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榆顿时欣喜万分,眼睛亮亮的看他,“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
摩那娄诘起身,红衣飘摇,墨发舞动,金丝悠悠缠上叶昭榆的手腕,“预计半天之后来人,先去找个地方歇着,别看雪太久,伤眼睛。”
叶昭榆看了一眼旷远无垠的雪域,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盯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恐慌和晕眩感。
大雪也会灼伤人的眼睛,雪盲,还有,会在白色的世界中迷失自我。
一支铁骑踏着茫茫雪域,在瀚海中四处逡巡,领头的人腰间挂着一把长刀,鹰隼般的目光锐利骇人。
他一抬手,身后的铁骑立刻停下,他目光扫了一眼四周,沉声开口,“今日先到这,去前方驿站修整。”
他在大漠中翻找了几天,那群反贼的身影是一个也没见到,这倒是奇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曼嘉国国主的位置,他要定了!
叶昭榆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只知道周围的景物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她眨了眨有些泛疼的眼睛,极目远眺,突然看见雪地上好像有新留下的马蹄印。
很浅,再过片刻便会被风雪全部盖住。
她顿时欣喜万分,刚刚有人经过!
“少主,前面好像有人,我们去……”她转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人,却见他面色比以往还要苍白,眉头紧紧锁着。
她脸色一变,飞快地拿起他的手猛灌内力,“少主,你怎么了?”
摩那娄诘薄唇紧抿,感受着小丫头那若有若无的内力涌进体内,在他周身破碎的筋脉一闪而过,随后他体内真气猛然暴乱,横冲直撞的撞击着他的每一个疼痛点。
“无碍,别白白浪费力气。”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微微按了按发疼的胸口。
如今病发已经进入到了后期,全身真气暴乱,他的内力过于霸道,此时需要更霸道的内力将他乱了的脉络梳理,压住随时暴走的真气。
而她的内力过于温和,只会被他乱了的真气同化,一起加入暴走大军。
在这世间,他也未曾见到比他内力更霸道的人,以往那迦也只能联合一众僧侣强行替他疏通淤脉,缓解几分疼痛。
如今,受着。
叶昭榆拧着眉,看着他血色全无的薄唇,怎么看也不是无碍的模样啊。
她叹了一口气,看到不远处有一面断壁残垣的土墙,可以暂挡风雪,连忙将人扶过去,语气肃然。
“你先坐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去前面看看是否有歇脚的地方,等我打点好了一切,再来接你。”
他如今不方便露面,要是有人撞见认出来就麻烦了。
她先去看看情况,然后带个围帽过来。
在少主殿待了一个多月,她的胡语水平已经有了质的飞跃,简单的社交应该还可以应对。
摩那娄诘点点头,覆在脸上的发带纠缠着墨发,随后一起在风中飘摇。
他像是一尊珍贵的琉璃玉器,澄澈绝美又触之易碎。
叶昭榆忍不住抬手将他乱了的发丝抚平,抿唇笑了笑,杏眼微弯,“乖乖在这里等我来接你哦。”
像是嘱咐初去学堂的孩童,怕一个转身,孩子就不知道在哪里去野了。
摩那娄诘挑眉轻笑,音色缱绻,“郡主还是早去早回,别乐不思蜀便可。”
叶昭榆翻了一个白眼,这破地方,她能乐啥?
她循着浅浅的痕迹,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客栈。
看着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房子,还时不时冒出几缕炊烟。
她顿时喜不自禁,拔腿就向紧闭的门口奔去。
啊,房子,活人,还有那香饽饽!
“叩叩叩!”,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大堂里无数双眼睛瞬间朝着门口看去,周围火炉噼啪作响。
小二打了一个哈欠,将抹布往肩上一甩,扬声开口,“来了!”
他打开门看了一眼,又瞬间将门关上。
掌柜拨动算盘的空隙里抬头看他一眼,“谁啊?”
“要饭的。”
被关在门外的叶昭榆:“……”我胡语过四级了,你别以为我听不懂。
你才是要饭的!
“嘭”的一声,她抬脚将门踹开,扬起下巴,骄傲开口,“我是……”
“来住店的”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便看见屋子里坐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兵,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其中一人目光阴鸷,手不断的摩擦着桌子上的长刀,看着她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她不动声色的将话放完,“……来要饭的。”
小二嘴角一抽,那你还挺骄傲。
掌柜抬眼看了一眼踹门而入的人,只见来人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裙,脸上沾着灰尘,看不清容貌,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一双水润灵泽的眼睛能看。
他嗤笑一声,“现在要饭的都如你这般猖狂?”
叶昭榆抿唇羞涩一笑,“他们没有我这般猖狂。”
“同样是要饭的,那你狂什么?”
“因为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你真的看了过来,我好成功。”
掌柜:“……”
大堂里顿时哄笑一片,蒙挲将放在刀上的手收回,继续拿起桌上的热酒仰头喝了起来,目光盯着门口的闹剧。
掌柜一张老脸胀的通红,狠狠瞪了一眼臭要饭的,没想到老都老了,还被一个要饭的调戏了。
“我这里没有饭,你赶紧滚。”
叶昭榆顿时上前和掌柜周旋起来,“没关系,我不挑,饼,馒头,烤肉,随便来点就行,还有……”
蒙挲将目光收回,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雪势渐小,他对着众人吩咐。
“等会儿还会有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勇士们吃好喝好,然后随我一起再去翻找逆贼。”
“好,好,好!”
叶昭榆眸色一沉,紧了紧拳头,将眼中翻涌的戾气压住,对着满脸黑线的掌柜露出一口大白牙,“要不我把底线降低点儿,去厨房拿点隔夜的剩菜剩饭?”
“喏,隔夜的剩菜剩饭就在那儿,自己去拿。”小二领着叶昭榆来到厨房偏厅,轻蔑的抬着下巴指了指。
他抬手打了一个哈欠,转身想往外走,腰间却猛然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动。”
他面色一僵,腰子顿时隐隐作痛,颤颤巍巍的开口,“你,你想怎样?”
他怕不是惹了个中原的丐帮帮主!
叶昭榆看了一眼厨房正厅,三个伙夫正在忙着熬汤,她慢慢将小二扯到他们的视线盲区。
抬脚踩在墙上,银簪向小二的脖子上一递,杏眼微敛,“有迷药么?拿出来。”
“我们是正经营生,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下三滥的药!”
叶昭榆冷笑一声,将银簪朝着他的脖子又递了递,“是吗?”
伙夫正煮着锅里的羊肉汤,看着慢慢朝着汤靠进的小二,爽朗一笑,“小二哥又来偷嘴了,我出去给你放风,你快点儿喝。”
小二脸色僵硬的笑笑,“哈哈,谢谢扎库叔。”
等人走远后,他咬了咬牙,将握在手里的药粉洒在汤里,抬手搅了搅。
随后走回偏厅,看着抱臂靠在墙上的人,抿唇开口,“那药无色无味,吃了后一个时辰以后才会发作,手脚发软,如万蚁食心,就算是武功再高,也难逃一劫。”
他们这小破客栈,能相安无事的经营到现在,可就是靠的这药。
只要有人想闹事或者行凶,先将其稳住,然后对其下药,药倒了后再默默解决。
叶昭榆满意的点点头,眼中冷厉十足。
那首领她认识啊,她当时赶到时就是他正在对着少主替身叫嚣,然后被国师钻了空子,一刀刺穿了少主替身的胸膛。
他那狰狞的面目她久久不敢忘呢。
如今,少主正在一里之外,他若翻找过去,那晚的悲剧便要重演了。
那是她万分不舍的人,怎么能再给他们一次伤害他的机会呢?
“药我已经下了,可以将解药给我了吗?”小二紧紧盯着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人。
她刚刚不仅逼出了他的药,喂给他吃了,还将他的解药拿走了。
好恶毒的中原人!
叶昭榆抬眸瞥他一眼,将手中瓷瓶在手里抛了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些人喝了汤之后,解药自然会给你。”
屋外风雪骤停,天光稍霁,浓云溃散,浅薄的几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雪域。
冷风过境,雄鹰展翅,培风图南。
掌柜目光碌碌的盯着坐在大堂里大快朵颐的人,一把揪住旁边小二的耳朵,语气不善,“你是不是想卷铺盖走人?”
竟然让一个叫花子上了桌,还大鱼大肉的伺候!
这是要饭的该有的待遇?那他的剩菜剩饭该怎么办?
小二在心里哭成了泪人,我也不想啊,可是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的命啊,这还不把人伺候好了?
他目光躲闪的打着哈哈,“掌柜莫气,这大雪天的,来都来了,都是孩子,怪可怜的,给个面子噻,她这顿我请了。”
掌柜狠狠瞪他一眼,随后摸了摸自己蜷曲的胡子,细长的眼睛盈满精光,幽幽开口,“既然你想留她在这里吃饭,那就用你半个月的工钱来抵。”
小二顿时瞪大眼睛,“把她撑死了顶多也就五两银子,我……”
掌柜的刀子眼顿时凉飕飕的落在他脸上,他连忙噤声。
呸,周扒皮!
叶昭榆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周围时不时有目光朝她瞟来,她从容不迫的喝着碗里的米汤,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不一会儿,羊肉汤端了上来,她余光盯着蒙挲等人,看着他们大口大口的将汤喝下肚,才将紧攥筷子的手松开。
她松了一口气,杏眼微微弯起,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
离药发要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她要是此时去和少主汇合,带着他一起跑,跑不了多远他们骑马就会追上来。
逃跑这条路行不通,她只能在这里磨他们一个时辰就好。
只要再过一个时辰,她就能对他们为所欲为。
桀桀桀桀……
突然无数道目光猛的朝她看来,叶昭榆一下捂住自己的嘴。
阿西巴!
一个不小心笑出声了,差点暴露。
小二嘴角一抽,你能笑的再阴险点吗?
蒙挲看着贼头贼脑的人,顿时嗤笑一声,“痴愚稚子。”
叶昭榆眯了眯眼睛,你才是智障儿童,你要是再这么说我,你信不信我杀了奥特曼。
蒙挲看着将士们将汤喝完,顿时拿起桌上的长刀起身,“吃饱喝足了,我们也该办正事了。”
趁着天色未晚,他们还能在大漠里行走,再去找一圈。
叶昭榆瞳孔猛然一缩,不能让他们去!
少主在一里之外,他们出去就能撞见!
要走也得给她待够一个时辰了再走!
蒙挲带人刚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一阵狂放的大笑。
由于笑的太过嚣张,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顿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咳。
蒙挲停下脚步,碧眼眯了眯,那要饭的着实碍眼,他今日便做一回好事,替店家将人解决了。
他随意将长刀拔出,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位置上的人,满身的血煞之气朝着她碾压过去,“你很碍眼,你知道吗?”
叶昭榆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手里的长刀,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我现在知道了。”
蒙挲用臂弯擦了擦刀刃,随后“刷”的一下抬刀指着她,“知道就好,让你死个明白。”
叶昭榆不住的摇摇头,一下将攥在手里的东西摊开举过头顶,“大人息怒,小的刚刚在桌下捡了十两银子,小的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得意忘形,才举止无状,冒犯大人了。”
周围人顿时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好家伙,是自己的银子掉了,于是乎:
“我的,是我的钱掉了!”
“什么你的钱,明明是我的钱!”
“我的我的,是我的,我刚好掉了十两。”
“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老子的!”
叶昭榆看着争的面红耳赤的众人,眼底笑意十足。
争吧争吧,多争一会儿。
十两银子,在那首领眼里不算什么,但在士卒的眼里,那可是一季的俸禄。
王庭富庶,金银遍地,那是上层阶级世家的生活,这里还有大片大片的普通人和奴隶。
俗话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是谁都看不起这十两银子。
白送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只是可惜了,那少年复活昭始皇的银子就要这么没了。
蒙挲脸色一黑,凌厉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到底是谁的,想清楚了再说!”
一群废物,竟然为了十两银子争的面红耳赤。
众人顿时噤声,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掌柜见状连忙想说是他的,话刚到嘴边,便被一个冷刀子眼杀了回去。
他顿时被那眼神吓的一抖,太可怕了,像是有一只大手一下攫住他的脖子,窒息又可怖。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朝着那人看去,不就是个臭要饭的吗,怎么还有那么可怕的眼神。
叶昭榆警告完人后,弯起杏眼看着士卒,继续拱火,“要是没人要,就归我了哦,好多钱啊,谢谢各位阿佳了。”
士卒看着一脸开心的人,顿时痛心疾首,那银子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那个叫花子。
蒙挲也不服,可以便宜了任何人,就是不能便宜了这个要饭的。
是蝼蚁就该在地上爬,是耗子就得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是要饭的,就该跪在地上乞食吃。
和他们一样平起平坐而食,是对他贵族身份的侮辱。
她也配?
谁让他生而尊贵,而她,低贱如草。
“这钱,本王丢的,拿来。”蒙挲动了动长刀,目光阴冷,示意叶昭榆将银子放在刀面上。
叶昭榆看着眼前寒气逼人的长刀,脑子高速运转。
要是钱放了,人就走了,要是钱不放,她就走了。
该怎么办?
才差不多过了一刻钟,还有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她的手刚触到刀面,随后又缩回来,朝着蒙挲讨好一笑,“阿佳行行好,要不就将这银子赏我,要是您觉得不妥,我可以当做借的。
我赌术登峰造极,打遍西域无敌手,无敌是多么寂寞,独孤半生,但求一败,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我能用这些钱赢回更多的钱来还您,您看成不?”
周围人顿时大笑起来,“打遍西域无敌手?好狂妄的丫头,怕是没遇见爷爷我!”
蒙挲也大笑起来,狂妄自大,整个大漠还没人有这么大的口气,说自己是无敌的。
周围嘲讽声一片,叶昭榆故意羞红了脸,气急败坏的从自己破破烂烂的挎包里摸出一个骰子。
骰子灵活的在指尖转成了一个圆,其他人微微挑眉,还有两把刷子。
她对着他们扬起下巴,挑衅开口,“敢不敢开一局,输了的,给爷爬!”
嘿呦,我这暴脾气,一人顿时挥舞着拳头大吼出声,“开,开,开!”
蒙挲阴鸷的眼神瞬间射过去,那人顿时偃旗息鼓。
他可没兴趣自降身份和一个要饭的赌,刚准备整军出发,身后却传来一片此起彼伏的呐喊,“开,开,开!”
他瞬间转头,只见一众士兵纷纷挥舞着拳头呐喊,刚刚第一个喊的人也和他一样惊讶的四处回头。
蒙挲:“……”
叶昭榆咧嘴一笑,穿过一众士卒,走到大堂里最大的桌子旁坐下。
一只脚踏在旁边的椅子上,颇有一种单刀赴会的霸气,朝着蒙挲一众人抬眼看去。
明明目光平静,他们却在里面看见了无边挑衅。
胡人生性好斗,再怎么理智,也经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蒙挲冷笑一声,将衣袍一掀,一下坐在叶昭榆对面,其他人瞬间围拢过来,将两人圈在人墙中。
“玩什么?”蒙挲指尖点了点桌面,丝毫没将对面的人放在眼里。
叶昭榆微微一笑,“玩您擅长的,我随意,您不出老千就成。”她怕了。
蒙挲嗤笑一声,“本王没那么小人,就玩最简单的,比大小。”
叶昭榆杏眼弯了弯,里面盈满星星点点的笑意,可她刚好认识一个小人呢。
一群人凑齐了三个骰子,而后整个客栈里响起一阵哗啦哗啦的碰撞声。
叶昭榆惬意的靠在椅子上,嘴角勾着一抹笑。
赌桌,可是她的主场。
就是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疯狂地打那些不擅长人的脸,一个字,爽!
片刻之后,蒙挲一张脸黑的快滴出水来,手里紧紧捏着空了的钱袋,用力到咯咯作响。
周围士卒看着他颇有种怒其不争,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比不过,恨不得替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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