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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楚氏长叹一声,真是天意弄人。
楚氏还在叹息,朝华已经张口揭过这事:“大伯母,父亲在祖母房中,想必这时已经在提过继的事了。”
楚氏微怔,回神之后飞快使了个眼色给贴身大丫头冬青,冬青立时会意,出屋就往上房去。
楚氏握住朝华的手,眉间隐有忧虑:“怎么这样快?不是说再等两个月么?我还想着再替你吹吹风的。”
“等会儿只怕还得烦大伯母去上房劝和。”朝华顿一顿,再次说到,“阿爹是真的在替我相看。”
一旦相看,亲事就在眼前,得赶紧把过继的事落定。
“真的?”楚氏微诧,竟不是朝华故意寻的由头拒绝小六。
“是。”朝华长睫微垂,“是父亲同年的儿子。”
“你细说说!”几桩事打在了一块儿,楚氏还是先关切朝华的婚事,“你爹……你爹是男人家,有些事思虑得不仔细,还得我来听听。”
其实就是楚氏不相信他能办好。
朝华心中感动,为了对大伯母也耍这样心机而愧疚,可要是真把罗姨娘的心思告诉大伯母,大伯母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让罗姨娘坏事。
这样就坏了她的打算。
“姓沈名聿,年将及冠,是衢州人士,有秀才功名在身,家中十几亩薄田一间祖屋,父母祖辈都已经亡故了。”
楚氏听了先是紧皱眉头,听到家里只余下沈聿一人,就明白为什么三弟看中了这人。
“你四妹妹也已经在相看亲事了,你二伯父在外为官,但舍不得你四妹妹远嫁,还是想在余杭说亲。”这事可不就托给了楚氏。
余杭城就那么大,适龄通婚的世家子弟们也就那些。朝华这门婚事要是成了,她夫家的家底就是姐妹中最薄的。
“委屈了你。”楚氏握握朝华的手,“这人我记住了,我会着人打听打听,等我这里的信定了,你再应!”
“我知道!”朝华痛快点头。
楚氏这才又笑,捏起方才那块玫瑰斗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还是道:“太甜!”嘴里这么说,却把整块玫瑰斗全吃完了。
冬青小跑着回来,进屋就到楚氏和朝华跟前。
“老太太发怒要请家法!”
朝华“腾”一下站起来,她不等楚氏反应,人已经到了门边。
楚氏赶紧跟住朝华的脚步,一边走一边问冬青:“你听见里头是怎么说的没有?”
“婢子去的时候里头的声气儿已经不好了。”丫头婆子全都站得远远得,冬青也不敢凑得太近。
“老夫人说了什么听不真,只知道三老爷痛哭起来,说……说……”冬青看了眼楚氏又看了眼朝华。
楚氏蹙眉:“说了什么?这当口你还怕什么,只管说!”
“三老爷说,不论三夫人好不好,他都为三夫人……守一辈子。”冬青连嘴都张不开,勉强把整句说了出来。
容老太太气血上涌,当场就要开祠堂请家法。
朝华听到父亲竟这么说,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其实根本就不明白父亲母亲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既然情深,又为什么会有一个罗姨娘呢?
楚氏一面赶往上房一面吩咐:“叫姑娘们都别出来了,这会儿快下学了罢?哥儿们回来也都先回房去,什么时候能请安再说。”
男孩们下了学,要到老太太房中请安,万一遇上伤了长辈颜面。
楚氏和朝华赶到时,上房里跪了一片,楚氏伸手按住朝华,让她在廊下等着。
她进屋就见三弟伏跪着,头上鲜血淋漓,她轻抽口气,柔声开口:“娘,怎么生这么大气?”
楚氏嫁进容家二十多年,容老太太是极满意这个儿媳妇的,知道她正养病,看她脸上还有病容,赶紧把她拢到身边让她坐下。
“你三弟方才说……说他要过继一个孩子,承三房的宗。”
楚氏已经知道是为了这事,但她假装是头回听见惊诧片刻,跟着才道:“这……这也不值得娘动这么大的肝火,娘的身子要紧。”
楚氏说着,微微喘上两声。
容老夫人知道她跟娘家置气生病就是为了三房的事,见她这样更不落忍。当着大儿媳妇的面,她无法说出刚才她跟小儿子说的话。
容老夫人端着茶盏,初听到小儿子要过继时,她一点也没动怒。
只是啜了口茶:“你媳妇的病还不知就里,不必这么着急过继的事,等几年再说是也一样的。”
这话有两个意思,往好听了说是盼着殷氏的病能好,往坏了说就是殷氏死了再讨一房生亲儿子也一样。
便是这一句触动了容寅的心事!
他脸上神色瞬间灰败下去,朝朝说的是真的,这个家中除了他们父女二人,没人盼着真娘好。
他跪下道:“真娘好与不好,儿子都为她守一辈子。”
容老夫人一茶盏砸过去。
热茶淋了容寅满头,碎瓷划破了额角,鲜血跟茶水一起往下淌。
容寅还跪在地上:“母亲若是不肯应承,儿子便去请族中的长辈点头。”

容寅这话刚出口,楚氏便皱眉暗道“糟糕”!
她不等容老夫人再发怒,赶紧扬声唤道:“还不快来人!赶紧把三爷扶下去!”
又往容老夫人眼前一站,挡着她看容寅的目光,伸手去拍她的背:“娘,身子要紧,莫要动气。”
容老夫人气得双手发颤,两边人将容寅请了出去。
但容寅并没有走,又在门外跪下了。
楚氏张望一眼,隔着纱帘就见朝华也走到父亲的身边跪下。
楚氏继续软言安抚婆母:“娘,三弟这个年纪,再说了什么话,也不好伤了他的脸面呐。”
“他这把年纪还要顶撞母亲,张口就是这些混账话!”容老夫人被气得狠了,手搭在引枕上,胸膛不住起伏,“他方才那些你也听见了!我要不认,他就去请族中的长辈!”
楚氏使了个眼色,容老太太的大丫头琉璃立时会意,走到门边吩咐婆子快去将王妈妈请来。
楚氏继续说软话:“娘,三弟就是那么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娘犯不着跟他置气。”
珊瑚端茶奉上,楚氏亲自接过去,用手背试了试温才奉给老太太:“娘先喝口茶顺顺气儿,方才我不在,到底为着什么,娘同我说说。”
楚氏深知容老太太的性子,再大的肝火,缓过这当口就能冷静下来。
果然容老太太喝了口茶后理清了思绪,对大儿媳妇道:“定是殷氏发病,才有这桩事,可他是怎么想起来的呢?”
楚氏接过婆母手中的茶盏:“这桩事三弟心里说不定盘桓了许久,因着这回真娘又病,他才提起来的。”
“就老三那个脑子?哼!”容老太太重重哼出声,“我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
“他腔子里那些个风花雪月,全抖出来能填半个西湖!但要说有实用的,那是一条都没有!”
保殷氏百年无虞,他想是想的,可这个主意他想不出来!
他能想到的也不过就是拜拜长生牌。
容老夫人盛怒过后,一条一条思索起来,这主意对谁有好处,防的谁,保的是谁,她一想就全明白了。
因明白过来,容老夫人往楚氏的脸上望了望:“总不能是朝朝罢?”
朝朝才多大?
若她如今这个年纪就有这种见识,想得出这样的主意,那就不是“歹笋出好竹”了,是歹笋出仙竹。
容老夫人越想越是,除了朝朝谁能想出这主意来?楚氏是想得出来,但她不可能替朝朝出这个主意。
除非朝朝想到,再求她襄助。
楚氏知道以容老夫人的见识,这会儿应当也瞧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替容老夫人抚背的手不停:“要说朝朝她最像谁啊?我看不是三弟,也不是三弟妹,是像了老太太您。”
容老太太看住楚氏:“还真是朝朝?不是殷氏的兄长?”她把这事又在脑中转过,确是只有朝朝会拿这个主意,殷家也绝计提不出这种要求。
殷氏生这样的病,没送她大归已经是容家的恩德,还上下哄着她“作梦”,殷家又怎么可能提这个。
珊瑚搬了张锦凳子来,扶楚氏坐下。
楚氏瞧了眼窗外:“娘,三弟和朝朝都还跪着呢。”
院里的丫头婆子只留下得用的两三个,余下的全退到院外去了。
别说是琉璃珊瑚几个经年侍候的丫头,就是侍候久的老妈妈们,也有十多年没见过老夫人如此发怒了。
容寅眼见女儿也跪到自己身侧,轻声对她道:“你不必跪着,先到屋中等着就是。”
三房虽搬出去,老宅里的院落还在,各人的屋子也还留着,平日里有丫头婆子扫尘清理,小憩过夜都可。
朝华依旧跪着一动不动:“爹替娘求,我替爹娘求。”
一句话,说得容寅又要落泪。
“叫他们跪着。”容老夫人怒火最盛的时刻已经过了,她看向最倚重的长媳:“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若真是朝朝的主意,那楚氏必已经知道了,老太太想听听她的见地。
楚氏略沉沉心:“娘,这些年咱们也瞧见了……三弟和三弟妹,是佳偶是怨偶的总分不开了。”
她平日都叫真娘,此番开口却叫三弟妹,是用称呼告诉老夫人,她心中是有亲疏的。
见容老夫人神色松动,楚氏又替朝华说好话:“这主意我细想了想,到算是个好主意。”
看容老夫人才刚松下来的眉头又要拧起,楚氏把手搭在她手上:“娘先莫动气,三弟这个脾气,他认定了的事儿改不了。这些年娘为他操的心可还少么?”
“漂亮的,能理事儿的,知琴识画会作诗的,也都寻摸了不少,三弟一个也没留下。”
怎么送去别苑,又怎么送回来。
初时老夫人以为罗姨娘拢住了儿子,并没往别苑送人,可等了几年罗姨娘除了永秀一胎未有,她就着急起来。
三房但凡有个男孩,她才懒得去管儿子房里事,多看一眼都嫌烧心!
“三弟也年将四十了……依着我想,要非得有那么一天,那晚过继不如早过继。”
容老夫人不开口,当着儿媳妇,她依旧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回廊那头来了个穿老绿杭绸,襟口袖口满绣着三多纹样的老妇人,是在老太太身边跟了几十年的王妈妈。
王妈妈走刚到廊下,就看见跪在房门口的父女俩,目光与朝华轻触。
王妈妈自容老夫人未嫁时起就跟在容老夫人身边当丫头,嫁进容家又陪伴几十年。要说亲近,容老夫人同她最亲近。
对儿媳妇不能说透的话,对王妈妈能说。
琉璃赶紧打起帘子:“王妈妈来了。”
容老太太心里正想见她,嘴上说的却是:“怎么把你也叫来了!赶紧过来坐!”
王妈妈这把年纪早就不当差,就住在容府后巷两进院落中,隔三日五日进府里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她还没走到跟前就问:“三哥儿又淘气啦?”
楚氏心里定下一半。
“娘,我去劝劝三弟,也叫他别那么跪着,万一被小辈们瞧见。”说着楚氏退了出去,让老夫人能跟王妈妈说几句贴己话。
“素兰。”容老夫人张口就是王妈妈以前的名字,方才只是生气,这会儿才又叹又摇头,“他真是不知道当娘的心!”
又低声对王妈妈说:“殷氏的病反反复复,既不更好,也不更坏,倒不如……”后头的话没说下去,只长出口气。
王妈妈一路已经知道了原委,想到三姑娘送了那么多年的参膏药丸和点心衣裳,从没开口央过一件事,原来是铺陈在这儿了。
她先是宽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哥儿是不知当娘的心,但当娘不还得为着三哥儿打算么?”
“这些年我还没为他打算?还要怎么为他打算!”
生孩子这事,他自己不肯,打算了也是白打算!
“父母为子女计长远,三哥儿只要再等几年,族里也会为他主持过继的事,族里选的人不一定如咱们的意。”
王妈妈的这句话,也说中了容老夫人的心。
旁的父母都为子女计长远,到朝朝身上却是女儿为父母计长远。
老夫人退后一步:“那也得从老大老二的儿子里选!”
王妈妈笑了:“大爷二爷的儿子们是多,大的呢已经娶亲生子,最小的是刚五岁……可那是二夫人亲生的,二夫人生的时候都多少岁了?这会儿还在留在身边不肯送回来。”
年近四十得的儿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肯过继?
“年长的里选谁不选谁?大爷二爷可都是官身,孩子自己心里能乐意?一碗水可别端不平。”
容老夫人皱眉思量,这才发觉孙女儿把能想到的都想过了。
“真是作天莫作四月天,蚕要暖和麦要寒。”她徐徐叹着,“别个都是父母还儿女债,朝朝是还父母债,可怜见儿的。”
有几十年的主仆情分,王妈妈也不能评主家事。只略点下头,又道:“还有一条,头一个若是不好,三哥儿还有心气能弹压除宗,要是再迟些,可就是罗姨娘来教养了。”
容老夫人又想起罗姨娘教永秀叫“娘”的事,虽然此后十年罗姨娘再没敢放肆过。但只这一桩,骨子里便不是个安分的。
以老三的性格,还真得有个心里清明的先教养着。
“三姑娘不独是为了她母亲。”
只要理通了,容老夫人就能想得通。
果然,良久之后,容老夫人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楚氏隔着帘子听见了,她没能说动容寅和朝华起身,听到这声叹息,侧身看向朝华。
迎着朝华期盼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
朝华身子止不住微微打颤,成了!
“朝朝莫要跪了,都是你爹的过失,你跪什么?定则进来罢。”容老夫人隔窗发了话。
容寅先立起身来,再去扶起长女,而后才进屋去。
“你为这事闹了这么一场,可是有看定的人选了?”容老夫人依旧沉着脸,对小儿子没有好声气。
这会儿上房早已经收拾干净,碎瓷片茶叶沫扫清,连软毯上的茶水也都吸干净了。
容寅依旧跪到原处:“母亲没点头,儿子不敢擅自去定人选。”
“你!你啊!”容老夫人指着儿子直摇头,办这种事怎么会没人选就先张口?她刚要开口,又看楚氏一眼,见楚氏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
轻轻“哼”一声,要是有人选也脱不了楚氏的功劳。但要真是楚氏看过的,那就错不到哪儿去。
“这事就别你一个人拿主意了,跟你大嫂商量商量,让朝朝也一起看看。”
“有看定了的,抱过来给我也瞧一眼。”
容寅跪在地上“呯呯”磕上两个响头:“自然要母亲点了头,才敢接到家去。”
容老夫人懒怠再看他,要守就从头守到底,都有一个姨娘了,又守个什么劲呢?
她生了三子两女,哪一个日子过得像老三这样?为他一个家宅不宁,挥手赶人:“我乏了,都去罢。”
容寅退出门去,容老夫人对楚氏道:“烦着你替他掌掌眼。”
这话说得重了,楚氏知道终是惹了婆母不快,但这桩大事总算是办下来了,她恭声应是,又把方才朝华告诉她的说给老夫人:“三弟看了个人,想说给朝朝。”
“哦?人品如何?样貌怎么样?”容老夫人到底关切,这下更明白朝华为什么着急了。
“只是一说,还得细看。”
“等□□不离叫来我看看。”她也不信儿子的眼光。
楚氏又应一声,才让冬青扶出门去。
人都走了,容老夫人才道:“都有自己的打算。”
王妈妈还陪在一边:“人都各长一颗心,只要不是坏心,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可别为了这事儿生小辈的气。”
容老夫人阖上眼:“琉璃,从库里把我那柄这红玉灵芝如意取出来,给三姑娘送过去。”
如意是容老夫人预备的添妆,家里七位姑娘,大姑娘令姜出嫁时有一柄,三姑娘和四姑娘预备着各有一柄,余下的姑娘们预备了旁的。
原来选定的是宜子宜孙荷花鸳鸯的,怎么换了?
这种大件,琉璃不敢出差错:“灵芝的那柄?”
那是老夫人最喜欢的一柄,通体橙红色,玉质半透如膏冻状,顶刻灵芝云纹。
容老夫人闭目点头,就如了她的意。

华枝春/怀愫
朝华扶着父亲回到老宅三房的院落中, 丫头取来药盒,朝华亲手绞了块干净软布擦拭父亲额上的伤口, 又细看又没有碎瓷片儿扎在肉里。
好在只是破了点皮。
“爹怎么也不躲躲?”
容寅是故意的,他笑了笑:“让你祖母出出气。”他其实已经守了十几年,今日不过是把话说出来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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