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坐在摩那娄诘对面,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笑着开口,“想要什么重谢,本郡主都满足你!”
摩那娄诘指尖点了点桌面,叶昭榆立刻会意的替他将茶水添上。
曹永不悦的蹙了蹙眉,他大盛最尊贵的郡主,岂是一个外邦人能使唤的?
摩那娄诘看着茶盏浮花,茗香四起,勾唇笑了笑,音色沙哑倦怠,“我要千金盏,白玉鞍,无瑕月,不孤城,郡主可给?”
“给!”
大堂里的炉火烧的正旺,一群人坐在旁边谈天论地。
“哎,郡主,你这几个月在西域可遇见什么好玩的事,给我们讲讲呗!”
副将坐在旁边提议,顿时一堆人起哄,都想听听新鲜事。
叶昭榆看着一个个八卦的模样,靠在椅子上,没好气道:“好玩的倒没遇见,倒霉的倒是一箩筐,本郡主还差点折在这里,不提也罢。”
曹永叹息一声,沉声开口,“过去的事便不提了,等郡主回了盛京,便没人再敢对您不敬了。”
叶昭榆朝他挑眉,“此话怎讲?”
曹永沉吟片刻后道:“自郡主失踪,侯府,东宫,陛下三方势力齐齐出动,将整个中原都翻了一个遍。
尤其是陛下,震怒不已,将那日执勤的守卫斩的斩,下狱的下狱,京城人人都看出陛下对您的重视,此次您回去,更没人敢对您有丝毫怠慢了。”
摩那娄诘微微挑眉,看着靠在椅子上的小丫头,她倒是备受宠爱。
叶昭榆仰头靠在椅子上,眼中露出一抹浅笑,悠悠开口,“是吗?京城的谣言传的怎么样了,出了几个关于本郡主惨死的话本子?”
众人一下顿住,摩那娄诘抬眸看向她,蹙了蹙眉,强权能约束众人的行为,却不能堵住众人的嘴。
小丫头失踪多日,流言蜚语难免四起,更何况她还是整个盛京的焦点,怕是满城风言了。
曹永默了一瞬,随后安慰道:“郡主不用管那些闲言碎语,都是一群愚昧无知的人,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无所谓,我会出手。”
摩那娄诘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以作安抚,轻声道:“郡主打算怎么解决?”
曹永拧着眉看着他的动作,视线微压,盯着带着面具的人,沉声警告,“阁下行为于礼不合,莫要坏了我家郡主名声。”
中原民风也算开放,但也没有开放到一个外男在公共场合对女子动手动脚的地步。
摩那娄诘寒眸轻抬,琉璃色的眼眸中升腾起一股戾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阵威压瞬间朝着曹永碾去,音色寒凉,“吾怎般做,需你来指手画脚?”
曹永心脏猛然一缩,惊骇之感自心底爬起,像是被一只大手攫住了心脏,惊恐又窒息。
叶昭榆连忙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朝着他讪讪一笑,“摸摸摸,想摸多少下就摸多少下,我没那么多讲究。”
摩那娄诘看她一眼,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随后收了满身的威压。
心里却压抑着万丈怒火,何时连碰她一下都不可了,还敢有规矩来约束他?
曹永劫后余生般的喘了一口气,随后满眼惊恐的看着他。
他到底是谁?
怎会有那般可怕的气势。
他在战场上也杀过不少人,自己本身便带着血煞之气,常人见了便也害怕,可却不敌他万分之一。
而他,恐是走过尸山血海,数十载的浸淫血雨腥风,方敛了一身浓厚的肃杀之气。
连世间最利的锋芒都不能与之匹敌,他,便是最利的芒。
叶昭榆叹了一口气,笑着活跃气氛,“哎呀,出门在外,不拘小节,还想不想听本郡主的报复计划了?”
“想!”副将连忙接话,想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越过。
“十两银子,聆听本郡主的报复计划。”
副将:“……”你刚刚没说这句话。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副将一脸肉痛的掏出了十两银子递过去。
叶昭榆开心的将银子放进自己的荷包里,随后朝着副将咧嘴一笑。
“我的计划就是,既然本郡主回来了,那么,属于我的谣言,我要全部听清!”
副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众人:“……”期待了半天,就这?
摩那娄诘无奈的笑笑,就不能期待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靠谱的东西。
叶昭榆弯眸笑了笑,往椅子上一靠,翘着二郎腿抖了抖,纨绔十足。
“都已经掀起吃瓜浪潮这么长时间了,堵是堵不了了,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大家别客气,一起吃啊,管够!”
她也算是盛京的风云人物,既然是风云人物,谁身上没点瓜,只要别太离谱,她不介意让他们娱乐一下。
要是过于离谱,她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叶代表整顿瓜场。
想吃瓜,那就做一只好猹,要是吃个瓜都不安分,就别怪她化身闰土,把他们都叉出瓜田。
月上中天,星河旷远,客栈周围燃起了缕缕细烟,烟雾悠悠的包裹着整个客栈,随后无孔不入的进入了每一个房间。
睡在床上的人蹙了蹙眉,随后全都沉沉进入了梦乡。
几个黑影猛然落在客栈的大厅,随后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楼,停在了叶昭榆的房门前。
领头的人拔出腰间的匕首,正准备撬门而入,身后蓦然传来一声轻言,像是古刹的铃铎,发出了一声轻响,带着一股悠远缥缈之感。
“过来,本君陪你们玩。”
黑影瞳孔一缩,蓦然转身,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身姿修长的人,墨发散在周身,面容沉静。
见他们回头,朝着他们勾了勾唇,顿时一股阴冷诡异之感涌上心头。
黑影一惊,随后飞身朝着那人袭去,摩那娄诘轻呵一声,周身杀气翻涌,惊起了三千墨发。
金色护腕瞬间散开,无数金丝铺陈,噗嗤几声,血雾弥漫,黑影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大堂中。
摩那娄诘垂眸看着现场唯一活着的人,捻了捻慈悲,淡声开口,“你们想杀谁?”
黑影瘫软在地,全身颤抖不止,手下全是黏腻的鲜血,他满眼惊恐的看着屠戮者。
“你们想杀谁?若是不说,你的下场只会比他们惨上百倍。”
“盛,盛安郡主。”
摩那娄诘蹙了蹙眉,眸光流转,有人不惜追到大漠来,也要要那小丫头的命?
“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影嘴唇颤抖着,猛然一咬,随后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没了生机。
摩那娄诘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目光幽深,眼中布满暴风残雪。
随后转身上了楼,乌藉正守在叶昭榆的床前,闻声,立刻朝着来人行礼,“回君主,郡主只是中了迷药,暂时晕过去了。”
摩那娄诘轻轻颔首,沉声吩咐,“你去看看其他人。”
“是。”
他走到叶昭榆的床前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眼中布满忧色,叹息一声。
“你还未归家,便有人在本君的眼皮子底下对你动手,若是回去了,又该如何是好?”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谧,他走到窗前观月,月晕朦胧,愁上心头。
他在窗前久久伫立,直至月华隐匿,远处晨光破晓。
他敛了一身寒气,长睫上坠满冰花,难得不负长夜,理清了自己的心绪,随后背手出了房门。
“乌藉,传信给阿坦勒,本君晚些时候再归。”
第78章 好吓人啊
云汉轻描,雪虐风饕,雄鹰乘风滑翔,行过雪域八千,吻遍料峭严寒,于暮鼓敲响之时,落于雕栏玉砌之上。
阿坦勒正在书房处理公文,看着大臣们上的折子,抬手捏了捏眉骨。
耳垂上的椭圆金饰晃荡不已,昭示着主人的烦躁与极力压制的怒火。
君主才刚继位,就连那秃驴与老东西的丧事还没过,他们就想着往后宫里塞人,还真是一群老奸巨猾的东西。
阿坦勒冷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家女儿是个什么样子,能与那中原的郡主相比吗,那才是君主想要的人。
侍卫手里拿着信函,稳步从殿外走来,朝着阿坦勒一礼,“将军,君主来信了。”
“呈上来。”
侍卫走上前将信递给他,阿坦勒接过信函打开,刚扫了一眼便坐不住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吼一声。
“红颜祸水!那中原郡主竟然敢将我西域的君主拐跑了!”
侍卫一下瞪大眼睛,随后急忙开口,“将军,需要属下即刻带人去将君主追回来吗?”
“追个屁!”那是他们敢阻拦的人?
阿坦勒太阳穴突突跳,看着信中写着“西域一切事宜暂由你与国师掌管,修葺圣殿,选拔三十六国国主,实施新政,你们二人商量着来,不必事事都与本君汇报,本君信得过你,劳驾。”
他眼前一黑,一个仰倒瘫在身后的椅子上,侍卫顿时惊呼一声,“将军!”
阿坦勒撑着侍卫的胳膊,咬牙切齿道:“扶本将军起来,本将军还能行!”
玄音寺中,那迦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对面满脸哀怨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眉间也布满愁绪。
“法师,你说这叫什么事,我大漠的君主竟然让一个中原的小丫头拐跑了,传出去,我西域颜面何存?”
阿坦勒猛灌了一口茶,随后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眉间聚成了川字,躁郁难掩。
那迦叹了一口气,润泽的眸光落在杯盏中打着旋的叶片上。
他也收到了师兄的来信,还有点未缓过来,还真是任性而为,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将这紧要关头的事全扔给他们了。
师兄倒是心大,说走就走,连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他们留。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一声,随后温声开口,“这件事万不可宣扬出去,勿要让其他人知道,恐会对君主不利。”
阿坦勒脸色一沉,碧眼眯了眯,随后哼笑一声,语气狂妄,“想对君主不利?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别到时候人都还没见着自己便先轮回去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年师兄着实辛苦,就让他去好好放松一段时间,勿要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去打搅他。”
阿坦勒坐回原位,看了那迦法师一眼,轻笑一声,“法师对君主倒是百般纵容。”
那迦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音色润泽,“将军不也是吗?”
一域的重担,说担便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阿坦勒大笑一声,面部线条刚毅,音色浑雄富有磁性,“本将军只臣服于强者,任何权势美色都比不过君主带着我等征伐大漠的豪气冲天。
万壑争流,千崖竞秀,不敌君主领兵入阵,横剑迎敌,如今再无战事,君主想怎般便怎办,本将军永远站在他的身后。”
那迦轻笑一声,“小僧亦是如此。”
阿坦勒碧眼中盈满无限忠勇,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随后看着那迦,面露忧色,“法师医术高明,可有解君主旧疾之法?”
“师兄的旧疾经年之久了,小僧这些年一直在研究破解之法,隐隐摸到了点门道,还要花些时间研究一番。”
阿坦勒眼睛一亮,激动开口,“无碍,有头绪便好,一定要为君主拔除这个软肋!”
那迦轻叹一声,润泽的目光看向檐角的红丝风铃,喃喃开口,“旧疾易解,连枝难除啊。”
“还妄法师倾力相助,寻得破解之法!”
“定当竭力。”
阿坦勒背着手出了玄音寺,眼眸转了转,对着身边的人沉声吩咐,“去将画殷召回,让他带着昭冥司的所有狱主赶去中原,守在君主身边,万不可让中原人冒犯了君主。”
“是!”
越过大漠戈壁,穿过重重关隘,入眼便是山峦叠翠,长河蜿蜒。
风拂山岗,雪似飞琼,带着江南女子的绰约多姿,独独不见浩瀚冰原。
沿着官道前行数千里,有城郭林立,雄关百丈,越过之后,便是繁华入眼,九衢三市。
酒楼热闹非凡,一群穿金戴银的女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几声娇笑。
“日常一问,盛安郡主今天找到了没有?”
“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找到,都失踪了三个多月了,还找什么人啊,招魂得了。”
“就是就是,肯定找不到了,指不定就在哪里埋骨了,来年坟头草都已经比我高了。”
“姐妹,你们想的好可怕啊,她怎么就没了呢?”女子瞪大眼睛,像是被她们的言论吓到了,拿着团扇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她活该,谁让她仗着侯府和陛下的宠爱,到处惹事生非,说她一句京城一霸都不为过,张扬跋扈,目中无人,肯定早就有人看不惯她了,这才对她动了手。”
“但这也罪不至死吧?”
一珠圆玉润的女子哎呦一声,随后连忙将自己听到的八卦普及出来,“你不懂,她可凶残了,去年她将教她骑射的夫子给打了,那夫子被抬出来的时候,全身是血,听说肋骨都断了三根!”
“哎呀,你说的不对,明明是她把那个夫子的手脚都打断了,而且还将人扔进了荒山野岭,惨的嘞!”
“这么凶残?她不会是个心狠手辣的妖怪变的吧?”
女子拿着团扇,重重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么凶残,听说她就是个妖怪变的,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一刀五六个,一口七八个,凶的嘞!”
“好吓人啊!”
珠圆玉润的女子顿时皱了皱眉,瞪了一眼拿着扇子的人,微微扬起下巴,“你们别听她的,都将人妖魔化了,明明就是将那夫子的肋骨打断了。”
“才不是,明明就是将那夫子的手脚打断了!”
“是肋骨!”
“是手脚!”
“你凭什么说是手脚?”
“我打的我能不知道!”
第79章 惊不惊喜
全场一下静默,无数目光惊恐的看向团扇遮面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曹永等人坐在楼上,抬手抚了抚额,有这么造自己谣的吗?
叶昭榆一下将扇子拿开,朝着几位目瞪口呆的人咧嘴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你你你你是盛安郡主?你你你你竟然没死?”珠圆玉润的女子颤抖着手,指着她,结巴开口。
叶昭榆杏眼一弯,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悠悠开口,“我,我我我我是盛安郡主,我我我我就没死,你气不气?”
顿时,酒楼里人群哄散,提着步子往外跑,那可是吃人不放盐的小妖怪,惹不起!
叶昭榆一脚踏在桌面上,杏眼扫了扫余下的人,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还有谁想听本郡主的光辉事迹,过来,本郡主亲自说给你听。”
周围人瞬间跪地行礼,大叫出声,“参见郡主,草民不敢!”
“不敢?若本郡主偏要你们听呢。”
叶昭榆目光扫过众人,拔出乌藉送的匕首“砰”的一声插在桌面上,刀锋一闪,冷声开口,“都给本郡主过来坐好!”
不一会儿,大堂里排排坐满了人,双手乖巧的放在桌面上,身形立的笔直。
叶昭榆满意的点点头,拿起匕首在手里转了转,悠悠开口,“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尚书郎家的小儿子白日里冲撞了本郡主,晚上,本郡主便带着一帮人将他最在意的兄弟绑了。
扔进了一口枯井,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方圆十里都能听见其惨叫声,如老猿夜啼,杜鹃泣血,让人浑身发寒,毛发尽竖。
本郡主听着那叫声,也着实胆寒心颤,于是便让人搬来巨石,将井口堵上,耳不闻心不烦……”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抽气声,看着她的目光惊恐无比,好狠一女的。
叶昭榆看着他们,顿时朝着人群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双手作爪朝着他们伸去,音色幽幽,“本郡主不仅爱欺负人,还爱吃人,像那些爱说别人坏话的,本郡主一口一个!”
“啊啊啊!”
霎时,众人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怕一个不小心就遭了她的毒手。
叶昭榆靠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后合,她抬手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
哎呦,还真有人信啊,这些人是不是将脑子存放了再出的门。
等笑够了后,她一蹦一跳的上了楼,发间流苏晃动,青丝微扬。
刚坐下,一只修长的手递了一杯热茶过来,瞥她一眼,勾了勾唇,“听的可还尽兴?”
一到酒楼,她便迫不及待的穿梭于各个酒桌,津津有味的听自己的八卦。
还时不时纠正一下传错了的行为,纠正过的一般比传闻中的更加凶残。
叶昭榆开心的点点头,音色愉悦,“那当然尽兴了,吃自己的瓜,简直不要太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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