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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偏差(侬影)


他推了两份文件过来,是基金证明,她是两份基金的会长和受益人。
仔细看过这些文件和条款并没有问题,李书妤签了字,抬头时问许况:“现在可以去办理证件了吗?”
许况一直坐在李书妤的对面,看着她冷淡又快速的处理这些。
神情动作都在表达一件事情,她想要尽快离婚。
拿了桌上的水杯,指尖拂过杯子边沿,他淡声道:“不急。”
将文件留下,他打发了张兆临出去。
李书妤问:“还有什么事?”
许况没应声,叫了外面的侍应生进来,点了一些餐点。
察觉到他的意图,李书妤开口:“有必要?”
“有。”他看着菜单,说了几样菜名之后问李书妤“以后打算做什么?”
李书妤说:“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情还没有想好。”稍做停顿,“应该是好好工作、生活,也会恋爱、结婚。”
许况重复她的后半句:“恋爱、结婚?”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眸色黑沉,“和陆堰森?”
“和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任何人。”
天气不错,窗外的阳光很好,他听着李书妤的话,沉默半晌,像是做了最后的低头和妥协:“不分开了,行不行?”
李书妤向后几分,靠在座椅里,看着眼前清隽却足够薄情的男人,“许况,我一直很好奇,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不等他回答,李书妤继续道:“其实我在不在你身边也无所谓,你只是不能忍受失去。哦,对了,我的身份还能为你的野心添砖加瓦。”
许况放下了杯子,他无法回答李书妤的问题,年少时候的那份朦胧心动,从一开始就夹杂了占有欲。
小时候照顾她,是因为陈心岚的交代,也是因为年幼的李书妤总让他想起盛瑶,对她的好里夹杂着一份对妹妹的愧疚。
BLUE酒吧第一次亲她,是目睹李书妤交了新男友,她貌似很喜欢那个男生,聚会上几个人一起玩儿游戏,游戏输了的男生亲了一下李书妤的侧脸她,她笑容明媚没有拒绝。
决定和她结婚,夹杂了股权利益,哪怕获得股权并不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他也没有长期留在“远洲”的打算,可还是这么做了,把李书妤算计进自己的婚姻里。
一直以来,他做了这么多,从来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因为李书妤。
可如果不是李书妤,他也不会做这些。
喜不喜欢这种问题,在他看来还是有些可笑。小时候没有能力去考虑。现在有了能力,却没有了考虑的本能。
他看向李书妤,“我是喜欢你的。”
声音带了几分清澈,语调平稳,他随意的说出了这句“喜欢”,李书妤一瞬愣神。
“我喜欢你,所以能不分开吗?”他继续询问,身体前倾靠近了李书妤,面色如玉,漆黑的眸子依旧淡漠。
李书妤心脏像是被揪住,几乎有些失笑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句说出口的“喜欢”,在此刻也成了他要她留下的筹码。
李书妤突然有些后悔陪他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就去办理,我朋友还在等我。”
她这句朋友让许况想起了李书妤出院的那天,她搭乘了陆堰森的车离开。
都是男人,陆堰森什么心思,他不是不清楚。之前在餐门口第一次见面,那个男人就一直盯着李书妤。
许况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平而直的看向她,脸上带着几分俊雅,带了几分不达眼底的笑,“书妤,我随时可以反悔。”
在李书妤有些诧异的视线里,他缓慢道:“只要我不签你那份可笑的离婚协议,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在我身边待够两年。两年时间,你得陪我吃无数顿饭,也得继续躺在我身边。”
“你什么意思?”
让她出来谈协议离婚的事情,现在却说出这样的一些话。
“我的意思是,先吃饭。”
餐点陆陆续续上来,李书妤没有动,等着许况吃完了一顿极其缓慢的午餐。
离婚的速度和结婚一样快,不过十几分钟,李书妤先一步从民政局大楼出来,没有多逗留,随手拦了一辆车离开。
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何理等了好半晌也不见许况上车,透过车窗往外一看,只见许况一直看着出租车远去的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何理看了看时间,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许总,等会儿有个会议。”
许况收回视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从上车开始一直靠在紧靠着座椅,闭着眼睛容色倦冷。
车子一路回了“远洲”,董事大会即将召开,一向称病不外出的许从霖也来了京市,谁都知道这次会议会有什么议题。
一直悬置的执行总裁一职,将在这次会议上确定下来,“远洲”内部的许家股权也会被重新划分。
会议开始之前,许况去了许从霖的休息室,两人谈了近半个小时,商谈的具体事情,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气氛庄重的会议室,在年度工作汇报结束之后,形容苍老的许从霖宣布了一个消息,任命许况为“远洲执行总裁”。
这个决策在很多人的预料之内,在许文怡提出异议之后,许从霖进一步公布,自己和长子许文滨的股权,全部由许家长孙许清觉继承。
许清觉这个名字,第一次在董事会上被提及。
很多人议论纷纷,对于这个刚出生就受到许从霖器重的长孙猜测不断,明眼人都知道,锁在那个婴儿身上的股权,其实是为许况在公司树立权威。
反对意见都被许从霖压了下去。
会议结束以后,许况从公司出来,在停车场看到了倚靠在他车边的年轻男人。
许延的头发在许文滨祭日之后又恢复了亮度,远远望去金到发白,一身黑色西装被他穿出了几分浪荡不羁,领带也扯的松松垮垮。
见许况过来,也没有从车头让开,“恭喜许总。”
说出的话听不出喜怒,外界猜测纷纷的家产之争算是落下了帷幕,许延这个“真太子”只是获得了能够保他衣食无忧的财富。
许况没理会他这句不明真假的“恭喜”,打开了车,许延先他一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坐的还是驾驶位。
许况没说什么,也坐了进去。
去的是一家酒吧,是许延常来的地方。
几杯酒下肚,许延染上了几分醉意,看着骄矜漠然的许况,“今天是最高兴的一天,你板着脸做什么?”
许况没理会他,拿了桌上的酒,琥珀色的液体在酒杯里晃动,他莫名问许延:“我应该高兴?”
许延低笑几声,“公司有了,老婆却没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明知道李书妤的性格,还算计她,就早该料到有今天。”
在许况带着冷意的注视下,许延又喝了一些酒,笑趴在桌上,嘴里还没停:“你高不高兴我不知道,我是挺高兴的。知道为什么吗?”
他抬起头,带着醉意看着眼前的虚空。
“我活了二十八年,和你之间的比较进行了近二十年,这下终于没得比了。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岚姨对我很好,我也羡慕你。”
“知道我为什么羡慕你吗?小时候你成绩考不好,岚姨一定会罚你,做错了事情,她也会骂你打你。”他断断续续道:“可我做了这么多错事,走了这么多歪路,她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一句不好……”
许况看着已经醉的不清醒的许延,这个家里,不止养出了他一个怪胎,许延也是。习惯被动,总是言不由衷,也总是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哥。”从来都和许况较着劲儿的人,在醉酒之后,叫出了这个清醒时不愿意表达的称呼,“今天我终于解脱了。”
光影陆离的卡座,许况只是沉默。

许延第一次见到陈心岚和许况,是在二十一年前。
那时候,许文滨和霍绮玉不顾两家人的阻拦离婚。离婚后霍绮玉出国并申请永居,许文滨也在惹怒了父亲许从霖后,带着年仅七岁的许延去了南州。
许家有一小部分产业在那里,当时很多人调侃,许文滨是被贬黜到偏远地方的落难太子。
很多人对许文滨突然的婚变表示不理解,许文滨和霍绮玉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霍绮玉是霍家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两个年龄比她大许多的哥哥,在千宠万爱中长大,大小姐脾气,性格难免骄纵任性。许文滨斯文俊雅,从小到大都对霍绮玉格外包容照顾。
两人的婚约是许从霖和霍老先生一早定下的。就算是联姻,才子佳人也成全了一段佳话。
婚后第三年,许延出生了,新生儿让许、霍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密,就在所有人以为这种强强联合会持续下去的时候,许文滨和霍绮玉传出了婚变。
从若有似无的婚变流言到正式公布离婚消息,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很多人诧异佳偶天成的两人居然分开了,可只有少数的知情者才明白离婚的背后是一则“丑闻”。
许延从小就对妈妈的印象不深,感情也不深。
他出生后,霍绮玉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并不多。
他只记得霍绮玉是个漂亮美艳的女人,她放在年幼孩子身上的注意力,远没放在国外各大秀场上的多。
许延一直以为,霍绮玉这样的出身和性格,决定了,她不会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家庭和孩子身上。他从小身边就围绕了很多佣人阿姨,无微不至的关照着他的生活,“妈妈”这个角色在他的生活中也不是必须的。
六岁的时候,许延从学校回来,在家里见到了霍绮玉。
母子的关系并不亲密,见到妈妈,许延没有立即跑过去和她亲近撒娇,只是有些陌生的看着漂亮的女人。
那天霍绮玉一反常态的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许延的脸,将他揽在怀里。
她身上的味道和许延想象中的妈妈不一样,很好闻的香水味,并不柔和,却很温暖。
可能每个人的拥抱都是温暖的。
霍绮玉抱着他,给他展示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航模,许延乖巧的接过,再不敢有别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观察霍绮玉的神情。
那天霍绮玉揽着他很久,低声说:“小延,你不知道,妈妈真的放弃了好多。”
这点儿微薄的爱,好像还是霍绮玉的施舍,许延有些难过的看着她,挣脱了她的怀抱,将航模丢在递上摔碎了。
对着霍绮玉喊了一句,“那你滚啊,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妈妈。”
霍绮玉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眼底说不清什么情绪。
几天后的晚上,许延在客厅玩积木,下班回来的许文滨上了楼。
没过一会儿,家里来了医生护士。
许延被保姆带回了房间。
他问保姆:“怎么了?”
保姆摇头,说没什么事。
家里充满了诡异的紧张,深夜许延出了卧室偷偷上楼,二楼的卧房门虚掩着,他听到了父母的争吵。
-“你这是在做什么?回来在这里寻死?小延还在楼下。”
-“我没办法,没办法了。文滨,如果让我这样活着,我会疯掉。”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许文滨带着几分无奈。
沉默半晌,传来低低的女声:“我改不了。”
房间里半晌沉默,许延站在门口,听完了许文滨和霍绮玉的全部对话。
从那晚开始,他明白了妈妈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又为什么总是不回家。
在和许文滨结婚之前,霍绮玉在国外读书,有一个很相爱的女友。
许、霍两家商措联姻的时候,霍绮玉主动向父母兄长坦白了自己有女友、交往的对象也只有女孩儿,在那个年代,她就是一个异类。
父母和兄长并没有把霍绮玉的坦白当回事情,为了阻止霍绮玉和女友见面,他们将她关在家里,让她改掉这个错误。
在并不开明的霍家父母眼里,霍绮玉只是生病了,和很多病一样,只要加以干预和治疗,就一定会将病灶消除。
早就说好的婚约不可能作废,霍家也不想失去和许家强强联合的机会。
他们使尽了各种手段,最后让婚礼如期举行。
可是出乎他们的预料,婚后霍绮玉的“病”并没有消除,她可以和许文滨像朋友一样相处,却不能像夫妻一样生活。
结婚两年,双方父母开始催促他们要一个孩子,被逼无奈的霍绮玉通过试管受孕生下了许延。
霍绮玉妥协过无数次,想着一辈子或许也就这样了。
可是一辈子又那么长。
对丈夫和孩子的愧疚,对这种被迫婚姻厌恶,她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待在这个家里。
摆脱不了的时候,她选择寻死。
她的举动打破了三口之家的虚假和谐,许文滨参与、目睹了她几年的痛苦挣扎,主动提出了离婚。
婚变的消息传出,许从霖和沈碧涓问起离婚的原因,许文滨沉默不语。
这个许从霖寄予厚望的长子,年少有为又心高气傲,婚姻却成了他无法提及的七寸。
或许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妻子有那样的隐秘。也或许他真的喜欢霍绮玉,才愿意和她度过几年,也愿意通过那样的方式生一个孩子。
他的沉默不语在许从霖看来是另外一层意思,他断定是自己的儿子是出错的一方,因为许文滨偶尔会有桃色新闻爆出来。
许从霖在盛怒之下降了许文滨的职。
许延对父母的关系并不在乎,也并不感兴趣。
在七岁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出生饱含了父母的迫不得已。霍绮玉从来都不喜欢他,可能看到他还会心理排斥。
父母离婚后,许延跟着许文滨去了南州的小岛,许文滨在那里负责许氏的项目,他进入了当地的一所小学读书,陈心岚是他的任课老师。
许文滨总是忙于工作,许延经常被陈心岚接回自己家,让他和她的孩子——许况,一起做作业。
陈心岚是和霍绮玉完全不同的人,她温柔随和,说话都轻声慢语。她对许延很照顾,比霍绮玉更像一个母亲。
一句话说得很对,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得到陈心岚偏爱的许延也不例外,总是性格蛮横的想要更多的关心和爱,以填补过去缺失了那份母爱。
他会故意表现得很喜欢许况的玩具汽车,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问陈心岚:“岚姨,这个汽车可以给我吗?”
相比于许延天赋异禀会撒娇,清冷隽秀的许况显得嘴笨很多,只是安静的看向母亲。
这时候,陈心岚会问:“玩具汽车让给弟弟,好不好?”
这种事情在后来发生过无数次,许延总会得偿所愿,而许况不得不做出让步。
在小岛待了大半年的时间,许文滨又回了滨州,许延也被霍家父母接去小住。
等许延再回到家里时,许文滨已经和陈心岚结婚了,陈心岚真成了他的妈妈,而许况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哥哥。
“把这个让给弟弟”成了许延经常听到的一句话。
可是明明得到了绝对的偏爱,许延还是感觉不到高兴,比起陈心岚的一味偏爱,他更想她像一个真正的妈妈,会打他也会抱他。
为了得到这些,他魔怔一般叛逆犯错。
可是,许况一次考不到第一名就会引来陈心岚的惩罚,他把房顶掀了,也不会得到陈心岚半句指责。
那时候许延不明白陈心岚的处境,身份低微的她带子高嫁,哪里再有胆量去训斥许家金贵的小少爷?
从小到大,许延犯了很多错,走了很多弯路,没有得到陈心岚的“爱之深责之切”,反而让许文滨在失望透顶之中放弃了他。
“你简直无药可救。”
这是许文滨在去世之前,对许延说的最后一句话。
许延原以为,那次是再普通不过的吵架,争吵过后他愤然出国,可是,许文滨在不久后出车祸去世了。
······
醉的已经不清醒的许延趴在桌上,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声音格外沙哑,“你过得也不过如此。”
身体斜斜垮垮瘫在座椅里,看着许况:“不过如此,活得还没有我自在······”
他猛地起身,拿了酒瓶摇摇晃晃的站着,疯癫似的笑了几声,“敬自己一杯,没人爱的小可怜儿。”
喝了一口,又将酒瓶对着许况,“也敬你一杯,冷心冷肺的混蛋、野心家。”
酒瓶没递到嘴边,人先滑倒在地上。
许况垂眸看了一会儿,将醉得人事不省的许延弄到自己车上,将人送回了家。
送完人,回到揽星湾时,客厅里放着几个打包好的袋子,一个眼生的阿姨还在继续整理。
袋子没有封住口,毛绒玩偶的一只耳朵露了出来。
许况走过去,从袋子里拿出玩偶,是李书妤最喜欢的那只抱枕。打开其它袋子,里面也都是李书妤的东西,有她的衣物、常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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