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也不用勉强，这种碰运气的事，千万别贸然跟陌生人去矿场。”
克鲁斯十分殷勤，爱洛不由多叮嘱了几句。
奥萨尔手下的人执行力强，回头一门心思帮她找产地，陷入危险就不划算了。
送走了克鲁斯，布伦特问道：“我们买矿石，是在为将来的颜料工厂做准备吗？”
爱洛摇头说：“先找到大量的紫石矿再说。如果有人看过画上门询问，没准儿市面上的颜料矿石要涨价。”
卡罗琳借给她的那幅肖像画圣诞节前还回去了，现在画廊二楼的展示区很空旷，《桦树林》在家里挂几天，过完瘾要赶紧搬过来，上面用了新颜料，敏感的行家肯定不会错过。
画师们在工作区开工，爱洛回到顶楼办公室，翻看她的日程表，这个月的主要工作，是制定一份全面计划，为博格亚绘画学校正式开学做好准备。
对于兰吉利的整体教育现状，侯爵大人当初提议后，爱洛就开始研究了。
从时间安排上来看，绝大部分学制超过两年的学校，无论私立公立，都会按照季节放假。
贝德拉尔的冬季下学期1月20号开始，博格亚虽然不属于基础教育类，也要大概遵从这个时间，不能晚于二月第一周开学。
教师聘任，招生，同各部门打交道等等学校运营的事，听起来复杂专业，但对伊芙琳来说，难度并不大。
这是一家职业学校，首次招生不会超过20人，规模小到比不上女校低年级的一个班。她日常虽然忙，可要管好这所袖珍学校，毫不费力。
爱洛作为最大股东，要为学校负责，目前担任教务长，主管教学，注意力全在课程设置和招生规则上，其他的压根儿不用操心。
两天后，博格亚绘画学校第一次筹备会议在画廊三楼办公室召开。
身为股东之一的艺术中心代表克雷格勋爵没有参加，只安排卡拉梅列席。会上，爱洛和尚在兰敦度假的伊芙琳讨论了学校的各种细节。
“教学大纲出了一版，作为这是学校成立的目的之一，暂时以人像画为核心。需要招聘一到两名老师负责基础课程。招生范围是年龄20岁以下，毕业于其他专业绘画学校或者助理画师以上水平的人。”爱洛看着笔记本，对伊芙琳说道。
“你把任职要求写清楚，我来找合适的老师。”
伊芙琳没有迟疑，她的人脉关系正当用，接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办，登报纸吗？”
“不是，”
爱洛说道：“发布招生简章，通过几家协会，认识的画师们，或者附近的商行把消息传出去。”
伊芙琳笑了：“看来你对自己的名声很有信心。”
“主要是规模小，加上对于学生的水平有要求，从业内找到合适人选的概率比较大。”
爱洛解释说：“真要在报纸上打广告，万一人们以为是以学校之名在招学徒，我们哪有人手来筛选？”
“有道理，按照时间表，2月1日开学，还有十来天，来得及。”
伊芙琳抬头问道：“教室随时能用吗？”
卡拉梅回答说：“能，桌椅教具是现成的，宿舍区也清理过，学校挂牌前全部登记在册。”
“尽快完成招生，你的简章什么时候能发出来？”伊芙琳雷厉风行，开始布置工作。
“明天上午贴在学校门口，其他的由布伦特负责送到各协会和附近的店铺。”
爱洛打算写一张大大的广告，然后让达格妮抄上几十上百份小传单，半天绝对能发完，在特定的地点传播，才能让有意向的人看见。
“可以，行政事务谁负责？”
伊芙琳经验丰富，学校要运作，管理架构必须清晰。但目前似乎只有爱洛和她的仆人在干具体的活儿。
“这个，”
爱洛看了卡拉梅一眼，说道：“原本是想和克雷格勋爵商量，请艺术中心安排人员管理，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当然了，”
卡拉梅笑道：“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在负责，如果能够得到您的信任，我很愿意。”
学校和中心挨在一起，方方面面少不了联系，有个内部人员，做什么都方便。
“你来做行政主管很好。”
伊芙琳没有上来就让卡拉梅做总务长。别看芝麻大一点儿的学校，这个职位很重要，在共事过之前，她是不会随便放人进学校管理层的。
“今天就到这里，招生由爱洛决定，三天后我们再开一次会，我18号要回康布瑞，争取在那之前把重要的事定下来。”
筹备会议开的很成功，当天晚上爱洛把详细要求写出来，精简出关键词，抄在巴掌大的硬纸上，第二天上午让布伦特和里克分头发出去，下午两点多，就有人到学校咨询了。
加西亚画廊西侧，有一条通道，墙上的金属铭牌不起眼，其实是博格亚绘画学校的大门，爱洛的招生广告就贴在外面的墙柱上。
顺着通道往里走，迎面是宿舍楼，向左几步，才能看见庭院南侧的教学楼。
当天午饭后，卡拉梅在一楼教室接待了好几位想要报名的人。
“这里有细则，如果各位符合条件，请在后天上午9点参加考试，合格之后即可入学。”
卡拉梅慢声细语对年轻的男士们讲解具体流程，内心大加赞叹，“泰勒小姐的效率真高，昨天开会定下计划，今天就有人来报名，按照这个速度，绝对能按时开课。”
第245章 机会均等
爱洛并不清楚行政主管的感受, 她此时正在画廊接待熟识的画师朋友，各家都有推荐人，还被埋怨道：“你办学还需要发传单广告？直接去各家画室说一声, 只怕都要挤破头。”
“呵呵，”
爱洛笑而不语，那么做不仅得罪同行，来的人也未必符合她的要求，到时候很难拒绝：“因为学校刚起步, 一切都在摸索中，多谢大家的支持。”
虽然好说话，但标准不能打破，请被推荐人准时参加入学测试，好声好气送走众人之后，爱洛让布伦特紧急采购纸笔颜料, 就这半天的情况反馈来看，报名的人少不了。
卡拉梅一个人忙不过来, 临时从艺术中心借来两名老员工，帮忙接待学生，布置考场。
忽然之间, 隐藏在临街建筑里的博格亚绘画学校似乎火了, 窄窄的通道里人来人往, 极为热闹。
正式发布招生信息的第三天, 笔试日。
一大早, 仅容两人通过的校门口水泄不通，一个考生两三人陪同, 惹得附近店铺里的伙计们频频观望。
里克跟卡拉梅在教学楼一层的临时办公室审核基本资料，查看毕业证书或者各家画廊画室的推荐信, 确认本人信息无误，发给表格填写后，才会让其去隔壁教室等待考试。
今天是学校的大日子，爱洛调来了她去法尔西时画廊的临时管理人，比利·约瑟夫和另一位独立画师巴瑞·布莱特管理考场。
十人一组，需要根据题目在固定的时间内作画，检验绘画功底，避免水平差距过大，届时跟不上进度。
爱洛作为主理人，在另一间教室批阅每半个小时送进来的一摞画，测试者很快就能得到能否进入面试的通知，流程运转极快，十二点前后，上午报名的人都拿到了结果，大约40%的人进入了第二天的面试。
冬日天黑的早，五点左右，持续了一整天的招生入学考试结束了，共有六十多人报名，三十五人通过笔试，面试过后会留下二十人。由始自终公平公开，但录取率不算高。
伊芙琳同样在现场盯了一整天，等爱洛整理完手里的资料，才对她说道：“我请你吃饭，另外有话要跟你说。”
“嗯？”
爱洛见她很严肃，不知道是什么事，连忙收拾好文件，一起去了附近的餐厅。
天色将黑未黑，正是吃饭的时候。点完菜，伊芙琳喝了一口餐前白葡萄酒，脸色稍稍放松下来，说道：“一天内招生基本完成，看来你在绘画界的地位比我想象中还要高。不过，”
校长大人皱眉：“我怎么看见最终进入面试的人里有不少女孩子，都有十几二十岁了。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来管理男女混校？”
“男女混校？”
爱洛按照职业学校的理念操作，根本没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停顿了片刻解释道：“学习绘画不分男女，只看能力。能够一直关注业内动态，想着继续深造提高的人，肯定是想做独立画师，我当然不能因为性别拒绝她们。再说了，我不也是个女孩子么？”
“但是，你这是寄宿学校，只有一栋宿舍楼不说，招收的学生都在十四岁以上。”
伊芙琳瞪了她一眼，“我不是反对招收女生，而是你没办法解决现实矛盾。你想过没有，孩子们的生活怎么分开，谈恋爱了管不管？”
“我…”
爱洛张了张口，理直气壮说道：“我只管教学，别的归您。”
伊芙琳被女画师兼前员工的无赖惊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点头道：“我的解决方案，要么只招男生，要么只招女生。”
“不行，”
爱洛脱口而出，眨巴两下眼睛，放软声音找理由：“我的招生要求是达到一定的绘画标准，人家都过了，因为性别原因再反悔，多不合适啊。我们可以灵活调整一下，嗯，既然是地方不够大的缘故，只为女生或者男生提供住宿怎么样？要我说，都是大人了，如果不是外地来的，未必愿意住校呢。”
侍者开始上菜，两人按下这个话题，安静的吃了半晌，伊芙琳考虑过后觉得也是个办法，开口说道：“回头调查一下，有住宿意愿的人多不多，一共二十个人，应该可以协调。但是，学生之间谈恋爱怎么管？”
“为什么要管？”爱洛挠头问道。
“你说呢？”伊芙琳敲了敲脑袋，她也有点儿糊涂了。
这是面向普通人的绘画技能学校，不是她掌管的封闭式贵族女校，没那么多的禁忌。
只是，年轻的孩子们为了大好的前途来学习，如果产生感情容易受影响，要是来自过于保守的家庭，还可能会对学校的名誉造成损害。
“十六岁以上可以签署告知书，提醒后果自负，十六岁以下由监护人承担责任。”
爱洛顺嘴出了一个主意，关于监护人和未成年人的权利，她可是做过深入研究的，很清楚该怎么处理。
伊芙琳笑了，无奈说道：“要说你办事谨慎，什么都不懂，可画廊和学校都开起来了。要说你胆子大，对于根据年龄划分的权利和义务知道得还挺多，生怕踩线似的。真是不明白，这种矛盾的事会在一个人身上出现。”
“那是因为我经历过没有身份的生活，曾经对《帝国继承法第二修正案》感兴趣，当然要关心每一个年龄段的合法权利了。”
爱洛暗笑，见校长大人接受了她的提议，端起高脚酒杯说道：“感谢您的理解，我现在更有信心了。”
“是长大了。”
伊芙琳笑着评价了一句，接着说道：“你需要两位老师，我有人选，要听听你的意见。”
“是认识的人吗？”
“没错。贝德拉尔的雷吉娜老师和莎瑞娅老师，她们因为各种原因，本学期正式离职。我前两天问了一下，都还在休假，所以想推荐她们来你这里。”
伊芙琳思来想去，觉得虽然她在教育届人脉广泛，认识很多老师，但爱洛的学校初创，作为一间专业学校，除了有些名气，横向比较，各方面条件其实很一般。
加上大股东兼教务长十分年轻，贸然引荐外来者未必能合作愉快，反倒是以前的同事知根知底，不需要在磨合上花费时间精力。
“能说说她们为什么离开吗？”
“雷吉娜的丈夫调到了海军部后勤处，她要跟来兰敦一起生活，整天闲在家里不合适。她跟我说过想要找一个类似的教师职位。”
“这么说，她要在兰敦定居？”
爱洛想到雷吉娜引以为傲的花园，很为她遗憾，要想在兰敦建起一座同样的庭院，可没那么容易。她新房子的后花园，还要等到春天才能换品种呢。
伊芙琳接着说道：“莎瑞娅老师在康布瑞城休养了几年，身体大为好转。她的家人朋友都在兰敦，因此想回来。林湖女校也给她抛出了橄榄枝，但那里的课程压力比较大，她没想好要不要回去。”
“雷吉娜没问题，可以教授线条基础和色彩课程。可莎瑞娅老师是教授语言的，我这里不开这门课，总不能让她来当班级老师吧？专业岂不是浪费了？”
说完，爱洛瞪大眼睛：“莫非我要以学校的名义给自己请一位家庭教师？没错，我的法尔西语是退步很多，上次去帕合在某些场合的确需要翻译，但真不至于这样。”
“呵呵，”
伊芙琳笑道：“你大概不知道，莎瑞娅老师虽然只教授语言课，但她从小跟着家族画师学习，在这方面的造诣不比绘画组的老师们差。”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爱洛吐了吐舌头，“太好了，她可以开一门大陆国家绘画鉴赏课。很多国外的名作书籍，我都看不太懂，就好像画画的人什么都会，默认掌握了所有语言一样。”
“艺术是通用语言，是心灵的碰撞，无需文字即可通晓。这不是你们绘画界的名言吗？”伊芙琳调侃道。
爱洛撇嘴：“讲述绘制过程的专著可都是以文字为主，我的书卖到大陆各国，翻译版比兰吉利语的版本贵一倍呢。”
两人达成一致，等第二天面试过后，伊芙琳出面邀请两位老师吃饭，同爱洛聊入职的事。
次日的面试由爱洛和伊芙琳主持，卡拉梅记录，和每一位通过初试的学生谈话二十分钟。
内容包括笔试中展示出来的技法特点，各自的职业规划，学校的教育理念和方向等等，经过两天奋战，最终录取了二十二人。
其中，男生十六人，年龄在14岁到22岁之间，有画室学徒，助理画师，也有不少人来自各种级别的绘画学校。
女生六人，都在16岁以上，因为市面上画室很少招收女性学徒，所以她们全是专业女校的毕业生。
人数比原定计划多了10%也没问题，因为教室足够用。
一个班的课，三位老师绝对能照看得过来，画廊还有那么多独立画师，都是兼职教师的不二人选。
经过现场调查，女生没人住宿，宿舍楼可以全部安排给男生。
又不是封闭型女校，即便有地方住，家里人也不放心，走读是理所当然的选项，不用费神，男女混校的事儿就解决了。
来博格亚绘画学校继续学习的年轻女生，多少都和绘画届有点儿关联，全被爱洛的个人成就吸引鼓励，准备成为下一位自食其力的女画师。
面试时了解到大家五花八门的想法，爱洛暗自警醒：“课程设置既要适应市场需求，还得考虑个人方向。超写实本身并不是大众高产的画法，万一真掌握不了，只能想法子让大家学点别的。”
第246章 老同事
经过反复核对的录取名单贴在了学校门口, 上面写着二月一日开学，要求提前三天前来报到。
因为属于合作办学，翡冷翠艺术中心提供教学地点, 爱洛只需要负责运营费用，包括绘画用品成本，人员工资，行政支出等，最终定下的学费是每年12几尼, 可以按季度交，最大限度降低学生们的一次性负担。
宿舍是两人一间，每人每月1.5先令，在兰敦一里街这样核心地段，生活成本跟免费没什么区别。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爱洛在招生结束后的第二次筹备会议上，对伊芙琳校长说道, “要把宿舍楼一层隔出一半作为厨房和餐厅，差不多三天完工, 肯定能赶上开学。”
“我找了修缮处，施工人员下午进场，”
卡拉梅汇报说：“厨师, 清洁嬷嬷和侍女共计五人, 从后勤部门调过来, 学校只需负担一半的薪水。”
“你只管把教学搞好, 别的都好说。只是, 财务部门让谁来管呢？”伊芙琳又问了一个让她头痛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