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时,萧旻珠脸颊微红带着新妇特有的羞涩甜蜜,显然,这个罚很可能是夫妻调笑的一种。
对面两人神色各异。
杨箬是妒羡交加,杨夫人则是被人顶撞不虞的难看脸色。
别说他们听起来感觉难受不已,就是萧旻珠自己形容时也觉得牙酸老套。
若魏蛟在这儿,知道自己的光辉形象在她口中成了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昏君”,恐怕会气急败坏地跳脚。
杨夫人勉强道:“既然是君侯不让你下厨,那就算了。”
杨夫人现在看着箫旻珠是哪哪儿都觉得碍眼,只想快点打发了她。
陇西府。
袁淮璋急的在大堂踱来走去,他的两个好邻居魏蛟和刘元宗又打起来了,你说打就打吧,可偏偏陇西夹在雍州和幽州中间,两方的战场离陇西越来越近,如今对峙的壶口关更是离陇西边城就只有十余里之隔。
要是两军在壶口关打起来,很难不波及到自己。
为这事儿,袁淮璋急得嘴里都长了几个火疮。
这都快除夕了,他俩不回家过年吗。
可恨自己势力弱小,两人一个也惹不起,不然真想把两个都揍一顿,让他们也体验一下被人压迫的痛处。
有幕僚在此时进言道:“两方打了这么久也没分出个胜负,如今又在壶口关对峙了这么久,属下猜测,魏蛟和刘元宗两人其实也想各自打道回府了,只是没有一个好的契机,两人又都担心对方会卷土重来,这才不好退兵。”
袁淮璋问:“何时才能有契机?”
幕僚想了想道:“若不然将军请他们二人前来陇西,从中调和,为双方各自作保,签订罢兵条约。”
袁淮璋觉得有理,连忙写了两封书信,让人送去壶口关。
多年来他一直夹缝生存,谨小慎微,两方都未得罪过,想来他们应当会卖自己这个面子。
信使被人带进主账,“拜见燕侯,这是我家将军给燕侯写的信。”
袁淮璋怎么突然给他写信。
魏蛟拿来信封撕开,一目扫十行地读完。
宋辽凑过来,问:“君侯,信上说了什么?”
魏蛟冷笑,“袁淮璋请我今晚去陇西赴宴,不出所料的话,他应该还请了刘元宗。”
宋辽骤然神色严峻道:“难道袁淮璋和刘元宗联合起来办了一场鸿门宴,故意引君侯前去。”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君侯与刘元宗现在视同水火。
魏蛟将看完的信揉成团,扔进火盆,淡淡道:“去了就知道了。”
夜幕降临,庭院传出笙竹声。
美酒美宴,宾主尽欢。
袁淮璋举起酒杯,看向旁边人,热情道:“燕侯大驾,袁某不胜荣幸,在此敬你一杯。”
魏蛟抬手作势推拒,莞尔道:“将军先不急,为何刘元宗还没到,不会不给袁将军面子吧。”
一干陪侍的宾客皆因魏蛟这句话被惊得出了神。
袁淮璋神色一僵,他之前担心两人若知道对方会来就不来了,所以故意没说,魏蛟是怎么猜到的。
袁淮章笑着打哈哈道:“刘使君应当也快到了。”
他在心里惊叹,魏蛟这人果真行事古怪,不按常理出牌,知道他请了刘元宗还敢来赴宴,就不怕他做出个什么吗?
还是说魏蛟有信心自己与刘元宗联手都制服不了他。
袁淮璋眼神示意侍人倒酒,再次举杯道:“还未恭贺燕侯新婚,听说那位扬州的萧女郎生得国色天香,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次魏蛟没再推却。
听了袁淮璋的祝语,他饮尽杯中酒,嘴角勾了勾道:“那就借袁将军吉言了。”
陪同而来的宋辽看眼旁边君侯嘴角控制不住的笑意,内心感慨。
这段日子发生在魏蛟身上的改变,他这个陪伴多年的部将看得一清二楚,从前魏蛟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待在军营,紧盯将士们训练到天黑,空了就看摆在主帐的舆图,谋划下一步又该打哪儿,可近段时日,对方显然心思不太在上面,还总走神儿,太阳还没落山就想着往家里跑。
宋辽是过来人,哪能不懂刚成婚的小夫妻时时刻刻都想黏在一起的心思。
他与魏蛟,不但是上下级关系,也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当年他在战场中箭跌落马下,差点被对面士兵联合起来捅死,是魏蛟救下了他,从那刻起,他便决定会一直效忠魏蛟。
虽然魏蛟嘴上说自己是当家之主,他说什么妻子就做什么,但照宋辽对魏蛟嘴比心硬的了解,照这样下去,对方迟早会被妻子吃得死死的。
酒宴又过了半刻,一个爽朗的男音在门口响起,“袁老弟,真是抱歉了,我来迟了。”
刘元宗身穿深青色长袍大步走来,脸上的笑意在见到魏蛟那刻顿时烟消云散,他脸色一变,忌惮地后退一步,目光在魏蛟和袁淮璋两人中来回交替。
他质问袁淮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蛟按膝不动,看刘元宗见到自己恍若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害怕,不屑地冷笑。
袁淮璋一见双方一碰面就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站起身安抚刘元宗入座,“刘兄勿慌,你二位都是我今日请来的座上宾。”
刘元宗瞥眼一言不发的魏蛟,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的对面,身形略微僵直。
两人前一天还在打来打去,今天就坐到一起喝酒聊天,毕竟是他先进犯的荆城,刘元宗很担心魏蛟会突然暴起伤人。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滞。
袁淮璋作为今日宴席的东道主,自然要出面缓解这尴尬的局面,“我今日特意请二位前来,其实是为化解你两家的矛盾。”
话音刚一落下,魏蛟就冷笑一声道:“若不是刘使君领军夺我荆城,我们如今会坐在这儿吗?”
刘元宗脸色难看,不甘示弱地小声讥讽道:“荆城本来就是属于雍州的领土,燕侯好意思说夺这个字吗?”
两人一来一回,唇枪舌战。
一看这两人马上就要扯祖祖辈辈恩怨的架势,袁淮璋赶忙跳出来主持大局,“二位别吵,别吵。”
魏蛟抱臂冷哼,刘元宗也看不顺眼地撇过头。
袁淮璋:“……”这两人一个已经成家立业,一个都抱孙子了,还像三岁稚子一般吵来吵去。
袁淮璋:“刘兄与燕侯请听我一言,冬战苦寒,将士衣单,且粮草难继,再这样打下去,你两家不过也是两败俱伤,雍、幽两州位于大沅边境毗邻匈奴,若来年匈奴铁骑蹚过桑干河南下,二位兵少将寡又该如何抵挡。”
魏蛟和刘元宗皆沉默不言。
雍州和幽州位置偏北,不但远离权力中心,还不得不要为中原那些诸侯和皇室抵抗外族的侵扰,而匈奴就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南下抢夺粮食布帛。
袁淮璋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上。
“不若二位就此罢兵,家去吧。”袁淮璋劝道,让他过个好年可以吗。
刘元宗其实心动了,他虽然现在与魏蛟打看起来得难分伯仲,但他是紧急从兆都抽调的人马,现在偌大的都城空了大半,万一西戎那边生了其他心思,雍州恐怕会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他看了魏蛟一眼,意有所指地刺挠道:“袁将军说的容易,万一我一退兵,就有人重整旗鼓地打过来,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袁淮璋笑了笑,让下人拿来纸笔,“这个不难,今日我在此为刘兄和燕侯做个见证,你两家签个条约,就以两年为期可好,不进犯双方现有边界,和平共处,若有人违反条约,我就将今天签署的条约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来嗤笑那个背信弃义之人。”
随后袁淮璋又将早就草拟好的条约摆在桌前,找补道:“当然以我的了解,两位都是守信之人,肯定不会违反条约的。”
条约只是起明面上的约束作用,至于为什么定两年,多了,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只要他们当中有一方力量积蓄到可以完全吞并掉对方的力量时,条约就会形同虚设,少了,袁淮璋受不了两方不停地打来打去,扰他安宁。
两年时间刚刚好,足够让他们积存力量,最后决定胜负时也不会像现今一样拉锯来拉锯去,省得他到底战哪队的麻烦。
刘元宗掀开垂耷下来的眼皮,扫眼对面魏蛟的神色,矜傲道:“刘某倒是可以签,不知燕侯敢签吗?”
魏蛟撩起眸子,淡淡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话谁都会说,刘使君既然说签为何又不动笔?”
刘元宗:“为何是我先签,不是你先签?”
他要是先签了字,在外人看来岂不是他刘元宗是先妥协的一方。
夹在中间的袁淮章实在没想到这样两人也能吵起来。
他心累地出来劝阻:“要不您二位抽个签来决定谁先?”
最后,袁淮章看着手上墨迹未干的文书,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总算把这两尊大佛给送走了。
第31章 归
今个儿是新年, 萧旻珠给府上的女使小厮多发了两个月月例,准许他们告假回家过个好年。
魏蛟已经离开衡阳差不多快二十天了,还是杳无音讯, 萧旻珠估摸着魏蛟很可能要打败了刘元宗才舍得回来。
沈嘉月同样一个人在家,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关系已经十分熟稔,她今日就约了萧旻珠去寺庙进香祈福。
大堂香烟缭绕。
沈嘉月走到香炉前,双手捧起一炷香, 点燃后,虔诚地闭上双眼默默祈祷。而后, 又去香案边的小沙弥那儿求了一张平安福。
战场上刀剑无眼, 一个不小心身上就会多出个窟窿,宋辽已经把在战场上受伤当成是家常便饭,男人家觉得, 打仗嘛, 哪会不出血的,但作为妻子, 担心丈夫会受伤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宋辽过年了还不归家, 也不传个消息, 沈嘉月嘴上不说, 心里确实很着急,要是宋辽出了事,自己岂不是就成了寡妇,她女儿就没爹了,于是她就来寺庙给宋辽求个平安福, 等他回来让他贴身放到身上, 虽然不能保佑天降神兵,但好歹能当个慰藉, 求个平安心里好受些。
她见萧旻珠杵在一旁不动,眨眨眼道:“你要不也去给燕侯求一张。”
夫妻间回送礼物也是一种很好的情感交流方式,特别是像平安福这种东西,一想到有人牵挂你,担心你会不会受伤,那种感觉是无法言说的。
萧旻珠略一愣,她确实没想到要给魏蛟求平安福这件事,在她看来,平安福是需要很亲密的人去求的,但目前实际上她与魏蛟还并没好到那个地步,而且魏蛟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信教信佛的人,给他求了也不一定会带,说不定还会讥讽她竟然会信这个。
但萧旻珠也不好向沈嘉月明说自己与魏蛟其实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假夫妻,耐不住沈嘉月催促,只好也去求了一道。
两人从山上寺庙下来,回城路上遇到一列奇怪的队伍。
最前方的步辇坐着一名青灰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目露悲悯,神态平和地望向周围人,抬辇的是四位年纪瞧着十三四岁的青衣道髻少年,步辇加上老者的重量可想而知,但他们却步履稳健,仿佛肩上无物的轻盈。
步辇古朴典雅,四面都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色莲花,萧旻珠注意到老者和他身边的人穿着的衣服上也绣了同样的图案,这群人像是以青莲作信仰图腾。
她心中感到奇怪,问旁边的沈嘉月以往衡阳有没有出现过这群人,沈嘉月也道不知,“瞧着像是新冒出头的教众。”
幽州地处边境,多年来聚集了许多高鼻深目的异族人在这里安家,文化交流与融合,大家的信仰各有差异,因为需求不同,也就会产生新的宗教门派。
后面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破旧的人顶礼膜拜,他们手里皆握着一道折得小小的黄纸,口里高呼拜送张天师,虔诚无比。
队伍渐渐走远,萧旻珠只得放下车帘,将疑惑暂时压进心里。
夜空低垂,城墙覆雪。
寒风呼啸而过,带来一丝战栗。
几个士兵在城墙上打着火把巡逻,突然听到城下传来人声。
“快开城门!”
低头去瞧,城门前立着十余人马。
夜黑雪飞,他看不清对方手上拿着的令牌,君侯不在衡阳,上面交代时刻都要保持警戒,城门都是有宵禁的,这些人为何半夜突然造访,有士兵谨慎地问:“城下是何人?”
底下人回:“君侯回来了。”
闻声赶来的守城将军举着火把往下定睛一看,露出吃惊的面容,忙命手下人打开城门。
安静的长街渐次响起马蹄声,是往北边的方向。
窗外天色已晚,萧旻珠躺在床上睡不着。
那天过后,杨夫人开始从各个方面刁难于她,有时是抄佛经,有时是她让做香囊。
有借口能拒掉的萧旻珠都拒了,实在拒绝不了的就只能答应下来,就比如小桌上的那个只开了个头的香囊。
说是杨夫人睡眠不好,让萧旻珠做个安神香囊以表孝心。
当然萧旻珠也不是个温声吃哑巴亏的主,每次去杨夫人的顺安堂,也会把里面的几人气的敛声不语。
可谓是磁场不和,相看两厌,只是还没撕破脸皮罢了。
五日前萧旻珠开始抱病,干脆避开和杨夫人的相处。杨夫人却表现得不依不饶,还派吴嬷嬷来了两趟,看她是不是在装病。
寻常老夫人若不喜欢孙媳,尤其这个孙媳还很牙尖嘴利,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见到了顶多阴阳怪气,贬损几句;杨夫人偏偏是,孙媳给她找不痛快,她也要给孙媳找不快,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那种。
所以讨厌是愈久弥深的吗?
萧旻珠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外面突然传来“哐当”的一声响。
她坐起身,循声出去,却见门口位置站着一个潦草的高大雪人,对方也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大步往里一跨,萧旻珠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偷跑侯府里来了,正要开口喊人。
“是我!”
房里燃了炭盆,暖和得紧。
对方肩头的积雪渐渐消融,化成水滴,落在地板上,露出里面的铠甲。
眉毛和脸上的雪花也化成水滴流入衣襟,一张熟悉的俊容显露眼前。
鹿苑灯烛被点亮,人进人出地又热闹起来。
下人将热水抬进盥室。
魏蛟将戴着的头盔取下来放在桌前。
因着连夜赶路,他的眼角眉梢带了些倦意,下巴的青色胡茬也冒了出来。
萧旻珠打量着眼前阔别大半个月,形容稍显狼狈的青年,好心地问了一句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魏蛟目光泠泠,扫眼她说完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身影,就知她是嘴上说说的而已。
只淡淡道了声:“不用。”接着开始脱卸身上的战甲。
萧旻珠乖乖应了声好,站远了一点端看他脱衣。
魏蛟:……
对方坦然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像是在看小狗撒尿,小猫吃食一般。
魏蛟皱眉:“你…转过身去。”
“噢好。”萧旻珠自然地转身。
她刚刚在想,魏蛟跑去荆城揍人,还一连去了将近二十天,行军在外诸多不便,会不会好多天都没有洗澡了。
所以,刚刚魏蛟脱衣的时候,萧旻珠特意站远了一点。
她鼻子动了动,好在只闻到了一丝冷冽的冰寒气息。
脱得只剩里衣的时候魏蛟转身去了净房沐浴,连夜赶路,冷风打在裸露出来的脸颊和手背时,宛若无数小刀割肉,随后变得麻木一片,直到身躯漫进温暖的热水中,仿佛才又活了过来。
魏蛟拿起木瓢舀水从头顶浇落,突然被右脸上突然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痛痒牵扯了注意力。
他没忍住用手去碰了碰,咧嘴啧了声。
因着这些时日常在冷风雪天里跑马,加上又没注意遮挡,魏蛟的脸给冻伤了。
当时宋辽得知后笑得不行,称他这是伤了脸面,千万不能留印儿,有的女子比较重视丈夫的相貌,要是破相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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