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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不出里世界家主的第n天(无流苏晴鸟)


他确实有些隐约预感“津岛修治”叛逃后,“中原中也”的境遇姑且好不到哪里去,就像当年叛逃后太宰治炸了他的汽车,至今这一笔账都还得不干净。
还是找个机会把这条青花鱼打一顿吧,中原中也面无表情。
到此就结束了吗?中岛敦有些怅惘,接着便看见文字消失,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此刻画面里出现了一片湖泊,泛着波光。
“是在这个点……”
家主的声音。
她站在嶙峋的假山旁,看向湖水的边缘,眼神沉静,少见的掺杂着些许忧郁。
让众人吃惊的是,女人的面容没有一丝变化,如一分钟前,也如六年前,叫人几乎察觉不出时间的转变。
但还有一个可能,时间本就没有经历过如此巨大的跨度,故事也没有那样草草结局。
“是我的原因吗?”
女人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带着恍惚般的困惑。
家主的脸上没有显露出那种对于家族成员叛逃的愤怒,反而像是还没彻底理解结果,对着与预想完全相反的一切不知从哪理顺的茫然。
想来她一向掌控着家族,如操控傀儡般安排着所有人的轨迹,直到此刻,发现有些事竟不如她所想一般。
她是在为“津岛修治”的叛逃而不解吗?
“本该如此吗?不过是我养了他,那就是我的问题了。”她叹息:“离开前,他该先见医生一面的。”
“至少选择去投水,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吧。”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看向了太宰治。
原本以为画面里女人的疑惑和纠结,全都聚焦于脱轨叛逃的少主,那么她那不同寻常的情绪也算有了解释。毕竟除非是故意设计,否则少主叛逃对于任何首领来说都是重大的打击。
对于家族来说事态的严重程度更甚一层。少主生长在这里,享有最好的资源,受家主亲自教导。如有任何不满,他尽可在自己即位时大刀阔斧地更改。然而他最后做出的决定,却是在某天与家族进行彻底的割裂。
食其飨而不予其优待,无外如是。
愤怒和斥责这些反应都能为人所理解,然而她却不去说这一点。
她说,该先见医生一面的,眼里第一次失了对未来的确定,只有不知道放在何处的担忧。看来在叛逃前,“津岛修治”做了别的一些事情。
只是怎么会给出这个选择呢?太宰治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茫然来。
到底是谁在高呼“公无渡河”,此刻已然分辨不出来,呼声的听者也无从定义。因为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站在湖畔,轻声叹气,说着自己已于事无补的种种举措。
这声叹气悠悠地透过世界,“津岛修治”听不到,却传到了同样溺于水中的太宰治耳里。
家主对此严肃得有些过分,有些事情便不好再以玩笑的方式讲出来。
然而下一秒——
“姑且算是吸取了教训,祝他好运。”
家主再次叹气,只是脸色逐渐变得平静,最后只剩一丝浅淡的遗憾。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之前的十年显得荒谬,刚才的叹息也同幻影般。只是她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只是轻飘飘地为二人相处的过往下了定义:“师生关系还是太脆弱了,修治这些年过得也很辛苦吧。”
……他是听错了吗?
“如果是养子的话,或许能有更好的结果?”
她竟以为是这个原因!
在受到“微小”打击后,家主情绪显得更为鲜活起来。她眨了下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教育少主的话,看来一味的强调能力提升,打出的是坏结局。”
被评价为坏结局……“津岛修治”大概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绝对想不到的是——
“我会在下一个身上弥补回来的。”家主下定了决心,转身离开。
“哈——”太宰治真的笑出了声来,然后低头,没再说出任何一句话。
一旁的中原中也听到了这一声,纠结了一会,最后偏头压下帽子,没有说话。真是的,惨得他都不好意思再踩一脚。
森鸥外也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家主虽然面容年轻,但心态他都有些自弗不如。十年对她来说是否什么也不是?教导者承认另一人的辛苦,但同时也接受自己的付出毫无结果,最多是寥寥一句“吸取了教训”,再无其他。
能看得出来,她对这个结果虽然困惑,但也坦然。除此外的悲伤和愤怒都很浅淡,只在湖边晾了一会,便已经决定好下一个目标了。
最多,森鸥外只看出了一分急切,就好像这个少主非要不可,她甚至能为此在其它方面做出让步。
画面内,女人绕过湖畔,走上了另一条道路。绣着专属家主纹路的衣摆随着走动摇晃,如在空中流淌的水波。
她罕见的没有让空间系异能力者出现,而是自己走过了这不算短的路程。移步换景,另一批面孔陌生的家族成员早已在途中侧立等待,随着她的经过,安静地并入队伍里,暗示着这是一次并不简单的出行。
某一时刻,她突然驻足,偏头望去——
光幕外的观者有人万分震惊,也有人在此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只是脸色依旧严肃,一言不发。
视线尽头,一群孩子正在叽叽喳喳地交谈,中间围着一名赭发蓝眸的男孩,对着同伴们的发言沉思,赫然就是七八岁的“中原中也”。
“一群小羊。”她收回了视线,脸上有些惋惜。
“总之都到时候再见吧。”
家主的身影消失在了旁边的暗门。
此时中岛敦并不知道迎接他的是什么,只是脸上带着困惑:“所以这不是六年后?”
“但是她好像已经知道了少主叛逃的事情……是预言吗?”
芥川龙之介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意识到“津岛修治”与太宰治千丝万缕的关系后,除了几声咳嗽,芥川龙之介并未作出什么发言。他熟悉的是作为黑手党,残忍而冷酷的太宰治,对于这段幼年的故事,出于对在场之人的尊敬,他不做过多的评价。
芥川龙之介的尊敬到底给谁,他分得很清。

“预言是不必说‘到时候再见’的。”
港.黑首领对此有不同的想法, 他认为此刻事情显得更加耐人寻味了起来。少主宴会后,仅由光幕上的一句话,所有人都接受了事情直接进展到“津岛修治”的叛逃。究其原因, 在于Q已经对结果做出了部分透露。
故事的里外恰巧打了个配合,让所有人以为“津岛修治”和梦野久作是相勾连的一环。前者故事落幕, 有关后者的叙述应当随即开始。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梦野久作,少年一手挽着娃娃,平静地看着接下来的剧情,并不对之后的发展有多少的期待。
起码Q在如何掩饰和克制自身行为上有了长足的进步, 只是不知道这对港.黑来说是好是坏。森鸥外抬眸, 继续说着自己的结论:“现在的情况,更像是通过某种有限制的异能力回到过去, 并且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否则, 在知道未来结局的情况下,太安家主没必要采取一副避开一切的态度。如她所说,她已准备了医生。
只是她怎么会有请医生这个想法呢?原本职业就是医生的森鸥外同样为此惊诧。虽然森鸥外专攻的方向不同,不妨碍他自觉惭愧于这番信任。毕竟当初作为医生,他可是拿着自己可以配致死药剂这一点, 指示太宰治干了不少事情。
然而那个世界里,谁会在意彼此是否想生存,或者死亡?太宰治也不需要任何人拯救,拯救这个词太过高高在上, 不适合他。那个孩子很聪明, 只是太过聪明。
“这个时点。”太宰治突然开口, 声音没什么情绪:“是敦吧?”
四岁, 七岁, 又换回来的座位……原来是这样排的, 是敦啊。
“诶诶诶诶?”中岛敦一瞬间炸毛了起来,吓到掉色地指着自己:“什么?是我吗?我这时候应该在——”
孤儿院。
中岛敦顿时陷入了沉默。
另一个“我”,他茫然地想着,不再在孤儿院长大了吗?
和中岛敦与孤儿院院长“父子”关系相比较,太安第一代“母子”关系可谓是其乐融融了。在中岛敦幼年哭泣时,他得到的只有来自于院长的一巴掌,以及“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配哭的”的斥责。他曾两次差点死在院长的手上,只是命大的活了下来。
中岛敦恨孤儿院的院长吗?本来是恨的,但如果说院长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他无私的“爱”呢?他本就弄不懂一切,在院长死去后,所有的纠结恐惧与挣扎不出的过去,都显得毫无意义,他只有接受。
他自以为只是太宰治故事的看客,唯一需要做到的事情就是不要冒犯,但此刻却被当事人告知,所观的一切也有自己的戏份。
可是他,只是一个孤儿院里没有父母的孤儿啊,和太宰先生相比,他又有什么才能呢?中岛敦澄黄的瞳孔剧烈地颤抖,握紧着放在膝盖之上的手掌,裤子上黑色的布料被揪起一道褶皱。
他光是为了获得活下去的资格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怎么可能会被选中呢?开玩笑的吧?
“这个孩子只能带来灾难,请慎重考虑吧。”
中岛敦猛然抬头,这个声音他太过熟悉了,无数次在他面临抉择时浮现出脑海,要他认清自己的无能与软弱。中岛敦本以为再也不能在现实世界中听到——
“我有自己的评价标准,所以不必说。”
一句很礼貌地回答,请说话的男子闭嘴。
看得出太安家主早已做好了决定。而来自于她的评价,已经算是盖棺定论中岛敦有被这样的存在看进眼里的可取之处了,一时间投向这名人虎少年的视线多了一些,中岛敦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暂且将内心的不安压下。
画面里原本还在和院长交谈的女人,此时已经走向了走廊深处。
这是一座由废弃教堂改造而成的孤儿院,建筑西式,日光被琉璃花窗遮挡了大半,投射而出的只剩蓝紫色的斑驳光影,显得分外诡谲。
下一刻,沿途的琉璃窗被随行者打开,一扇扇阳光照射进来,走廊上缓慢浮动的尘埃猝然被搅动,随着衣袖带动的气流前进,折射着闪闪金光。
最后一扇门打开,鎏金的阳光打在为首女人的半张脸上,她瞳孔的移动,睫毛的轻颤,此刻纤毫毕现。她微微蹲下,观察着对面因努力睁开眼睛而流泪的孩子,接着眉梢舒展,嘴角微勾,眼角带着一点笑意。
极好的光线把一切都展示在了众人眼里,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小孩就是小孩,狼狈的、会流眼泪的。太安最初为家主挑选学生那些人绝对不会想到,她们的家主此刻在孤儿院里,对着蜷缩在地面上、身上满是灰尘、还留着眼泪的孩子露出这样一个无奈的笑。
非常靠近的镜头把女人所有细微的神情改变都记录了下来,她垂下眼睛,眨了一下,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最后再次将视线放在年幼的孩子身上——以上所有变化不过一秒。
她伸出双手,将这身上还带着些淤青的孩子拖起,如同抱小猫小狗一样轻易,随手放入怀中。
这对她来讲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是作为家主,她一直以来都认为并不需要罢了。而她此刻这样做,或许是对幼小的怜悯,又或者是如她最初所说,在尝试一个更好的结果。
画里画外,场上场下,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太安家族下属内心的动荡不得而知,森鸥外此刻也眉头上抬,为此感到错愕。
如何评价?如果说“津岛修治”那里是纯粹地教导少主,那么这里就真的是在养孩子了——可是四岁,不正是孩子吗?
而梦野久作的存在更是说明了这一点,大多时候只是时机问题,不分对错,也便更不问优劣了。
她对此也看得分明,只轻轻说一句“不算很聪明的孩子,不过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于家主而言已是很大的让步,甚至于——
她转身,将怀里的孩子对着众人。光打在她身体的另一侧,明暗交界处,她瞳孔亮得惊心动魄,对视者下意识避开这锋芒毕露的眼睛。
“好了,中岛敦,我的养子,你们的少主,开始准备吧。”
仅介绍姓名,两个定义,一个命令,话语简短,但不容辩驳。随即所有下属单膝跪地,面色肃穆而恭敬,不曾疑惑“津岛修治”又成了何种存在。
他们为此低下的头颅,跪地的膝盖,对着的不是或明或暗的少主,而是家族主人的权柄。
头发七零八落的幼童呆呆地望着下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即便他的未来并不确定,并且在梦野久作的存在下显得有些危险,但场下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好运气。
到这时,即便血肉没有被完全填充,但所有事件的框架大体已知。学生、养子,再然后便是亲子。亲子的出现只能说明养子再次出现了问题,这点没有人有疑虑。
还并不清楚“太宰治”因何叛逃,“中岛敦”也被宣判了结局。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毫无察觉。
江户川乱步看了出来,森鸥外大致有了猜想,而“当事人”太宰治——
“敦。”
中岛敦瞬间打起精神过来,看向突然喊住他名字太宰治。
“太宰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他脸上神情认真,即便很想知道画面里的进展,但是太宰先生突然喊他,必然有太宰先生的道理……所以很快就好!应该不会错过太多吧。
看着中岛敦一双带着紧张焦急的瞳孔,显然不是对着自己接下来的话,太宰治愣了一下,然后微勾嘴角,只是眼里没什么笑意。
“敦要做好心理准备,或许会发生一些出乎预料的事。”他意味不明地说道。
“我知道的太宰先生,这是另一个世界。”中岛敦的眼神透露出他的坚定:“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遗憾需要弥补,也多亏了侦探社的大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说到这里,中岛敦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接着说:“虽然对另一个自己也有点好奇,不过,大家还是不同的人吧。如果他能幸运地能够吃饱,又在温暖的房子里长大,那就太好了。”
这名少年此刻的期盼真心实意:“这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如果非要失去些什么……只要我争取过,就不会后悔。”
中岛敦后悔的只是那些自己连试都不敢尝试,最终选择放弃的事物。好在即便在他每次抉择下,院长都站在否定的那一方,但他总能打破心里的自卑与恐惧,走向蜕变的那条道路。
江户川乱步此刻与其说是眯眯眼,不如说他就是彻底地闭上了眼睛。他其实已经后悔把收到的报纸给太宰治看了,即便他知道这无法阻止如今一切的发生。而森鸥外听着两人的对话,但笑不语。他已差不多确定发生了什么。
真是没有想到。
港.黑首领此刻依然有着看别人笑话的余韵。

第95章 家主与亲卫队
太宰治该对中岛敦怎么说?“津岛修治”或许就是“中岛敦”失去少主之位的推手?之所以用“或许”这个词, 不是“他”可能不去做,仅仅是太宰治为了其它意外留有的余地。
到了这一步,“津岛修治”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动手。太宰治几乎能想象得到“他”是如何试图弄明白一切, 撞得头破血流,最后发现只有唯一一条路径可走, 于是选择叛逃。“津岛修治”这么多年算着一件事情,也就算成了习惯,除此之外,“他”能找得到的活着意义或许不多。
太宰治所要中岛敦做的心理准备, 并非是用来平衡两个世界的落差, 只是一句非常隐晦的提醒。
孤儿院的童年,对于中岛敦来说虽然困苦, 但算得上简单。他即将看到家主养子“中岛敦”的故事却并非如此, 甚至于后者面对的某些恶意,将来自于中岛敦眼里万分尊敬的人。
敦是算不过他的。某一瞬间,太宰治眼神冷酷。如果中岛敦再去看,或许会对心里太宰治宽容随和的前辈印象有更新。
对他的前辈太宰治而言,中岛敦该去见见成年人该见的“黑暗”之事了, 虽然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在“他”少年时期。不过在光芒招不到的地方,大人和孩子除了年龄不同外,已没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光幕里女人的动向证实了森鸥外的猜测。她没有带着新确立的少主回到家族,反而除了族地, 二者去过很多地方。美的丑的, 繁荣或凋敝, 赞美善的, 或者滋生恶的, 场景的切换比过往的画面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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