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只在圣诞舞会的时候去过一次，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走吧，先在画廊逛一圈，然后去贝格曼街新开的一家餐厅试菜，我请客。”
爱洛不是很想讨论权利更迭或者皇位继承之类的大局，只要别人说起来，她不是一问三不知的外行就行了。
就算公主成了女王，也不能让她做御用画师哪？
三天后，这件看似和平民女画师无关的事进入了爱洛的生活。
科特娜亲自邀请爱洛前往舍维斯特尼宫，说殿下新入住的寝宫需要重新装饰，准备同她喝茶聊一聊细节，以便尽快动笔。
“十分荣幸，明天上午我会准时抵达。”
爱洛陪同矜持许多的女官在画廊参观了小半天，好不容易把出宫透气的首席侍从送走，接着就去学校找雷吉娜换课。
这可不是普通的茶会，是获取订单的客户拜访和售前介绍，得打起精神做好准备，别的事都靠后。
天色微明的清晨，身着灰绿色尖领排扣长裙，头戴正统的宽檐帽，手拎棕色牛皮方包，一幅业界精英模样的爱洛，在女仆管家的前后照应下，不算低调的抵达了目的地。
马车从国王街中段的一道侧门驶入，在草坪和古老建筑中间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公主的二等侍从女官阿普站在门廊下，正在和身边的侍女说话。
“似乎升职了。”
爱洛让莱莉和达格妮先下车，在阿普和她们俩打过招呼后，才扶着布伦特的胳膊，微笑着站在车门前。
“您真准时，我正等着呢。”
阿普满面春风，扭头安排道：“佐拉，帮爱洛小姐拿外套，今天由你服侍。”
爱洛挑眉说：“我还担心太早了进不来。”
“怎么可能，殿下喝咖啡的时候还在念叨，请跟我来。”
阿普在前面领路，一行人七拐八拐绕过两道走廊，从一处大理石楼梯上去，进入一间很大的会客厅。
“公主目前住在东侧的格丽斯殿。”
阿普介绍近况，让侍女上茶和点心，又去走廊指挥女仆搬东西，忙得团团转。
这会儿比约定时间早了二十分钟，屋里安安静静，门口的侍女垂手静立，只有窗外不时传来的鸟叫声。
坐在紫红色的皮质沙发上，爱洛手里捏着红茶杯东看西看，观察尤朵拉公主现在的生活环境。
满墙的金色浮雕不怎么亮堂，仔细看会发现有很多脱落，墙纸暗沉，木窗掉漆，家具艳丽。大气归大气，但整体风格偏向奢华却又露出颓色，不知道多少年没更换过了，公主肯定不喜欢。
“不重新装修，单挂几幅画似乎改变不了现状。”
爱洛一直在沉思，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盛装长裙的尤朵拉才带着七八个侍从女官走进会客厅。
“祝您今日愉快。”
看见正主，爱洛站起来，向面容威凛的公主行屈膝礼。
“坐。”
尤朵拉公主眉头微蹙板着脸，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本来要跟你聊画的，但临时见了几个人，没有太多时间讨论了。我会在这里住很久，但现在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皇室总管也没什么好办法。你先按春季万物复苏的内容画二十幅风景。尺寸要大，画法不限，色调明亮，完成一幅送一幅，越快越好。”
公主殿下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与其说喊爱洛来商量，倒不如说是吩咐。
“是，我会分两到三种风格，您挑喜欢的放在寝殿。”
爱洛察言观色，感觉尤朵拉似乎很疲惫，直接给出方案。
别看公主说的画法不限，但要求绝对低不了，看情形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磨细节，更不可能她画几幅小样让公主来定，只能快速反应，希望当场得到明确的答复。
“可以。”
尤朵拉点点头，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一名脸生的侍从官匆匆进来，低头禀报说：“议长大人提前到了，我安排他在丰收厅等候。”
“嗯，科特娜和爱洛谈吧。”
尤朵拉随即起身离去，前后没有五分钟，让看着她裙角瞬间消失的爱洛大为感慨：“殿下似乎不再是那个恬淡闲适，关心绘画的公主了。”
“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和事需要殿下关注，你足够幸运了。”
第250章 画廊大发展
两人在窗边的小圆桌旁坐下, 科特娜含糊不清的说道：“环境你看见了，寝宫跟这里差不多，因为陛下……”
侍从女官咽下嘴里的话, 转而说到爱洛要干的活儿：“去瞧瞧会客厅，起居室和餐厅走廊之类的地方，你估算一下尺寸和数量。这次需要一个季节的画作，将来还得有更换的备品，要提前规划。”
“好的。”
爱洛没有觉得被忽视, 公主不比从前，写写画画的事儿，交给她吧。
格丽斯殿是舍维斯特尼宫东翼的一组建筑，由一幢主殿和两栋塔楼组成。
整座城堡按照几个世纪前的生活习惯设计修建，一二楼有多个会客厅，宴会厅及游戏室, 三四楼是卧室，起居室, 书房，展览室，寝殿等房间。
总体来说, 室内面积不小, 但设施陈旧, 功能缺失, 目前不能彻底翻新, 只好从一眼能看见的装饰画开始，慢慢改造。
“我想, 公主是希望通过风景画改变室内的沉寂感。”
爱洛描述现状时没有使用“破败”这个词，让科特娜笑了出来：“这座宫殿至少十年没住人了, 只偶尔作为过渡等候的场所，连圣诞舞会都未曾启用。这已经是打扫了一个月之后的成果，所以需要你的画，最起码要把那些脱落的浮雕遮住。”
“尺寸似乎有些大。”
爱洛跟着科特娜将格丽斯殿转了个遍以后回到会客厅，看着明显比普通房子高出很多的斑驳墙壁，皱眉道：“如果不拆掉做成壁画或者贴新的壁纸，想全部遮住，没有10英尺的画很难做到。”
“是，公主也这么说，但觉得没必要。”科特娜总算漏了一句殿下的想法。
爱洛想了想，说道：“画纸没有这么大的尺寸，即便有，背后是凹凸不平的石膏线条，也要木板支撑，到时候搬运安装很麻烦。现在有一种画布基材，高度够，但宽度不好说，可能需要拼接。”
“全遮住不现实，将来想挪动更换也不方便。只要挂在比较重要的地方，展示出新气象就行了。”
科特娜的意思是不奢求完美解决破损问题，把人来人往明显的地方遮挡一段时间，将来肯定要大动，现在是紧急措施。
“这样也行。”
有方向就好办了。
爱洛计算了半天，最后定下使用宽度不小于4英尺，高度在5到6英尺之间的画布，必要时可以拼接。
内容为绿色系列的春季田野风景，包括但不限于草地，山谷，树林，花园等等，需要展示出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意境。
科特娜给出的最终价格不算高，300几尼一幅，但作为画廊成立之后的第一张新订单，爱洛非常满意。
这都好几个月了，画廊经营的马马虎虎，全靠以前的订单支撑，零星的销售聊胜于无，主要用来维持和签约画师们的关系。
这种预付全款的团队型定制画，还想要什么价格？
她只需画好样稿，最多动笔描个轮廓，剩下的可以全部交给其他画师。
真的是公主殿下欣赏照应，才会落到她头上。
要知道，如果一旦那什么，从今往后，庞大的皇室宫殿，有的是数不清的房间需要装饰画。
到时候，她绝对能掺和一脚。
什么御用画师的画廊，历史悠久的画廊，都得笑脸相迎，大家算同事了呢。
回到一里街，爱洛迅速召集管理团队开会，要求尽快采购合适的画布和足够的颜料画具，并且开始调配画廊的人手。
另外，还要统一口径，告诉管事们该如何应对各方询问，避免手忙脚乱说错话。
现在，整个兰吉利的上层贵族都盯着舍维斯特尼宫，她这种临时卷入的小人物不可能被忽略，挣钱的同时也要防止被人利用。
制定好最新计划，爱洛直接去了顶楼画室，构思许诺给公主的三种风格装饰画。
考虑到写生限制和实际需求，爱洛决定先画一幅以沃兹城堡为蓝本的印象风草地，希望公主看到熟悉的景色时能唤起少时美好的回忆。
然后是湖水图和树林图，预备采用半写实，强调光感和质感的画法，以此来划定画廊未来业务的范围。
这是一个脱胎于《喝下午茶的伯爵夫人》肖像画，难度降低技法独家，影响力略小的领域，不跟风不冲突，主打高调成名，低头发展。
用了一周完成样稿，爱洛找来加西亚画廊的两位中层负责人，偏重于肖像的比利·约瑟夫，和在四季风景画中有独到见解的巴瑞·布莱特，讨论这张至关重要的皇室订单。
“最近的确有同行来打听，但您真的要把画作交给我们？”
比利二十来岁，兰敦的画廊学徒出身，消息灵通，对这单生意背后的含义很清楚。
第一次给皇室供货，爱洛小姐就放手信任，实在出人意料。难道不是应该亲手完成，表明无比重视吗？
“总共二十幅画，交货不能拖太久。以后估计会持续下去，肯定要团队合作。尽早开始，你们各自选定方向，我好针对性的做讲解。”
她的流水线模式和别人不一样，现在的订单有多重风格，一开始就要区分清楚，否则肯定会乱套，让画超写实的人去接印象风的后半段，根本上不了手。
画师当然希望掌握所有风格的全部流程，但学习新的画法总要有个过程，先按订单来，将来再根据进度和个人意愿调整。
“我可以带四位画师主攻这幅《城堡前的绿草地》。”
巴瑞对前一段时间爱洛搬来画廊的《桦树林》很有兴趣，平时有空就去研究，私底下照着临摹过，但画出来总是不太对。
现在机会来了，怎么能放过？
爱洛看向比利，后者点点头，“其余两幅交给我。”
写实质感的两幅样稿，一幅是她最近几个月经过时常见的春泉湖日出景色，另一幅是国王前街隔开宫殿和街道的那一片黄桷树。
原本她为了尝试自己的想法，在卡罗琳的肖像之外，家里也同时动笔了一幅湖水画，只是进度很慢，但基础的空间布局和光影点位已经设定完毕，现在更换一下时间和角度，马上就是一副新画。
至于黄桷树林，大片种植在舍维斯特尼宫的边缘地带。这个临时决定的画面，样稿花了四天，用时最长。
分好团队，爱洛每天抽空给画师们讲授光影的原理布局，因为处于完善第二本书细节的过程中，画作和书稿能够互相印证，又抽调了一小半人轮流上手配合，让三幅画的推进极为迅速。
气温高干燥快，三周左右，在固色剂的加持下，这一批试水风景画全面完工。
“尺寸原因，画布不能装进画框，运到现场后还要处理一遍画面。只有一天时间，肯定需要助理和杂工帮忙。”爱洛思来想去，打算带人一起进宫。
材质提升的好处明显，劣势也有。
为了运输卷起来再摊开，画布天然的纹理会有轻微的粗粝感，如果在底色尚软的时候上一层透明油，能直接修复并提亮色泽，效果更好。
送货当天，布伦特指挥工人将特制的包装纸筒打开，给画作铺上一层衬布再卷起来搬上马车，预备送去国王街。
“头一次交货，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和巴瑞对流程更熟悉，跟着去吧。”
比利担心画的质量是一方面，知道需要人，同样不愿意放过去皇宫的机会。
走上这一趟，半辈子的资历就有了。
“嗯，”
独立画师干这个有些大材小用，不过爱洛没反对，带上临时助手们和三幅画，以及满满两箱绘画用品，前往舍维斯特尼宫。
公主忙于政务，科特娜也不得闲，接待人换成了阿普。
二等侍从女官没多问，安排侍从将装画的大型硬纸筒搬进格丽斯殿。
助手们现场装入画框，立起来撑住，爱洛调色上油，确定半干以后，一齐动手挂在指定的位置。
天黑前，起居室和寝宫分别有了令人眼前一亮的画作，让跟着忙了大半天的阿普极为高兴：“太好了，殿下今天肯定开心。”
“这是第一批，后面的画陆续送来以后，就不用在门厅和走廊挂纱幔了。”
爱洛注意到室内的装饰品比上回多了不少，看得出公主对舒适和美观有要求，她对画作内容更有把握了。
既要鲜活，还得展示出画法的新潮，殿下的品味，她都懂。
皇室所需的风景画方向确定，顺理成章安排下去。
画师团队增加了三分之一的人手，比利和巴瑞各负责一半，流水线订单持续开起来，渐入佳境，日常运转根本不用爱洛过问。
新年过后，画廊内部的技法交流沙龙每月都有，在小范围发布消息，以当月销量最好的画作风格为主题，感兴趣的外部画师均可参加，氛围和效果非常不错。
尤其是《桦树林》，让第一次看见这幅画的人都十分惊诧，也有画师注意到颜色的特别之处，打听之后试图求购，但爱洛全以调试不易产量过少婉拒了。
经过前期的努力铺垫，代售画业务同样有了进展，公主要的画交货没几天，加西亚举办了一场相对私密的小型拍卖会。
一位签约画师的风物画被两位客户同时看中，双方彼此认识，都不愿放弃，经过商议，采用了拍卖的方式出售。
里克串场充当拍卖师，经过三轮报价，原价30几尼的画作以45几尼售出，涨幅50%，公平高效，大家都很满意，让爱洛对画廊的经营模式更有信心。
利益共享才能走得长远，拍卖的超额收益，她仅收取了3%的手续费，画师们得到的更多。
消息传出去，画廊很快收到了大量展画的意向咨询，画作的来源更多，也有了挑选的余地。
不多几天，一直有空档的二楼大厅摆满了风格各异的画作，如果这会儿她有新画要进来，只能挂在半空中。
一周后，送进格丽斯殿的画得到了公主的认可和夸奖，科特娜作为经手人特地前来画廊传话，要求加大《城堡前的绿草地》风格的画作数量，最终占到了总数的70%以上。
爱洛对此求之不得，这类画最重要的是创意和基础构想，后续由三到五名画师通力完成就行，笔法特殊但难度不高，用时极短，产量很高。
她每天能出两到三幅样稿，很快将剩余的十七幅画作分派下去，会在未来三个月内交付。
第251章 合作的可能
画廊似乎在一夜之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动能, 原本不愠不火的加西亚忽然成了一里街的地标建筑。
无论是专程参观，还是购物进货，人们经过时都要进来逛一圈, 让原本应该安静无声的展厅显得极为热闹。
“我认为，一楼工作区域应该封闭起来，人太多已经影响到进度。”周一例会上，布伦特提议道。
他负责订单的成效管理，天天盯着内部运作, 发现画师偶尔会被打扰，流程时有迟滞。
“代售画的销量上升了吗？”
爱洛画完上一批样稿，沉浸在巨鲸号订单和新书中，最近几天没怎么留意画廊的情况，转头问她的财务负责人。
柯利福回答说：“上周多卖了三幅画，但远远比不上参观人数增长的幅度。”
“嗯, ”
爱洛翻看着记录单说道：“似乎前来咨询定制画的人也多了。”
“是的，并且一大半的人对《桦树林》更感兴趣, 以前可是问人像画的居多。”里克主管具体销售，有第一手的数据。
爱洛想了想问道：“都提了什么要求？谈到什么程度了？”
里克手里有详细的会谈纪录，总结了一个星期, 还是很迷惑：“问装饰画的人比较多, 对内容没要求, 但不要传统效果, 可是想改动哪些地方却讲不清楚, 只说让室内看起来更有活力，色彩要鲜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