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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本意是换回玉环。
可沈聿看了手中玉环一眼:“这一枚我收下了,那一枚本就是容姑娘赌的彩头。”
非是信物,只不过是他赢来的彩头。

华枝春/怀愫
九月余杭满城都是桂花香, 城中点心铺子和街上卖节令吃食的小摊贩都换上了新花样,一半卖重阳糕, 一半卖鲜桂花做的各样点心。
桂榜刚放,城中人家总会买这两种点心,有的道贺用,有的待客用。
容家也是一样,容五容六初次下场,家中原是想让孙辈试试手的,没想到容五竟然中了, 名次虽不在前列, 到底挤进了桂榜。
本来这种事, 容家是不会操办的, 只会敦促子弟继续用功读书。
但容老太太一听到喜报, 便叫来楚氏:“给各家的亲戚朋友都发帖子, 开点春堂, 叫戏班子来唱一出魁星点斗罢。”
虽不是大操大办,也得热闹热闹。
楚氏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家里连月出事, 是该办个宴, 冲冲喜。
容老太太还道:“你家小六这回也得了功名, 我这儿多出一份贺礼送去。”
清净庵里要收尾, 罗氏的事也要善后, 都是楚氏在办。她连日是的辛苦, 就算容老夫人再不喜杨氏, 也得给儿媳妇这份体面。
楚氏刚点头, 就见容老太太目色微沉,重重一叹:“解元……”
“给沈家儿郎也送一份贺礼去, 他将上京备份仪程也是该的。亲事虽退了,里外都做得体面些。”
沈聿这个年纪便是解元,又有这份心性,可惜不能当孙女婿,往后他前程绝不会差,能结善缘便结善缘。
“是。”楚氏这回应得有些迟疑,“永秀的事要不要同他说明白?”
“要说。”容老太太立时道,“他越是高中,越要说个明白,须叫他知道咱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说完又长叹一声:“只盼他不要忘了当日说过的话。”
人性二字反复无常,他此时不认罗氏为母,也许将来就会怨恨容家心狠手辣,永秀的事当然要说个明白。
“娘是怕……将来有一日他位高权重,思及旧事心中不平,来找容家的麻烦?”
“世事无常即有常。”容老夫人饮口桂花茶,“他真想找容家的麻烦,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可惜没能当容家的孙女婿。
“朝华那儿,你过几日去,把殷家的信给她看看。”殷家那边送了信来,说是要接朝华去京城小住。
其实就是为朝华在京城说亲。
楚氏一一答应。
老太太又问:“永秀这几日呢?”
“昨日去看,虽还不能起身,但丫头们说已经能用得下米粥了。”
永秀是真的病了,惊惧交加之下当夜就烧到满口糊话,一时喊娘一时又喊爹,偶尔还叫上两声姐姐。
久烧不退,柳太医来了好几回,说这病来得急,若是能挨过去慢慢调理就好,若是高烧一直不退,虚耗身子不说,怕是要烧坏脑子的。
消息报到上房,容老太太听了只说:“该用的药不拘什么都用上。”
别的就看她自己了,要真是烧坏了脑子,那就一直养在屋里。
永秀慢慢好了起来,身子虽还虚,烧却是不烧了,只是怔怔望着帐子,一天也说不到几句话。
她身边的丫头都是从小用到大的,楚氏没把百灵莺儿几个调走,只让婆子守好院门。
若是把百灵莺儿几人调走,那就是存心要永秀的命了。
百灵日夜守在床前,搂着永秀拍哄安慰,只要外头天色暗上些,丫头们就将房中灯火全部点灯。
天一黑,姑娘就害怕,只有亮着灯才能安眠。
容老太太听说永秀好转,既不欣喜也不失望:“既然好些了,那就继续养着身子,无事就不要出来走动吹风。”
就算永秀身体好了,也免去她到上房请安,更不会放她回别苑。
“就不必给我请安,也不必给老三媳妇请安了。”隔着月洞门请安,是叫她明白身份,知道上头还有嫡母,行事要有分寸。
如今她连容家的血脉都不是,自然不用再请安。
永秀略好些时,还希望能回别苑去。
何妈妈道:“老爷差人来过一次,让五姑娘安心养病。”
永秀怔怔无言,又问:“姐姐呢?”
何妈妈不答,心里也觉得古怪,三姑娘是姐姐,五姑娘病得这样沉,论理怎么也该来五姑娘的。
可三姑娘没来,老夫人也没来,二房所有人只有四姑娘送了一回东西。
何妈妈为五姑娘不平,话中刚有这个意思,大夫人的目光就朝她望过来。
何妈妈先时还以为这事跟原来一样,只算在罗姨娘一人头上,与五姑娘不相干,只要五姑娘能养好身子,总有能出去的一天。
如今看来,怕不能够。
莺儿背地里还跟百灵嘟囔:“姑娘的大好事儿就在眼前了,也不知道姨娘到底做了什么!什么时候不好闹,偏偏这时闹!”
百灵是眼睁睁看着罗姨娘被抬出祠堂的,她也不知罗姨娘又做了什么,可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只是强颜附和:“可不是,我们姑娘及笄礼也不办了……”还不知婚事如何呢。
等到永秀能坐,能拿笔之后,她就想抄佛经。
何妈妈还当她是为了容老太太抄的,老太太的大寿就在年底,这时候也该预备起来了。
“可惜姑娘身子没好全还不能绣经,原来夫人生辰时,姑娘绣的明纱经多好,老太太夸了好几句呢。”拍拍老太太的马屁,总是不会错的。
只有百灵知道这经是为了谁抄的。
她一直忍到值夜屋中再无别人时,在床前紧紧握住永秀的手:“姑娘歇了这心思罢,要是叫……叫老太太知道了……”
画眉还有身装裹呢,姨娘且不知有没有。
百灵只要想到了,便止不住寒颤:“姑娘能为了姨娘给老太太大夫人做衣做鞋,熬汤做点心,如今姨娘……没了,姑娘更得为自己想啊!”
屋中灯烛如昼,永秀只是木木看了百灵一眼:“你们跟了我真是倒了霉,你们要有法子,就各自飞出去,自找门路罢。”
百灵听她这句哽咽起来:“姑娘怎么这样说,姑娘还要出嫁的,我们不跟姑娘还跟着谁?”
永秀听到出嫁二字,怔怔不动,她还有能走出院门的那一天么?
“我已经没法子替你们想了,外头若有求的,你们就都答应。”说完又想,那些管事妈妈们个个精明,哪会为子侄求她房里的丫头配婚?
看了眼桌上刚送来的月例钱,永秀喃喃:“早知道如今,你们不如早点去投靠姐姐,还算有个出路。”
百灵低头抹泪:“姑娘白说这些做什么。”
永秀轻轻摇头:“原来我为着你们怎么也要去求一求姐姐,可我……可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不光是姐姐,容家所有人,她都没面目再见了。
倏尔又想到了画眉,画眉是因为她死的。
“我不单是为姨娘抄的,也为画眉,为……”为嫡母父亲姐姐,为她自己。
朝华正披着件浅玉色绉衣坐在榻上,前几日的雨似是落尽了,秋气越肃,天越高爽,阵阵桂香被风吹进屋中。
真娘坐在床边喂她喝梨汁。
那日大雨,朝华着了风寒。
先时未发,隔了几天才发作出来,不思饮食,四肢乏力,额间腋下又并不烫热。
请大夫来瞧知道是风寒,跟着又咳嗽吃不下东西,苦夏才刚瘦了一圈,这会儿身子更显得单薄纤细。
真娘日日变着法的做菜,亲自喂汤喂粥,才堪堪将朝华的脸色气血喂回来些。
真娘将冰糖炖梨一勺一勺喂到朝华嘴边,看她咽下:“不听话,叫你好好躺着的,谁许你到宅后渡头去了?你是不是想偷偷出门?”
朝华无奈张开口咽下:“我都已经好了。”
“你这回就算好透了,我也要跟着你出门去。”真娘大概知道朝华重病与沈家儿郎有关,这些日子一个“沈”字没提。
她接连写信给容寅,容寅迟迟没有回复,就连原本天天写来的信也断了,她又写信给大嫂。
大嫂虽是去了京城,可她们原来好得如姐妹一般,怎么这么久都不给她来信?就算山长路远一月总该有一封信罢?
这回真娘很快收到了大嫂的信,信上只说两家要退亲,让真娘好好照顾朝华,莫要让她太伤心了。
偏偏是这时候邻墙的先生也病了,保哥儿放大假,不知何时才能再去学里。
一筹莫展之时,真娘反而强势起来。
她看住了朝华养身子,不许多劳多思,每日什么时候喝药,什么时候放风都详细写在纸上。
煎的药材应当配些什么吃食,也都让柳太医仔细写下来。
柳太医是知道真娘的病症的,看她此时像是个好人一般,心中止不住纳罕,面上神色一异,真娘便察觉出来。
她以为是她要求得太细,厚厚给了柳太医一份红封。
柳太医趁真娘去看秤药材时对朝华道:“不妨试试让令堂多做些事。”
朝华其实一直都在动这个主意,可又怕庄宅里那三个病人的情状吓到了真娘,听柳太医这么说,心念又动。
在真娘又一次说要跟着朝华出门时,朝华应了。
真娘嘴角刚翘起来,又看见朝华拢着绉衣,一副羸弱模样,止不住心疼:“你原来那身子多好,这会儿瞧着跟个病西施似的。”
捏捏朝华的手腕,连手腕子都细了一圈,以前那些指环必然都松了。
“只是咽喉肿着,吃不下东西才瘦的,我今儿不就吃了好些鸭肉粥么。”朝华反握她的手,“说定了,你得天天送我去。”
“好,我天天送你去。”
朝华靠在榻上,喝完最后一勺梨汁。
再过些日子,宅后那片苇花便会落尽成枯干,到来年春天,又是一片浅黄轻红。

秋雨一住, 朝华收拾过医案医书,带真娘去庄宅。
头一回去, 真娘一路惴惴:“还好是走水路,船出城比马车好些,不惹人的眼。”
她心中想的是容家人虽不在余杭,但总有亲戚朋友在,若是被人瞧见了写上一笔寄往京中,阿容的事可瞒不住了。
真娘还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到时就说阿容退了亲事, 心中气郁, 这才时时坐船游湖去的。
等船行过半, 真娘已经放下担忧, 看过医箱中的银针, 又看着朝华的衣裳, 问:“你日日都这样穿?”
朝华一身素衣提着医箱, 看着就爽利潇洒。不仅朝华是这样打扮,跟去的丫头们也比在家中穿得简便。
“是。”朝华轻笑颔首,“你要是喜欢, 也给你做一身。”
真娘情知不妥, 可她觉得实在有趣, 轻声答允:“那我悄悄的穿。”
小舟停在渡头, 朝华先登岸, 真娘紧随其后, 先还戴着帏帽, 等进了庄宅她掀起帏帽上的薄纱, 乌灵灵的眼睛四处打量。
“这是诊房,这是针房, 这是药房。”朝华一间一间指给她看。
真娘转过一圈,又转身问朝华:“那……病人们在哪呢?”她到此时还不知阿容究竟在学治什么病症。
朝华微顿,还未开口,庭院那头正在埋头洗衣的妇人看了过来,一见朝华,她小跑着穿过庭院冲她们跑过来。
是原来的牛二嫂,现在的金娘子。
她整个人白胖了一圈,朝华大半个月没来,一时竟没认出她。
金娘子本是庄户出身,人生得健壮,嗓门也大,人影还没到跟前,张嘴就先嚷嚷:“容大夫!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好些天呐!”
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震得屋瓦响,到最后一句时,她站到朝华身前。
袖子卷得老高,胳膊上还沾皂角沫,整个人喜气盈盈的。
朝华冲她微微一笑:“金娘子,莲花怎么样了?我病了几日错过了她的满月,稍后给她补个礼。”
“好着呢!”金娘子伸手在围裙上一抹,“我染了些红蛋,做了些糕饼团子,本就要送给容大夫的。”
她说完又一摆手:“我找容大夫是想讨份工!”
“讨工?”朝华一面慢慢同金娘子说着话,一面观察她的神情。
她看上去就像从来没生过病一样。
“是啊!”金娘子依旧还是大嗓门,但声音比方才小了些,她看到容大夫果然比原来看上去瘦条了些,怕自己一口气把容大夫吼倒了。
“我想讨份工,养活我自个儿,养活我女儿嘛!”
金娘子正正经经坐了个好月子,三丫给她洗尿布衣裳,陈婆子给她炖汤养奶水,萧老大夫隔几日就给她诊次脉,萧愔愔还拿自己的月银给她买点心吃。
她要是还在村里,还谈什么做月子,生的是丫头,第二天就得下地干活去。
哪像现在这样,出月子胖上一大圈。
陈婆子裁着尿布跟她磕牙:“姑娘可说了,你们一个个治好了要想回家都放你们回家去,还派船送呢!你想不想家?”
傻子才想回村去!回去让她爹再卖她一回?还是让婆家再卖她一回?
金娘子想的是怎么才能留下来,她要干活,她要养女儿!
朝华笑了,她对金娘子点头:“好啊,那你就跟陈婆子做粗使活计。”让三丫腾出手来,专给萧愔愔打下手。
金娘子咧嘴乐了,她扭头刚要走,又倏地转身:“那我的工钱怎算?”
“比陈婆子少二百文,干得好再给你涨。”朝华含笑。
金娘低头数着手指算了算,陈婆子一月是八百钱,那她就是一月六百个钱,吃住全包,足够她养自己养女儿了!
“成!”金娘子说完又跑回去洗衣服,今天要换床褥子,她得把衣服浆洗得再干净些,屋子收拾得更整洁些。
真娘已经怔在原地,她这辈子连粗使婆子都没见过几个,何况是这样的庄户妇人,她微张张嘴:“这是……”
“是金娘子。”朝华的声音压得极低。
真娘还以为金娘子是帮佣,可庄宅里的丫头婆子都称呼阿容为姑娘,病人才称呼阿容为容大夫。
“金娘子是你看好的?”真娘乌亮亮的眼睛中满是惊诧,“那她生的什么病?”
朝华握着真娘的手紧了紧,甘棠芸苓和唐妈妈冰心几个站在后头互换眼色,唐妈妈面带焦急,她本就不赞成姑娘把夫人给带出来!
夫人是看见喜饼都发作了一通的,把她带来碰见这些同病的人,她万一想起来了该怎么好?
唐妈妈眼看就要站出来打岔,朝华看了唐妈妈一眼,用目光止住她。
温言对真娘说:“她丈夫外出作工,客死他乡,她……她听到消息就病了。”
真娘轻轻抽了口气,目中满是怜悯:“那她夫家呢?”孩子才刚满月,算着日子金娘子还怀着身子时,阿容就给她瞧病了。
“她的夫家想把她卖了,她的病就更重了。”
只这短短两句,真娘便听住了,她长叹一声。
想到方才金娘子讨工作,又问月银的样子,真娘又为金娘子欢喜:“她能撑过来实是个刚硬的人,我也给她女儿添一份满月礼罢。”
说着回身看向冰心:“冰心,预备只银锁一对银镯子。”
唐妈妈一直在后头提着心,待听见真娘全没往自己身上想,这才松了口气,还笑着添了一句:“可不是,能撑过来就是造化。”
真娘牵住朝华盈盈而笑:“一半是造化,一半是阿容!”
唐妈妈笑着点头,心里头道:只盼她的姑娘也能有这份造化。
朝华将真娘带到后堂,萧老大夫捋着白须冲真娘点头:“容夫人,夫人坐,夫人可要试试老朽的脉案如何?”
真娘一看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心里更松一口气,以后就算被婆母发现了,阿容也是跟着老大夫学医的。
她兴兴然坐到诊案前伸出手去,萧老大夫满面慈和闭目摸脉。
萧愔愔站在爷爷身后悄悄打量真娘,看真娘的模样哪能想到她“疯”了十数年?
摸过一只,再换另一只,萧老大夫说的跟每一位大夫说的都差不多:“平日惯喝安神汤药是不是?”
真娘点头。
萧老大夫道:“夫人思虑颇重,那安神汤喝着可好?”
真娘顿得一顿,朝华伸出手搭在她肩上,真娘道:“原来喝着能睡一整夜,这些日子许是事多,只能睡上半夜觉。”
萧老大夫依旧满面是笑:“不妨事,原来的方子我瞧一瞧,给你添几味药就是了,夫人身子康健,只须吃好玩好,自然睡得足。”
真娘掩口笑了,这个老大夫倒比寻常上门看诊的柳太医说话有趣,也更亲切,怪不得阿容要跟他说医术。
朝华心中微紧,原来还能睡大半,这会儿只能睡半夜了。
真娘扭过身子,朝华冲她露出微笑:“走,看看我的屋子去,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再歇个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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