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波又问:“李助理和你一起来吗?”
陆堰森原本想说“是”,可又忽然想到李书妤的状态,她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可刚才的崩溃哭泣又表明她的情绪并不好。
这么快参与到工作中,陆堰森不确定她能不能适应。
思忖片刻,陆堰森说:“她产假都没休完,上什么班?”
刘波笑了两声,“我差点忘记她怀孕了,也是一个狠人,孕晚期还跑去施工现场。‘和湖壹号’那个项目,还真让她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了。”
说到这里,刘波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神秘的对陆堰森说:“我最近知道了一个李助理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
“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陆堰森转弯倒车,随意道:“说。”
刘波谈论起几天前自己意外的发现,“我前几天去参加小周总举办的酒会,你猜我碰见谁了?‘远洲’的许总。他们说着话呢,我无意中听见了李助理的名字,你猜怎么着?”
刘波刻意停顿,留足了悬念之后才说:“我听他们的意思,你的这个助理身份不一般啊,她可能是‘远洲’老板的女朋友。”
陆堰森“哦”了一声:“还有事儿吗?没事挂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陆堰森已经完全没耐心听下去了,见刘波已经没有正事,挂了电话。
心里突觉好笑,李书妤又何止是‘远洲’老板的女朋友,那是正儿八经的老婆。
也不对,现在已经成了前妻。
对许况,陆堰森不陌生,圈子就那么大,他们在各种名利场所也打过照面,但也就是见面举杯示意的交情,私下没有太多交情。
唯一的私人交集,可能就是几个月前,陆堰森带李书妤去吃饭,在餐厅门口碰到了那个年轻男人。
他记得自己只是扶了一下李书妤的手腕,就收到了一道带着审视和打量的目光,目光里满是对李书妤的占有欲,或许连李书妤自己都没有发觉。
在陆堰森的认知里,‘远洲’的这个年轻老板足够优秀,可待人处事又太过冰冷,他的内心远远没有表现出得那么谦和俊雅。
不过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表里如一的人又有几个?
李书妤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追求纯粹的人,她的丈夫必然给不了她这份坦诚和纯粹。
陆堰森从车里下来,推开家门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一阵喧闹。
一个皮球滚在脚边,陆堰森弯腰拿起来。
陆子琳正在客厅和阿姨准备奶粉,放在婴儿车里的宝宝已经开始嚎叫。
陆子琳喂孩子喝奶,扭头看了一眼进门的人,“不是要去安城吗?”
陆堰森说:“临时取消了。”
他走到客厅,摸了摸小婴儿的脸,“你怎么也没走?”
陆子琳瞥了他一眼,“你赶我啊?”
陆堰森半蹲在沙发边,逗了一下正在喝奶的婴儿,“真打算在我这里常住?”
陆子琳将奶瓶递给一旁的阿姨,“你可是我亲哥,我在你这里住几天都不行吗?”
“行。”陆堰森说:“住多久都行,需不需要再给你找个月嫂?”
“算了吧,我指不定明天就回去了。”
陆子琳想一出是一出,生完孩子都还没出月,带着保姆到了陆堰森家,已经住了十几天。
陆堰森问:“这次住这么久,真的不是有人欺负你吗?”
陆子琳有些好笑道:“谁敢欺负我啊,就是想念您了。二哥你不懂,有了小孩儿之后吧,就会特别想念家人。”
陆堰森轻拍了下妹妹的头,心里忽然想起李书妤。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的阿姨炖了补身体的汤。
陆堰森交待阿姨:“打包一份。”
正在吃饭的陆子琳抬头,上下打量一番,“哥,你也刚生完小孩儿,需要补身体?”
陆堰森无语片刻,“给别人的。”
陆子琳咬着筷子,眼底带了一些兴奋和探究,拉长语调“别人——”
“行啊,陆堰森,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有个小孩儿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陆堰森已经懒得理会妹妹。
“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告诉爸妈。他们还不得高兴疯了?”
“别乱来。”怕小妹生事,陆堰森还是解释了一句,“公司的一个同事刚生完小孩儿。”
“同事啊。”陆子琳有些失望,可随即又反应过来,“同事生完小孩儿,你为什么要送汤?陆堰森,没想到你是喜欢······”
“吃饭。”陆堰森有些无奈的打断了喜欢胡乱推理的妹妹,“我的一个助理,她和你一样,生完小孩儿没多久,但身边没人照顾。”
“助理?”陆子琳反应过来了,“我去医院看你的时候,送东西的那个?挺漂亮的。”
“嗯。”
“我哥好善良哦。”
“嗯。”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陆子琳也不再问了。
阿姨打包好了汤,陆堰森饭吃了一半,拎着东西出发去了酒店。
在路上的时候发信息给李书妤。
李书妤住进酒店没多久,接到了周玲打来的电话。
周玲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她的事情,电话里语气很急,知道她住的地方,没一会儿就赶来。
进了房间,周玲还没说一句话,眼眶先红了。
“我知道周樾宁不是好东西,怎么也没想到,许况也不是好东西!”
李书妤给愤慨的周玲倒了一杯水了,“你不是在临市吗?”
“我昨天刚回这边,下午时候正窝在沙发里画画,突然就接到了许况的电话。”周玲气不打一处来,“他说你们离婚了,你现在住在这家酒店。”
周玲匆匆来了酒店,下了车还跑了几步,早就口干舌燥,接过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一些,等缓过来一些劲儿,“许况怎么能这样呢。孩子刚出生,他就要和你离婚?他是疯了吗。”
“是我要离。”
“我就说呢,他就是渣男,你说得真挺对的,他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人品德······”
对上李书妤的视线,周玲顿了一会儿,“你要离婚?”
李书妤点头。
“不是······为什么啊?”
李书妤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简单说:“相爱好难,婚姻生活一点儿都不开心。”
或许也有开心的时候,在她不知道股份的事情之前,她喜欢和许况待在一起,也期待过小孩儿降生。
李书妤没说具体原因,周玲已经无条件站在她的这边,“不开心咱就不要了。他许况也没有多好,也就是长得好看了一点、有几个臭钱、智商高了一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肯定值得更好的。”
周玲问:“你一个人从医院出来了,宝宝呢?”
“留给他们了。”
周玲没有理解李书妤口中“他们”的意思,“许况不愿意把宝宝给你吗?”
李书妤沉默了一会儿,“我自己都是一直飘荡的状态,给不了小孩稳定的生活。”
李书妤语气挺平静的,周玲却没忍住掉了眼泪,“你要是担心一个人带不好小孩,我可以帮忙的,反正我工作很自由。我们之前照顾CC,就照顾的挺好的。”
“不了。”李书妤说。
这一次,她不想妥协,也不想为了谁而做出让步。
她宁可一直孤独。
李书妤在此刻体会到了张挽俪的心境,她一直觉得妈妈不够爱她。可是,张挽俪如果在离婚的时候放弃她的抚养权,或许也就不会和李修鸣在离婚后还纠缠十年之久。
她不想步母亲的后尘,可是偶尔也会想,要是有可能,她也会带着自己的宝宝一起离开。
可就算她想,也带不走。许况不会放手,许从霖也不会容许自己的辛苦筹划付之一炬。
周玲看着李书妤,有些担忧,“住在酒店怎么行呢,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妈也在这边,她做的饭可好吃了。”
李书妤说:“我要去安城。”
周玲神情严肃下来,“你这样子怎么去?先养好身体,等你休息好了再想下一步的打算。”
周玲自己都是没什么规划的人,这会儿也多了几分思虑,“就算要离婚,你也不能吃亏,他那些臭钱,该要咱还得要。”
说着话,她已经将衣服围巾给李书妤拿了过来,不容拒绝的带着她回了家。
李书妤到了十里桥的房子,才看到了陆堰森的信息。
陆总:你不在吗?
陆总:给你送些吃的。
李书妤回:我去朋友家了。谢谢陆总,不用送吃的。
······
彼时,陆堰森站在酒店门口,看完了李书妤的信息。回信语言简洁。
她那个人有些奇特,第一眼很讨人喜欢,接触下来又会觉得不好接近相处。可再接触,又会觉得她很让人好奇。
陆堰森早过了青涩心动的年纪,对李书妤的这份好奇,却勾起了他的一些探究欲和兴趣。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汤,忽的笑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天都在做什么?
好像真像陆子琳说得,爱心泛滥。
周玲没有虚假宣传,她的妈妈做饭的确很好吃。
从女儿哪里得知了李书妤的事情,周妈妈对孤身一人的李书妤格外照顾。
周玲和妈妈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三人住在一起一个多月时间,哪怕李书妤话很少,都不会感觉孤单。
周妈妈也时常找李书妤聊天,不过一般不会提起孩子、婚姻这些事情,只是在织毛衣的时候让李书妤帮忙绕线团,做饭的时候也会叫她一起择菜。
总有一些小事做的李书妤,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电视机就算没有人看也会开着,屋子里总有吵闹说话的声音,李书妤坐在软椅里,帮周妈妈整理杂乱的线团。
“小书耐心好,做事也很细心。”周妈妈瞥了一眼沙发另一头的周玲,“玲玲就不爱做这些,我上次让她帮忙,她越帮越忙。”
周玲“啧”了一声,“方茹女士,你女儿交的朋友,能差吗?”
“真会给自己贴金。”
“就贴。”
周妈妈被逗笑,“说真的,小书确实有耐心,年轻孩子能沉住气的不多。”
李书妤说:“磨出来的,我小时候总是自己一个人玩儿,每天都很无聊,只有许况放学······”
忽然停住,李书妤绕开了那段记忆。
周玲也发现了她突然的沉默,转移了话题:“娘亲,你看看,各有所长是不是,虽然我绕不了你的毛线团,但我画画好看啊。”
她向李书妤和方茹展示最新的画稿,得到了两人一致的夸奖。
整理完东西,李书妤回房间休息。
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电话进来。
“喂,哪位?”
“李小姐你好,我是张兆临,许先生的代理律师。”
“嗯。”李书妤问:“什么事?”
“想问您什么时候方便,需要正式办理离婚手续。”
李书妤说:“随时。”
年底的时候,“科信论坛”在京市举办,许况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了论坛。
活动结束已经是凌晨,齐思哲跟在许况的身后,从会议厅出来,绕过星北酒店的蜿蜒曲折的廊桥,去搭乘电梯。
酒店走廊灯光明净,走在前面的许况步子突然停住,清泠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电梯。
这个时间地点,如此熟悉的画面让许况片刻愣神,年初的时候,他从峰会出来,也是在这里碰到了李书妤。
脚步稍作停顿,许况收回视线,抬步进了电梯。
电梯里,齐思哲一直在暗中观察老板,听闻他最近在准备离婚。
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离婚也应该是在秘密进行的,毕竟曾经那样大张旗鼓的公布过结婚,公司管理者的婚姻状况也会影响到“远洲”的对外形象。
许况还是和以前一样,深色西装为他添了清贵矜冷,衬衫扣到了最后一颗纽扣,没有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很漠然。
在电梯里说起工作安排,这段时间的行程每天都很紧密,几乎每天都要参加会议或饭局,和很人多打交道。
年底的工作是一部分,许从霖也大有放权给许况的意思,让他去参与了许多许氏旗下企业的工作。
事情很多,可偏偏晚上的时间还要空出来,齐思哲知道许况家里多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宝宝,除非特殊安排,不然每天一下班,许况都得回家。
齐思哲问:“明晚的‘观洲’汽车的发布会,你要出席吗?”
“通知王耀,让他去。”
从酒店出来,许况开车回了揽星湾。
原本打算孩子出生以后,不住这边的公寓,可突然的变故让许况打消了搬家的计划。
公寓内亮着灯,推门进去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阿姨正抱着孩子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旁边放着刚泡好的奶粉。
“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宝宝安静了几秒,一双漂亮的眼睛四处找寻熟悉的声源。
“一直在哭,也不喝奶。”阿姨抱着小孩轻哄,“也没有生病发烧。”
许况将车钥匙放在岛台上,脱掉了西装,走到阿姨面前从她怀里接过宝宝,比起第一次抱他时的僵硬,现在的动作已经很熟练。
满月没多久的婴儿到了他怀里显得更小,许况垂眸看着像块糯米糕的小孩儿,被眼泪沾湿了睫毛,圆圆的眼睛带着几分新奇盯着他看,小手攥着毯子。
呜咽了两声,又挤出几滴眼泪。
许况让阿姨把兑好的奶拿来,接过奶瓶,一手抱着小孩上了楼,回到婴儿房,将他放进小床,喂了奶粉。
吃饱了的婴儿又开始哭泣,软白的小脸带着了一些绯红,细小的声音会让听到的人心软,许况又将他抱了起来。
抱起的动作就像是一个止哭的按钮,怀里的小孩立马安静下来,抓握并不灵敏的小手探寻摸到了许况衬衫上的纽扣,新奇的事物让他张嘴眯眼笑起来。
只要在许况身边,他就是一个不爱胡闹也不爱哭泣的乖宝宝,因为出生的时候缺氧,没满月的时候身体有些孱弱,许况没有让许从霖派来的人带走他。
陈心岚主动提出要帮他照顾孩子,香山的公寓里也配备了育儿阿姨,许况也拒绝了。
他的事情太多,要分出来时间陪小孩也很困难,将晚上的所有活动都推掉了,才能陪只有一个月的宝宝。
这一个月也给小孩儿养成了习惯,阿姨说每次天色一暗,只要许况还没有回来,宝宝就会哭闹,还会不吃奶。
将小孩哄睡着了,许况将小毯子给他盖好,让阿姨进来陪着,他去开了视频会议。
深夜从书房出来,许况下楼倒了水喝,公寓只有几盏壁灯亮着,撒下了昏黄的灯光,靠在岛台边站了一会儿,放落杯子的时候,拿了放在那里的车钥匙。
车子划破了浓稠的夜色,车窗半降,冷白的脸色在夜里格外清峻,寒风呼啸而入,却并没有冷却他心底的冲动。
深夜路上的车流都很少,车子以极快的速度飞驰,绕过了二环的高架桥,从城南到城北,最后在十里桥的小区门口停住。
京市的冬天干冷安静,黑色的车身融入同样黑沉的夜色,车里的人没有下来,他靠在座椅里,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小区的入口。
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车子停了很久。
李书妤说了自己随时可以,张兆临很快确定了会面的时间。
民政局旁边的一家餐厅,李书妤到的时候,许况和律师已经在那里了。
一楼靠里的位置,绿植充当了隔断,李书妤还未进去,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许况在打电话。
张兆临手里拿着几份文件等在一旁,看到她微微一笑,让她先进来。
许况听着电话,目光很短暂的落在李书妤的身上,又像是他们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不开口时显得很清纯的脸,眼底带着几分冷漠,深色大衣为她添了几分沉静。
李书妤在许况对面坐下,从张兆临手里接过文件,低头浏览时带了几分认真,看过内容之后坐直了身体,等他结束电话。
许况简短几句之后结束了通话,目光落在李书妤身上,电话里扬言再见不会放她走的人,此刻表现的平静,他没说什么。
李书妤也没同他讲话,问张兆临:“保密协议什么意思?”
张兆临看了一眼许况,“根据之前签订的协议,您有义务保证不损害婚姻利益,您和许总的婚讯已经公布,如果公布离婚,可能会给许总及其公司造成不良影响。”
“行。”
李书妤不是公众人物,结婚离婚公布不公布,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见她同意,张兆临继续道:“如果您答应这个条件,除了许总之前承诺的,离婚后给你他百分之五十的私人财产,还会给你这些。”