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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不出里世界家主的第n天(无流苏晴鸟)


仅在此刻,家主执起刀,轻巧熟练地了结了敌方的性命,眼眸里映照着海浪的光亮,才稍稍有了世界里自己也参与其中的了悟。
如果这件事解决,她回归了最开始居于外侧的俯瞰者身份,那么便延续着原来全体的悲剧;但如果她已然觉得观者的身份并非那样有趣味——一切的苦果,只由一人吞下。
画面一转,终究是找到了中原中也,知道当年发生何事的人都有预料,而一些不知情者此时都有些惊讶。
港.黑的重力使中原中也是异能力实验体,其存在和某位神明有些渊源。
中原中也压下帽子,心里复杂难言。一些他以为永远无法弄清的事情,却通过这种方式被自己所知晓。
显然,家主对这个结果满意。观者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能从她脸上罕见的,真心实意的微笑中,猜测她对所谓神明装置不菲的评价。而中原中也到底能走到何种地步,在座的所有人都已然清楚。
“看来在这个世界,中也和太宰认识的时间要早上不少。”
中原中也目前的直系上司慢悠悠地说,话语里多了一次调侃。
也只有他有资格调侃这颇为尴尬的一幕。虽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梦野久作、中原中也,这些曾经的,或者现在依旧在港.黑的成员,森鸥外的下属,在现在的世界线上走入了另一条道路。森鸥外都有些好奇“自己”又会以何种身份出现了。
“BOSS……”中原中也有些窘迫。但“现在”这个时间点,神明的安全装置白纸一张,不说港.黑,连他原来的组织“羊”,中原中也暂且都非常陌生。
而下一刻,光幕里面露轻松的女人再次下达了命令。
“那些叫羊的孩子,也培养起来吧。”
那群小羊啊。森鸥外眸色微闪,在现实世界里被养“坏”了的,最终被别的组织一口吞掉的小羊们,在太安家主眼中也有保留的必要吗?
羊?中原中也一愣,这个多年前自己所在过的少年团体,他已经很久不再想起。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因为同伴的背叛和暗算,他跌入悬崖,并为了保护剩下的同伴半自愿半背叛地加入了港.黑,最后彻底向港.黑的首领森鸥外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真要算起来,中原中也不欠这个少年自卫队一丝一毫,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没想到在多年后,他重新听到了这个词,并且要看到那群同名人上演着不同的故事。
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另一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不同的可能性、不同的道路、不同的结局。之前看着光幕里所展现的一切,中原中也总觉得是在看太宰治过往的故事,一脉相承,毫不违和。但或许现实世界中,太宰治并没有遇见这样一位家主,而中原中也也没有。
现实是另一条道路,好坏难以比对,也无法比对。
终于,画面里的家主似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少主,此刻正一个人被留在宴会上。
“或许他会感受一点压力。”家主眨了眨眼睛,语气微妙。不过假使她真的担心这些,“津岛修治”所上课业大抵不会如此繁重。
好在太安家主并不奉行挫折教育那一套,也从没遮掩过自己对少主的满意过。宴会的暗杀她有所预料,之前的离开只是顺水推舟,但不代表发生的一切她将此放过。
“但是不必,未来的一切都是他的。”
她站了起来,再次望向海岸线的方向。所率领的家臣已准备就绪,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首领,等待她的指示,自然也听见了这句预言。
如所有家长一般,太安家主对自己的孩子抱有无限的期待。不同的是,她眼神笃定,并不将其视为一个美好的祝愿,而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回程,她要去取自己口中的未来。
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画面只余照着一轮圆月的空镜。
森鸥外垂下了视线,似乎陷入了思考。对他而言,这句发言所预示了她所选择的结局——她要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中。港.黑首领为此感到真切的遗憾。
依旧有违和的地方。一切逻辑的源头在于太安家主对少主的执念,那这又是什么执念?他所见过的港.黑先代,到死前都要行使着首领的威风,杀光一切忤逆他的人。他越年迈无力,越要横滨陷入自己所制造的混乱中。
光幕陡然变亮,不再是月下海湾。森鸥外抬眸,只见原先典雅古朴的宴会厅此刻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弹壳与见血的武器散落在地面上,原先正装出席的来宾此刻大半身沾染血迹,倒在地面上,不知是死是活。
而被制服的宾客被压制跪在地面上,不甘心挣扎着,或大喘着气,等待时机。而制服这些人的侍者并不立刻将他们押送下去,只是持枪等待,彼此身上的伤口血流越来越多。
大门紧锁,部分未曾动手的人沉默着站在战场外,看着这莫名僵持的一幕,明白今天晚上后,必然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要翻天覆地变化。
“好威风。”
一道女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一只手覆在缎带上, 缎带盖住了孩童的眼睛。
缎带是深蓝色的,衬得孩童的脸色苍白。放缓了语调的女声柔和镇静,自画面一侧出现, 带着隔水的朦胧感:“……无需十年,这就是你的权柄。”
她所说的权柄在此刻得以具现, 跪地的眼里充满恐惧的暗杀者,秩序严明的侍者,未曾接近过三米以内的攻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津岛修治”只需站在这里, 自有人为他送上结果。
如家主所说, 眼前的一切虽然不是专为他送上,但“津岛修治”不必着急。之后家主该拥有的一切, 权利和责任, 他得到它,不会比接过一把钥匙困难。
这个孩子该做出什么表情呢?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惊慌,或者为即将获得的一切欣喜?缎带半揭,“津岛修治”死死抓住女人的手腕,如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般, 眼里是惊人的空洞与冷漠。
在这个时点,他某一世界的搭档此刻没有丝毫记忆,才降临到这个世界,而他已经见过许多, 想过许多, 无限接近于后来的模样了。
“津岛修治”被半笼在女人的怀里, 与场下的败者对视。这是二人从开始以来最亲密的时刻, 衣袖触碰, 颜色相衬。只是环境血腥肃杀, 不带任何温馨。
这一时刻,光幕里只有这个孩子此刻的面容,他一颗瞳孔被家主的手指挡住,另一颗瞳孔显露,与太宰治对上了视线。
一样的颜色,隔空对望,如两潭不再流动的死水,潭底空无一物,一片寂静。
他在说,他知道了。
太宰治猛一瞬间瞳孔紧缩,心若擂鼓,他全然理解了一切。自己的猜想最终得到自己的印证,太宰治的悲剧最终由太宰治围观。
她的计划中从没有为自己留过后路——这不是慷慨,太安家主眼里从没看见过任何人。她极端的利他行为实际反应了极端的自我,只不过她将“我”放在更广阔的地方。
家族,她的。“津岛修治”,她的。甚至说这太阳东升西落、潮水日退夜涨的世界,某一时刻也是她仅在掌外,只待取用的东西。
这其中的难以理解,以乱步来看就好。乱步具有看透真相的才能,世界的迷雾不在他眼中,如果他想,这位名侦探看周围如透明的玻璃;而家主掌控他人犹如摆弄玩具般简单,这种轻易使得她将他人的存在当做数值的集合、各有形状的零件,最终的归宿就是用来组装成一座精密庞大的机器。
而这份掌控或许在乱步之上,以至于乱步能被与社长之间的羁绊所束缚住,而她始终带着一双评估的、冷淡的、不容忤逆的眼睛,挑挑拣拣,度量一切,也包括自己。
“我会帮你的。”光幕上,女人对着怀里的孩子安抚道:“我带回来了一把武器,只要你会用。”
“你会的,修治,你一向很聪明。”
她微微低头,眉眼带着一丝对“津岛修治”的爱怜,如同对自己造物的爱怜一般。她对自己少主的满意,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这么久以来成果的满意?
家族的未来被她圈定了前进方式,连“武器”都说出来了,特地考虑了自己少主的年龄,要他不被压制,用得趁手。家主总在某一刻透露出惊人的掌控欲来。
这样的爱,无条件的,有条件的;放纵的,掌控的。有谁能承受?
“津岛修治”或许恐惧,却握着她的手腕牢牢不放,为此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迅速调整内心的状态,不露分毫。但是太宰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津岛修治”所有的恐惧与其后的扭曲,透过家主未曾遮住的眼睛,终于告诉了另一个自己。
这个孩子在期待一个不可能到来的好结局。然而这个结局太宰治如何去演算,又推倒重来,都无法得到。
在家主的眼里,“津岛修治”必然是其中特殊的一个,也是世俗所谓“爱”落脚之地,后者会成为指令的中枢,作为调整太安这具钢铁造物方向的磁体。然而在家主存在的时刻,以上所有设想无法被无法实现。
她关注着少主,家族中的所有人何尝不在牢牢地注视她?家主的存在黑洞般地吸引着所有方向的终点,别的指令所能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她能让所有人处于自己的掌控下,但无法让所有人脱离这种掌控,以其也是一种掌控。
这种压倒性的存在,让所有“小王”都无所适从。
家主做了那么多,每一步都极近“完美”,最后一步如何?至少,她会前往一个足够远的地方,断掉一切的联系,观赏自己的作品。
什么时候再见面——如果按照她最开始的设想,她得看完“津岛修治”的结果,教导时寸步不离,这时还是当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就好。这种事情她做得出来,也以此为趣味。
从前又发生过什么,怎么让她走到了这个地步?
“十年吗?”调整着自己呼吸,“津岛修治”呢喃道:“我明白了。”
声音轻得好似不想给任何人听见。
太宰治也明白了。
“他”要搞明白一切,十年之内,不被安排地走向另一个结果——
走不出来的。
太宰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被透露过结局了,梦野久作之前所说的“亲子”,与应该存在于港.黑的“太宰治”,全都指向了又一个好笑的、不曾被任何人设想的结尾,叫人很久以后才能反应过来,其实路早已经堵死,凭空撞得头破血流而已。
又或者说,他知道结局的时点太早,那时他还不明白几个词随意连在一起,最后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此刻,一颗悬在空中已久的子弹,正中了另一个世界太宰治的眉心。
好痛啊,他想,还有看下去的必要吗?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不再继续看画面里家主的期待,或者少主的决心。所有潜藏的,滞后的情绪冲破了封锁的门闸,排山倒海的压下来,让这位习惯于投水的人感到了更甚于此的溺亡,连呼救都无法诉诸于口。
光幕里,家主教导“津岛修治”的诗词一共出现了两首,一首展示了点评的一部分,而另一首只有诗句,观者并不知晓这个孩子做了何种的回答。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津岛修治”或许适合代入作诗者,上演着这不断牵扯着,但又不被彼此理解的一幕。而太宰治早已没有如此的心力,他早就精疲力尽,放弃为一个答案再次被扎得鲜血淋漓了。太宰治劝不了别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起投水。
曾经有人劝过他,那是位本对未来做好了设想,却无奈被卷入汹涌的洪流中,只余尸骨之人。他临死前劝太宰治离河远一点,到更好的地方去。
那时候太宰治本就毫无留恋,放手自然轻易。但要“津岛修治”如何去做?又要看着“津岛修治”走在殉难途中的太宰治如何做?
太宰治一点点抬头看向前方,不去看画面里的任何场景,而是看着光幕和这片空间本身,眼神晦涩难言。
让所有人到另一片空间,观看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即便画面中有大段“津岛修治”的画面,太宰治并不认为这是针对他的事件。他只是恰巧被牵连到了,作为家主生命中的一个片段。
即便这样的牵连,因为主人物的特殊性,使得即便是来自于她轻巧的一瞥,都具有万分意味。太安家主不去理解,也无法理解周遭的存在,“津岛修治”的出现让她欣喜,后者得到了很多,却难以评价是否幸运。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经历一段时间的磨炼,然后接手一个具有无上权力的家族,这是很划算的一笔交易。甚至于说这些教导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只要伸手就能取用,不需要接受者再做什么付出——平白得到了一笔天大的好处,怎么会让人这样筋疲力尽?
除非让后者支撑下去的,不是被世俗判定为值得人追逐的一切,而仅仅是前者的存在。
“津岛修治”幸运一点的地方在于,他体会过某一刻被当作世界的中心,世界也确实在围着他转。他学得虽多,但并非是压迫式的。如果某些东西可以通过外物补齐,则家主一定会去做,“中原中也”就是这样出现的。
然后某一刻,他被推出了世界,盛装打扮被丢进了准备好的舞台。
就如今天这场宴会,只是总有一天,他的眼上不再有缎带遮挡,也不再有人替他将其掀开。
某一瞬间,太宰治一只瞳孔微热。

第93章 家主与预言家
在这一场血腥的厮杀结束后, 视角长久地放在重叠的两道人影上,后方女人的两只手,一只遮住了前者一侧的视线, 另一只随意搭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是把身前之人拢在怀里。下一刻, 画面陡然变黑。
随后,硕大的白字显现。
【津岛修治,入家族十年,七岁任少主, 十三叛逃】
“诶?”中岛敦。
“哈!”中原中也。
“……”这是同样觉得结局给得太过突兀的众人。
而看上去最应该有反应的太宰治此刻却只是沉默, 他看着眼前“十年”字符的纹样,倒有些察觉出了讲述者的冷酷。
它不给人任何缓冲, 在“津岛修治”下定决心后, 将一切的过程与坎坷都省略不谈,径自将最后的结果说了出来,如同那些从未被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画面本毫无意义。
“津岛修治”也好,家主也好,所有人这漫长时间所做出的努力, 全都付之东流。太宰治即便提前一步知道了结果,看着“十年”这个词依旧觉得无聊又刺目。
快结束了吗?他想。
“上一刻还很威风嘛,太宰。”中原中也嗤笑一声,语调里倒没多少幸灾乐祸:“十三岁吗?竟然没能撑到我把你踩在脚下的时候。”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孽缘, 自他们十五岁开始。那个时候两人都是混黑的小鬼呢, 时间确实能改变不少东西。
“中也以为自己能好过到哪里去。”
都说了, “中也”是一把专属的武器, 想及此, 太宰治垂下了视线。这基于时间跨度的大省略, 确实让漫长的一段故事显得模糊不清,但是有这样讲故事的人吗?
十三岁。港.黑首领对这个数字感到微妙,他第一次将投水的太宰治捡回来,也差不多是在这个年龄。或许会更晚一些,但这就更与可能会发生之事相吻合。
即便说是另一个世界,并且存在着“太安”一个这么大的差别,但是森鸥外发现仍有一些事件按照原来的路径发生,就像两个世界无法完全分隔。
而“太宰治”,大概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对可能发生的事隐隐有了预感。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是否还需要“森鸥外”成为港.黑的首领,亦或者说在某个庞大家族的威慑下,先代早早死亡,或者龟缩不动,没有了港.黑医生专属的机会。
森鸥外回忆起自己当初上位时用手术刀划破先代气管的经历,不由感慨那时真是狼狈,谁叫没有人愿意平白让他继承一个组织呢?
他紫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暗芒。
中原中也对这个场景也颇为费解,可以说他是“出场”的所有人中,对自己境遇最摸不着头脑的一个。
重力使的生命自横滨镭钵街爆炸算起,在那个时点彻底成为一张白纸,等待人涂画。只是画面里“中原中也”人格逐渐形成的过程,随着“津岛修治”叛逃的结局被一并忽略了,从后者成为少主往后所有的事都被主动遗忘,连带着另一人被殃及池鱼,过往再次成为了彻底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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