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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朝华心头松下,竟莞尔一笑:“要没有合适的,就去铁匠铺子给她打一个称手的。”
甘棠抿嘴笑道:“已经吩咐了,连同姑娘说的那种细簪身的花头短簪也已经吩咐了金店去打。”
女儿家发上的短簪簪身多粗而短,最长不过一指,姑娘这回却要如细针一般长的,金店说这样的簪身稳不住簪头,更容易掉。
姑娘就又要簪身粗,簪尖如针尖式样的。
一盒各色短簪都要换簪身,得亏的家里有金店,赶半日工也就换出来了。
朝华这才躺进床帐中,闻着梅花香饼的香味,气息都慢慢和缓下来。
她拉开拔步床边的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小锦盒。
锦盒里零零碎碎装着许多东西,一只放退了色的绒花蝴蝶,蝴蝶的翅膀歪歪扭扭,两边还不一样大,是母亲亲手做给她的。
一把五六岁小孩儿戴的芙蓉花小玉锁,玉上的字是父亲雕刻的,一面是“多喜乐”,一面是“长安宁”。
还有一本小儿习字用的字帖,一行父亲所书,一行母亲所写。
锦盒里还有许许多多各色的小物件,这都是她这些年零零碎碎积攒下来的,阿爹阿娘亲手为她做的。
朝华将那张小笺也放在里面,想起娘说的“想摸她又抬不起手。”
原来她五六岁时伏在娘的床边,娘是想伸手安抚她的,只是病得抬不起手来。
长睫轻颤,落下一颗泪来,“啪”的一声,滴在笺上,氲开了墨意。
阖目睁眼,朝华的声音透过床帐:“让唐妈妈把娘今天说的话,告诉父亲去。”
甘棠当时立在落地罩边,唐妈妈也去办事了并没在近前,于是她问:“哪一句?”
“说娘,要为我办嫁妆。”

殷真娘癫狂症发作,容家派人请净尘师太的事,罗姨娘到第二日下午才得着信报。
她坐在永秀床前,端着姜汤一勺一勺哄女儿喝下。
永秀皱着脸直摇脑袋:“太辣,昨儿夜里都喝过一碗了,怎么又喝?”
“姜汤压惊!谁叫你昨儿夜里乱跑,得亏得遇上沈家公子,真出了事我可怎么活?”罗姨娘一面说一面心中想,真是缘份。
永秀没法子,端过去一口饮下,辣出了两包泪花:“这是用了多少老姜煮的,怎么这样辣!”
画眉送上牛乳,永秀赶紧喝了压过辣意,又伸头去看:“百灵呢?”
罗姨娘冷哼一声:“那丫头先关着,等回去再收拾她!”
永秀挨到母亲身边:“别罚她了,我就是想出去瞧瞧热闹,那么多人跟着,我也没想到会遇上官府捉贼呀。”
罗姨娘正想说什么,苏妈妈进来,凑到罗姨娘耳边悄声说:“张全有家的报了信来,昨儿夜里东院那位又发作了。”
罗姨娘方才那点怒意消散个干净,眉梢忍不住抬了起来:“当真?”
“当真。”苏妈妈虚指一下荐福寺的位置,“那位昨儿夜里就赶回去了。”
罗姨娘张口欲言,又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没有梳洗的女儿:“画眉莺儿快来侍候姑娘洗漱换衣。”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低声问:“这回病得如何?重不重?”
苏妈妈重重点了下头,也一样低着声:“张全有家的说,老爷一直守到天亮,那个雌老虎也哭得泪人似的。”
雌老虎说的自然是容朝华。
罗姨娘在听到容寅一直守到天亮时还觉得腻味,他哪一回不守到天亮呢?
每次殷氏发病他就不食不睡的折腾人,还得她送上门去吃几次闭门羹,男人的心里才能好受些。
待听说容朝华哭得泪人一般,心头急跳两下。
“那就是真的病重了。”
罗姨娘喃喃自语,耳边远远听见灵感寺前殿檐下挂的梵铃被风吹响,忍不住低声念了句佛。
必是菩萨见她诚心,才遂了她的愿。
“咱们要不要回?”苏妈妈问。
“不成,老爷没派人来传话,咱们就只当不知道。”罗姨娘心头畅快,看见女儿在镜前一遍遍拿香汤漱口,还呵气闻味儿。
笑盈盈说:“你这孩子,漱几回了哪还有姜味,不会冲撞了菩萨的。”
永秀脸上一红,她根本不是为了礼佛漱口,她是想当面谢谢沈聿,谢他救她。
三天竺游佛除了拜寺中佛像外,还有山间的石刻佛像,溪涧峭壁之上刻得有五百多尊石佛,每年游佛盛会时每个洞窟都会点起巨烛。
许多人都去夜游拜香,一直走到三生石畔。
一边是佛像,一边摊贩,永秀看看石佛像,再买些小零碎。
香粉帕子荷包丝绦什么的,买了足有两篮子。
百灵劝她:“姑娘,这些也就是灯下看着还能入眼,白天看就粗糙了,摊子上人又多又挤,不如咱们回去罢。”
“才刚热闹起来回去有什么意思。”回去就吹灯睡觉,还不趁着姨娘在跪夜经,好好的玩一玩!
永秀瞧见山道上火蛇烛龙盘旋而上,对百灵道:“瞧,这会儿还有人上山来赶热闹呢,咱们还不赶紧玩儿~”
不仅要玩,还在吃。
她走到哪儿都有男仆健妇替她搁开人群,见着摊子上炸的油香焦酥的素萝卜饼子,就想买两块尝尝。
百灵又劝:“我的姑娘啊,你要吃了闹肚子,姨娘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这东西就是是萝卜丝和面糊糊做的,回去咱们自家做着吃好不好?”
在家里搁到面前也不会瞧一眼的东西,到了外头都是香的好的。百灵画眉你一句我一句的劝,永秀烦了:“这也不成,那也不好,还玩什么,回去算了!”
她一说完,百灵画眉就露出喜色,巴不得她赶紧回去。
往年要错开姐姐舍药的日子,总会晚几天来三天竺,没这么多热闹可瞧。
今年好不容易能玩了,永秀才不会回去,又往前走了两步,刚要买个竹编小提灯,身后就吵闹起来。
人群潮水似的向上涌,后面的官兵正用刀赶人,吆喝着让男人站一边,女人站一边。
男仆被官兵赶到另一边站着,健妇和丫头虽围在永秀身边,但这又是火又是人,还不住有哭嚎尖叫声,人群推搡拥挤。
等永秀回过神时,身边竟然只有画眉一个人了。
画眉虽是丫头,平日也在深宅大院中养着,哪见过这个场面,她紧紧把住永秀的胳膊,急得直掉泪:“姑娘!姑娘咱们万不能走散!”
永秀已经吓傻,她的帏帽也不知被谁挤落,发髻微散,头上的发簪被人趁机摸去,还有人趁着乱劲想摸她颈中的璎珞。
突然有双大掌从天而降,将帏帽扣到她脑袋上。
来人拦在她身前,将她挡个密实。
微侧过身对她说:“容姑娘,我是你父亲故交的儿子,借住在府中的琅玕簃,姑娘可还记得我?”
画眉一下就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是!是!沈公子!”
这回又是白菘先认出来的,他本来都跟公子被赶到男人的那一边了,突然指着远处挤成一团的人群说:“那不是容家姑娘嘛。”
她们被人挤得无处存身,惶然无主。
要是摔倒了非得被人群踩伤不可。
白菘还想说什么,就见公子已经抬步拨开人潮,走到容永秀的身边,拾起地上的帏帽盖住她的脸,又向她说明自己的身份。
容永秀此时才敢哭,眼泪糊得眼前一片模糊,磕磕巴巴哭着说:“沈,沈公子。”
“官府在拿人犯,容姑娘不要惊慌,等来人时我会告知他们你的身份,将你送回灵感寺去。”
容永秀什么也看不清,连耳边吵闹哭嚎声都似隔着一层,眼前就只有沈聿的背影。
“容姑娘?你听见了么?”
永秀发不出声音,连连点着脑袋,想摸手帕擦眼泪,早不知道挤到什么地方去了,悄悄用袖子擦脸。
又等了许久,健妇寻了过来,沈聿又向来赶人的官差说明情由,才有官差把容永秀护送回灵感寺。
罗姨娘在寺中听见外面吵闹,想派人去找女儿,官兵把寺门守得牢牢的,罗姨娘拿出容家的名帖也只换来官差说能替她去找一找。
那官差看罗姨娘的打扮,还以为是容家的哪位夫人在此,话说得极客气。
但外头的香客不说一万也有八千,隔着寺门就见火把煌煌,罗姨娘脸色煞白,握着金芍的手:“怎么?这是过兵了?”
金芍宽慰罗姨娘:“哪会是过兵,天下太平着呢,姨娘莫怕,这些官兵知道是咱们家的姑娘必会把人好好送回来的。”
正说着,金芍一指:“姑娘回来了!”
罗姨娘看女儿好端端回来,把她搂在怀里又拍又哄。
“跟你出去的人呢?一个个的都不想活了!”
眼看带出去这些人,最后只有一个画眉还陪在女儿身边,看见画眉也发髻散乱簪环尽失的模样,罗姨娘随手就拔下头上的金簪塞到画眉手里:“你是个忠心的。”
罗姨娘把跟女儿出去的仆从丫环们全都罚过,又喂女儿喝了一碗辣蓬蓬的姜汤。
看女儿眼睛不再发直,终于能开口说几句话,这才放下心来。
从沈聿站到她身前起,永秀就不害怕了,她只是在想,沈聿有没有看见她的脸?怎么那般狼狈的模样竟叫他看见。
姨娘怕她受惊之后夜里要发热,哄她喝辣姜汤压一压。
可她喝了姜汤也一样发梦,梦见那些灯火人影,还有那个背影。
从梦中醒来永秀便满面酡红,拢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怔,心中咚咚如有鼓擂。他当时是不是回头瞧了她一眼?
画眉还当姑娘发烧了,赶紧把罗姨娘叫来。
罗姨娘看她脸上虽红,却并无热意,才又灌她一碗姜汤。
画眉只当自家姑娘还懵着:“姑娘?你好些没有?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回家养养罢。”
永秀立时摇头:“不成,还有几日呢!”
沈聿要做七天的水陆道场,她在灵感寺中总能见他一面的罢?
“姨娘,我想向沈公子当面致谢。”
罗姨娘人逢喜事,张口就答应了:“那自然要谢的,昨儿夜里那样险,得亏得他!我已经打发人去谢过了。”
“我想当面谢谢他。”永秀话刚出口,脸上微微泛红,“昨日我都吓哑了,竟一句道谢的话都没说出来。”
罗姨娘想了想:“也成,叫画眉拿些咱们带来的点心,再请小沙弥把人请到刻经亭中。”
大庭广众,并不逾矩。
罗姨娘说完便带着苏妈妈回自己屋中去继续细问殷氏病发的事,她虽把住了西院,可这些年往东院塞的人去一个折一个!
这么多年,愣是没能把手伸到东院去。
殷氏要是死了,老爷也不会再娶,怎么着他也得伤心个七八十来年的,往后府里还不就是她一家独大?
再有个几年,三房过继的事也该提上日程来了,殷氏就算活着能养什么孩子?还是得养在她膝下。
将来给她养老,替她照拂出嫁的女儿。
罗姨娘嘴角微翘:“让张全有家的仔细些,一有什么就赶紧报来。”
“再把素色衣裳找出来。”罗姨娘刚说这句又摇头,“别找了,真出了事儿也就这一身回去,不戴首饰就行,不能显得……”
不能显得她盼着殷氏死。
她还记得容朝华那点水似的目光。
那丫头也不知怎么生的心窍?莲蓬都没她这么多孔!她爹娘没能长出来的心眼,全长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苏妈妈从金芍手中接过茶盏递给罗姨娘:“要是守孝,那就又得再等一年才了。”
罗姨娘用茶盖撇着浮沫,她方才有些忘形了,热茶入口,又把架子端了回去:“胡说什么,那是三姑娘的孝心,满余杭谁不知道三姑娘至孝。”
多少年都等了,哪还差这一年?
苏妈妈心中咂舌,装个什么相呢,也就是老爷不要美妾,罗姨娘才当“贤妾”。
想到罗姨娘对琅玕簃那位那么精心,又想到昨儿夜里这场巧宗,苏妈妈笑着捧道:“姨娘有成算,好肉啊还是得烂在咱自家锅。”
罗姨娘扫了苏妈妈一眼,这一句倒没说错,好肉就得烂在自家锅。
罗姨娘一离开,永秀就折腾起来:“把带来的衣裳都翻出来给我瞧瞧。”
小鹊依言开了箱子,将今春新裁的那几件都翻了出来:“姑娘要穿哪一身?”
永秀左看右看,缠枝牡丹和折枝花蝶纹的都太艳,想到沈聿一身佛头青道袍,猜测他大约是喜欢素色,偏偏自己没几身素色衣裳。
“就那件四合藤萝的罢。”虽有万字团金纹,好歹是浅色的。
选定衣裳又梳头又选首饰,也都一味素着来。
画眉到这会儿还有什么瞧不出来的,本来她就猜姨娘有这个意思,五姑娘自己也瞧中,那再好没有。
打开妆奁选出一对碧玺簪,巧叠乌云替她家姑娘簪在发间。
永秀照着镜子,脸上的红晕就未消下去过。
样样都预备好了,莺儿小跑回来报信:“姑娘,沈公子说昨儿姨夫人已经致过谢了,举手之劳,让姑娘不要挂怀。”
永秀一腔热意被雪水浇个兜头。
她骤然回神,是了,那是爹给姐姐相看的人。
画眉咬了咬唇,扭身转出门去。

画眉绕过黄墙,往南边伙房去。
伙房单有一个灶眼留给容家,这会儿天光尚早,斋饭还没预备,素点心已经准备好了。
画眉笑吟吟问:“师傅,今儿午斋有些什么菜色?”
“佛手笋,八宝豆腐,银丝草菇和小芋头羹。”伙头僧笑着回,“姑娘放心罢,那香笋是山上挖的,豆腐是寺中点的,最新鲜不过。”
画眉略点点头:“我们夫人吩咐过了,送到前面禅房的菜色要一样。”
“那是当然。”
画眉一面等点心一面看院门,眼见黄墙那头出现白菘的身影,立时提起刚装好的点心盒,到半路上堵住了白菘。
脆声声唤道:“白菘小哥!”
白菘认出她是昨天夜里那个哭花了脸的丫头:“是你啊!你们姨夫人后来可没打你罢?”
都是下人,将心比心。
“托了白菘小哥的福!”画眉说着从食盒里摸了块罗汉素饼递给白菘,“昨儿要不是白菘小哥,我也得关进禅房挨饿了,这不,夫人罚了姐姐们不许吃饭,我想偷偷给她们送些点心去。”
白菘咋舌:“你们姨夫人可真严,昨儿的事确是突然,谁能想到那么大的动静抓个贼,还会没抓着呢!”
今天庙门口连说书摊子都支起来了,人人都在好奇那个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干了什么让官府派出这么多人缉拿他。
据说是摸去了知府私宅偷了知府的印信!
那东西可是能动兵马的,要不是偷了印信,怎么会出动这许多人。说书人个个都在给他起外号,如今叫得最响亮的是飞天燕和入水龙。
画眉再次对白菘称谢:“昨儿不独我们姑娘,我也吓得只知道哭,要不是沈公子和白菘小哥……我们俩……”她后怕的叹了口气。
白菘脸上微红:“不是什么紧要事,当不得你谢这么多回。”
画眉垂着头,咬住唇,像是下很大决心似的,抬头四处望张一下,见无人来。
她道:“我本不该说主家的是非,可是白菘小哥救我一命,我若不说实在良心难安。”
白菘好奇起来:“什么事?”
画眉吞吞吐吐:“白菘小哥去外头打听打听罢,荐福寺门口转一圈就能知道。”
“打听什么?”白菘依旧不解。
画眉却只是摇头不肯明说,含含混混道:“你们公子跟咱们家的要紧事!”而后她伸出手在袖中比出个“三”。
三?白菘脑中一转,公子和容三姑娘结亲的事儿?
眼见白菘不往那上头想,画眉无法,压低了声音哀告:“这话说出去我可就没有命了,除非小哥答应绝不透露是我说的。”
这当口白菘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你说,我保管不会说出你。”
画眉又四处张望一眼,压低了声音飞快说:“我们夫人有疯症。”说完顺着黄墙根飞快溜走了。
白菘还没转过弯来,姨夫人?
是容三夫人!
白菘倒抽口气!怪不得容家对公子这么好!容三姑娘又使人打听他们公子呢!
容三爷又夸公子学问好,又夸公子生得好,还夸公子有风骨有善心。
一百两银子搁在殷实人家那也是三五年的花销,容三爷无端拿出一百两银子就只给先老爷夫人做场法事,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闹了半天,容三爷是要把这么个烫手山芋嫁给他们公子!受了这点恩惠就要娶个疯子的女儿?那怎么能成!
白菘转身就往寺外去,他得好好打听再报给公子知道!
昨日官府搜山,今日香火依旧,来船往舟停在渡头,三天竺路上处处是拜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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