个人用生涩的中原话道。
见女子都惊怕地缩在马车边缘,不肯下车,有人直接伸出铁钳般的手来拉,女子害怕地挣脱,下一刻,一声箭羽横空射穿了他的脑子,随后倒地,面上还遗留着活着时的戏谑笑意。
众人一惊,场面变得混乱不已。
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吵闹喧嚣声,一个披着毛皮大氅,将领模样的人从大帐钻出来,抓住一个想要往后逃的士兵,吼道:“怎么回事?”
士兵目露惊愕地指着前方道:“王爷,是,是魏蛟!”
左贤王听后大惊。
脑中运转飞速地想,衡阳离这里有百里远,魏蛟是如何在短短的一日赶到的,左贤王有些不太信,认为属下是太害怕看错了,将平宛的追兵认成了魏蛟的人马。
不过他还是赶忙回帐内抄了家伙,让手下的人跟他一起将敌人杀退。
马匹的嘶鸣声,兵刃相交的金属碰撞声都十分的刺,一阵疾风骤雨后,两方的主帅终于碰了面。
左贤王尽管是做足了预想,但还是惊了一瞬:“魏蛟,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已经三月份了,北地的风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割脸。
俗话说仇敌见面分外眼红,魏蛟见着左贤王确实有想将对方撕了的冲动。
魏蛟一袭黑衣甲胄,□□的骏马同样戴了黑色护甲,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手握冷光长剑,眼中透露着阴鸷之意:“真给你脸了,上次的事孤还没算账,竟然还敢来,怎么,是看不上刘元宗那块地,还是觉得我幽州好欺。”
这句话引起了同行将士的共鸣。
这左贤王实实可恶,隔壁就是雍州,不去攻幽州,反而三番两次地来侵扰幽州的土地,是觉得他们比刘元宗好欺负吗?要不是这些可恶的匈奴人他们现在还抱着妻儿享受齐人之乐呢,谁稀罕风餐露宿跨越百里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左贤王一听,冷笑着道:“牧云马场本来就是属于我们匈奴人的,是你们汉族人卑鄙无耻夺走了它。”
宋辽一开始还算冷静,一听这话却火了,“放你爹的屁,你说牧云马场是你们的,可百年前匈奴南边的漠南平原都是大沅的,要不是你们匈奴人心比天高,时时骚扰抢掠边境百姓,我们会打你嘛,你们的牧云马场会没有嘛。”
同行的将领哄笑道:“打输了就快点回去找你爹匈奴王哭吧。”
对面的左贤王也不甘示弱:“要不是你们这些汉族人以祁乌山脉为国界,遏制了我们的生存空间,我们也不会去骚扰你们的百姓。”
这发展成了一场骂战。
宋辽气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看向魏蛟,抱拳道:“末将请命,替主公拿下左贤王。”
魏蛟冷酷颔首。
此处相当于是边界,驻扎的匈奴人并不多,最临近的部落也还有三四十里远,双方都没有援兵,所以打斗休止得很快。
以左贤王被宋辽用绳子缚住,踩在脚下告终。
左贤王不依不饶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宋辽一脚踢中膝弯,朝魏蛟的方向跪下。
他恨恨道:“你们搞突袭胜之不武。”
可惜没有人希与手下败将对骂。
魏蛟指了一个被俘虏的会汉语的匈奴兵,让他去王廷给匈奴王送信。
魏蛟把刀架在左贤王的脖子上,随意动了两下,见了些血丝,得到对方快要被吓尿了了的反馈,挑眉以示满意。
“就说,让他两天内把那六百多匹北地健马一个不少地还回来,否则,孤就只能还给他半个儿子了。”
半个儿子?那是腰斩啊。
左贤王先前的做派都是虚张声势,一听要把自己腰斩,立马就被吓得面如土色。
“这是信物。”
只听一声尖锐的哀嚎,魏蛟手起刀落,左贤王带血的两根手指瞬间掉在地上。
那匈奴兵连连应承,战战兢兢地用布把地上沾染泥土的手指给包起来。
宋辽凑近魏蛟身前,问:“主公就只打算把马要回来就完了?”
魏蛟嗤笑一声,“当然不。”
他这么大老远地赶过来,怎么也得多捞点好处,左贤王是老王后所出,在匈奴王心中肯定占了些分量。
魏蛟想了想,道:“听说匈奴王手中有一件价值连城,可保尸身不腐的宝贝。”
地上捂着手痛呼的左贤王骂他卑鄙,那可是他们王室的无上至宝。
呼延渠将之前洗劫了他的马场,他暂且忍耐不发,这次又突袭平宛,先前压抑的怒火与这次同时爆发,驱使魏蛟星夜不停地追来,跨越百里到此,怎么可能只是把马追回来。
当然得讨要些利息方可退回。
魏蛟轻蔑地朝他看一眼,想像往常一样扯着面皮子恶毒一笑,却一不小心让连日来因骑马赶路被冷风吹袭后变得干燥的嘴唇扯开了小小的一个裂口。
魏蛟面色微变。
“嘶。”
唇上传来的刺痛让魏蛟想起了之前他从荆城回来那次脸手脸都被朔风吹得开裂,萧旻珠动作温柔地替他涂抹脂膏,虽然当时他表现得极为抗拒,但私心里却因对方这样的细微关照狠狠地触动。
魏蛟觉得自己应该不像嘴上说的那样讨厌萧旻珠,甚至、甚至说是有几分喜欢的,魏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喜欢萧旻珠,可能他就是贱吧。
但要让他明显地向萧旻珠表露这份情意,他是万万做不出这样低微的姿态的,因为他知道萧旻珠并不喜欢他。
从前是,现在也是。
嫁给他只是无奈之举,讨好他也是因为想过得好一些,这些魏蛟都门儿清,但他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先前让萧旻珠知道了他的阴私,已经让魏蛟觉得很丢脸了,所以躲着不敢见她,他也忍着好几天没往鹿苑的方向走,每日都用繁杂的公务来麻痹自己,生辰吃到她送来的长寿面魏蛟很意外也很高兴。
误中媚药后,魏蛟一开始还能坚守本心,泡了冷水澡稍微好了一点,或许是昏了头,魏蛟大着胆子回了鹿苑的房间,萧旻珠并没有驱赶他,还待他如常。
与她待在一起的感觉太过美好,让魏蛟沉溺,于是他后面顺应了本心,颤抖着吻了上去。
回想到这里,魏蛟啐骂了自己一句。
真不要脸。
但还是偷偷红了耳根子。
萧旻珠为他做了那种事,应该对他也不是那么排斥吧,那他们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像其他夫妻一样相处。
若不是左贤王,本来他要去找萧旻珠的,他和萧旻珠已经好久没真正地交谈过了。
那次的不算!
看着底下像蛆一样扭动的左贤王,魏蛟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魏蛟回到了平宛。
“君侯,请。”平宛郡丞神态谄媚地招待魏蛟,请他上座。
房间里,坐着其余一干陪侍的平宛官员,皆小心翼翼地讨好着魏蛟,太守现在还在衡阳,他们的主公却来了平宛。
平宛原本有一万驻军,临行前,太守将城中防务暂时移交了郡丞处理,先前被左贤王声东击西,引出去两千人,后面被钻了空子,一些匈奴人扮做出城的平宛士兵,守城的将领监守不严将他们放了进来,又因为郡丞后续调配疏忽这才酿成了大错。
不知,君侯会不会追究。
魏蛟姿态随意,翘着二郎腿斜坐在檀木椅上,意兴阑珊地摇晃杯中酒液。
宴席上,郡丞态度较为诚恳地对这件事认罪,“下官办事不力,恳请君侯责罚。”
还不待魏蛟出声,有几名官员就出来替郡丞说话。
“君侯,都是那左贤王狡诈,郡丞大人尽管有罪,也只是未能提前识破对方的阴谋而已。”
“请求君侯宽恕。”
几人就像是事先说好了一般接连跳了出来。
魏蛟看着并未生气,反倒一笑,“瞧你们,孤都还没说什么,你们慌什么?”
郡丞觑看他两眼,见燕侯并未问责,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其他人也以为燕侯不会再追究,皆变得放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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