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这句戏言,让魏蛟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又不是女子,何必需要在意相貌,况且,萧旻珠在不在意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儿,他把她娶回来就只是当一只好看的花瓶摆在房间,应该是萧旻珠小意讨好地依照他的脸色行事才对。
在心理暗示下,魏蛟终于从大脑的犄角旮旯里找出来最初娶萧旻珠时给对方安排的定位,自认自己才是有主动权的一方。
魏蛟穿好衣裳从净房走出去时,萧旻珠还没有回床上,触及对方望过来的眼神,魏蛟略微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君侯的脸怎么了?”萧旻珠问。
刚刚魏蛟进门时萧旻珠就发现对方的脸颊和额头的有几处发红,本以为是被外面的冷风吹的,一会儿就好了,不想这会还是红彤彤的一块,仔细看还有裂口。
魏蛟用听起来语气无所谓地道:“没什么,赶路的时候被冻伤了。”
实则在暗暗观察萧旻珠的神情。
果然被宋辽那厮说中了,女子不仅在意自己的相貌,还在意夫婿的外貌。
魏蛟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如何补救,而是想的是若对面的女子敢露出一点嫌弃他的神情,那那他就把她休了,让她回扬州去。
萧旻珠丝毫不知自己的危险处境,见魏蛟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相貌,斜看他一眼道:“君侯难道觉得自己现在这副尊荣很好看吗?”
魏蛟脸色顿时黑得像块烧焦了的碳。
好啊,她不但嫌弃自己还嘲讽他,他要……
“不过还好,不是太严重。”萧旻珠凑近,用手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来回仔细瞧他的脸。
魏蛟眼底的阴暗情绪在萧旻珠触及到他脸时,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青蛙被温水煮时的茫然。
萧旻珠牵着魏蛟的衣袖让他坐到低点的凳子上,随后又转身从妆奁里翻出了个玉白小罐。
“这是先前买的面霜,滋润保湿的,抹在泛红的地方有用。”女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抹冰凉挨上脸上的皮肤。
魏蛟脑子一团浆糊,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被女子压在椅子上,脸被人随意地抹来抹去的局面。
他觉得自己身为一方诸侯的尊严受到了挑衅,闷沉沉地道:“做什么,给你胆子了是不是?没规没矩。”
说着他就要推开女子起身。
萧旻珠却一手压住他的臂膀,像教育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训斥道:“听话,还有一半没涂完。”
萧旻珠想起了从前她家里养的那只黑猫,平时乖乖地让她吸,一到了剪指甲的时候,就想着从她的手上逃脱。
若旁人用训责的口吻让魏蛟听话点,魏蛟只会认为那个人在挑衅自己,他可以保证那个人甚至活不过今晚。但现在,当温热的气息擦过他的耳畔时,魏蛟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细密雷电击中一样的酥酥麻麻。
整个人顿时宛若一根绷紧的弦。
魏蛟彻底安静了。
萧旻珠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专心致志地给魏蛟涂霜。
魏蛟坐在椅子上,虽然他很高,但坐在椅子上也比萧旻珠矮了一大截,萧旻珠为了方便直接是用半蹲马步的姿势站在魏蛟身前。
但因为裙子很长,放下来的话,隔背后看就像是萧旻珠坐在魏蛟腿上,压实了似的搂抱在一处。
青竹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般的情景。
她霎时低下头,脸部羞红,故作端肃道:“夫人,君侯,吴嬷嬷在外面有事禀告。”
萧旻珠从魏蛟身前退离,手上还沾染着小坨没涂完的白色脂膏,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直接抹自己手背上了。
“让她进来吧。”
魏蛟靠在椅背上,顶着油亮亮的脸问:“哪个吴嬷嬷。”
丝毫没意识到此时自己脸上的神情像是大猫被撸爽了的放松闲适。
萧旻珠看他一眼,“在祖母身旁伺候的吴嬷嬷?”
魏蛟一挑眉,“她何时回来的?”
萧旻珠:“□□日前吧。”
自那日她特意问了杨夫人起身的时辰,萧旻珠每回都是掐点去顺安堂请安,吴嬷嬷尽管看不惯她,却也无可奈何。从前两天起,萧旻珠“抱恙”无法晨昏定省,不知杨夫人这是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
第32章 没安好心
吴嬷嬷进来, 触及魏蛟冰冷思索的眼神忙低下头请安,心想君侯果然是回来了,不枉她今日来这一趟。
“老夫人亥时睡下后, 方才头疾突然犯了, 难受得紧怎么也睡不着,老奴斗胆过来请夫人过去陪陪老夫人。”
吴嬷嬷虽问的是萧旻珠,可也是在说过魏蛟听。
君侯与杨夫人祖孙两年未见, 感情难免疏淡了些,但知道杨夫人生病的消息, 身为孙子怎么也该去探望探望。
萧旻珠脑中正在想推拒的理由。刚刚她没留心, 在魏蛟面前表现得就和正常人一样,这会儿突然当他面说身体不舒服有点太假,万一戳穿了她从前几天就开始装病就不太好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 她一点都不想出去。
再说了, 杨夫人身边有体贴的女使伺候,还有可人的侄孙女, 她去了于事何补?更何况杨夫人本身就看不惯她, 让她去侍疾, 恐怕也是哪哪儿都不满意。
魏蛟靠在椅背, 微微仰头道:“她不懂得照顾人,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这会儿天色很晚了,让老夫人好好休息,明早我再带她去给老夫人请安。”
魏蛟口中的她, 乍一听泛着不熟的劲儿, 但他下意识地为对方开口,却能让人感觉到已经将对方归在了自己的羽翼下。
君侯都已经发话了, 吴嬷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不甘地离开鹿苑。
等人走了,魏蛟从座位上起身,他刚觉得不舒服,拿手摸了脸,这会儿手指上都留有了那种油腻的触感。
“这东西多久能擦掉,不会让我睡觉都涂脸上吧。”魏蛟忍不住问。
刚刚魏蛟帮她说话,萧旻珠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别说古代,就是说思想开明程度更高的现代,长辈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第一个喊的基本也是儿媳去伺候,不会叫自己的儿子,男人家也觉得妻子代自己侍候长辈是应该,没想到魏蛟还挺深明大义,知道这个时候请郎中比请媳妇管用。萧旻珠心中对魏蛟不免提升了几个好感度。
她贴心地答道:“这个就是要过夜才更有效果,而且,君侯我看你嘴唇也裂开起皮了最好也涂点油膏。”
魏蛟一听,眉毛皱得老高,“我不涂,那是你们女人家涂的。”
自己大老爷们被按着用萧旻珠的面霜把脸弄得油亮亮的已经够羞耻了,一听还要涂口脂,魏蛟坚决不同意。他从前风里来雪里去,除了伤口出血很严重,像这些小伤魏蛟都是不放在眼里等它自己好。
不知道最后萧旻珠最后用了什么手段让魏蛟听了她的话。
睡觉前,魏蛟抱着铜镜,盯着镜面中自己整张脸连着嘴巴像抹了猪油一样反光,语气不太高兴地问:“这能有用吗?”
“信我,坚持涂两天就好了”萧旻珠躺下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快睡吧,很晚了。”
魏蛟就像是一个持续不断散发热气的暖手炉,萧旻珠躺在他旁边,尽管两人是分开盖的被子,但魏蛟睡在外面挡住帘子的缝隙帐子里都是暖烘烘的。
今日是正月初二,也是崔琰与萧青雁新婚的日子。
本来就是一年到头最为吉庆的时期,在这样的气氛下,两人的婚礼也办的十分热闹。
原本崔琰寄住在昌平太守府,但因为要娶妻,他在城中另盘下了一处二进的院子当做新宅,萧青雁则由兄长萧平戈亲自护送出嫁。
萧平戈文武样样不济,性格也是粗糙马虎,只多亏了有萧奉当爹,才成为扬州州牧的继任者。此时他饮多了酒,攥住他新妹婿的手臂,咧着嗓子道:“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裴将军可得好生看顾,不然我萧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妻子的娘家人用批评警告的语气对待,崔琰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不喜,但很快他便收敛神色,恢复一派谦和君子的模样,“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待青雁的。”
萧平戈这才满意地松开手,与人继续喝酒去了。
萧青雁身穿火红金线勾勒的嫁衣,听着外院隐隐传来宾客的欢声笑语,她紧张又期待地攥住一片裙角。
大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紧接着头顶上的盖头被人取下,萧青雁缓缓抬眸,凝视面前锦绣红装,在背光下神色罩上一层朦胧的青年郎君。
萧青雁红唇轻轻一动,“夫君。”
第二日醒来时,萧青雁浑身都酸软乏力,但她心中却觉得熨帖,大礼即成,应当什么也不会改变了吧。
她带来的侍女流禾扶着她起身梳洗换衣,一边道:“郎君两刻钟前醒了就回前院晨练去了,临行前吩咐用完早饭后会带夫人去太守府敬茶。”
萧青雁颔首。
崔琰父母都已经不在世,危难时是李修这个舅舅救济了他,对其恭顺孝敬也是应当的。萧青雁招来伺候崔琰的下人,问太守府的人员构成以及他们的喜好。
从仆妇口中得知李修一妻三妾,妻子王夫人生了二子一女,三个妾室都无所出。
萧青雁从小就在母亲卞夫人身边熏陶长大,对后宅那些私事不说了若指掌,也是颇为了解。这么多年,一个妾室都没生下孩子,李太守的子女都是从王夫人的肚子里生出来,可想而知对方的手段绝对不简单。
萧青雁心中生出庆幸,好在王夫人与她没有利益纠纷,不然这样一个城府颇深的女人她恐怕难以应对。
新婚的第二日,萧青雁穿了一身红色妆花赤金交领长袄,胸前垂下一只金镶玉祥云玉坠,黛眉红唇,肤色胜雪,额上贴了花钿,与精致的妆容交相辉映。
流禾打趣道:“郎君见到这样的夫人,莫不是会像奴婢一样看痴了去。”
萧青雁故作羞恼地去瞪她:“好个贫嘴的丫头。”
女为悦己者容,被丫头这样夸赞萧青雁心中又喜又慌。
崔琰会喜欢她这样吗?
萧青雁自从做了那样的梦,心中只想着该如何改变未来的结局,而嫁给崔琰就是就是最简单的办法,她一开始只以为自己对崔琰的执着只来源于急于摆脱自己悲惨不尽人意的生活,但现在萧青雁觉得自己对崔琰应当是有几分喜欢的。
或许是相看时青年温润知礼的印象触及内心,也许更早,来于帝王漫不经心朝自己瞥过来的那一眼,萧青雁就已经心乱了。
流禾扶着萧青雁朝门外走。
萧青雁与萧旻珠两个身为堂姊妹,眉眼间其实是有两三分相似的,但因为一个清丽,一个明艳,所以旁人初看并不会觉得两人会是姐妹。
当崔琰走过来见到盛装打扮的萧青雁时,神色出现一抹恍惚。
萧青雁见崔琰面容怔然,在他眼前招招手,轻轻地唤了句:“夫君。”
崔琰很快回神,嘴角挂上一抹柔和的笑意。
“夫人请。”崔琰换下了昨日大喜时的红色喜服,穿的月白暗纹绫缎袍子,显得格外玉树临风。
萧青雁害羞地敛下目光,将手搭在了他的小臂借力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
太守府人口不多,王夫人的女儿在年前嫁去了南阳,府上的两位爷早已成了亲,是以夫妻俩在走进正堂时也就李修和王夫人以及两个儿媳在。
萧青雁一一见了礼,又派人送上了精挑细选的礼物,给李修的是一个雄鹰木雕,送王夫人的是一个花丝点翠如意,两个妯娌各一件红宝石金钗。
见新妇这样出手阔绰,几人俱是一惊。
作为扬州牧的嫡女,萧青雁的陪嫁十分丰厚,整整有六十六抬,比先前萧旻珠出嫁时多出三十抬。
送出礼物蕴含的心意暂且不提,但绝对很贵。
王夫人并不似萧青雁想象中的那样咄咄逼人的长相,反而生得格外柔和,她收回面上流露出的一丝惊讶,勾唇笑道:“你有心了。”
接着又让人取来她提前备好的礼物,是一个品相看起来不错的碧玉镯子,但在价值不菲的点翠如意面前显得有些相形见绌,王夫人依旧秉持着温和的笑意:“家中不丰,不及扬州萧家阔绰,你不要嫌弃。”
萧青雁在母亲卞夫人身边见过许多好东西,自然也练出了一双慧眼,一眼就看出了王夫人送给她的玉镯面上看着不错,实际上并不值钱。好歹也是一郡之首,王夫人也掌管府上中馈多年,怎么可能就只送得出这么一件礼物,说到底还是对自己这个新妇不怎么看重。
萧青雁也不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在明面上闹起来。
“舅母说笑了,青雁怎会嫌弃。”萧青雁压下心中一丝不高兴,笑着接过礼物,站到了崔琰旁边。
王夫人拿出长辈架势:“阿琰父母不在了,如今你们成为了一家人,合该早早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
崔琰不语。
萧青雁面上则带着新妇的羞意。
又待了半个时辰,大夫人留他们吃饭,萧青雁和崔琰推拒后准备告辞。
“对了。”王夫人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道:“梧桐巷子那边你们才搬过去,一定还缺人手,让紫芙和素月跟着你们回去吧,这两个丫头是阿琰住在府里时就在房里伺候的,办事妥帖,有什么使唤她们二人便是。”
崔琰心中无所谓,但总归是长辈的心意不好拒绝,不过是多两张嘴吃饭罢了,“那便多谢舅母好意了。”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侍女从人群里走出来。
萧青雁看清她们的长相就下意识地想拒绝,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长得娇媚,说不清到底是给人当丫鬟用的还是通房。
萧青雁暗暗咬牙,王夫人根本没安好心。
一听到崔琰同意,萧青雁又觉得委屈,他为什么会同意把两人带进府上,是因为从前就与她们有过首尾吗?
回想梦中即使崔琰很宠爱三妹妹,但因为邦交和维持朝堂稳定,依然纳了三宫六院的妃嫔。
古往今来,男人后院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女人,她的父兄也不外乎如是,就连从前的魏蛟府里也有好些个或拉拢或招抚送进来的女子。
但魏蛟从不会跨进那些女人的屋子,就连她这个正妻平时也几乎见不到对方,也只有在必要席宴时才会像对方的附属品随他出席。
并且府上的女人和她一样,对那个暴戾恣睢的男人都是又惧又怕的心理,若不是看中他身后的权势,恨不得就此离开燕侯府。
但崔琰,确实不同的。
一想到,日后要与那么多人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萧青雁的内心因为妒忌不忿波澜起伏。
萧青雁不禁思忖,对于这件事,三妹妹从前又是如何平衡的呢?
天色已经大亮。
昨晚下了雪, 现在积到石板路上,下人还没来得及清扫完,萧旻珠小心翼翼地抬脚, 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摔了。
走在前方的魏蛟需要时不时回头才不至于甩落萧旻珠一大截。
魏蛟性子急, 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走快点?”
他们已经出门一刻钟了,半程路都没走到。
萧旻珠撇了撇嘴道:“君侯若嫌我走得慢,要不然你先去吧, 我和白桃随后就到。”
本来要比平时起早一个时辰去见自己不喜欢的人就烦,魏蛟还一个劲儿地催, 萧旻珠现在听对方讲话就跟扰人清梦的鸟叫声一样烦人。
魏蛟发出啧的一声, 几步走到她面前,随后像是不自在地挠了挠耳廓,说话的语气却散发着一股子高傲的气息:“你要是怕摔的话, 要不然搭着我的手。我可不是可怜你, 只是觉得你这样走半个时辰都不已经能到顺安堂。”
魏家后面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白桃夹在中间,觑看两人神色, 莫名感觉到一种好好磕的气氛, 牙齿紧紧压住嘴唇克制自己嘴角上扬的举动。
萧旻珠看眼伸到面前的一只黑色劲装紧裹的手臂, 一时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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